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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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太学生联名在宫门外为民请命,这在大楚立国十余年来还是第一次。这群学子书生浩浩荡荡地从国子监街穿过中门大街,直至东市进入内城,再到宫门外,一路上引起无数官员和百姓的侧目,在京城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这些太学生在宫门外高声请愿,要求朝廷赈济灾民,惩治瞒灾不报的恶官,倒是让许多百姓拍手称快,只是很多本该管辖这些事情的官员对此事都不甚了解,不免有些打脸。

此事造成的影响很大,皇帝也不得不出面下谕,言明会派出御史探明灾情,就地赈灾,绝不延误,这才让太学生们散去。

皇帝接见了联名上奏的学子,并且回应了这些国子监太学生们的陈情,也让这些国子监的学子们感激涕零,恨不得立刻“肝脑涂地”,以谢君恩才好。士林也对御座之上的楚睿大为赞誉,写了不少歌功颂德的诗赋。

本朝言论比前几朝自由的多,现在这些国子监的太学生们以白身“陈情”,真的引起了皇帝的重视,甚至取得了成功,不得不说,这让一些没有进入朝廷的文人学士们看到了另外一种言路。

一切都按照楚睿和李茂等人的设想在一步步的推进着。腊月里,学子与清晨联名上奏,皇帝大发雷霆,当日中午下了谕旨,立刻派遣御史带着一支禁军出京,查明灾情。

第二天上朝后,楚睿就雪灾一事进行问政,世族派和保皇派又在扯皮不已,对“怎么惩治官员”和“如何赈灾”你来我往的争论,唇枪舌剑,颇有摆开拉锯战的架势。

这一切,皆应验了李茂和楚睿的预想。

好在他们留有后手。

最后“中立派”的吏部尚书张宁上奏,建议让受灾当地的官员配合京中派出的御史,先在当地赈灾,若表现好,戴罪立功,若赈灾不力,两罪并罚。如此一来,既能解决燃眉之急,又能让这些受灾地区的地方官不至于继续拖延。

京中在对那些提出弹劾的官员反弹如此之大,皆因这些地方官和京中高官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皇帝愿意先按下惩治罪责的事,以赈灾为优先,给了世族的高官们“皇帝又一次向他们妥协”的信号,加之重灾不赈确实有亏德行,便没有再阻碍此事。

政令一旦通达,做起事来就极快。

京中通往通州和汾州的各段驿道里,马上拨出近千人去洒土撒盐,清扫积雪,让受灾的百姓可以南下避灾,又在沿路设置粥棚,发放寒衣,派出兵士看管物资,防止发生哄抢。

京中达官贵族、富商名人也都捐出钱粮,加设粥厂,协助赈灾。

年底发生雪灾,自然是大大的触霉头,对过年也造成了影响,但也正因为是在年底,各地赋税都已经上缴国库,国库丰盈,户部尚书做起事来也有底气。

户部尚书自然是想在这次赈灾中大大露脸,每日里宿在部中。工部要负责清理道路,架梁架桥,还要防止雹灾,负责督促京城内外加固屋顶和房屋等等,户部和工部每日忙的旰食宵衣,恨不得手脚并用才好。

腊月二十三,正是祭灶之时,忽有汾州的密使入京,这密使没有从驿道走,一路行来颇有凶险,进京后不久就直接进入了宫中。

有官员密报,说是当地马场里负责养马的马曹在焚烧马尸。这位派出密使的官员叫做刘鹏,乃是汾州的参议,探查情况时被牧场的牧丞以“地方插手军务”的罪名扣押。另一位参议带着牧场地方的乡兵与管着厩牧事宜的马曹、兵丁已经对峙了几天。

