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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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骞奸计得逞般的邪妄一笑，狭长的眼中笑意深邃，在舞厅的灯光中闪烁着醉人的星光。
是夜，周宅里仍旧灯火通明，穿着白衫黑裤的马姐分别捧着餐盘往两个相反的方向走。
周家这两位少爷很是奇怪，堂少爷六岁便父母双亡被接到大帅府里居住，按理来说这两位年纪相仿、说得上是一起长大的少爷感情应该是不错的，可是事实总是与猜想相反，人前两位少爷虽说不上感情特别要好，但也总算是互相交好，可实际上却是各自有着自己的天地，不允许对方侵入。
刚上了几级楼梯，那位漂亮得如同水墨画般的范小姐便从少帅的房间里出来，柔弱的面孔纤细的身子，总能让人产生出怜惜之情，照顾了少帅好多年的马姐们素来是看不惯那些从风月场里出来的小姐的，可这位不一样，她待人有礼，从不恃宠而骄，很快地虏获了这些伺候了周家好多年的老臣子们的心，一心想着她哄得少帅高兴了，将来当上个姨太太也是好的。
她小跑着下来，双手接过马姐手里的餐盘，笑容温柔优雅，“让我给您送过去，您忙活了那么久，下楼休息休息吧。”
马姐会心一笑，态度并不强硬的放了手，她是打心里喜欢这个女孩的，于是每一次都尽可能的给她更多讨少帅欢心的机会。
范绿婷实际上并非想要借此讨周世骞的欢心，只是跟他在同一个地方里待久了会有种即将要窒息的感觉，借口出来不过是想要喘口气罢了，周世骞甚少给过她压力，可以说对她是极好的，从来不强迫她做什么，可是他就是有那种气势，只要往他身边靠近一分，那种说不清的沉重感就重重地压过来。
美丽黝黑的眼悄悄地往另外一个方向看去，微弱的光从缝隙里透出来，却刺痛了她的眼。那边的房间里，住着她的心上人，只可惜或许终其一生，也只能这么悄悄地、悄悄地守望。
无声地叹了口气，端着餐盘往回走。
还没进门，周世骞神色凝重地走了出来，何立威紧跟其后表情肃穆，周世骞看也没看她一眼，冷声吩咐：“叫他们到议事厅来开紧急会议。”等何立威走开了，他才温和一笑，推着她的肩膀关进客房里，“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说罢也不等她答应，旋身离去。
绿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出于好奇偷偷地打开了一条门缝往外看，透过楼梯的栏杆远远地看去，几名跟着周世骞从江东来的将军副将全都前后地进了楼下的议事厅，
一个一个的数，可怎么就是看不见周涄元，直到议事厅的大门被关上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看周世骞的表情那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会议，可为什么偏偏漏了周涄元？难道是他出了什么事？
她悄悄的走出房间，大厅里静悄悄的，马姐或许已经下去休息了，只有灯管发出的细微的“嗡嗡”声，那一刻她的心跳得飞快，也不知出于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什么样的动机，她竟然大着胆子偷偷地跑到议事厅门前，附耳窃听。
“……这次紧急召集各位来是为了重新商议一条军火运输的路线，我接到了线报有人会在途中截取军火……”
“……少帅，怎么不见副参谋长？这样的会议怎么能少了他？……”
“不用了，他身体抱恙……”
里面的声音很是遥远，绿婷努力地听着，竟也听了个大概，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分外不安。
周世骞与周涄元之间的关系表里不一她大约也是知道的，可是如今说的是行军必须的军火问题，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要避开周涄元？还要在众位将军面前说周涄元是身体抱恙所以无法出席？难道周世骞如今便是真的再也容不下他了吗？为什么连军火运输的线路有所改变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让周涄元一同商议？
她越想越不对劲，也不敢多听，悄悄地退了开去，低着头皱着秀丽的眉细想，忽的一片深灰的阴影盖在了身上，做贼心虚的吓了一大跳，退开大大一步，微抬臻首见了来人才松了一口气。
“副参谋长。”
周涄元温雅一笑，如春回大地，“发生什么事了，神不守舍的。”
“我……没事……”
她的心砰砰地直跳，他轻浅的笑容映在她的的眼睛里，温柔得仿佛指尖划过水的触觉，总是让人忍不住为此心动……念及此刻自己的处境，便是不敢再看，连忙转身，下一刻，他竟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落荒而逃的脚步。
他认真地注视着她的脸庞，深黑如墨的眸子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仿佛两轮漩涡狠狠地吸引住了她，让她再也无从抗拒。
“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你……”
“那你好生休息，最近天转凉，小心别着凉了。”他笑起来的模样很好看，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有力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欲走。
