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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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顾朝歌觉得这大半年不见,伊崔的脑子是不是不好使了:“我说了那么多,你没有听见吗,快去干净通风的地方待着啦,你要是染上时疫,我可头疼了!”

这小丫头,许久不见,竟然还学会顶嘴了。这牢房逼仄阴暗,听闻她在这里待了好些日子,以为她一定被吓坏了,故而占了太守府后,他脑子一热,亲自过来接她,结果似乎她过得不错,不哭不闹的,还在这里头给人看病?

他好像小瞧她了,小丫头的能力原来大着呢。

伊崔微微笑了一下,不知道怎的,心情居然很不错。他拄着两支木拐,拖着那条残腿,笃笃的,交替着拐棍,缓慢而坚定地往前走着。

“站住,不许躲。”见顾朝歌又要跑,伊崔的脸沉下来,用吓唬人的口气说话。这一回顾朝歌有点被他唬住,乖乖站在原地,然而表情却很不高兴,嘟着嘴皱着眉:“我跟你说了那么多理由,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她再也没有见过比伊崔更不听话的病人啦!

她满脸的不开心,可是这个不听话的病人却在她的上方,用低沉好听的声音轻轻笑起来。她感觉到一只大手轻轻摸了摸她乱糟糟的头发,不嫌弃她难闻,还用柔和的声音向她解释:“要是怕瘟疫,我就不随阿昭来扬州了。”

既然连他都随军出征,那便是做好了背水一战,必须拿下扬州以作为枢机的决定。

顾朝歌因为他的动作而瑟缩一下,攥着衣角低低道:“别碰我,我很脏的。”虽然狱卒给她送了干净衣裳,可是这天气热,好些日子没洗澡的她,臭臭的。

因为她这句话,摸她头发的那只大手顿住,然后缓缓收了回去。顾朝歌感觉到心里失落,她不明白这种就叫做口是心非。

“是挺脏的。”那只手并没有真的离开。它的主人优雅地将它在顾朝歌的衣裳上蹭了蹭,然后伸出两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片刻,抹去她脸上的一点污渍,气定神闲地再次宣布结果:“的确有点脏。”

这个人!顾朝歌瞪着他,起先是气鼓鼓的,可是不知怎的,瞪着瞪着,她忽然就想笑了,是高兴的那种笑,一边笑,一边眼泪忍不住哗哗哗流了下来:“伊公子最讨厌了!说了让你别过来,大夫的话你都敢不听,以后不给你看…呜呜呜…不给你看病了!”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哭了?伊崔感到诧异,好在他有随身带帕子的好习惯,掏出来给顾朝歌擦眼泪,这也不知道是在她身上废掉的第几块手帕了。

结果顾朝歌攥住他的帕子,呜呜呜哭得更厉害,鼻涕眼泪狼狈地齐齐留下,伊崔几乎没有见过她哭得这么惨,也有点手足无措。他想了想,单脚站立,吃力地腾出一只手来,伸手揽住她的后颈,她的头恰好能顺势抵在他胸前,他像对待宠物一样在她的脑袋上轻拍了拍,无奈地劝慰:“别哭了,外头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耽搁不得。”

他实在是不惯于哄人。一个男人,若要诚心哄一个女孩子,绝不该说什么自己还有事情要做,让她别哭来哭去耽误时间这种混账话。

可是顾朝歌却很听话地忍住了继续哭泣的冲动,她很乖,也很清楚入城后的稳定和压制瘟疫的事情,的确都很重要。她甚至觉得自己在这时候哭,在三个男人面前哭,特别丢脸。

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伊崔刚刚的安抚动作,她的脸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小苹果。她用力地点头,催促伊崔:“嗯!我们赶紧出去吧!”

