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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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命还要不要了?

“小爷倒要看看,是谁在仗势欺人!”

刘鸿渐声势逼人的跑上了楼,一嗓子石破惊天,震得二楼人人都向他看了过去。

一句“仗势欺人”,倒引起了李锐不好的回忆。他扭过头,和那刘鸿渐打了个照面,顿时心里暗叫了一声。

‘冤家路窄!’刘鸿渐。

‘冤家路窄!’李锐。

“李胖子,原来是你!”

这刘鸿渐不是他人,正是几年前和他打了一架,将他从楼上撞下,差点破了相的前吏部尚书之子。

只是那位刘尚书在任上时表现不佳,只干了三年就给他舅舅让位了,如今那刘大人是礼部的右侍郎,官降了两级,也不在吏部任官。

也许是因为他前脚揍过李锐,后脚李锐的舅舅就挤走了他爹的位置,这位刘鸿渐对这李锐向来横眉竖眼,当做对头一般。

好在两人平日里没什么交集,刘鸿渐也比李锐大了三岁多,随着年纪渐大,不再像当年那般嚣张了。

只是毕竟还是京城纨绔的少爷脾气,眼睛里容不得砂子,改不掉的。

“我就说那掌柜的居然敢把我先定下的位子让人,原来是害怕了信国公府的嫡长公子……”刘鸿渐带着家人就往他预定的那桌走,“你知不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亏你还是李国公的侄儿……你干什么?”

大皇子的两位护卫伸手拦住了刘鸿渐,不让他再往前走上一步。

那架势,若是他再敢往前,就要把他脖子扭掉了。

刘鸿渐听说过李家的家将都是老国公一手带出来的沙场猛将,随便一个都是以一敌十的角色。只是他没想过这家将会蛮横到这种地步,居然敢拦住他一个官宦之子。

他堂姑可是宫里的娘娘,一个下人敢对皇亲国戚动手,这是不要脸也不要命了?

楚承宣身为大皇子,在宫中何时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仗势欺人”?他看着这傻不拉几的蠢货要发横,立刻就想指挥护卫把他拖出去丢下楼。

谁耐烦他在旁边叽叽喳喳?

李锐神色复杂的坐在椅子上,眼前这刘鸿渐的脸奇异的和当年梗着脖子硬要花灯的楚应元叠合在了一起。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联想,但这种联想明显触动了他,让他不止是坐在那里。

李锐看见楚承宣吩咐禁军宿将要让人把他丢出去,连忙起身阻拦,微微躬了躬身子和坐在主座的大皇子说道:“殿下,这人与我昔日有些恩怨,我想向殿下讨个恩典,此事由我来处理,可否?”

大皇子自楚应元的事以后一直对李锐有种愧疚,总是想着偿还他一二。只是李锐和他叔叔是一个性子,对待皇家十二万分的恭谨,从来不肯说上一句不甘,倒让他一直过意不去,找不到机会解开这道心结。

如今李锐难得低声求他,他也乐得卖这个面子给李锐,无非就是要借着禁卫的底气教训这小子一顿,这点面子,他还是要给这个伴读的。

毕竟李锐的面子也关系到他的面子嘛。

“好吧,此事就交给你了。要打要骂,随你就是。”大皇子无所谓把头扭向窗外,示意自己不在意了。

“殿下言重,这位是刘大人家的公子,正是刘贤妃的堂侄,我哪里敢打骂与他。”李锐怕大皇子对他太过侮辱,连忙先给这位背了书。

“……哦。”

难怪李锐要求这个恩典。若是他自己,还真不好拿这位怎么样。

李锐得了大皇子的准话,起了身就向被拦住的刘鸿渐那里走去。

三个伴读在桌上小声的讨论着。

熊平:“他为何要喊李锐李胖子?”

‘李锐要是胖子,那我岂不是痴肥了?才不是,我只是有些微胖而已!微胖!’

仇牧:我听他弟弟说,他兄长当年很胖,连走路都喘,十二岁以后练了弓马的功夫,这才瘦下来的。

秦斌、熊平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地叫道:“什么?”