等楚睿看到奏报,真是连吃了那些管马兵吏们的心都有。

根据张玄的推测,北方关外各部落的牧民今年冬天应该也遭受了雪灾,而且比关内的雪下的更大。

这些部落之人以牛羊为生,逐水草而居,若牛羊大范围冻死,在饥荒之下只能铤而走险,劫掠边关。他们上马是强兵,下马是牧民,而大楚的重兵大都布置在西边的边关,防御前朝胡人的反扑,北面边关大部分都是乡兵,只有少数精兵,来年还要重新部署军队。

汾州的这些战马关系到开春后可能发生的战局,楚睿甚至已经决定让兵部里管着“驾司”的主管带人亲自去汾州查验战马损失的情况。

此时传来马曹焚烧马尸的情形,让生性谨慎的楚睿不得不深思汾州的牧场已经到了何种可怕的地步。

汾州受灾,怕也不是当地官员瞒下不报,而是根本送不出去!

“宣李茂!”

皇帝宣召李茂时,李茂正带着家中两个孩子在祭灶。

因祭灶女人必须避让,所以作为家中唯一成年男丁的李茂,不得不告假回家。

最近六部因为赈灾的事情非常繁忙,他已经好几天宿在部里,两个孩子见李茂眼睛下深深的黑圈,也不敢聒噪,乖乖地跟着李茂一起祭祀灶神。

灶上设着灶神主位,主位前陈列着鼎俎,摆着猪头鱼鲜等祭品和稻草扎的草马。李茂带着两个孩子祭拜过灶神后,把旧的灶神画像揭下,让李铭用灶糖把灶神的嘴巴封上,然后将画像和草马一起投入火盆烧掉。

等正月初四,他们还要迎回灶神,又会是一番忙乱。

在这段期间,没有灶神监管,也不怕灶神打小报告,所以他们可以尽情饮宴,及时行乐,就算聚众玩骰子也不算是出格。

过了二十三,才算是彻底开始进入年里了。

李茂今日告假半天,部里和皇帝都知道情况。祭灶乃是大事,这时候宫中快马来人宣李茂,住在清水坊中的几位朝臣都在纷纷猜测是出了什么事。

李茂接到皇帝宣召的谕令,马上回自己房里换上官服,即刻入宫,都没有给正在后厅里处理年事的方氏打个招呼就离了府

两个孩子刚刚祭完灶神,见李茂被召走,一个奔去东园找娘亲,一个急忙赶往西园找两位先生。

府里有事,家中除了李茂,就只有两个先生能够商量一二了。

话说李茂骑着快马往宫城里赶,一路上就在想到底是通州出了事,还是汾州出了事。

汾州要出事,必定是出在马场上,而通州要出事,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这政事无小事,两州都关系到无数百姓,李茂内心里希望两个州都不要出事,可是皇帝召的这么急,让他不得不做着最坏的打算。

待他进了宫,见到了圣上,礼才行了一半,楚睿果然沉声说道:

“李卿,刚刚有加盖了汾州参议之印的密折上奏。汾州的马场出事了。”

李茂是国公爵,行礼时本可不必下跪,但楚睿这一句话让他弯腰变成下跪,双膝着地,直接俯下身去。

“臣有罪。”

李茂是兵部侍郎之一,管着武选、地图、车马、甲械之政。现任的兵部尚书乃是李硕的老部下,对李茂颇有照顾。这位尚书已经年老,实务大都是李茂和另外一位侍郎在做,想来用不了几年就要告老还乡了,到时候若无差错,李茂应该会晋升为兵部尚书。

汾州的马场乃是兵部“驾司”直属,已经建立了有八年了,此前从未出过错。汾州的马车专门为军中、驿站和皇家提供良骏,各地从贸易或其他渠道得到的良种,也都会送往汾州的马场进行繁育。

