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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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很听话。”大蜘蛛睁眼说瞎话。他按住她的后脑,开始企图吻她,顾朝歌看他越凑越近,心跳得简直要跃出来,慌乱之下胡乱找话题:“我说过,秘术有副作用的,副作用还未可知,所以,所以你一定要听大夫的话,不可以…”

“不可以乱来?”伊崔微微一笑,湿滑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她的嘴角:“我知道,所以现在,我可以亲你了吗?”

顾朝歌紧张地攥住他的衣襟,完全不敢看他,又害羞又期待,她闭上眼睛,结结巴巴:“哦,那那那亲、亲吧…”

第76章

进入锦官城,一切又是另一番繁华景象。作为石威盘踞多年的老巢,建立在搜刮无数的民脂民膏的基础上的锦官城,亭台楼阁,飞檐翘角,货品琳琅满目,人来人往。路人个个衣着整洁,脸上表情平静或是带着笑容,丝毫不像一座经历战火又易手了主人的城池。

繁华背后,有多半的功劳要归于茶马古道的重启,商人为这座城在最短的时间内带来了新鲜的血液和活力。在石威还是锦官城之主的时候,街上没有这么多人,行人也不会有如此平和甚至乐观的神情。

顾朝歌带着阿岩走在街上,阿柴奉命衣着普通百姓的衣服,和几个同袍一起保护她。锦官城虽然看起来欣欣向荣,但依然有许多不稳定的因素,石威的余孽还潜伏在大街小巷中,自从伊崔知道阿柴和顾朝歌的渊源后,他很放心让阿柴带人保护她。

至于阿柴对顾朝歌的那点孺慕之思,伊崔觉得正是他努力保护顾朝歌的动力之源,换言之,阿柴还远远不够格能让伊大人视为情敌。

“文家当铺,文家茶肆,文家酒楼,文家药号,文家医馆…”顾朝歌一边走,一边数着一路上所看见的“文家xx”,她扳着指头计数,数到后面十根手指头都不够用。

于是她瞪大眼睛,吃惊地对阿岩说:“这个文家,和那个文家,还有那个文家,那个文家…它们都是一个文家吗?”

阿岩怎么知道,他挠了挠后脑勺:“姐姐说是,那就是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入“文家药号”,这间药号的装潢十分考究,柜子桌子椅子什么的,用的都是黄花梨,而且雕工十分精细。高高的药柜后头满满当当数百个小药屉,伙计有条不紊地忙碌着,顾朝歌刚刚走进来,眼尖的伙计便发觉她虽然衣着普通,可是跟着保护她的那几个人是练家子,想来此女来历不凡,于是热情地出来招呼:“这位小姐想抓些什么药?”

“我有方子,”顾朝歌从袖中取出她给伊崔新开的药方,客客气气地对伙计说,“方子上的药的炮制均有要求,有的要酒炒,有的要甘草汁煮,方子上写得很清楚,但是炮制起来着实很麻烦,有些可能药号里没有,要现场做,怕是要麻烦您了。药抓十副,价钱…您给开个价,高一些没有关系。”

伙计最喜欢听到来人爽快地让他开价,他双手接过方子展开,果然密密麻麻各种详细又奇怪的炮制法子,是张十分古怪的药方。伙计一边看,一边笑眯眯道:“小姐客气,既然客人有要求,小的自然要…诶这位小姐,这张方子不是出自我们文家医馆吧?”

文家医馆?顾朝歌奇怪,她摇头:“当然不是,这是我自己开的。”

“您自己开的?您…也是大夫?”伙计愣了愣,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他将方子塞还给顾朝歌:“实在抱歉,这药,我们抓不了。”

顾朝歌吃惊:“为何?如果觉得炮制麻烦,我可以自己动手…”

“不,不,小姐,您误会了,”伙计呵呵一笑,指了指厅堂正中挂的那块匾,“看见没,这里是文家药号。”

伙计的语气听上去十分骄傲,然而外来人口顾朝歌却不明白他为何骄傲,于是继续疑惑地追问:“所以呢?”

“我们文家药号,一向只抓文家大夫所开的药方。其他大夫开的方子,给再多的钱,我们也不抓,”伙计客客气气朝她行了一礼,“小姐,请回吧。”

顾朝歌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霸道规矩,惊奇得不知说什么好。阿岩看这伙计虽然一脸客气,实际上却在把姐姐不停往外赶,愤愤地一把擒住伙计的手腕:“什么破规矩,小小的药号好大的口气!方子拍在这,你不抓,我们就不走了!”