“早知道我也多练练弓马了。”熊平低头看了看自己凸出来的肚子,发现看不见脚尖,心里更加难过了。

“十二岁才开始练?那不才两年?”秦斌想到自己一次次被李锐的蛮力挑到马下,恨不得去质问他爹当年说的“你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人家才练两年!他都练了十年了!

莫不是骗他练武才说的假话?

“你们说李锐会怎么样?揍他一顿?”仇牧好奇地看着李锐的背影。

“李锐性格内敛,应该不会。我觉得会用言语羞辱他一番。”熊平捻起一颗豆子塞进嘴里,觉得这味道回味无穷,又连续抓了好几颗一起放进嘴中。

唔,娘说“吃豆豆,长肉肉”,他是不是少吃点?

算了,回头练弓马减肥吧。

刘鸿渐在气头上的时候,恨不得李锐能出来让他揍一顿,可李锐真的走出来了,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看着眼前比他还要高壮的李锐,哪里还能找得出半点当年“李胖子”的样子?

若说现在动手,怕吃亏的是他也不一定。

当年他就觉得这孩子力气大,若不是占了他动作迟缓蠢笨的便利,怕是也打不过他。如今他已经不再痴肥,这……

“李锐,你占了别人的座位,连声道歉都没有,还要脸不要?你信国公府的名声就是这样拿来败坏的吗?”刘鸿渐在“信国公府”上重重的咬了音,让二楼所有的客人都看了过来。

如今这酒楼二楼能坐下来的,大部分都是官宦富贵人家包的位子。下面的舞台前排票不易得,后排和贩夫走卒坐一起又有些跌身份,所以这两边的酒楼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刘鸿渐一张嘴就咬死了李锐“仗势欺人”,不可谓不狡猾。

果然,李锐皱了皱眉,觉得自己把他和楚应元联系起来真是傻弊了。

楚应元从来不会说“你要不要脸”,人家直接上来呼脸,呼到呼不到呼了再说。

“刘兄,我并非有意抢了你先定下来的位子,而是事出有因,不得不如此行事。我们几个等会胡戏一开就会下去,能不能劳烦刘兄先在一旁等一等,等胡戏开了,我们就把这位子还给你?”

李锐没有说明大皇子的身份,但还是好言相劝。

无论是哪家公子,在大皇子面前都只能退让的份儿。

“什么原因让你这么一点时间都要坐在这?你们不能下去在前排等吗?”

刘鸿渐一听这李锐居然能拿到他爹都要不到的前排之票,忍不住在心里深深地嫉妒了起来。

听说现在李国公权势惊人,深受陛下信任,一定是有人巴结他家,才给了他票。

小人,佞幸,哼!

“还望刘兄宽宏,改日我一定登门道歉,这次我还有几位其他好友都在这里,若是只有我,我一定还了……”李锐好生好气的拱了拱手,先服了软。

这刘鸿渐虽然是个纨绔,但并不是个不懂眼色的纨绔。

当年他敢揍李锐,是因为李茂还没有得势,他也不过只是信国公的一个侄儿而已。

如今一样的场景,一样的情形,却是他不敢再动手了。

“算了,看你有朋友在,我也不跌你面子。我就在楼下等会儿吧。”刘鸿渐纳闷的看着坐在主座的少年,晃了晃脑袋先退让了。

“看样子,李锐去服软了?”秦斌不敢置信的放下筷子。“那人什么来头?”

“我们如今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锐做的是对的。”上阳殿的詹事赞许的点了点头,夸了李锐一句。“是个稳重的孩子。”

他却忘了李锐也曾是个当街将项城王世子按在地上胖揍一顿的热血少年。

李锐回了座位,大皇子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摇头道:“你大可不必让他的。”

有他的身份在这里,那刘家小子也只能低头乖乖溜走的份儿。

“我想试试看,换个地点,换个人,换个法子,会不会结果不同。”李锐说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