李茂作为兵部的执事官员,汾州马场出事,他也要为此负责。

“现在不是说罪不罪的时候。你看这封密折。”楚睿扶起李茂,将密折递与他手。

李茂谢过皇帝,打开密折立刻就读了起来,越读越是心惊。

原来汾州大雪,在刚刚下起来的时候,汾州就有地方官已经上报了上司,要求派出使者。汾州布政使同意了左右参政的上书,派出使者从驿站出发,进京上奏。

而后汾州大雪越下越大,京中却没有来人,作为主官的布政使也不着急,左参议刘鹏不免心中生疑,就暗地里派人去查看,后发现那使者滞留在某个驿站中,并没有上京。

理由是驿站马匹冻伤,无马可用,他自己的乘马马蹄冻坏,自己也得了风寒,病在驿站中。只是不知为何那驿站里竟无人回报也无人照顾,导致那使者差点因为风寒而病死驿站中。

汾州产马,汾州驿道的每个驿站中都有至少五匹马负责换乘。即使是冻伤,也不可以一匹马都没有。这位叫刘鹏的参议老成持重,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继续慢慢调查。

而后大雪,马场又有人来报。兵部在汾州直辖的马场里因为天寒突发了疫病,骏马纷纷病倒,为了防止健康的马也受到传染,牧丞要求焚烧马尸,就地掩埋。

汾州军政是分开的,这马场之事并不归布政使司管辖,上报此事,也只是做个报备。可是联系到驿站里也无马可用,刘鹏心中实在忐忑不安,连夜动身,将骡子和驴子的脚上裹着稻草,冒着大雪赶往汾州北面牧场所在的灵原县。

他到了灵原县,先是找到了当地的县令详细的问清了马场的情况,在得知确实从腊月十八日开始就有焚烧马尸的情况,赶紧找了一位善于治疗牲畜的郎中偷偷去查看堆在马场之外等待焚化的马尸,确认都是冻死,并无疫病后,他的心中极为震惊。

刘鹏乃是经历过战乱的老臣,深知战马的重要性。他担心马场里发生了大事,有人要利用战马冻死的事,私藏战马作乱,一边派出密使进京,一边摆出身份,亲自与马场所在的主官交涉,却被禁止进入马场,甚至被看守马场的蛮横兵丁给扣押了起来。

刘鹏是左参议,那县官不敢有失,带着乡兵与马场的兵吏对峙,要求释放刘鹏,但地方官员不准过问兵马军营之事乃是先皇定下的规矩,乡兵也不敢强入马场,双方陷入僵局。

这一场大雪,牵扯出隐户、世族、马场、军政、驿路等诸多情况,实在出人意料。以前风调雨顺之时,没有灾荒,还不能显现出这些危机,此时天灾一起,人祸蜂拥而至。

“依臣看,汾州马场之事颇有可疑。若不是马场官员私藏战马,就是这些战马中有什么猫腻。连驿站的驿马都不足,可见情况实在严重。”

李茂知道此事他是避不过去了,索性自请出巡。

“臣自请前往汾州,望陛下准许!”

他是信国公,又是兵部的主官之一,位高权重,马场里的人敢对汾州的地方官蛮横无理,那是因为有先皇定下的规矩。此时李茂出巡,乃是上官,又是国之重臣,当地官员必须全力配合,李硕在军中颇有威望,作为李硕的嫡子,李茂更是合适的人选。

楚睿此时正等着李茂这句话,听到后立刻大喜道:“信国公忠心耿耿,朕甚是欣慰。李卿这次前往汾州,诸事复杂,或有凶险,朕需要细细斟酌其他随从之人,李卿先回府准备,待人马齐备,你等速速赶往汾州!”

“臣领旨。”李茂跪下接旨,不由地在心中暗叹一声。

这一出巡,不知何时才能归家,年底大小祭祀,竟是无人主祭了。

实在不行,不如让李锐主祭吧。他今年已经十四,渐渐也懂事成人,搁在乡野间,也要顶门立户了。以后他不在府中,家中男丁以他为首,他总是要扛起事来的。

只是汾州现在酷寒,他从小没吃过苦受过冻,恐怕这次要掉一层皮了。

第51章 贤妻妻良母

北园,持云院。

呆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哪儿都不想去的顾卿,正在教几个丫头织毛衣。

对,你没看错,就是织毛衣。

自古到今,权贵人家的生活都是很安逸的。即使在这个没有马桶、没有空调的时代,夏天热不到她,冬天也冷不到她。

至于如厕,只要去厕房方便即可,自会有人处理。她这卧房连着的厕房,比她在现代上过的豪华厕所还要干净。地上铺着光滑的地砖,里面还放着许多种着香花芳草的盆子,她第一次上厕所的时候,就为此吃了一惊。

