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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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夏芍面朝着冷以欣。

冷以欣此时脸上已经红肿起泡,面目全非。从夏芍进门起,她被暗劲震了两回,内腑已经受伤,现在又受了这一番折腾,头脑早已晕乎乎。她看着夏芍站在她面前,视线却已模糊,强忍着睁了两次眼便疲累得想闭上。

夏芍冷淡的声音却在这时传来,“这就撑不住了?这怎么行?我答应你了,要送你去见你的父母,可不能食言。”

冷以欣意识模糊,却还能听得清夏芍的话,顿时内心一怒,剧烈的起伏让扎在胸口的玻璃刃割着肉,她顿时疼得一个激灵!

“不过,你确定你父母见到你,他们还认识你吗?”夏芍走到冷以欣身前,缓缓蹲了下来,看着冷以欣倏地睁大眼,目光没有焦距,却偏偏倔强地死死盯住她。

夏芍目光再寒,伸手,抓着冷以欣的头发,往地上一撞!

砰!

夏志元和刘景泉都心口一紧,听夏芍道:“你的脸就算完好的,大概,他们也不认识你了。你这副样子,谁认得?你自己认得吗?”

冷以欣额头剧痛,眼却瞪得圆,她自己认得么……有的时候,照着镜子,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悲哀、愤恨,所有的情绪还没有涌上心头,冷以欣便觉得自己的头往地上又是一撞!

砰!

“你爷爷是为了你死的!他至死都想保护你,连命都不要!哪怕是为了一个冒牌货!”

额头传来剧痛,冷以欣眼还没睁开,头上便又是一痛!

“结果呢?你让他死后成为你杀人的工具?”夏芍声音发寒,拽着冷以欣的头往地上又一撞!怒喝,“冷以欣!你的良心让狗给啃了?徐师叔、徐师叔,你只记得你的徐师叔,你还记得你爷爷吗?”

砰!

这一撞,冷以欣只觉得脸下一片黏腻,热热的血腥气。她艰难地抬起头,望向会客区的墙上,她看不见那里的情况,只是伸出手。

爷爷……

“现在看他有什么用?他只是灵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听从你的私心,杀人、杀人、杀人!”

砰!砰!砰!

脸下黏腻的血腥气更重,冷以欣渐渐睁不开眼,耳边却依旧能听得清夏芍的声音。

“胤从来都不知道你对他的心思,你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你只是活在自己的执念里,偏执地认为谁抢了你的。你知道被你当成敌人的人,有多莫名其妙吗?”

“师父虽然怪冷老不顾念师兄弟情义,但从来没有恨过。他膝下无子,亲情对一位老人的重要,没有人比他理解。所以,他放过你,一次又一次!可你呢?把他当敌人?”

“你被废了功法,逐出师门,那是你杀害同门,咎由自取!”

“你爷爷的死,是因为你执迷不悟,一心报复门派!怪你自己,别往别人身上推!”

“你今天把命交代在这里,你知道原因!”

“伤人父母,不共戴天!我想,你死,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

一句一句,冷寒的声音钻入耳中,冷以欣却觉得头脑越来越模糊。

有什么可说的?还有什么可说的?这辈子,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

起初,她只是恨那些在父母的葬礼上面目凉薄的人而已。她想站在高处,看他们在命运里挣扎,这是她唯一能为逝去的父母所做的。可是,渐渐的,她习惯了超然于外,人命对她来说,不过都是些早晚会走向死亡的东西罢了。

对徐师叔,她确实从未对他说过什么。她想说的,但她没有机会。那个时候,是他师母的葬礼,葬礼过了,当她想再见他,他已经离开了香港。这一走,就是十年的音讯全无。再见面,他身边已经有陪伴的人。

或许,这就是报应。她习惯看别人在命运里苦苦挣扎,她自己也深陷在苦苦挣扎的命运里。

她恨命运,当年父母已经知道有大劫,却还是没有逃过。她为人批姻缘,自己却要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永远痛苦,不得幸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恨所有人。恨从不看她一眼的他,恨拥有他的她,恨那个将自己绑缚在婚姻里的男人,恨废除功法让自己成为没用的普通人的门派。所有人都是她的敌人,如果可以,她想毁了这个世界。

可是终究还是败了,败在夏芍手中。可笑的是,她将她当做情敌来恨,她却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一生,大概没人比她更失败了。

这一生,真的是毁在她的执着里了。

冷以欣仰着头,在看见一束光前再次看清了眼前女子的脸,她张了张嘴,想说她死了,她也会死。这世上,没有人能逃脱得了命运,但终究发不出声音,慢慢地,闭上了眼。

屋里,静得没有声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刘景泉望着地上的血泊,两眼发直——人、人死了?

夏芍缓缓站起身来,她对冷以欣要说的话不感兴趣。她连天机都已下定决心一战!何惧命运?

