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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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漆般的瞳眸瞥向了范文超,范文超立刻就满脸堆起了笑容,赔笑道:“哟,不好意思,撞着了。”

裴宣不和他计较,美目顾盼,横了一眼,沙哑着声音问道:“什么时辰了?”

这妖孽的模样,要是被京城里的闺阁千金,大家闺秀们瞧见,一个个的还不知道要怎么疯狂呢,他要有这人的容貌,非要娶一百零八个小妾在房里,可这人倒好,十七岁的高龄,身边连个伺候的都没有,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皮相。不过范文超立刻想到了这人喜怒无常,古怪高冷的脾气,心中又是一阵叹息,将来也不知道是哪家倒霉的小姐要倒霉啊。

“还早呢。没到出门的时候,您老再睡会儿也不迟。”

范文超将手里的鸟食罐儿放下,拍了拍手里的残余屑,实在的说道。

裴宣懒洋洋的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用指背碰了碰茶杯,确定还温热着,这才将青花瓷的三才杯端了起来,揭开碗儿盖,撇开茶叶喝了一口。

这茶一喝就知道是泡了有一会儿,入口苦涩,要是讲究一点的,肯定当场就吐了,可裴宣倒是不介意,咕嘟咕嘟的一杯茶就下肚了,范文超看着说道:“唉,要是给王妃看到你在我这儿喝凉茶,还不得揭了我的皮啊。”

裴宣不理会他信口雌黄,喝完了水,又躺下了,仿佛这天下再没有能让他坐起来的人和事,懒的模样叫人发指。

“你真想好了要替二皇子再杀一次言修?现在风声多紧,皇上那儿派兵看着呢,你就不怕背后漏了馅儿?”

范文超这样对裴宣问道。上回裴宣截杀言修,范文超也是跟着的,知道裴宣那晚其实是故意放言修一条生路的,要不然怎么会在那儿和一个小丫头唠半天嗑儿,就为了拖延时间,等谭城找去?所以,范文超知道,裴宣其实是不想杀言修的,只不过架不住二皇子和言修有仇,而裴宣这段时间被皇上吩咐做的事,就是听从二皇子的一切吩咐…只不过,可能连二皇子都不知道,一直替他做事的人,竟然就是裴宣。

范文超是大理寺少卿,和裴宣又是一起长大的瓷儿,裴宣所做之事,少不了要惊动锦衣卫和大理寺,范文超也算是他的掩护吧,所以知道裴宣不少事情。

裴宣听了范文超的话,呼出一口气,耸肩说道:

“露馅儿也没办法,老二上赶着要动手呢,我不动手,自然也有旁人动手,这样一看,还不如我动手呢。”

范文超只觉得裴宣的话听起来似是而非,好像是对的,又好像是错的,说道:“那皇上派的兵就不管了?”

二皇子和言修不对付,要杀他,是因为言修在朝是主战派的首脑,二皇子的外祖是主和派的首脑,两人在政见上大有分歧,而最近南疆不太平,朝中为此事也在热议,听说言修在朝上就直接嘲讽过二皇子的外祖是缩头乌龟,二皇子身后只有他外祖一脉扶持,哪里肯让外祖家的势力受损,这才想出这种损招来对付言修,而这些损招的实施者,居然就落到了,受皇命隐藏身份,潜伏在二皇子身边的裴宣身上。

勾唇一笑,倾国倾城:“又不是我和那些兵对上,怕什么。该怕的言修,谁让他倒霉呢。”

裴宣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倒是想起了言修家的那个大丫头,模样生的挺好,就是心眼儿太多,不可爱,嘴巴倒也挺能说的,运气也不错。

范文超知道裴宣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晚上要去东郊密林剿匪,当然也不是单纯的剿匪…

看着裴宣的样子就知道他定是想起了那天晚上舌战群雄,称他们一口一个好汉的小姑娘,那是言修的女儿,范文超还记得,眼前这位坏公子的剑,还把人家细皮嫩肉的下巴给戳坏了呢。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好好的小美人儿,最重要的脸上,就被他做了那么个难看的记号。

“言修要真倒霉了,你猜她闺女会不会恨你一辈子?”范文超故意这么说活了一句。

裴宣眼眸一动,转而看向范文超,思虑一番后,说道:“她恨我又如何?我也没指望她会喜欢我呀!”