她已经年老绝经,连月X带这种传说中的神物都是用不着,就算有什么不方便的,也不会比现代时下乡看病更艰难。

如今顾卿过上了这样的生活,她只想说一句

——请来这样来的再猛烈一些吧!

可这世界上有些事情是能通过金钱和权势改变的,有些却不能。比如说衣着打扮,比如说一些观念。顾卿并不是妄人,没想过以自己的身躯去撼动整个历史的车轮,但是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她还是想改变一二的。

比如说,织毛衣;再比如,羽绒棉袄。

这想要织毛衣的想法,顾卿是早就有了。到了这里以后,她里外都是长衣长裙,穿起来不方便不说,天一冷,里三层外三层更是麻烦。

到了冬天,他们这些主子盖的都是蚕丝被,里面填充的全是蚕丝。外穿的衣服大都是貂裘和狐裘,夹衣棉袄有蚕丝的,也有填充棉花的。因棉花洗过几次就不保暖了,棉布也容易褪色,主子们的棉袄多是穿过一冬就不用,第二年再换新衣。

穷人家里为了一件棉衣能多穿几年,通常都是不洗的。太脏了就拆了面子换面。可就是这样,棉花吸潮,也会越来越硬,越来越不保暖。

她听下人们说,有些穷人买不起棉袄,过冬时穿葛衣麻服的都有,她都无法想象麻衣怎么过冬。她只有夏天穿麻衣,穿过麻衣的人都知道,那麻布都是洞,夏天用来透气还好,这冬天……

好在冬天不需要耕种,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点个火盆取暖,冻死的倒不是很多。

顾卿无聊的时候也曾看过自己的衣房,见到里面有那么多穿了几次就不穿的衣服,可惜的要命,可是她用的布料都是好东西,有些甚至是贡缎,不可以胡乱赐给下人,所以她每次送人衣服之前,都要问过花嬷嬷,确认无碍的,才赐给丫头和婆子们。

邱老太君原本就不吝啬,顾卿更是大方,现在凡是被分到北园去的下人,没有一个不是欢天喜地,喜笑颜开的。

顾卿到了古代很少出门,在室内还好,地下有烧热了的地龙,屋子里摆着炭盆,倒不冷。但是李锐每天却还要勤习弓马,穿不得厚棉袄或大裘,只能穿着厚夹衣,今年冬天大寒,她看着李锐在寒风中一次次的拉着弓,有些心疼。

所以她就想尝试看看,能不能织出羊绒衫来。

在去年春天的时候,她就想过此事,还吩咐了方氏去给她找些羊绒、兔绒等物,想办法纺成细线。

她以前看过动物世界,知道羊、兔子等动物,每到春夏之交都会脱毛,动物们需要脱去细密的绒毛过夏;到秋天,又重新长出过冬。她想让方氏在庄子上找一些人,专门帮她纺织这种绒线,然后送到府里来。

她想的简单,结果到了夏天,庄子上的人来报,说是羊绒太短,纺不成线。这时顾卿才想起来,中国好像是不产绵羊的,山羊的绒毛纤维太短,以这里的生产技术,怕真的纺不成线。于是她便让庄子上的人掺入其他东西试试,实在不行,只好作罢。

也不知道庄子上的人是如何实验的,总之,在秋天时,各种绒线就被送到了顾卿的院子里来。除了羊绒掺羊毛、羊绒掺细纱的线,还有羊绒掺兔绒,掺狐绒的。甚至单独的兔绒线、狐绒线都有,只是这两种数量不多,织不成几件衣服。