谢天谢地终于要离开这鬼牢房了,刚刚自家公子对人家小姑娘干了啥,他什么也没看见。盛三作透明人状站在墙角,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几个人好像一时间都忘了,牢房里还有另一个老可怜的存在。

“喂,喂,丫头!还有我老吴啊,你把我忘啦?”老头子一把年纪,瘦不拉几,却中气十足,从栅栏里伸出头去,使劲喊着:“放我出去啊,我可不想死在这个鬼地方!”

顾朝歌如梦方醒,急急忙忙从腰上解钥匙:“对不起,我、我差点忘了!”什么差点忘了,明明就是把他这个糟老头子忘到九霄云外,只顾着和小年轻卿卿我我,老吴一脸悲愤。这小年轻瘦得像竹竿,观他面色,活得过三十就阿弥陀佛了,而且还是个残的,这小丫头是不是瞎了眼,怎么看上这么个货色?

大概是他腹诽的强大怨念被“小年轻”接收到了,当顾朝歌急急忙忙找钥匙的时候,伊崔轻轻说了一句:“等一下。”

老吴和顾朝歌同时抬头看他,前者愤怒,后者疑惑。

“此人是谁?”伊崔淡淡扫了老吴一眼:“若是什么无关人等,关着便关着,横竖这牢房里,这些日子不会寂寞。”太守府的张遂铭狗腿,扬州城的张军残余,恐怕会将牢房塞得满满的呢。

“他、他…他就是个老头,无家无口的,也是被冤枉关进来的,”老吴还指望顾朝歌为他说话,结果小丫头绞尽脑汁,没说出什么有力的理由来,“是哪里人我也不清楚,但是他会断人生死,家传绝学,还蛮神奇的。”

断人生死?伊崔皱了皱眉,淡淡道:“听起来像妖言惑众。”当斩。

后头的话他没说出来,混迹江湖几十年的老吴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他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不是开玩笑,他根本没把自己的小命放在眼里,红巾军进城,他却能来牢中救人,这说明了什么?

电光火石的瞬间,老吴越想越害怕,一个激灵,说话都结巴了:“这位公子,不,这位大人,我这真是家传绝学,顾大夫可以给我作证,我们俩当狱友这么久,她知道我的人品,绝非妖言惑众的狂徒啊!我,我们家传还有书的,书也可以给我作证!”老头抖抖索索,从脏兮兮的衣服里头掏出一本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块来,和顾朝歌藏札记是一个路数。他将布包解了又解,手抖得厉害,那本书从他手上滑落。

牢中烛火昏暗,顾朝歌随意瞥了一眼,并未看清书名,但是著书者的名字却将她的目光黏住了,这著书人很有趣,叫做——

“天下无敌文一刀”。

这似乎…是传说中师父的曾曾曾祖爱用的名字呢。师父说,那是个比他还怪的怪人,然而文家却没有他的著作传下来。

“这本书,能借我看看吗?看完就还给你。”顾朝歌好奇地指了指那本掉落在地的书,满怀期待地问。

老吴宝贝似的捡起来抱在怀里:“除非你先放老夫出去!”

顾朝歌转身,眨巴眨巴眼,两只眼睛像小狗一样亮闪闪瞅着伊崔:“伊公子…”

伊崔对老吴的小命不感兴趣。反正他只是随便那么一讹,讹出一本医书来也算意外之喜,他一边拄拐往外面走,一边淡淡道:“随你,只是动作快些。”

太好啦!顾朝歌高兴地连连点头:“我很快,收拾好了便去找你!”

