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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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昭华也要紧随而去,却被刘成喊住了,说道:

“表小姐,这回咱们可是替你做事的,您可别最后关头把我们卖了啊。”

主子们过招,顶多伤个和气,可对他们这些下人就不一样了,总有一天会被主子清算的。言昭华知道刘成的意思,郑重的对他点了点头,说道:“有我在,动不了你们一根手指头!你替我去买些酒水犒劳大伙儿,回头我让染香给你结算。”

不管怎么说,言昭华知道,今日这事儿能压着龚姨娘一头,刘成他们的帮忙少不得,遂这般吩咐,刘成有了言昭华这句话也就放心了,虽说这小姐年纪不大,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刘成也算是看出来了,表小姐看起来柔弱可欺,可最后真正能欺负她的又有几个还在?和她叮嘱,不过是想最后卖个人情,并不是怕她把锅子甩给他们的意思。

言昭华毫不含糊,跟在龚姨娘身后,来到了擎苍院,她身边的一个婆子,早就在半途转去了国公的书房,便是要把谢国章也请到场的意思,言昭华看见了,并没有阻挠,染香倒是想追过去拦着,却被言昭华喊住了,只听言昭华对有些着急的染香说道:“她不怕把事情闹大,咱们怕什么?”

染香和青竹对视一眼,青竹对染香摇了摇头,意思是说,别管了,小姐肯定有对策的。染香见了也不禁点点头,的确是的,她家小姐就从来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

只可惜,这回染香和青竹似乎有点想错了。

言昭华和龚姨娘全都跪在擎苍院的花厅之中,厅里伺候的人全都被遣了出去,只有柳氏,顾氏、桂嬷嬷,还有一个谢国章在场,龚姨娘和言昭华都跪在中间,一副苦主和被告的样子,龚姨娘哭的肝肠寸断,对着谢国章‘陈述案情’。

“泉哥儿是奴婢的亲弟弟,国公疼奴婢,特许让他入府来照应着,这些年在府里也没出过什么乱子,一直都规规矩矩的,谨小慎微,不敢得罪谁,吃了亏也只敢往肚子咽,这回是他莽撞了,从前他和宁姐儿一直在我院子里玩习惯了,今儿泉哥儿来我院子里请安,看见宁姐儿不在,就想找她说些话儿去,原也没多大的事情,可遇上了表小姐大发神威,揪着泉哥儿在后宅这件事不放,硬是让人打了他二十多个嘴巴子,脸都肿的跟猪头似的,牙齿还掉了好几颗,我身边的人知道我心疼泉哥儿,就替我和表小姐说了两句情,谁知表小姐居然连问都不问您和夫人一声,就把我身边的嬷嬷也给打了…我知道我是好奴婢,原就是低贱之人,不配和表小姐这样尊贵的人说话,可奴婢再贱,也是国公的奴婢,又伺候了这么多年,从未敢怠慢过,就算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纵然有对不住表小姐的地方,表小姐也不能这样出手狠辣,这不仅仅是打了奴婢的脸,更是打了国公您的脸呀!”

龚姨娘不愧是行家,几句话说的条理分明,并且成功的将罪责都划到了言昭华的无理取闹上,弱化她的错误,强化言昭华是表小姐,却插手管着外祖家的事情。

果然谢国章的脸色不好了,因为不管怎么说,谁有理,谁没理,在谢国章看来,言昭华这回就是手长越界了,纵然龚姨娘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对,却也轮不到言昭华这个表小姐来逞威风出头啊。

柳氏刚想替言昭华说话,就见言昭华动了,往谢国章的方向膝行了两步,出乎众人预料的,居然对谢国章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只听她说道:“今儿这事儿,的确是我多管闲事了,可人已经打了,我也没法让时间倒流,要不然外祖您就当场发话,让龚姨娘在我身上把她的人受的刑罚全都使一遍好了。反正我是长宁候府的小姐,又不是国公府的小姐,外祖替龚姨娘出头时,无须心疼我这个外孙女。”

言昭华这番话说的就连柳氏和顾氏都不禁为之喝彩了。龚姨娘告她手长,不该管外祖家的事,言昭华就认了,直接让谢国章处罚她,可是事情也要反过来想啊,正因为言昭华不是国公府的小姐,她是长宁候府的小姐,同样的,国公府若是处置了她,那不就和她犯了一样的错误?总归就是一句话,自家孩子能打,别人家的孩子,打不得!