顾卿见庄子上的人果然把线给鼓捣出来了,连忙派人去重重赏了。

方氏虽然觉得老太太这是瞎折腾,可这是府里的老太君,要做什么都听着做着,也不好多言,只是把那庄子上的人叫上来细细吩咐了,纺线可以,不可把过冬的羊身上的羊毛也剪了,若是冬日里冻死了羊,他们就得自己赔。

这些庄户被顾卿重赏,原本都已经准备回去再剪羊毛纺了,再来讨赏了,被方氏这么一敲打,连忙都清醒了过来。若是冬天不冷还好,慢慢伺候着这群羊祖宗也能熬过冬,可要是天寒,真的会死许多羊,这才作罢。

也亏他们收起了贪恋,不然今年天气大寒,他们一点赏钱还不够赔羊钱的。到时候进府不是讨赏,是讨打了。

不过,到了年底,庄子里要向府里进狐皮、兔皮和其他动物皮毛的时候,他们长了个心眼,留下了不少绒来,后来又统统混纺,制成一种花麻色的细绒线来,给送进了府里。

顾卿原本只是想尝试尝试,结果真的被人鼓捣了出来,心中自然是大受鼓舞,一天到晚琢磨着她在现代的东西有多少能复制过来用,又不惊世骇俗的。

归田园居里鸭子多,顾卿有一日看到鸭子,突然想起了鸭绒被和羽绒服,就打起了鸭绒和鹅绒的主意。

鸭子身上味道重,古人是不用鸭子身上的毛羽的,像是红楼们里那样用孔雀羽毛掺金线纺成进线做衣服的倒是有不少。顾卿来自现代,知道鸭绒和鹅绒也是好物,便吩咐去下人们去弄些拔下来的鸭毛,将绒取下后洗干净晒干,留做备用。

话说顾卿得到了庄子上送来的各色绒线后,便叫府里工坊里的人做了一些粗细不等的竹针来。她要求这种针光滑耐用,两头不会刺伤人,那些府里的匠人自然就选些上好的竹子,细细打磨,做的光滑无比,这才送进持云院里。

顾卿织毛衣的技术是在大学时跟着同寝室的室友学的,那姑娘立志要成为一个贤妻良母,举凡编织、烹饪、做布娃娃,什么都会,简直让顾卿恨不得把她给娶回家去。

大学时空余时间多,顾卿和其他几个室友便跟了这个室友学习编织,先学的是织围巾,顾卿给全家所有人都织了围巾以后还不过瘾,又没有人送了,便开始学织帽子织手套。

再后来,就学织毛衣。

毛衣远没有织围巾那么容易,她学了很久才学会怎么拼袖子接领子,后来织了几件后累的手指抽筋,还是觉得买的毛衣好看又方便,于是就渐渐荒废了这门手艺。

此时再拿起竹针和绒线,顾卿顿时觉得十分亲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四个女孩子住同一间卧室嘻嘻哈哈,戳着竹针,织着毛衣的时候。

如今不知那位“贤妻良母”可有得偿所愿。反正她是贤妻也当了良母也当了,现在连便宜孙子都有两个了,还有好几个堂孙。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邱老太君要了许多绒线,大伙儿都在想着她是要纺成什么布。但是邱老太君要的都是细绒线,绒线易断,这么细,织机一拉扯肯定断裂,不可能成布。若是粗绒线,那做出来就是厚布,难不成是要做地毯?

等邱老太君拿起两根竹针,带着线团不停的交错编织以后,一条长长的绒布就被她织了出来。一干丫头婆子看的眼睛都瞪圆了,直呼神奇。

顾卿一开始拿的是围巾练手,她织毛衣只会上下针和平针,围巾却会很多花样,什么“单元宝双元宝”、“情人节鱼骨针”等针法都烂熟于心。

只是羊绒围巾毕竟没有毛皮暖和避风,她本意也不是来做围巾的,所以当她渐渐熟悉了针法以后,马上就开始把李铭的身高和尺寸要来,就开始先拿他的衣服练手,织起贴身的套头衫来。

至于选李铭,当然是因为他个子最小,打起来最不费功夫啦!