范文超被裴宣这句话给噎到了,真不知这人怎么好意思想人家闺女的,也不想想他接下来要对人家父亲做什么,连范文超都觉得言家无缘无故的惹上这么个阎王,实在太倒霉了。

第四十九章

言修身上的伤养了近一个月,终于好了很多。养伤期间,曾被皇上请入宫中两回商量事情,言修在兵部任职,算是成功的由文转武的典型,萧国和南疆之间的争斗数十年不止,近来换了新君,更是对萧国边境屡屡冒犯,言修就曾请命出征南疆,是主战派的首脑人物。他这一养伤,有些公文就送到长宁候府来,有些则是官员上门拜访。

谢氏已经被车马暗夜里送去了豫州,世人皆道长宁候夫人得了怪病,突然就不能适应京城水土,需要去豫州长期修养,归期未定,这个消息在京城贵女圈中也算是掀起了些波澜,大家心知肚明,都知道谢氏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得了需要去豫州长期修养的怪病,长宁候府定然发生了的,只不过,长宁候府上下被言修管的铁桶一般,敢出去说一个字闲话的,现在坟头的草都长出来,谢氏走后,言修立刻就将外头替言修管理田庄店铺的堰伯给请回了府里,堰伯颇有见识和手段,做了一辈子掌柜,管家于他而言并不吃力,上来就将侯府上下整治一通,人人心服,不敢造次。

言修这两日总觉得出入都有人盯着,就好像刚才上朝回来,从马车里走下来的那一刻,明显就有一种被盯梢的感觉,可等他转过头去看的时候,又一个人都没有。

回到府里,他习惯性的往书房去,整洁的桌面上一尘不染,右下角放着一壶似乎刚沏好的茶,配上四五块茶点,茶具也很讲究,是那种比较明快的景泰蓝,书院里伺候的小厮见言修惊讶,说道:“是大小姐亲自送来的,这书房里也是她盯着人打扫的,因为书院里伺候的都是新人,侯爷也没明确的说有什么主意的,下人们都不敢动手,大小姐就主持收拾了。”

言修倒了一杯茶,闻着是甜甜的枣味,配上浓郁的茶叶,入口香甜微微带苦,回甘很是不错,又吃了两块糕点,觉得这个孩子真是长大了,招来了心腹吴刚,言修对他吩咐道:“这几天去兵部要些人回来,我预感着有什么不对,上回东郊山上的苗民寨一夜之间就被夷为平地,可寨里的苗匪却多数出逃,派人去跟谭候说一声,让他也加强五城的军备,别让这些人混入京城闹出什么乱子来。”

吴刚是言修的副将,生的五大三粗,性子直率,唯命是从,十分忠心,得了言修的指令就要下去,却听言修又将他喊了回来,说道:“再留一队骑兵,送府里的公子小姐们去国公府暂住几日。就说我让昭华去跟国公夫人学管中馈,家里没有大人照料,便让孩子们都去了,烦老夫人替着照料一二。”

吴刚这才领命下去办事了。

言昭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来书房找言修问,言修没和她说其他的,只说让她好好的跟柳氏学,这长宁候府在她出嫁前都要靠着她来打理云云,言昭华虽然觉得父亲的反应有点奇怪,可言修不说为什么,她再怎么问也没用。

第二天,收拾了行装细软,就带着弟弟妹妹们往国公府去。

谢氏转移的银钱已经全都重新划到了谢薇的账目之上,存在通宝钱庄,没有大碍,而谢薇其他的嫁妆,也由柳氏重新派人来清点完,谢氏的私产在去豫州之前,全都被言修给扣了下来,倒是没有充公,因为账目不清,不能全都算作是谢薇的东西,所以言修就在通宝钱庄那里另外弄了一处保管的,和言昭华商量一番后,决定谢氏这笔私账,就算是将来宁姐儿和书彦的。

言昭华对这个没什么疑义,因为她只想拿回自己的东西,对于强占别人的也没什么兴趣。

四个孩子,分别坐了两辆马车,由一小队护卫送去了国公府。

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三更的时候,言修书房外的门被人拍响:“侯爷侯爷,不好了,着火了。”

言修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穿了鞋就去开门,来报信的正是新管家堰伯,而长宁候府周围都是火光,堰伯脸上手上都有黑灰,言修问:“怎么回事?”