更遑论,言昭华选择犯错误的时机,还是在长宁候言修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前夕呢?

第七十九章

谢国章被言昭华将了一军,刚刚燃起的怒火又一下子被浇灭了,总不能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打她骂她给龚氏出气吧?

龚氏也没想到言昭华会全部承认下来,她原本的打算是想揪着言昭华插手外祖家事为由,让国公忌讳她,训斥她一顿,至于打骂龚氏倒是没指望,就算国公肯受她蛊惑下命令,旁边的柳氏和顾氏也不是吃素的,所以,为的就是让国公训斥言昭华一顿,若是能加点其他无可厚非的惩罚就更好了,这样也能稍微挽回一点她今日失去的颜面,至于真正的帐,她原本就没打算让国公替她清算,她自己总能找到机会报仇的,为的就是明面上的一口气罢了。

她见谢国章为难,便退到一边不再说话,只是那风韵犹存的脸上竟快速的挂满了泪痕,尽管一把年纪了,却依旧能让谢国章想起她当年的青春美貌,还有这么多年不争不抢的温柔小意,也是心疼,可再心疼也不能为了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对言昭华怎么样,言修马上就要回来了,长宁候府的声势定然大不同于从前,而国公府这两年来虽说地位未减,可谢家却没能出几个有大才的,世子敦厚刻板,将来恐怕不会有太大建业,而其他儿子里,也就是龚氏生的一个小子算是混出了一点小名堂,将来谢家的地位还不知会变得怎么样,说不定,今后还有长宁候府帮衬的地方,这时的确不是和言修闹矛盾的时候。

只能让龚氏再吃一点亏了,私下里他好好的补偿给她就好了。

不过,心里虽然有了这个决定,但谢国章也不能直接就这样说出来,表面的气势还是要维持的,对言昭华说道:“你自己知道错了,那就去给龚姨娘赔个不是,今儿这事儿就这样算了。”

谢国章知道,龚氏也不是真的要他对言昭华怎么样,她这个人向来就是要个面子,只要言昭华给她道歉了,估摸着心里的气儿就能消一半了。

可谢国章的话刚一出口,柳氏就不乐意了,站起来说道:“国公也是糊涂了,华姐儿再怎么说都是正经的小姐,让她去给龚姨娘赔不是,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谢国章瞪眼看着柳氏,像是在埋怨柳氏坏了他的计划,原本很快就能解决的事情,反而越闹越复杂,正要和柳氏辩驳,只听言昭华说道:“外祖父若是坚持让我给龚姨娘道歉,那我宁愿被打了!因为我除了插手管了外祖家事之外,其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后院里有外男出没,这本就是一件极其错误的事情,今日是龚姨娘的弟弟过来后院乱逛,明日可能是别的姨娘的弟弟过来后院,谢家这么多房,这么多姨娘,要是每个姨娘的弟弟都来谢家女眷住的后院里逛几回,那谢家后院成什么地方了?我也是未雨绸缪,生怕今后有例效例,把外祖母定下的后院规矩视作无物,那时候整个国公府又将沦为何地?这只是其一,龚姨娘的弟弟从根本上就是错的,其二,更别说他还对我口出狂言,扬言要抽我的嘴巴子,试问他都要抽我了,那我抽他二十个嘴巴子有什么错?还有祖父何曾问过我为何要连龚姨娘身边伺候的两个嬷嬷都打?就因为她们没有上下尊卑,张口便咒我口毒,将来嫁不出去,我好端端的一个侯府小姐,居然也成了这些奴婢口中可以随意折辱的对象,我是气不服的,若外祖觉得我应该咽下这口气,只因为她们是龚姨娘身边的人,就该当做没听到的话,那我无话可说,这个错我也认下便是了,那今后是不是也得提醒府中上下,对龚姨娘身边伺候的人,全都要当主子佛爷似的供着,被她们奚落谩骂了也该忍着不出声,谁让她们是外祖您最宠爱的姨娘身边伺候的人呢?”

言昭华既然出手就没有回旋的打算,谢国章喜欢她也好,不喜欢她也罢,她不会委屈自己来强求的。

谢国章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嫡亲外孙女说的哑口无言,指着言昭华半天,才说出一句:“你,你这是存心要跟我作对了?”