“罢了,随你高兴吧。”楚承宣无所谓的看着窗外的夜景。

舞台边四处张灯结彩,将整个舞台照的浑如梦幻仙境一般。

如此良宵美景,不过是一件小事。

刘鸿渐坐在楼下等着李锐他们走,虽然面子上觉得实在难看,但人家位子也占了,好话也说了,他也不知道那位子上坐的几个少年是哪家的公子,信国公府公子交好的人家,总不会是贩夫走卒之流。

锣鼓声终于响起。

待刘鸿渐看着李锐恭恭敬敬的跟着那为首的一个少年下了楼时,脑袋里电光火石般想起了一个可能。

五个人,年长的少年不走在前面,反倒是年幼的打头……

李锐也要让了主座……

李锐向他服软,让他再等一会儿……

李锐并不知道这时刘鸿渐在想什么,他和熊平都在二楼看到了自家人的踪影,便和大皇子一起下去和他们汇合。

刘鸿渐站起身,眯着眼看着他们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去。

为首的少年并没有停下来谢过他的座,也不觉得他在这里等有什么不对。倒是后面几个小少年都向他不好意思的拱了拱手。

什么人,天生就是天之骄子,人人都要向他低头?

什么人,已经习惯了别人的退让,完全不在意别人在想什么?

什么人,出门会带着这么多护卫?

他瞪大了眼,猛地扭头向李锐看去。

他大可不必这样委曲求全的。

李锐似是察觉了刘鸿渐的目光,走出门之前回头看了他一眼。

刘鸿渐对他笑了笑,做了一个揖。

那口型是:

——“谢啦。”

谢啦,让我没有丢更大的脸。

谢啦,让我没给家里惹祸。

李锐似是理解了刘鸿渐谢他什么,笑着摆了摆手,对他颔了颔首出去了。

那一刻,李锐心情大好,觉得似乎有什么固执已久的郁气终于散开。

连天上的明月,都更亮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纨绔子弟要是真心和你交好,也是最重义气之人。

小剧场:

算了,谁叫他们中原地大物博,四方都羡艳呢。

胡人:中原钱多,人傻,速来!

第177章 李铭倒霉

李锐是在当了大皇子的伴读之后,才理解到他们这样人家的孩子,是不可能过着真的随心所欲的生活的。

仇牧心眼小,但却从来不敢对着大皇子使小脾气;

秦斌不耐烦读书,可授课的学士只要一说大皇子御人不力,他就会默默咬牙把功课再做上几回,做到学士满意为止;

熊平是宗室子弟,总是借着自己的身份和好人缘与其他两位皇子的伴读交好关系;

而他,也在日复一日的宫廷生活中学会了什么时候该审时度势、什么时候该先声夺人。

这实在是一件很残酷的事,皇宫像一个无形的大筛子,让他们所有人学会了把自己筛上一遍,提前学会了“为臣之道”是什么。

臣服,是他们首先学会的东西。

也许这才是先皇和陛下一直推崇“伴读”的原因。希望加深未来君臣间的感情维系也许是一方面的因素,但作为大楚执牛耳者的家族们的嫡子嫡孙,先让他们自己给自己打上“臣服”的烙印,以后反抗的可能就会小的多。

李锐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在长久的成长过程中,他已经习惯了委屈自己,顾全大局。

他也许永远做不到楚应元那般以死相破不受束缚,也做不到齐邵那般笑着承受在束缚中重新寻找未来,但这并不影响他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想要的生活,就是所有他关心的人都能幸福的生活。

从刚才经历的事情中,他感受到退一步未必就是不能忍受。

有些事情,并不是必须要争个你死我活的事情。赢了面子,失了心情,到底赢或没赢,谁也不得而知。

相反的,他退让了,得到了刘鸿渐的一个笑容,一句道谢,似乎收获的比面子更多。

像楚应元那样的人还是很少的。大部分官宦子弟,还是像他,像刘鸿渐这样,一举一动都考虑着家族的影响,一举一动都要前后思考太多。

不是他错了,也不是楚应元错了,而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他们都要跟着大局而动。

所以,长期以来困扰着他的问题,突然不再是个问题。

十四岁的李锐在思考着青春期少年都会思考的“我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的问题,而他的弟弟李铭则是被孙燕妮的话逗得前俯后仰,笑的连平日的礼仪斯文全不见了。

“孙家妹妹,你可真逗。”李铭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你娘后来怎么说?”