“带着火油的箭射了灯油库还有布料房,火势就蔓延开了,只派了一小队人去查火箭来源,小的已经派人组队救火去了,剩下的几十人没敢动,都守在院子里呢。”

堰伯当年也是当过兵的,所以对这种紧要情况处理的还算好,言修回房拿了佩剑就冲出去,正好对上一帮蒙了面的盗匪,从门房直接闯了进来,倒没有大肆砍杀,而是在火光四起的长宁候府里搜寻,府兵们要分散出去救火,只有一小队人留着抵御,长宁候府中乱成一团。

就连言修自己都亲自上阵了,抽出佩剑,就砍了两个黑衣人,揭开面上的布条,就看见这些人脸上画着些五颜六色的颜料,很是诡异。

来不及多想,言修便投入了战圈之中。

长宁候府下方在厮杀乱斗,在一处飞檐之上,居然泰然自若坐着一个同样蒙着面的黑衣男子,只见他在火光四起,仆婢不住奔走逃命的长宁候府院子里不住回望,身旁突然也走来一人,与他一同坐下,在他旁边问道:“说不担心人家,你这是过来干什么?”

某黑衣人回头一看,就见另一个与他相同装束的,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挪揄,裴宣暗自啐了他一口,站起身来,正要潇洒离开,就见范文超也跟着站起了身,摘下蒙面的黑巾,对裴宣说道:“你就放心吧,言修还算有点自觉,白天就把府里的公子小姐都送去了定国公府,你就别瞎操心了。”

听了范文超这话,裴宣依旧不多言语,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腰带,然后招呼也不和范文超打一声,就脚尖点地,潇洒如风的投身入了黑暗,再不理会院子里长宁候府的激战。

范文超一时不察,居然又让他给跑了,原本是想跟过来笑笑他的,哪里能就这样放弃了,立刻追了过去。

言修在院子里酣战,根本没有看见屋脊之上飘过的两道黑影。

言昭华早早的走在国公府后院的回廊上,急匆匆的往擎苍院去了。一大早就有人来给她报信,说是昨夜长宁候府骤起大火,连城防都惊动了,整个长宁候府毁了大半。

擎苍院里,柳氏也听人奏报了,正要派人去喊言昭华,就见她自己来了,一进门,言昭华就抓住了柳氏的手问道:“外祖母,我父亲怎么样,您知道吗?”

柳氏见她一脸焦急,安慰道:“放心吧,没事,你父亲毫发未伤,据说闯入侯府的歹人并不多,长宁候府本就有府兵,他们又放火惊动了五城,五城的兵马赶到之后,就配合你父亲将人给一举成擒了。”

听到言修没事,言昭华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下了。真害怕言修躲过了那日夜晚的刺杀,躲不过昨夜的刺杀,真不知道言修到底得罪了谁,居然三番两次的想要置他于死地,如今还放火烧了长宁候府,这得多大的仇怨,也不想想京畿重地,火烧侯府他们能不能全身而退。

“到底是什么人,怎的如此凶残,那日夜晚遇到的刺客也是,我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三番两次的刺杀都是针对他的呢?”

柳氏见言昭华焦急,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说道:“昨夜那些人据说是东郊苗民寨的,那些苗民都是好多好多年前南疆俘虏回来的,他们自主成立了苗民寨,原本是由寨主统领的,老寨主配合朝廷做了不少事,朝廷便对那块松懈了,给了他们相对的自由,可奈何老寨主死了,苗民寨就不太平了,官兵一个月前刚派人围剿过,谁料不少苗民趁乱逃脱了,也不知怎么的,这些苗民听说是那晚剿灭山寨的是长宁候,这不,足足筹备了大半个月,就为了昨日放火烧了长宁候府,还闯入府里,要杀你的父亲。”