言昭华没开口,龚姨娘就扑了上来,说道:“国公莫生气,这事儿就这样算了吧,我原也就是一时冲动,看见泉哥儿被打心疼罢了,并不是要表小姐难堪,也不是要国公为难,前几日太医才让您要好好休息,莫动肝火,您还是别生气了吧。”

被一个伺候了自己那么多年的,柔情似水,处处为自己着想的女人劝慰,那是一种何等欣慰的事情,可她越是这样,谢国章就越觉得对不起她,这么多年来,她哪怕是无理取闹一点,他也就不会这样心疼了。

叹了口气,对言昭华说道:

“什么都别说了,既然你自己也知道有错,那从今天开始就闭门思过吧,我就算管不了你,等你父亲回来,总会管得着你的。”

柳氏哪里肯罢休,立刻反驳道:

“国公府的后院规矩里,没有一条写明,未做错事的要被无故责罚,国公这样偏袒和妄为有失公道!后院不能进外男,这规矩是我定的,国公要是觉得有问题,只管与我说便是,更有甚者,若是国公觉得我督管不利,不配当国公府的主母,也可一并说出来,我给你的龚姨娘让位就是了。”

言昭华没想到柳氏会为了她说出这番话来,若是柳氏不说,她再争辩两句也就从了,不就是禁足嘛,她打了人,出了气,禁足几天有什么关系,可柳氏这番话说出来,那就意义大不相同了,国公若是今日处罚了言昭华,惹得柳氏大怒的话,这龚姨娘怕是无论如何都留不得的,毕竟国公就是再宠爱龚姨娘,也不会为了她担上一个宠妾灭妻的罪名。

国公急得在厅中乱转,对柳氏指了又指,最后才说了一句:“若君,怎么连你也变了?你,你这不是逼我吗?”

柳氏却态度坚决:“妾身没有逼国公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让国公清醒过来,看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事罢了。姨娘就算生了孩子,那也是姨娘,若国公要将她扶做正经主子,除了休我没有第二条路,华姐儿今日所为是我教她的,国公有心尖儿上的人要疼爱,但是我也希望国公不要将这份疼爱凌驾于整个国公府之上,平添笑柄。”

谢国章看着柳氏那认真的双眼,想起她年轻时的雷厉风行,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可如今看来,棱角依然存在,一旦展现对他来说就是致命的压迫!

扶着椅子坐下来,谢国章觉得有些头疼。

龚姨娘自然没料到柳氏会这样强硬,国公素来惧怕柳氏,如今听了这些话,肯定已经软了下来,今日之事,不可能再有什么进展了,龚氏跪到国公身边,握着国公的手,说道:“国公,您别生气了,我不要表小姐道歉,正如表小姐说的,这事儿我也有责任,您千万别为了我和夫人置气,您的身子千万保重啊。”

谢国章抬头看了一眼毫无悔意的柳氏,像是要最后示威般,扶着龚姨娘的手站了起来,然后走到言昭华身前看了她一眼,便由龚姨娘扶着离开了花厅。

顾氏全程吓得不敢说话,直到谢国章走了才过来看柳氏,柳氏神色如常,对顾氏说了句:“别看了,我没事儿。”

言昭华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柳氏身边低下头,小声说道:“对不起外祖母,我给你惹麻烦了。”

柳氏抓着言昭华的手,摇了摇头,说道:“不算你惹的麻烦,今日之事虽然出乎我的预料,但你做的并没有错,龚姨娘不是个简单的,她有手段,有心计,从未与我正面交锋过,全都是使一些背后的招数,今儿你倒是误打误撞,让她跟我来了这么一回,也未尝就不是好事了。只是,你今日惹着她了,日后再见她可得绕着走才行,她能在国公府里生存这么久,靠的绝不是她那张脸,你明白吗?”

言昭华点头,说道:“我知道龚姨娘是个厉害的,绝不会掉以轻心的,只是她那个弟弟,外祖母准备如何对待?一直将这么个外人留在府里,也不是那么回事,我瞧他神情猥琐,语言下流,留在府中只怕今后会酿成祸端。”

这还是言昭华说的含蓄的,龚如泉哪里是祸端,根本就是个祸害,若是可以的话,言昭华现在就想让柳氏把这个龚如泉杀了,以绝后患,可龚姨娘身后有国公鼎力支持,当初谢氏的死,龚姨娘定然会疑心到柳氏头上,如今柳氏想暗地里派人,龚姨娘定然会多留一个心眼儿,这种事情,要么一击即中,若是留下把柄的话,对谁来说都是致命的,言昭华不想将柳氏置于危险之中。