“等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忽然在绿婷的心里涣散了开来，她欲言又止，还是觉得自己必须要提醒提醒他，“你……我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但是请你要保重。”
他眉心微微一蹙，“怎么了？”她低下头没有回答，很是为难的模样，周涄元也不作勉强，“罢了，我也不强人所难。”走出了两步又折了回来，脱了外套罩在她的身上，“快回屋里去吧。”
绿婷的心房在外套落在肩膀上的那一刻彻底瓦解，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让她竟拉住了他的手，在他愕然之际牵着他飞快地跑了上楼去。
那一刻，她只知道自己要把所听见的都告诉他，生怕他的缺席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影响，更怕的是周世骞会借着这一件事把周涄元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上回无缘到来的翠湾府邸这回让明凤开了眼界，翠湾府邸坐落在偏远的郊外，青溪围绕，占了极大的一片方圆，府邸之内每一个细节皆是精雕细琢美轮美奂，大至亭台楼阁，小至假山流水，从任何一个角度看过去也都是一副最优美的画卷，就连生在富贵人家的明凤也叹为观止。
腰间霍然一紧，周世骞低下头来贴着她的耳背轻声问：“漂亮吗？”
她不露声色的歪过头去，尽可能的避免不必要的碰触，方才还因美景而感叹的表情一下子便僵硬了下来。
周世骞此人狡猾得紧，掐了她的秘密便用来威胁她，纵使心里千万般的不情愿，可她却还是不得不跟着他前来赴约，充当他的女伴，交换的条件是永远也不能再提起那天他们在外面发生过的事情。
他轻笑，更收紧了手臂，“你见过有这么不心甘情愿的女伴么？”
她也笑，却是分明的嘲讽，“如果你是想要心甘情愿的女伴，那么就应该知道要找的人不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周世骞总是能激起她被埋藏得很深很深的对立因子。
他朗朗地出声来，霎时间眉眼飞扬，宠溺般地捏她尖细的下巴，“我就喜欢你这样。”
明凤还没来得及反击便被揽着腰带进内屋，屋内欢声笑语打断了他们的针锋相对。
不知道是谁高呼一声“周少来了！”，原本还在打牌说笑的几个年轻男女便回过头来，或是笑着或是打量地看着他们，那些男女个个都是样貌出挑的主，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独自坐在英式沙发椅上的年轻男人，他面容冷硬霸气，与周世骞一般有着同样的贵气，一眼便知非池中之物。
他的模样有点熟悉，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细想片刻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南三省中最有权势的雷将军长子雷衍，在她还没出国到法兰西的时候就曾经在报纸上见过他的照片，是雷将军最得意的儿子，统领着南三省绝大部分水师队伍，作风强悍，素有水上战神之称。
妖娆女子婷婷而来，明黄色秀着大红牡丹的旗袍穿在她的身上怎么看怎么妩媚，“千盼万盼的，终于把我们周少给盼来了，我还以为周少把我们都给忘了呢。”
周世骞微微一笑，推了明凤一下，“这是兰姐，你先跟她们打打牌，我有点事情要处理。”
俯首呢喃的动作每分每毫皆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宠溺，将她耳边的头发捋到耳后，他的气息温温地吹拂在她耳边，明凤浑身都不舒服，按着他的肩膀退开几分，可在他人的眼中看来不过是情人之间小小的互动，自然温馨过人。
“我不会打牌。”她皱眉。
他轻笑，“没关系，赢了归你，输了归我。”
兰姐没能听见他们之间的细语呢喃，见的只是缠绵难分，扑哧地笑了出来，“周少你还怕我把荣小姐给吃了不成？”
明凤略惊，自己连半句话都没说这位兰姐就已经晓得了她的身份，只怕也不是什么寻常的人物，茫然之际周世骞便拍了拍她的脸颊将她交给了兰姐，与在座的男士们一同上楼，视线还不忘流连，惹得兰姐捂着唇娇声娇气地笑。
几名在牌桌边上的女子也回过头来面带笑容地看着明凤，给足了周世骞面子，只为他刚才三顾明凤。
兰姐揽着明凤的肩膀过来，娇嗔：“来来来，快给荣小姐腾个位置。”
话才刚落，在牌桌前的三名女子都站了起来，纷纷让位，唯有一位极年少的，睁大眼睛看着她，并非敌意，而是全然的好奇，明凤左右推辞，终究还是盛情难却地坐下。
“我不是很会打牌的……”她有些为难，并不是造作，只是真的不太会。
“没事没事，我教你便成。”兰姐热情地用脚勾了鼓凳过来坐在她身侧的位置，便开始细心的指点了起来，优雅的兰香从她身上幽幽传来，更是魅意噬骨，后来又点了一支烟，烟嘴是金色浮花的，夹在指间，吞云吐雾，明凤才刚皱了一皱眉，兰姐马上便捻熄了烟，对她友好地笑。
指尖触上方形的牌，触手温润，米白的颜色仿佛珍珠一样散发着柔和的亮光，是上好的象牙牌，一套下来造价不菲，可算得上是极奢侈之物。这时候她才有机会悄悄地打量府邸内的这小小一角，西式的装潢掺着东方神秘的色彩，与香城内那周宅可说各有特色，同样都是雕栏玉砌金碧辉煌。
女人上了牌桌，很多时候便就放松了下来，一边打牌一边找着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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