第26章

伊崔嘴里说让她动作快些,实际上绝不可能让她以这副邋遢模样出去见人。顾朝歌从牢里出来,先在太守府洗了多日以来的第一个澡,搓泥除虫,旧衣服烧掉,换上干干净净的新衣服,这才被允许出去见人。

因为事出仓促,这身新衣是从魏太守的后宅找出来的。夫人小姐们的衣着华丽、裙摆迤逦,盛三费了不少力气才找到这么一身符合顾朝歌要求的利落朴素风格。

老吴地位尴尬,不过他的脸皮够厚,围着顾朝歌团团转。于是也得以搓了个澡,换了身漂亮的新衣服,得意洋洋。

“伊公子呢?”顾朝歌收拾好了出来,左顾右盼,见太守府里空空荡荡,除去一些卫兵,几乎没有人,不由得十分好奇。

“公子在魁星楼等你。”盛三一边回答,一边招手让人从后院牵了一头牲畜出来。

顾朝歌一见这牲畜脑袋上显眼的白斑,立时兴奋地叫起来:“小驴!”她扑过去抱住驴脑袋摸摸蹭蹭,见它身上还驮着自己的行李和箱笼,惊喜更甚:“小驴,你真聪明,自己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当然不是它自己找来的…盛三无语,这头蠢驴大概曾经好一阵发足狂奔,一直到疲惫不堪,便找了个水草肥美的地方进食歇息,恰好遇上红巾军扎营。军中运送粮草的赶车人正是它曾经的主人,一眼认出了这头笨驴,再结合它身上驮着的东西,猜测顾朝歌可能遭遇不测,于是向伊崔汇报。

不过盛三觉得即便自己解释了,她大概还是会以为这头驴子有多聪明,还知道去找原主人。

“顾姑娘,您点点箱笼里的东西,看有无缺漏,公子说现在你用得趁手的东西越多越好。”盛三如此道,顾朝歌点头,老吴在旁边见了,主动帮她卸下箱笼清点东西。顾朝歌不由得笑了:“吴叔,您这是做什么呀,真的打算跟着我干吗?”

家传宝书还在你手上,能不跟着你么,老吴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哈哈笑着说:“那自然,小丫头是大神医,不跟着你跟着谁?”他不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后悔这个决定。

点好东西,速速出发。推开太守府的大门,顾朝歌的心里蓦地一凉。

外面的街道竟然也和太守府中一样,空荡荡的,静得吓人。家家门窗紧闭,连商铺也不开,户户大门上书着“顺民”二字,以此祈求红巾军不要报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火烧的烟气,远远的有几座黑乎乎的木板房在冒烟,青石板的缝隙里有干涸的血迹,小巷子里一动不动的黑影十有八九是尸体,走在街上的红巾军士兵们,多数都牵着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捆着数个俘虏。盛三和几个士兵,护卫顾朝歌走在路上,迎面走来的同袍看见他们护着一个女子,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猜测着顾朝歌的身份。

而那些俘虏却个个低着头不敢看人,顾朝歌只是随意地瞥上一眼,便看见两个熟悉的面孔,那是将她抓回太守府的两个大汉。

魁星楼,是扬州城东南西北四条大街交叉汇集的中心点上,既有祭祀功能又有警报和敲钟作用的扬州最高楼。望着高高的魁星楼顶,顾朝歌好奇以伊崔的腿,他为何要如此吃力地爬到这座楼上去。

待她上楼后看见燕昭和薛吉,便在心里猜测,伊崔肯定不是自愿上来,而是被燕昭给逼的。

因为在魁星楼上,能看见扬州全貌。顾朝歌刚刚走过的是较富裕的西区,而越往东区去,流落街头的难民越多,躺在地上咳嗽、抽搐、发热等等诸多症状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些人在路上乞讨,走着走着,忽然就往旁边一倒,没气了。

这不是顾朝歌前些时候所见的那个,人来人往,繁华热闹,花团锦簇的扬州城。

“顾小大夫,之岚说你在狱中接诊过一些时疫病人?”顾朝歌愣了一下,才发现打断她思绪的人是燕昭。见燕昭朝她走过来,她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对,所以你别过来。”

燕昭被她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暗道莫非她又觉得自己可怕了?虽然盔甲上有血迹,脸上也有,可是他明明笑得很和善啊!