“可不是呢。我才八岁,为什么要学中馈啊?我手都被切破了,我娘一点都不关心我疼不疼,反倒笑话我,问我是不是在滴血认亲……”

“噗!”

“噗!”

“我才不是猪呢!我要是猪,我爹我娘就都是猪了!”

“哎哟我的肚子!”李铭实在是笑的不行了,路上的行人看他都像在看傻子。“你应该常和我哥哥说说笑话,他如今就知道凶人。”

“我哪里在说笑话嘛!”孙燕妮实在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和她说话说到后来都会笑,人家明明是在很认真的抱怨好不好!

“好了,好了,不是笑话,不是笑话。”

“……万宁!万宁!”一旁还在跟着笑的李钊突然看到了人群中穿着一身红色衣裙的万宁,掩不住兴奋之情踮起脚来挥舞着手臂。

“在这里,在这里呢!”

李钊一声大叫,这才让两个孩子忽然晃过神来。

“咦,都走到这里了?”

“哇,好大的戏台!”李铭被面前高达数丈的戏台吓了一跳。上次灯节放孔明灯的“放灯台”还没有它一半高。

万宁和家人站在前排等着自家表哥,并没有听到李钊的声音,但她身边的护卫听到了后面有个小孩子在喊他们家县主,于是和自家县主通报了一声。

她笑着盈盈转身回望,一身石榴裙猛然间像是开了花似的飞舞了起来,直直地撞入了李钊的心间。

她抬起手,也朝着李钊摇了摇。

灯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钊哥,你怎么了?万宁县主叫我们过去呢。”李铭一头雾水的看着堂兄呆傻的站在那里,轻轻一推……

李钊摔了个大马趴。

“我不是故意的……”

“哎哟我的天啊!”

李钊满脸“天啊她没看见吧”的表情飞速的爬了起来,却发现万宁眼睛已经眯成了弯弯的月牙,顿时一张脸的颜色比那戏台的柱子还要红上几分。

李铭推搡着满脸羞窘的李钊往那台前而去,自然有在舞台下招呼的汉人小厮热情的迎着他们往前走。

待到了万宁旁边,万宁让下人给了那小厮一个桌子数个位子的票,就算是替李钊李铭等人付过了钱,让他不必跟着伺候了。

“万宁县主金安。”孙燕妮见过万宁几次,知道她是皇室中人,不敢怠慢。

这一下,李钊和李铭愣了半天,不知道是该跟着行礼,还是和平日里一般当做熟人对待就好。

万宁搀起了燕娘,笑嘻嘻地说:“这位是孙家的妹妹燕娘吧?我还记得你呢,一天到晚都在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你喊我万宁姐姐就好。”

这是平辈论交,不拘身份的意思了。

“谢谢万宁姐姐。”孙燕娘也不喜欢对人福来福去的,但是她娘严厉,她从小礼数周全惯了,一时条件反射,礼多人不怪先。

李铭和李钊总算松了口气,所有人都欢声笑语的在万宁身边坐下,这前排一张大桌能坐四五个人,每张桌子之间都有两米远的距离,错开摆放,既听不见隔壁人说的话,也不会挡了后面人的视线,想来摆放位置的人还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李铭左右看了下,好奇地问道:“德阳郡主没来?”

怎么只有万宁一个人坐在这里呢?

万宁轻笑了一下,“我姑姑和我姑父一起出去玩啦。他们每年中秋都屏退了下人自己出去玩的。”

她姑父九死一生回了京,她姑姑自然是一刻都不愿意离开丈夫了。

“你姑姑姑父感情真好,我爹也在家里陪着我娘,没有出门。”李铭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反正大人恩爱起来的时候,小孩子是顾不上的。

等他以后也娶了媳妇,绝对不这样!

一旁的李钊听到他们说起这个,一下子就想到了家里的娘亲。

娘这个时候……应该带着下人婆子们在拜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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