伙计的笑脸骤然冷下来,阿岩的挑衅引来了药号里更多的伙计,他们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都是嘲笑:“多少年没见到敢在文家的地盘闹事的人了?”

“小子,想在锦官城平平安安活下来,我们文家,最好别惹,懂不懂?”

那人伸手过来要点点阿岩的脑袋,被阿岩偏头避过,他不服气道:“凭什么!文家是皇帝老子不成!开医馆的不该悬壶济世吗,怎么这样霸道!”

“霸道?我们就是霸道,就是不给你抓药,你能怎样?”

“小子,今天惹了我们文家药号,呵呵,我看你在锦官城里里外外是否还能找到第二家药号,敢给你抓药!”

这些伙计很是嚣张,而且后来围上来的这些人,好几个膀粗腰圆,看起来不像伙计更像打手。阿柴忍不住了,他凑近悄声询问顾朝歌的意思:“朝歌姐,你看我们要不要…”动手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顾朝歌摇了摇头:“初来乍到,不要给伊哥哥惹事了。”新接手锦官城的事务没几天,他忙得不可开交,她不想再给他添乱。

阿柴和顾朝歌的交谈被药号伙计看着眼里,见阿柴和他的同袍身形笔直有煞气,连忙跑去询问掌柜应该如何是好:“掌柜,这女的自己带着打手,什么来历?”

“该不会是红巾军的人吧,听说锦官城新换了一个大人主事,万一是他的…”

“是红巾军的又怎么样,我们文家经营此地百年,树茂根深,我们家主可不怕他们,”药号的掌柜长期颐指气使,颇有地头蛇的派头,他冷笑一声,“锦官城的水深得很,正好让他们长长见识。”说着他便抬起右手做了一个手势,伙计会意,立即向其他人做出同样的手势。

然后,在顾朝歌拉着阿岩想要离开的时候,药号里的伙计无声无息将他们团团围住。有几个人悄悄地捋起袖子,盯着顾朝歌,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卧槽这是要开打吗?

阿柴一下子兴奋起来。

“弟兄们,这可不是我们故意惹事,有人打上门,要找我们顾大夫的事儿!”

他说着就要抽出腰后缠着布条的铁棍,今日穿着百姓的衣服不方便带佩刀,但是这铁棍的力度敲人绝对十足。

阿柴摸棍子的时候,他的同袍们也呵呵笑着,个个从袖子里、靴子里和腰间抽出形形色色的武器,刀、剑、鞭子,甚至还有手里弩!伊崔分配给顾朝歌的这群家伙绝非吃素。

药号里的伙计在看见其中一人亮出一具短弩,并且慢悠悠地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抽出短而利的三棱箭头插在箭上,随意地对着围上来的人群左瞄瞄右瞄瞄的时候,伙计们都有点愣住了。大家回头去看掌柜的:“掌柜,他们…”不是红巾军,也绝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他们手里的家伙,咱们比不过啊!

就这支弩,一箭发射过来,绝对的穿喉而过,吾等小命休矣!

掌柜的脸色也很难看,还没打起来,仅仅看双方装备,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人打不过,是他大意了。阿岩看他们都被唬住,顿时很得意:“看见了吧,还不快给我们抓药!”

“二位带着打手和兵器上门要挟,老朽无话可说,但是这药绝不能抓,我们文家有文家自己的规矩,坏不得。”掌柜铁青着脸说出这么一番话,很有些不卑不亢的风骨。其实他绸缎长裤里的腿肚子已经在打颤,他又害怕又要面子,只能在心底祈祷这位看似领头的姑娘心善,行行好别杀他。

大概顾朝歌真的感受到他的祈祷,她对阿柴摇了摇头,示意他们都不要动手。然后和和气气地同掌柜说:“今日冒犯了,我们这就走。不过还请转告贵家主,文家药号的规矩实在不近人情,似乎缺少行医救人者该有的医德,希望家主能改改这规矩。”

掌柜板着一张脸不说话,他看起来很生气,其实是不敢反驳顾朝歌,就怕她后头的小伙子用长枪插穿自己的喉咙。

“姐姐…”阿岩嘟着嘴不想走,他超级喜欢自己这一方威风凛凛的派头,感觉太有面子了!