柳氏长抒一口气,若有所思的说道:

“留是留不得的,只是要看用什么法子让他走了。若只是普通的罪名,那留下他和赶走他并没有什么区别,国公爱护龚姨娘,将来定然会对她弟弟多有提拔,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第八十章

七月底的时候,言修就从南疆回来了,不仅带回了巨额战利品,还将新任南疆王给抓回了萧国。

一大早文武百官就在城门外相迎,就连皇上都亲自爬上了城楼,看着那威武雄壮的队伍凯旋归来。礼炮响起,民众沸腾。言修从马上翻身而下,一身戎装铠甲对皇上跪下,得天子执手上城楼,一时间山呼海啸般‘万岁’之声响起,群情激动,皇上亲自邀请言修上车驾,与君共乘入宫赴宴。

宫中的宴席开了三天三夜,言修也在宫中足足待了三天三夜才被放回府里。

长宁候府早已建造完毕,言修归来后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把四个孩子接回府中,当言修从外面走入的时候,带着一身厉兵秣马的血气,两年的战事,将他从前身上的一点儒雅全都掩盖,整个人像是出鞘饮血的刀般锋利,让人望而敬畏。

言昭华已经不太记得上一世言修打胜仗回来是什么样子了,隐约就是觉得憔悴,可现在看言修,不仅没有憔悴,反而多了矍铄的内敛之气,而上一世言修打南疆虽说胜了,却也不如这一世胜的规模宏大,上一世南疆只是投降,并没有被打趴下,可这一世,言昭华从柳氏那里得知,言修带领的萧队,几乎把整个南疆都给夷平,南疆王被俘,战利品不计其数。

这可能就跟这一世出征早些有关,上一世就关于出征这件事,足足拖了好几年,那个时候南疆已经掠夺我国边境好些年,全民休养生息,正是战力最强的时候,而我国一直陈兵不攻,将士们士气早已衰竭,最后虽然还是胜了,但却是险胜。

“这些日子劳烦岳父岳母代为照料几个孩儿,令我前方安心,婿心念着实感激,特来拜谢。”

言修说话比从前更加利落,没有多余寒暄之言,柳氏上前将他扶起,说道:“这孩子说什么谢不谢的,快来坐。”

言修起来后,看了一眼谢国章,像是询问的意思,谢国章点了头,他才随着柳氏入座,谢国章端着架子,对言修问道:“今次回来,圣上可有说什么呀?”

言修刚刚坐下,听闻谢国章问话,就又站了起来,抱拳说道:“是,圣上倒是勤勉了几句,说是二等晋为一等,此已是隆恩,却不成想圣上还有意加封孩子,我想着儿子就算了,毕竟都还小,又没有功名,若圣上真要封赏,我便属意华姐儿,她是嫡长女,受封是应当的。”

言修的话,在场大部分人都听懂了,皇上这是要加冕长宁候府了,古往今来,二等爵府晋升一等,便如那不可逾越的鸿沟般,可见圣上对言修这回大破南疆十分满意,加封一等不说,还要荫及子女,只不过,这个好事还落不到儿子身上,毕竟许给姑娘的话,至多就是个封号,了不得给点封邑,可若给儿子的话,就是许他们将来入仕,关系比较重大,而长宁候府也并非封无可封了,言修一个南疆功绩,换了一等侯府的封爵,就是老长宁候在世,也不过就是一等,当初言修袭爵之后,二等顺降,如今他又凭着自身努力,升了上去,若是言修有幸再来一场功绩,那时候,说不定圣上才会松口给他儿子封赏吧。

言昭华自然也听到了言修说的话,惊讶的看了看言修,言修正好也转过来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听柳氏说道:“圣上若是要封,那自然是好的,若无此意,倒也无需特意请封,华姐儿毕竟年纪还小着呢。”

柳氏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是客气居少,欢喜居多的,对言修坚定的态度也十分满意,谢国章哪里听不出来柳氏是客气推辞,不免轻咳了一声,对言修说道:“这个…圣上既然要封,我倒觉得多讨一个名额也没什么,华姐儿是嫡女,宁姐儿也是嫡女,这…总不能厚此薄彼,有失公允吧?”

