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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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昭接到手下投诉,却将这些事情统统压下,不但没处罚,就连喝斥都没一声。

  他们越发胆大包天,渐渐连她都不放在眼里,背后悄悄取笑,猜她是只纸做的母老虎,传言太过夸张了,蛮金大战胜利八成是借了叶家的积威,手下拥护,侥幸立了大功,就妄想站在男人头上。

  娘们终究是娘们,能顶什么事?

  

  叶昭听见这些传言,置之一笑,不予理会。

  昨天,有新入的小队夜间集体赌钱喝酒,彻夜喧哗未眠,误了晨练。教头派人去传唤,他们借着酒胆,人多势众,反把传信的小兵揍了一顿。

  叶昭下朝来到军营,听得此事,对众将吩咐:“是时候了,去办事吧。”

  众将会意,带兵直赴兵营,将闹事的二十三个家伙五花大绑,拖去校场的高台上,跪在全军面前。

  

  这个小队带头的家伙叫马有德,是宫里受宠的马贵人的侄子,家里有当权的朝廷官员,所以他的底气最足,压根儿不信叶昭会将他怎么样,还嬉皮赖脸道:“将军,小的知错了,小的一时糊涂,饶了小的这一回,待会去给兄弟赔礼道歉,以后万万不敢了。”

  

  叶昭穿着银甲,在校场高台上,身影笔直,她听完恳求,并不言语,只朝旁边扬扬手。

  校尉上前,手持太祖铁令,一条条高声宣读。

  “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五、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六、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太祖军法,十七禁令五十四斩,字字如钢铁般坚硬,敲得台下跪着的二十三个纨绔心惊胆战。有胆小的已抖成了一包糠。

  大家这才明白,将军早已对他们动了杀机,不过是暂且忍着,待事情闹大,再来杀鸡儆猴。

  谁也不想做被杀的那只鸡。

  

  “饶命啊!”

  “将军饶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下次不敢了!”

  高低起伏的磕头声响起,有人还吓得尿了裤子。

  

  叶昭不理不睬,扬手道:“刽子手,准备。”

  二十三个刽子手,扛着大刀,站去他们身后。

  

  马有德见大势不妙,赶紧喊道:“我姑姑是贵人!身怀龙胎,就快封妃了!我爹爹是三品大员!我哥哥掌管吏部!谁敢杀我?!不要命了吗?!”

  叶昭持玄铁鞭,冷然道:“叶家治军,只认军法,不认人情。”

  马有德咆哮:“你这娘们若敢杀我!我姑姑定不会放过……放过……”

  

  他的话并未说完,铁鞭悄然无声地掠过半空,化作钢刀劈过,撕断咽喉,顷刻间头颅已跌落地上,眼睛还睁得滚圆,惊恐地看着地上的尘土。直到大量鲜血随之从颈部涌出,喷得到处都是,他仿佛才意识到自己死亡的事实,跪着的身躯轰然倒地。

  

  所有士兵都抬起头,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昭。

  

  “不敢?!”叶昭一边擦拭玄铁鞭上的血迹,一边说,“当年叶春老太爷镇守漠北时,曾亲手斩了延误军机的亲弟弟,方练就了叶家铁军,震得周边蛮族各部,不敢轻易冒犯。尔等在天子脚下,镇守京师,是圣上与百姓的最后一道防线,更应遵守军纪,断没心存侥幸,无事游手好闲,有事临阵磨枪的道理。”她越说越怒,声音也越来越大,“罔顾军法!视军规为无物!往太阳下一站,一群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也敢跳着造反?!干他娘的!当我叶昭是吃素的不成?!废物!混球……”

  

  军中都是不识字的老粗,不会骂粗话就不是自己人。

  将军的咆哮不停在校场回荡,言简意赅,直指祖宗十八代的教养问题,终于让大家听明白了。

  谁他妈说她是个娘们的?

  

  有些人回过神来,想起自已曾干过的好事,吓得脚软,摇摇欲坠,有些人则白着脸,嗡嗡讨论。就连刽子手都给骂呆滞了。

  

  叶昭骂痛快了,停下来命令,“秋老虎!监刑!”

  

  “让我来,我亲自来!等好久了。”秋老虎土匪出身,被收编后因战功官拜游击将军,杀敌最是勇猛,回京多日没杀人,早就手痒了。他立刻冲过去,推开发愣的刽子手,抄起钢刀,一刀一个头颅,砍得好不痛快。

  

  二十三颗人头在台上滚了几下,静悄悄地不动了,温热的鲜血四处流淌成小溪,腥臭的味道渐渐弥漫,仿若人间地狱。

  

  秋老虎犹在大笑:“将军!再来几个!不过瘾!”

  

  全场鸦雀无声,军姿瞬间站得整齐,连大气都不敢出。

  

  校尉踏着鲜血上前,拿出一份长长的违反军纪处罚名单,高声宣读起来:“罗大有,带头聚众赌博,斩;吴力,带头聚众赌博,斩……”

  

  十四个在军营里带头喝酒赌钱和十二个欺压百姓的被判处斩刑。另有三百二十七个附随闹事的判打一百军棍,七百六十八个彻夜不归的打五十军棍,其中五百四十三个被控藐视上官的加打二十军棍,合计斩二十六人,打一千零九十五人,立即执行。

  

  校场上堆着数十颗人头,将军踢开挡在她面前的一颗头颅,冷着脸,站在血泊里亲自监刑。

  

  上千人脱掉裤子趴成一排,木棍打肉的声音此起彼伏,哭声震天。

  京城军营里的惨状很快传了出去,家里有子弟在里面当兵的都骇得发慌,死者已逝,还在打板子的急忙托关系,上门说情。去军营想见将军的通通被拦了出去,镇国公府黄氏闭门谢客,一概不理。有几个脑筋转得快的,冲去安庆王府,拉着安太妃一通哭诉。安太妃耐不住几个相熟的闺蜜哀求,便派人给叶昭送信,让她高抬贵手,卖个人情。

  

  叶昭接过信,点头道:“婆婆的人情是要给的,给名单上的这几个家伙换个熟手打,小心不要打死了。”

  参将报告:“将军,早就打完了,死了十三个,您的意思是……再打一轮?”