顾卿现在附身的这位邱老太君,已经有一些老花了,时不时头晕目眩的毛病手抖也让她打一会儿就要歇歇,原本是想给李铭打长袖套头贸易的,到最后,只做成了一件马甲背心就没下文了。

她手底下这么多丫头婆子,还有针线房的那么多下人,干什么要自己织啊?教会别人怎么织就行了啊!

针线房的下人年底事多,顾卿也不好意思让她们再多做活,眼睛会受不了。所以她先教了手下“四云”和几个二等丫鬟怎么织针,怎么成衣。

古时候的技法和手艺有许多都是不传的,闺阁之中有些小姐想要学会绣娘的独门技法,也都还要正式拜师才能习得。府里太夫人在教的明明就是什么独传的本事,却没有藏私,几个丫头都非常感恩,自然学的加倍努力。

她们都是很聪明的姑娘,在拆拆织织,拆拆织织里,很快就学会了毛衣的织法。她们一学会,顾卿就轻松多了。除了李锐那件顾卿是在自己织的,李铭已经成了的那件背心,府里其他主子的毛衣都是她们在织。

于是就有了顾卿歪在房里的罗汉床上织毛衣,身边几个大丫头小丫头也低着头在织的情形。针线房里各个主子的尺寸都有,倒不用再量,容易略有弹性,做的贴身一点就好。

细羊绒线织的羊绒衣可以穿在中衣之外,棉袄之内,既轻薄又保暖。顾卿身上已经穿了一件狐绒的,香云正在给她织羊绒裤。

府里其他主子的也都织好了,只是顾卿没让下人把羊绒线染色,基本都是本白的,做出来式样有些单调,几个丫头便在羊绒衣上想些花样,用些漂亮的扣子,又用粗一点的丝线绣了一些花样。

顾卿看着榻上已经制好的几件衣服,不由得心中大为得意。

啊哈哈哈,劳动人民的想象力是无穷的!劳动人民最光荣哇!

至于那些鸭绒,收集的并不多。顾卿让人做了两件棉袄,里面没有填棉花,而是填了那些鸭绒。这里又没有防水布,所以这“羽绒服”外面的布料选的是细密粗厚的呢料,里衬则是用轻薄的羽线绉,防止漏绒。

李锐那件是黑地洒金的,李铭那件是大红的,顾卿让下人拍打后发现没有钻出白绒来,拎着也不厚重,信心大满,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极其了不起的事情。

其实无论是蚕丝,还是好的皮子,信国公府都不缺。他们的庄子上甚至养着许多狐狸和狍子等动物,就是为了给公府里用的。顾卿这么折腾,实在也是在国公府里呆的太无聊的缘故。

身为信国公府最高级别的女主人,她并不缺吃穿,可她就是想弄出点自己熟悉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真的有用,真的存在过。

现如今她身上穿着狐绒的绒线衣,裤子里贴身套着温暖细软的羊绒裤,手中端着棒针,再看着一屋子丫头都低着头织毛衣的情景,不知道怎么的鼻子一酸,眼睛也热了起来。

顾卿正感春悲秋着,李茂带着三个孩子进了屋。

“咦,你们怎么一起来了。”顾卿收起心中的伤感,放下了衣服。丫头们看见李茂和几个孙少爷进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毛衣,退到老夫人身后去。

李钧、李锐和李铭都给顾卿行了礼,顾卿笑嘻嘻地受了。她听说李茂一大早被宣召进宫,还以为今天又回不来了呢。

“娘,我明日要去汾州办差,怕是年节都赶不回来了。”李茂自中秋灯节的事情以后,也开始慢慢和顾卿聊一些朝中的事情。

“汾州受了雪灾,陛下怕那边马场有失,派我出去巡查。”

哦,懂的懂的,要去出差。就是年都不让人过就出差,怕是这雪下的真的很大。

“我不在府里,府中只有媳妇一人管家,怕是有不周全的地方。我走后,家中还是尽量不要张扬,除了一些家中的亲戚旧交,其他人的拜访最好是回了。年底家庙需要人主祭,还有其他的交际往来,我准备让锐儿来做主。娘也多看顾提点着。”

“咦?哥哥?”