顾朝歌很快解答了他的疑惑,她认真道:“你是红巾军之主,谁都可以染时疫,你不行。这场时疫并非很快夺人性命的可怕瘟疫,但是不到天气转凉是万万不会轻易终止,扬州城的瘟疫已经开始蔓延,你应该躲到干净的后区,把有发热症状的放到中区集中观察,前区则集中疫病患者,切勿让他们乱跑。还有,预防措施也很重要,应该…”

她喋喋不休半天,伊崔,燕昭,薛吉,三人皆不说话,面带微笑,仿佛很有耐心地听她说完。顾朝歌洋洋洒洒说了一大串,这才意识到自己管得过宽,通常遇见瘟疫,大靖的地方长官惯常做法,就是把染病的人丢在城外看守,等他们自生自灭。

所以…

“你们,救还是不救啊。”顾朝歌捏着衣角,又心急,又不敢逼他们,只能跺着脚小声嘀咕。

没人回答她。薛吉捻须微笑,燕昭拍了拍伊崔的肩,一脸沉痛地叮嘱他,语重心长:“之岚,这个活宝贝千万不能把她再放走了啊。”若有她在,他们何至于在常州战中无辜死掉那么多弟兄?

“啊?”顾朝歌呆呆地抬头,不明所以,可是燕昭已经和薛吉二人一同笑着下楼去了,他们说还有事情要料理。

留下伊崔和她,顾朝歌两只眼睛都写着大大的问号,满脸疑惑地瞧着伊崔。伊崔见她如此,实在忍不住想笑,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她不疑有他,乖乖地走过去,伊崔靠在楼的栏杆上,腾出一只手来,扶住她的肩膀,道:“背过去。”

什、什么?顾朝歌呆愣愣地被他支使着转身,背对伊崔,面朝扬州的东方,流民区尽收眼底。

“既然占领了它,自然要对它的百姓负责,”伊崔的声音听起来分外柔和,“你希望救他们,对不对?”

顾朝歌用力地点头:“那还用说?”好像对他多此一举的发问很是不满一样。

伊崔又笑了,他按着她的肩膀,那纤细而瘦弱的肩膀好像轻轻一捏就会碎。比起上次见她,这近一年的时间,她真的瘦下很多,想必吃了很多苦。

可是这副柔弱纤细的肩膀,如今已经能担起重任来。伊崔相信,它会是出乎意料的可靠和坚定,正如她每一次都能带给人惊喜。

“那好,你听清楚,顾朝歌——”

“什么?”

“从这一刻起,你的话,就是扬州城里的圣旨。”

顾朝歌僵硬地缓缓转身,她怔怔注视着伊崔微笑的脸庞,心跳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不可遏止地剧烈加速,眼前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这、这种吓死人的话,可恶的大蜘蛛能不能不要随便乱说啊!

*

伊崔当然不是开玩笑,他从来都不喜欢开玩笑。从顾朝歌走下魁星楼的那一刻起,整个扬州城就如一台巨大无比的机器,缓慢有序地开始了它的运转。

前区、中区和后区的预防和隔离理念,来自顾朝歌的师父。这是一个需要大量人手配合完成的人口清查和转移工作,在红巾军的军队铁腕支持下,被雷厉风行地迅速完成。

所有的药铺库房和粮商仓库被红巾军迅速接管,制止任何趁机哄抬药价粮价的现象,以每日一结银钱和包餐食的诱惑,招收大量的医馆熟手伙计帮忙干活,同时要求布商贡献大量布匹用作大夫们的面巾和出诊衣物,据说这对预防瘟疫同样有好处。与此同时,往日的打更和说书人们,被招募成队,怀揣铜锣和据说能预防瘟疫的措施,开始向扬州城外的村庄挨个宣讲,在宣讲的同时,也带来流民的消息和周围村庄染疫情况。