柳氏是深宅妇人,乍一听说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心里也是没底,言昭华听她说了这番缘由,才点头表示明白,脑中想起那晚用剑威胁她的黑衣人,想着昨夜之事,既然是苗民所为,那么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不多时,言瑞谦、言昭宁和言书彦也赶了过来,是言昭华派人去通知他们的,听说言修遇袭,长宁候府毁了,都惊呆吓坏了,言昭宁哭哭啼啼的扑入了柳氏的怀中,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柳氏安慰了她几句,就放开了,言昭宁瞥了一眼言昭华,到底没敢再说什么,兀自坐到一旁抽泣去了。

言修直到傍晚才从宫里回来,到国公府叙述情况,谢国章义愤填膺的骂了好一会儿那些找死的苗民,言修禀告完之后,便将几个孩子也叫到场,顾氏亲自带来,言修主动带着四个孩子,给柳氏和谢国章跪下,言昭华等见言修跪了,自然也就跟着跪了下来,柳氏上前搀扶,言修不肯起来,对柳氏说道:“昨夜之事,不仅仅是我长宁候府一家之事,苗民寨之所以近来有反意,不过是因为苗疆叛乱,屡屡派兵滋扰我境内,这帮苗民想要在京中滋事,只怕是响应苗疆动乱之举,圣上已经得悉此事,长宁候府没了可以再建,但苗疆之乱,绝不可再拖延,我已请命,择日便率兵出战。”

言修的话音刚落,厅中就传出惊讶的声音,柳氏说道:“什么,你要带兵去?”

“是,此患不除,国无宁日。”在南疆问题上,言修是主战派的首脑,谢国章亦然,听言修这般说,便一拍桌子,说道:“好,男儿当有此志向,圣上可应允了?”

主战派都是武将,主和派全是文臣,这段时间,文臣武将对南疆问题上有很大的分歧,主和派是太师为首,太师乃皇上恩师,又是泰山,皇上有心战,却顾虑太师,主战派曾多次提出出战,都被圣上压下,如今谢国章就问言修圣上是什么意思,若是圣上不允,臣子就算有报国之心也没用啊。

言修点头:“圣上已然应允,此番长宁候府被烧,苗民闯入我府杀人,此乃京畿重地奇耻大辱,圣上哪里肯咽的下这口气,纵然太师这回也无话可说,总不能连人家打到家门口还置之不理要求和吧。圣上已经同意让我领西山军营兵五万,择日开拔。然还有一事,想请岳父岳母帮忙。”

说完这些话,言修似乎也有些激动,真是没想到一场大火,居然将主战派们想了好长时间的问题一下子全都解决了,言修自然是有些兴奋的,只不过还没忘记一些小事,这才想当面诉说一番。

谢国章也是高兴,挥手说道:“但说无妨。你此去,我替你料理好京城一切事宜。”

言修先行谢过,又跪着转向了一脸担忧的柳氏,说道:“岳父岳母仁恩,然长宁候府已化作灰烬,内务府虽已承建,但从设计到动工,总需要些漫长时日,孩子们不能流落在外,便拜托岳父岳母代为照料,四个孩子在府上的所有开销,都由长宁候府一应承担,还请岳父岳母应承此事,方能断我忧虑。”

第五十章

言修的话说完之后,言昭华就抬头看着他,面上倒是没有多少惊讶,言瑞谦本来就不多话,跪在最边上,只是抬头看着言昭华和言修,言昭宁和言书彦却是相当震惊,言昭宁跪在离言修最近的地方,一把搂住了言修的胳膊,说道:“爹爹要去打仗?那我们怎么办?爹爹能不能不去,宁儿舍不得爹爹。”

言修看了她一眼,然后抽出手臂,看了看言昭华,言昭华就拉过了言昭宁的手,说道:“宁姐儿别怕,爹爹自有道理。”

其实言昭宁此时不安是应该的,毕竟谢氏才被送去豫州,并且很有可能今后再回不来了,转眼言修也要离开京城,这对被父母宠爱长大的言昭宁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所以才会在这关头,露出要哭表情,并且真的哭了出来,嘤嘤的,带着抽噎,她一哭,言书彦也跟着哭了,言书彦和言昭宁是一样的心态,嘴里也一个劲的要言修别去。