谢国章的话让柳氏变了颜色,冷下脸来看着他,言修也没料到谢国章会说这些,惊讶的看了一眼柳氏和言昭华,只听柳氏说道:“圣上还没下旨意,难不成你还要修儿凑上前去讨要不成?别到时候弄巧成拙,惹怒了龙颜。”

柳氏这话倒是没说错,皇上不过是提议给言修的一个孩子加封名号,可这事儿还没定下来,言修凑上去要一个还没定下来的名额,实在不智,颇有贪得无厌之感,说不定皇上到时候一生气,什么都不给了,那才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谢国章这些日子与柳氏不对付,好好说话时都会夹枪带棒的,何况此时柳氏当着女婿的面驳他的面子了,当即哼道:“皇上既然要赏,那再去讨一个赏有什么大碍?不过就是你偏心华姐儿罢了,可你别忘了,宁姐儿也是你的外孙女!她也是修儿的嫡女,我让修儿给她请个封号有什么要紧的?”的确不要紧,至少对谢国章来说,没什么要紧的,就算皇上恼了,那也是恼的长宁候府,言修得胜归来,声望势如破竹,从前长宁候府要依附定国公府,可如今俨然有超越定国公府的架势,若是能趁机打压一番,也好让他别太得意,变得目中无人起来。

柳氏哪会不知道谢国章心里那些龌龊的想法,只不过不想当面和他争吵罢了,咬牙叹了口气,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言修做人家女婿不是一两年了,就是成亲婚拜都拜了两回,二老的脾气他看的分明,要论度量的话,岳母足足甩了岳父八百条街,谢国章的态度,柳氏能明白,言修又如何不明白呢?他又不是糊涂的,被谢国章这么一说,就真巴巴的去圣上面前讨功,谁的战功都不是从天而降的,受封赏是应当,谢国章再怎么不服,也只能心里不服,顺带背后搞一些小动作出来,也就这样的手段了。

不想给谢国章再提的机会,言修直接客客气气的回了一句:“岳父有所不知,圣上早已说明,若是真的封赏,那只能给一个人,给华姐儿和宁姐儿两人都请封,恐怕有些为难。更何况,圣上只是那么一说,还没有最后敲定,能不能成,还不知道呢。”

谢国章扫向了言修,心中的不平之气再次升起,虽然很想说:既然圣上只封一个,那为何不封宁姐儿?可他知道,这句话说出来的确没什么道理,言昭华才是言修的嫡长女,立嫡立长,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硬道理。

没风度的摆摆手,谢国章对言修不耐烦的说道:

“好了好了,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随我去书房,将圣上说的话,有哪些人受封,分别封了什么,你仔细思量思量,事无巨细的全都说给我听听。”

言修站起来拱手抱拳道:“是。”

说完之后,谢国章就兀自离开了花厅,往书房走去,而言修也来到柳氏身前,再次行礼,对柳氏说道:“如此,就麻烦岳母替几个孩子张罗了,我去去禀报了事情就来。”

柳氏点头,说道:“去吧,自己有点分寸。”

柳氏的提点让言修心中感激,不管岳父如何昏庸,至少岳母是个明白人,府里只要有这个明白人在,要败也败不到哪里去。

言修走了之后,言昭宁就像是活了过来,她到现在耳朵里还嗡嗡作响呢,先前父亲的话她听在耳中,莫婉儿没有骗她,圣上果真要荫及子女,而且父亲也说了,这封赏给儿子不合适,那就是给女儿的啊!可父亲明显属意言昭华,外祖母也是,言昭宁暗自咬了下唇瓣,心中升起浓浓的不甘。只觉得一个天大的馅儿饼掉了下来,可偏偏言昭华走在她前头,眼看着就要抢走属于她的东西了,叫她怎能不着急呢?

柳氏看了一眼兀自失神的言昭宁,便知那丫头把先前的话听入了耳中,暗自摇了摇头,在柳氏看来,言昭宁要是个聪明的,这个时候就该多和华姐儿亲近,反正她们俩都是长宁候府的姐妹,将来华姐儿受了荫封,连带也会将她的出身提高,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她只要好好的,言修不会对她不闻不问,将来自然亏待不了她,可她若是觊觎一些根本不属于她的东西,柳氏倒不担心她能掀出什么大风浪来,却知道,若她自己不想开,那么将来痛苦的还是她自己,内外煎熬,那日子才叫难过呢。