  

  叶昭很大度地摇头道:“算了,第一次整理军务,宽松点也无妨。你们去好好教育地上那群废物,告诉他们什么是军规,教育不明白的再拖去打二十军棍,再长长记性,教育明白的就让他们好好去养伤吧。”

  

  参将领命而去。

  京城军营立刻掀起了学习狂潮,只要还有口气的人都在拼命背军规,比考状元还积极。

  叶昭对大家的努力深感欣慰。

  

  好几个官员得知消息,气得去面圣,欲告叶昭暴戾气盛,处罚过重,寒了广大军士之心。

  当今天子是个仁厚之人,养的鸟死了都会掉两滴眼泪,自不会行残忍之事。可惜他当时在专心致志地玩最新进贡来的玉顶金豆,把跪在外头的官员忘记了,足足耽搁了他们两个时辰,待召见的时候,人头已经落地,板子也打完了。只好随便安慰了泪流满面的大臣几句,让他们管束好儿孙,又给叶昭下了一道不痛不痒的圣旨意思意思,然后继续玩鸟去了,叶昭也将这道圣旨不痛不痒地搁一边去了。

  

  大家见圣上如此行事,心里一片透亮。

  更何况各大家族中但凡有出息想从军的子孙都是靠武举进入军营,不至于干出那么混账的事情,若是受宠的子孙,也舍不得将他们送去军营里受苦受累。所以死的除市井混混外,剩下的八成是各大家族中不成器或不受宠的家伙。就算万分难过,可心头盘算一下,为他们得罪宗室权贵就是大大的不划算了。

  好几个见风使舵快的,立刻拍马屁说京城军营闹得不太像话,正应雷霆手段整治,方得保大秦万年江山。还有脑子没转过弯来的,比如马贵人,她入宫前和侄子关系甚好,听闻死讯,立刻抱着肚子,哭哭啼啼地找上门,要皇上给她做主。

  

  皇上一边逗鸟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侄子为何会入京城军营啊?”

  马贵人道:“他自幼便想为大秦效力,端得是一片赤胆忠心。”

  皇上再问:“为大秦效力的途径不少啊?科举经商种田样样都很安全,为何非要从戎呢?”

  马贵人不敢说自家侄子文不成武不就,托关系进去混饭吃,只好哭着说:“这……他热爱军队,想在军中挣功名,报效圣上,也可光宗耀祖,出师未捷犯了点小规矩,却招叶将军毒手,可怜啊……”

  皇上叹息:“确实可怜,军中功名不好挣,那是用脑袋换的啊,这孩子今年多大?进京城军营几个月了?”

  马贵人急道:“二十三岁,三个多月了。”

  皇上:“为何一个想挣军功的人,活了二十三年,进军营三个多月,还不明白十七条太祖军规?”

  马贵人一时语塞,兀自强辩道:“是叶将军教导无方,胡乱杀人。”

  皇上拂袖怒道:“叶昭是持太祖的玄铁鞭,按太祖军规处置了你侄子,莫非你认为太祖的教导是错的,太祖立下的军规是胡乱杀人的?好大的胆子!”

  马贵人:“不……陛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肚子痛了。”

  她流着泪,颤抖不已,摇摇欲坠。

  “别跪了,你是双身子,流太多眼泪对孩子不好,”皇上赶紧扶着爱妃,安慰道,“这事已无可挽回,但你还有一个表兄弟在军里吧?我估摸他和叶昭的八字也合不来。既然他有报国与光宗耀祖之心,不如给他封个小官,再调个地方吧。你说去西南边军前锋营怎么样?那里立功的机会最多,待捷报传来,我便给他好好的加封晋赏。”

  

  西南边境常有夷族入侵,兼毒虫沼气无数,西南边军的前锋营号称“送死队”,里面用的是发配充军的犯人或是当地走投无路的穷人,能熬过几年活下来的,固然能升官发财,数量却寥寥无几。

  

  马贵人的脑子总算转过弯来了,赶紧跪下,磕头求饶。

  “不想去就算了,这是何必呢?”皇上再次将她扶起,含笑道,“虽然太子已立,儿子也不少了,但我对你怀中孩儿还是很欢喜的,最好是个和你长得相似的小公主,定会美貌过人。”

  马贵人一阵天旋地转,她觉得肚子真有点痛了。

  

  军营内,处罚后的各项事务整理还未结束。

  叶昭端坐主将厅,一份份查看各项材料,不知不觉已到傍晚。

  胡青优哉游哉地逛了进来,走到她身边,又转了个圈。

  

  她终于留意到对方的存在,抬头道:“狐狸,这些天为收拾这群兔崽子,辛苦你了,难得罪状收集得那么齐全。”

  “应该的,”胡青大咧咧地坐在她身边问,“明日正逢休沐,我们去喝酒?”

  叶昭摇头:“酒品不好。

  胡青:“我不嫌”

  叶昭:“我是说你酒品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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