言修轻喝一声:“好了,别哭了。华姐儿你带弟弟妹妹出去,我和外祖,外祖母还有话说。”

言昭华稍稍犹豫过后,就站起来将哭的梨花带雨的言昭宁给拉了起来,这丫头一个劲的想脱离她,往言修那里去,言昭华只好稍稍用力,将她拖了出去,言瑞谦则拉着言书彦,姐弟四人便出去了,不过没有走远,就在院子里等候结果。

言昭华看着繁花似锦的院子,对于言修这个决定并没有多少惊讶,因为上一世言修最后就是去打仗的,并且她知道结果,言修这人做官有官运,打仗有打仗运,言昭华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吃败仗,因为她是看的清清楚楚的,长宁候府有言修在,将来必定会平步青云的,言修在她看来,除了有点好色和在后宅事上面有点糊涂之外,其他都还成,若是上一世他能早点发觉谢氏的坏心,那么她和谦哥儿都不会长歪,后来也不会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了。

不过这一世的言修,似乎有那么一点改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和他接触多了些,感觉他并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回想上一世,他和自己疏离,其实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抗拒,她上一世以为言修只喜欢言昭宁,因为每回看见他们,言修都对言昭宁和颜悦色的,言昭宁也对言修十分爱娇,可到了她这里,就多了几分疏离,她自己也有些赌气,有意疏远言修的。从小谢氏就告诉她,言修有多可怕,并且时不时的将言修对她的评语,添油加醋的‘转告’给她听,以至于让她下意识就觉得言修并不喜欢她这个女儿,其实是她自己不靠近罢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言修从厅里走了出来,看见四个孩子还在院子里等他,言昭宁再也忍不住,就飞奔去了言修面前,抱住言修的腰,哭闹起来:“爹爹,不要去,爹爹,不要去!宁姐儿舍不得你,你不在京城,会有坏人欺负宁姐儿的,爹爹——”

哭的十分凄惨,一个言昭宁也就罢了,再加一个言书彦,抱着言修的大腿,言修被两个孩子吵得实在有些烦,却也没有推开他们,只是不耐的抚了抚他们头顶,说道:“乖,别闹了。看看哥哥姐姐,他们怎么没闹?都多大了,要懂事点。在外祖家里住着,和侯府一样,不要娇气,跟姐妹们好好相处,别动不动就发你那小姐脾气,听到没有?”

言昭华听着言修叮嘱言昭宁话,心头似乎有点热热的,言修对待子女,也许真的并不是她印象中那么无情,而且,看得出来,他对言昭宁还是很容忍,很疼爱的。

言昭宁抽抽噎噎的,言修看不过去,伸手给她抹了一把眼泪珠子,又把抱着他脚哭的言书彦给拉了起来,严厉道:“男儿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给我闭嘴!”

对儿子的态度和对女儿的态度完全是不一样的,言昭华直到今天才真切的明白,上一世她和言瑞谦为什么会落得那么凄惨的下场。

在言修看来,女儿可以骄纵,哪怕脾气大一些,娇气一些,都是可以原谅的,你主动靠近,他也会与你靠近,你若是疏远,他就不知道如何靠近了,可对待儿子就不一样了,他对儿子似乎有期望,所以要求会高一点,言书彦上一世虽说没有显露过太高的天分,可在谢氏的羽翼之下,也没有犯过大错,可言瑞谦就不同了,他在订亲之后,新媳妇还没进门,就把房里丫鬟的肚子给搞大了,这件事在言修看来是道德败坏的,玩儿女人可以,但必须要正正经经的娶了妻子之后,按规矩来纳妾,绝不能私下苟合,并且时机也非常尴尬,这回直接影响旁人对长宁候府的印象和评价,这是言修绝不能容忍的,所以,言瑞谦当年就被他毫不犹豫的赶出了府,如今想来,一切似乎都和谢氏脱不开干系。

言昭华想通这些之后,不禁为自己和谦弟擦了一把冷汗,好在这一世早早的将谢氏弄走,要是再容忍她一段时间,就好比现在,言修要离开京城,那么长宁候府立马就会落入谢氏手中,到时候她和谦弟还是没好日子过。