可言昭宁暂时还不懂这个道理,柳氏也是低估了她的嫉妒心,事实上,自从言修说出圣上要封赏言家子女的那一刻起,言昭宁就已经把那封赏算到了自己头上,其他任何挡在她前面的都被她视作障碍,她真的太想得到那个赏赐了,她真的太想在身份上压着旁人了,就因为她太自卑了,当初谢氏还在的时候,她这种不平衡的心里在谢氏的不断倾斜之下,还算把握的住,可谢氏没了之后,言昭宁尝到了苦头,原本心高气傲,高高在上的娇娇小姐,变得只能依附一个妾侍出身的外祖母,这件事对她来说,可以算是一个间接的伤害,让她心里产生了极大的落差,这份落差让她的心态越来越不平衡,人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想要什么,她不想以一个嫡出的身份跟在一个妾侍后面,她想要有一个比嫡出更加名正言顺的身份,她想超过言昭华,她想超过谢馨柔她们,若是这个封赏到了她身上,这个愿望几乎是立刻就能实现了。

到时候,就算是国公府的谢馨柔,谢馨元她们,她都可以不用惧怕了,因为她有了身份,自然就比她们高一头了,她的那些小姐妹们,自然也会对她另眼相看,她今后就再也不用看龚姨娘的脸色,再也不用忍受她的粗鄙出身了。

可是这一切又该要如何得到呢?言修已经说了,属意让华姐儿上,如果按照他说的那样,言昭宁若不做点什么的话,拿什么去跟言昭华争呢?

可是她既没有才名,又没有德名,能左右言修判断的无非就是两条,要么是言昭宁有什么出色的,压倒性的才德之名;要么就是言昭华有什么不能获封的理由。

才德,言昭宁没有。那就似乎只剩下后面这条路了,只要言昭华消失…或者…出点其他什么事…

第八十一章

言昭华再回到长宁候府,住的还是从前住的青雀居,除了用具和摆设之外,格局与从前并没有什么区别,言昭华在青雀居里安顿好了之后,言修就派人来喊她去书房。

言修的书房里堆放着他从南疆带回来的行礼和物品,言昭华进去之后,言修正在从箱子里搬出他的一些书册,对言昭华说道:“把桌上匣子里的笔拿出来,放到洗笔缸里。”

言昭华没说话,照着言修的吩咐做了,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就好像她也以为言修喊她过来就是帮他一起收拾东西的。

言修使唤起这个女儿来,一点都不客气,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次,才终于把他带回来的东西初步整理好。

言昭华洗好了手,正用帕子擦手,言修就给她递了一只盒子过来,言昭华对他问道:“这是什么?”

言修说道:“给你的,看看喜欢吗?”

言昭华打开了那盒子,见到里面放着一套十二个装的琉璃小兔子,耳朵支楞着,眼睛上镶的是剔透红宝石,惟妙惟肖的,各种姿态都有。看向言修,只听言修说道:“我没想到你这两年长这么高了,还是印象里的小不点儿,兔子正适合你玩儿,可现在看来,你都大姑娘了,兴许想要点其他什么东西?”

言昭华莫名感觉鼻头发酸,没有说话,只是伸出纤纤手指,在一只挠耳朵的兔子身上摸了摸,良久才勾唇将盒子合上,对言修说道:“爹爹这就想错了,我很喜欢,没有比这更适合我玩儿的东西了。”

言修听她这么说了,也跟着笑了出来,言昭华瞧他的笑容都有些生疏了,从前虽然言修也不常对她笑,可偶尔也能从谢氏和言昭宁那儿看到几回。

见女儿盯着自己,言修干脆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撑在身后的桌案上,开口说道:“听你外祖说,你前段日子,让人把龚姨娘的弟弟给打了?”

言昭华正打开盒子观察着她的小兔子,听言修开口,心里就知道言修今日喊她过来不简单,没有抬头去看言修什么表情,只是很淡然的点了点头,表示回应,以为言修要对她的这个行为再教训一回,可没想到言修却开口说道:“打的好,我早就想打他了。”

言昭华猛地抬头看着言修,只见言修正煞有其事的看着她,言修看着女儿眼中的惊讶,莞尔一笑,说道:“你以为我要骂你是不是?”

言昭华被言修说中了心思,低下头,小声的回了一句:“我耍了个小聪明人,让外祖不敢罚我,但事实上我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不该插手谢家后院的事情的。给爹爹惹麻烦了。”

“麻烦什么?我被你外祖说也不是一两回了,就算没有你的事情,他也会教训我的。如今他虽然训了我,我还挺开心的,毕竟他是在我闺女手上吃的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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