“我?”李锐来之前并不知道叔叔的打算。他是和李铭在来持云院的路上碰到了李茂,才三人一起进的园子。

李茂这么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也是进入朝堂之后,才知道人丁单薄的坏处。

他突然乍得国公之位时也不过是二十多岁,他不比兄长,一直就被视为继承人悉心调教,也不没有兄长聪明。那时他身上没有官职,父亲去了,家中重孝,他一天到晚都闲在家里,除了养儿子和侄子,一点旁的事情都没有。

哥哥刚去的那段时日里,他是真的把李锐当做自己的儿子在养的,他夜里做噩梦,他每夜都起身去看个几次,唯恐他被魇着。他是男人,阳火旺盛,每次他一走到床边,李锐就会安睡。

可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患得患失。再加上妻子时不时在耳边吹枕头风,渐渐地,他看这侄儿,就真的哪里都不对劲起来。

大哥身死,他必须要开始顶门立户,要开始走上仕途,承受各种复杂的局势和凶险。他要拼尽全力去为全府上下拼个前程。可若辛苦劳累的是他,承受风险的是他,凭什么最后要给他人做嫁衣?

他也是他爹的儿子!

所以,他默认了方氏“捧杀”的举动。

后来,他进入朝廷,眼界渐渐开阔,身边尽是家国大事,这些后院里的勾心斗角,竟也渐渐看不进眼里了。他并没有大哥过目不忘的本事,也不像父亲那样心中有大智慧,能够立足在朝堂之上,无非就是多学,多听,多努力而已。

最开始时,他每天忙得连睡觉都睡不到两个时辰,身边又毫无帮手,明明应该是最亲近的两个亲戚,也都指望不上。

妻子的娘家也是功勋出身,岳父身为大理寺卿,自然是要避嫌,不能在朝堂上对他偏颇;锐儿的舅家,这算是府里最正经的姻亲了,却大约知道了他的“捧杀”之事,而在朝廷上对他袖手旁观,隐隐还有排挤方氏弟弟的动作。

他和方氏自以为聪明的手段,在那些真正的“聪明人”眼里,都是笑话。怕是他娘都早已知晓,所以才不动声色的把锐儿移进持云院,然后又操持先生和新进下人的事情。

他娘以前是最不耐烦管家的。

老太太现在一反常态,开始高调,不但默出“三国演义”,做出“射玦”、“三国杀”等物,恐怕都是忧心他会暗害这个侄儿,才开始慢慢为信国府造势,即想让他和李锐立起来,也是想让更多的人注意到他大哥的这个遗子吧。

他在不知不觉间,似乎改变了许多东西,也错过了许多东西,更是丢失了许多东西。

如今他已经知道自己走进了一个怎么样的误区,自然是不准备再一错到底了。

这次让李锐主祭,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但凡家中能做主祭的,不是家主,就是嫡长子或有德的长辈,他这般做,就是要重振李锐的身份和地位。

外界既然传他要谋划侄子,他就不妨打打这些人的脸。

他这信国公如今做的有滋有味,可真正让他有得意的,并不是他如今位高权重,而是他已经渐渐有了底气。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如今他已经渐渐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也明白自己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就算他不再是信国公,他觉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皇帝需要他,勋贵需要他。若他不是信国公了,第一个不甘的反倒是他们。若他渐渐没用,那也是他不争气,怪不得别人。

他会好好培养儿子,也会好好培养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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