“走了啦!”顾朝歌瞪他,拉着他的手腕强行拖他走。等走出药号,她才耐心地和阿岩解释:“第一,这毕竟是文家,我们不能给伊哥哥惹麻烦。第二,和人家药号闹翻后又要人家给你抓药,抓回来的药,你敢用吗?”

阿岩愣了愣,恍然大悟:“对哦。”炮制之时做些手脚是很容易的,文家药号这样没有医德,难保他们不会这样做。

姐姐比他以为的还要聪明呢!

阿岩立即点头:“我知道了,姐姐,时辰还早,我们快去别家抓药吧!”

阿岩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锦官城这么大,最大的药号是文家,可是小药铺不少,他们只要去找,并且愿意给银子,人家一定会愿意帮忙抓药和炮制的。顾朝歌也是这么想,谁知道锦官城虽大,圈子却不大,他们在文家药号闹事的事情,在文家掌柜暗中派人各种传消息的情况下,很快传遍大小药铺。一见是一个姑娘和一个少年,带着几个眼带煞气的青年,亮出一张要求详细又奇怪的药方,请求抓药,各家掌柜都纷纷说抓不了,然后说出各种托辞,不是药不全,就是没法炮制。

掌柜不是不想要银子,是不敢惹文家。

走了一家是这样,两家、三家、四家…都是这样,直到日薄西山,顾朝歌也未能抓到任何一味药。

“朝歌姐,如何是好?”阿柴急了,他又去摸棍子:“不若我们去威胁一下,逼着他们抓好了!”

“我说过这样行不通的,小心人家报复啦,”顾朝歌坐在路边的茶肆中,又看了看手中的方子,想了一会,道,“这样吧,我写个单子给大家,我们分头去买不同的药,以及炮制需要的东西,买好之后我回去自己弄便是。”

“姐姐,这个你也会?”阿岩惊奇。

顾朝歌笑笑:“小时候我在医堂给师父帮忙,做的便是这些活计,已经好些年没有自己动手,希望不会生疏。”说着她便动手写清单,阿柴坚持起码要留两个人保护她,于是清单一共写了七份,大家分头行动,每个人只去药铺买几味药。

这是个有效的法子,店家即便知道是刚刚那群人,因为只来了一个,又不买全,也不亮方子,于是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抓了。不过法子虽好,却很耗时间,一直到该用晚膳的时间都过去一个时辰,顾朝歌才带着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到锦官城主府,即石威曾经的府邸。

伊崔早已经等得不耐烦,顾朝歌吩咐大家将东西分类安置的时候,他已经迫不及待推着轮椅过来:“为何去了这么久?莫非遇到了什么麻烦?”

“是遇到了一点麻烦,”顾朝歌回身看他,“这回的药我得自己炮制,会费些功夫,你多派几个人给我帮忙好啦。”

派人什么的,对伊崔来说不是事,他关心的是顾朝歌遇到了什么麻烦:“有人刁难你?”

“是文家!”阿岩迫不及待告状:“文家的人好可恶!”问出了开头,后来的事情便也跟着清楚,伊崔起先眉头不展,待听完之后,他不由得笑了,向顾朝歌招招手。

“怎么?”顾朝歌乖乖过去,便被他毫不顾忌地抓住了手,即便这里还有人在看着,他也并不在意,对她微微一笑:“这种事情为何不早告诉我?”

“会给你添麻烦的,你现在很忙呀,这种小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看她这副乖巧体贴的模样,若不是因为有人在场,他真想把她抱进怀里亲亲。

“文家,我早就想动了,”亲不了她的脸,伊崔便把她的手背摸来摸去,笑道,“如今你正好给了我一个借口。”

“借口?”顾朝歌愣住:“不会说红巾军仗势欺人吗?”

伊崔笑:“欺负到你头上,我就是仗势欺人,他文家又能拿我如何?”语罢,他的目光一偏,看向阿柴:“陈校尉,听见了吧,现在去召集人手。”

“是!呃,伊大人,要做什么?”

“抄药号啊。”伊崔一脸的理所当然,抄人家药铺这种事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驾轻就熟。不过这一次,他想抄的,可不止是药号而已。

第77章

“啊!!!!!!!!!!!!!!!!”