言修把言昭宁牵着走到言昭华面前,言昭华俏生生的站着,不说话,不哭闹,就那么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这种脆弱中的坚强让言修心疼,嘴巴一张一合,一时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伸手在言昭华的头顶摸了一下,沉默片刻后才说道:“你是长姐,多照顾些弟弟妹妹,有什么不懂的或拿不定主意的,就去问你外祖母。”

言昭华的眸子一下子红了起来,却又拼命眨眼睛,不让眼泪出来,言修叹了口气,就松开了言昭宁的手,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垂花门。

四个孩子并排站立,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言昭华转过身来,伸手去牵言昭宁的手,却被她重重的甩开,对言昭华大声叫道:“你为什么不拦住爹爹,你,你太坏了!”

言昭宁这句话喊出来的同时,柳氏和顾氏正好从门内走出,听个正着,两人对视一眼,柳氏面上明显闪过不悦。

顾氏见状,便上前去,想给两个姑娘打打圆场,没想到言昭宁说完这话转身就跑,差点撞到迎面赶上的顾氏身上,柳氏立刻在台阶上喊了一声:“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还不去洗脸,把乌七八糟的东西统统给我洗干净去。”

言昭华没见过柳氏对言昭宁发这么大的火,看了看顾氏下意识护在腹前的手,便猜到了柳氏发火的原因,并没有说破,言昭宁刚刚经历了和父亲分别的事情,又被柳氏这么不给面子的吼了两声,顿时两颊臊红,豆大的泪珠子就又落了下来。倒还不敢在国公府里闹小姐脾气,左右看了看,只觉得今日的面子丢的实在太大了,捂着脸就哭着跑了出了垂花门,言书彦似乎也觉得有些格格不入,还好没糊涂,过来给顾氏和柳氏行了告退的礼,这才追着言昭宁出去了。

言昭华上前对顾氏和柳氏说道:

“宁姐儿不舍父亲,这才失态,外祖母和舅母不要恼她。”

顾氏笑着摆手:“什么恼不恼的,都还是孩子呢。”这话说了出去,顾氏就牵着言昭华往厅里走去,言昭华回头对言瑞谦喊了声:“谦哥儿一起来,外祖母这里的糕点可好吃了,你从前一定没吃过。”

言瑞谦愣了愣,看到石阶上站着的柳氏,还是没敢上前,柳氏瞧他那小可怜的样子,也是心软了,她的确不怎么喜欢谦哥儿这个孩子,因为她的薇姐儿就是生他才没命,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物是人非,她也知道不能再纠结这些事情,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华姐儿先前定是故意说,谦哥儿没吃过她院子里的点心,想来也是好笑,她擎苍院有个从江南来的点心师傅坐镇,来过府里的孩子都喜欢那口儿,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家的孩子来了,都能尝上一口,可偏偏她的嫡亲外孙和外孙女吃的最少,外孙女这段日子来的勤,往常也甚少遇见,这外孙子更别提了,她就没有想过让他来吃。

对言瑞谦招招手,说道:

“进来吧,我让人多准备些口味,看你喜欢什么。”

言瑞谦惊讶的抬头,眼眶里立刻就凝聚了感动的泪水,言昭华心中一喜,见他还愣着,跟顾氏打了个招呼,就走过去牵着他的手往厅里走去。

柳氏让他俩坐在离她最近的地方,问言瑞谦想吃点什么,言瑞谦紧张的说话都有些磕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柳氏打趣:“上回你给外祖送了份合他心意的字帖,我还以为你这孩子开窍了呢,怎的还是这般磕磕巴巴的,不像个样子。”

言瑞谦脸红的低下了头,言昭华打圆场道:

“外祖母就别打趣他了,平日里就不爱说话,我和他坐在一起半天,他都未必能和我说点什么,上回我生病了,他自己不好意思来,就偷偷的躲在假山后头看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个姐姐多凶呢,连弟弟都怕我。”

这段话活泼有趣,柳氏和顾氏想到言昭华说的那个场景,不由得都笑了出来,她们笑了,言瑞谦就没那么紧张了,居然破天荒的跟言昭华在柳氏的院子里坐了小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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