顾朝歌的每一个要求,确实都被如实地执行。因为她的背后站着刚刚吞下张遂铭三分之一地盘的红巾军,还有那个脑袋里充满各种精确计算、四处张网调配人手的大蜘蛛。

即便这样,还是不够,远远不够。已经染疫的人成百上千,顾朝歌却只有一个。即便以一盏茶时间接待两个病人计算,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她也仅仅能接诊一百九十二人,更何况她根本不可能全天不吃不喝不睡。

扬州城里的大夫们有的主动来到前区,同她一起在瘟疫的最前端接诊。有时候有效,但多数时候,经过接诊的病人不见好转,非得她亲自看一次才行。

什么病人十万火急,什么病人还能够再等等,家传一手生死判的好眼力的老吴,便这样被她粗暴地推到前区。他不仅要负责分辨接诊顺序的轻重缓急,连中区的可疑感染病人是否无事,都要他亲自去号脉诊断。

一开始,老吴还为自己得到如此重视,周围的人包括士兵都对自己恭敬有加而感到得意洋洋,好生体会了一把皇帝身边头号大太监的荣耀感。等时间长了,他才发现这是个全天无休、轮轴转的苦差事。可惜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上了贼船,就别想轻易下来。

然而在这一切刚刚走上正轨,顾朝歌忙得团团转的时候,却有个士兵给她递了纸条过来。好巧,竟然又是滁州城门前抓她的那人,他如今已经是燕昭的亲兵。

“燕昭找我?这种时候?”顾朝歌皱了皱眉头:“很紧急?”

士兵点头:“人命关天。”

既然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顾朝歌想也没想,挽起袖子就跟士兵走。然而走到一半,士兵竟然拉住她,让她进太守府换身衣服,洗个澡再去。

什么人命关天的事情竟然还要沐浴更衣?顾朝歌一头雾水地匆匆换了衣服,路过太守府前厅的时候,见那里头人声鼎沸、人来人往,不由得皱起眉头,叉腰,跳进去大喊:“这么多人在这里待着,密不透风,是想互相传染么?”太守府被划进中区,少不得有些个别发热的可疑病人浑水摸鱼。

她如今在扬州城里说话一个顶百,可谓令行禁止,故而气势也足了起来。前厅里的文吏武官还有老爷商人等等,见是这位小姑奶奶,不由得都闭了嘴,纷纷拿眼去瞅前厅主事者伊公子。

伊崔接收到众人求救的视线,无奈开口:“盛三,开窗,汇报完事情的人,速速离去。”竟是连他都听顾朝歌的,乖乖听话,一句反驳都无。

对此,顾朝歌满意得不得了。抬脚欲走,瞥见伊崔眼下青白,皱了皱眉,脚又缩回来:“你熬了多久未歇息?撑得住么,我给你号号脉。”

“不必,我还好,”伊崔飞快地将手缩进袖子里,“你先去卫家,那边的事情耽搁不得。”

卫家?

顾朝歌很快想了起来:“莫非是要我去给那个卫大小姐看病?”这家人到底是有多大的架子呀,她那么忙,竟然还要求她换身衣服洗个澡才能去。

“正是,”伊崔的面上透出几分无奈来,“务必要把她救活了。”不然财大气粗的卫家所允诺的,一力承担起全部治瘟的花销,以及给红巾军的大批粮草补贴,可就如煮熟的鸭子,全部飞啰。

有时候,万恶的瘸腿大蜘蛛也不得不向形势低头。

秉承着重要使命的顾朝歌,没想到自己会在卫府门前遇见另一个人。

“燕将军?”他来干什么,还带着亲随和礼物,特地来拜访卫家?顾朝歌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得五大三粗的燕昭不自在起来,他摸摸鼻子,轻咳:“嗯,卫小姐很重要,一定要救活,我来给你撑场面。”

撑场面?该不会是听说卫大小姐有沉鱼落雁之貌,抛下军务不理,特地来猎艳的吧?对卫家没有一点好感的顾朝歌,狐疑地想着,上下打量燕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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