赵南起带兵入府,刚穿过前厅,便听见如此惨绝人寰的叫声,饶是他久经沙场,砍人无数,也不由得抖了抖。而他的亲兵们因为不知情,更是各个面露诧异:“将军,这是…伊大人的声音?”

“是啊,”赵南起摸了摸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嘀咕道,“朝歌这是在帮他治腿,还是锯腿啊?”

本来,他今日是有事要见伊崔的。赵南起和伊崔联手坐镇锦官城,从顾朝歌自文家药号归来的那夜起,两人便开始了对文家以及相关地头蛇势力的大清洗。赵南起对这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已久,如今有伊崔为之谋划,分而化之,归附者得过此劫,而冥顽不化如文家这种,红巾军在撕开仁善的面具后,向他们露出了尖利的獠牙,如当年蚕食张遂铭的地盘那样,残忍无情地做出了全城大清洗。

今日是清洗的第十日,也是文家家主文伯扬被抓入狱的第一日。此时,赵南起接到调令,命他带兵速回,似乎大靖官府和石威结盟,双方决意引北胡入关,共同对付燕昭的红巾军主力。

山雨欲来风满楼,赵南起想在走之前将手上事务交给副将,又将副将好好交托给伊崔,然而…

“啊!!!!!!”

赵南起站在门外,听着这犹如被施加十八样酷刑而发出的惨叫,感觉自己的老心肝在颤抖。伊崔是个多能忍痛的人啊,顾大夫对他做了什么,竟然让他嚎得这么惨…

想起顾朝歌乖巧可爱又懂事的笑容,再听着房间里撕心裂肺的惨叫,然后又想想顾朝歌的笑容,没来由的,赵南起不寒而栗。

“将军,这…”随他而来的副将听不下去了,悄悄拿手堵住耳朵。这惨叫时断时停,停的时候分外安静,但是突然间,一声惨叫划破宁静,更加瘆人。

大白天的,副将觉得有点儿瘆得慌,手上起鸡皮疙瘩。

“再等等吧,平日这个时辰,该结束了。”赵南起还记着要和伊崔商讨事情,于是只好顶着这时不时出现的瘆人惨叫,背脊发凉地站在门外等。

一边等,他一边瞎琢磨,觉得顾大夫这个肌骨重生的秘术,怎么看怎么邪门啊。从开始治疗的第一天起,伊崔就感到疼痛,起初的疼痛很轻,他能忍,后来一天天的,每一次治疗时候的疼痛感都逐渐加重。直至今日,疼得撕心裂肺,叫得惨绝人寰。

听说朝歌这个秘术是向黔贵一带的夷族大巫学的。赵南起“有幸”见过一次,治疗的时候她会放很多奇怪的小黑虫在伊崔萎缩的右腿上啃噬,那是放虫在生啃人的血肉啊。

能不疼吗?

赵南起也摸摸自己起鸡皮疙瘩的手臂。祈祷自己绝对不要有用上这项秘术的那一天。

今日的治疗比起平日要久一些,后来已经听不见伊崔的惨叫,房间里开始有收拾东西的乒乓声。赵南起立即来了精神,此时门开了,出来的是阿岩,他抱着那个装虫子的匣子,在外头等候的男人们看见这匣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给阿岩让路。

阿岩很有礼貌地向赵南起行礼致谢,根本不知道他们在怕他手里的匣子。阿岩走后,几个帮忙的仆役也端着东西出门,赵南起瞥了一眼,那热气腾腾的水盆里全是血水,漂浮的白布上染着黑的黄的红的液体,还有黄黑色的细碎漂浮物,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越看越瘆人。

“赵将军?赵将军?”一只手在赵南起面前挥舞。

是盛三。

赵南起呵呵笑了一下:“对不住,走神了。”

“无妨,我第一次看见这些东西从公子腿上脱落,也被吓得不轻。看习惯就好了,”顿了顿,盛三道,“夷人的法子,确实十分野蛮,公子受了不少苦。”

所以那细碎的漂浮物是伊崔的皮肉吗?

赵南起觉得不问比较好,所以他呵呵继续笑:“之岚现在精神如何,我有些事情要找他商量。”

盛三怔了一下:“是十分紧急的要事吗?”

“倒也并非特别紧急,不过今日总归要见见他,交待清楚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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