转 头望向一旁的墙壁,那里,冷老爷子的灵体也快不行了。这屋里,也只有温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夏芍一进屋的时候,没心情跟灵体斗法,直接引了午后至烈的阳 气,将灵体困在了其中。此刻,屋里整个会客区已笼罩在浓郁的金色阳气里,阳气早已成煞,对阴煞的克制自不必说。时间虽不长,灵体周身的阴煞已快被消耗殆 尽。

但那灵体的眼却仍然望来,至今想要伸手攻击夏芍。

夏芍目光冷淡,抿着唇,伸出手,重重一握!反手一挥,屋里阴煞阳煞皆化作金色黑色的气,融在天地元气里,随风飘散向窗外。

窗外,阳光从云层里透出来,雪已经停了。

……

这天,东市市长办公室里的大案外界并不知晓,一切都悄无声息地了结了。

夏 芍打了个电话给高义涛,让安亲会的人来收拾了冷以欣的尸体。刘景泉也被送往了医院。刘景泉只是擦伤,并不严重,只是看见秘书和凶手都死在眼前,精神上受了 些刺激,安心静养一段日子就会没事。夏志元的伤势也不重,肋骨并没有断,脸上的烫伤也只属轻度,面积不大,手脚的擦伤养段日子就好,只是有些轻微的内出 血,做了次小手术,在医院观察了几天便出院回家静养。

夏志元受伤的事,夏家人包括两位老人都不知道,只有李娟知道,只是她也不知丈夫怎么就被人打成这样。夏志元对她的解释是去了市长办公室后,遇见了匪徒,事情已经解决了。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二十五章 回京前夕

李娟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市长办公室遭了匪徒,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报道?

“妈,就是市长办公室遭了匪徒才要低调处理,眼下正是派系争斗的关键时候,一丁点小事都会被对方揪着做文章,刘市长低调处理此事是正常的。”夏芍坐在父母屋里,低头为父亲削苹果,垂眸笑道。

李娟闻言张了张嘴,呐呐看着女儿,半晌才道:“怎么还有这么多说法?唉!官场上的事,就是复杂。”

显然,女儿的说法,李娟还是信服的。

三天前,真是把她吓得魂儿都丢了。女儿直到午饭快结束的时候才到了酒店,只是简单地和家里长辈以及公司高管打了声招呼,坐了一会儿,便散席让众人各自回去了。这让李娟生了一肚子的疑问——明明是她把人给叫齐凑到一块儿的,怎么才说了几句话就让人都回去了?

但还没等她问,女儿便开车带她去了医院,她这才知道,丈夫在市长办公室遭遇匪徒,被打了!

“你爸也真是,被刘市长叫去谈事情都能遇上这事,你读初三那年也是,莫名其妙被几个小混混在厂子门口给打了。你说你爸怎么净遇上这种事?”李娟满脸心疼,在医院里住了三天,今天丈夫回家休养,医生说少说要养一个月。

夏芍闻言,低头削着苹果,不语。这两次的事,父亲都是受他连累。天知道她在京城时发现冷以欣已在来东市的飞机上,这一路有多心急如焚。幸好,冷以欣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监视下。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好端端的,提以前的事干什么?”夏志元看了妻子一眼,使了个眼色。以前的事是他倒霉,那群小混混打错人了。这回对方可是冲着他来的,显然跟女儿有仇,妻子不知实情,这话女儿听了该难受了。

李娟嗔了丈夫一眼,“以前的事不提,这回呢?你毕竟是去了市长办公室后才遇着匪徒的,听说刘市长倒伤得不重。”

说起此事来,李娟也有些疑惑。市长办公室遭了匪徒,难道不是冲着市长去的?怎么刘市长反倒没事?

“唉!一个人有事还不行?还得两个人?”夏志元含糊道。幸亏刘市长没事,不然,他心里该更觉得过意不去了。见妻子还想说什么,夏志元摆了摆手,“行了,少说两句吧。这三天在医院吃饭,实在是吃不惯,好不容易今天回家了,中午做点女儿爱吃的菜吧。”

李娟哪里听不出这是丈夫不欲多说?她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但见他刚出院,还躺在床上静养,也不想多吵他休息,这才叹了口气,暂且不提这事,转身出去了。

离中午饭时还早着,眼下正是半上午,李娟出了屋便准备去市场买菜去,走到小区门口却愣了愣。市长刘景泉的车刚好停在小区外头,保安正拿起电话,要给夏家打电话,没想到正碰到李娟出来。

刘景泉是来看望夏志元的,李娟把他请到家里的时候,夏志元和夏芍父女两人正在屋里边吃苹果边聊天,刘景泉提着果篮和补品进来,把夏志元吓了一跳。

“刘市长,您怎么来了?”夏志元赶紧要下床,本来他是打算身体好了去看刘景泉的,没想到他倒来了。

刘景泉赶紧扶着夏志元躺好,把补品放去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夏老弟,这次的事实在牵连你了,身体好些了吧?这两天听说你住院,我忙着处理那些事,也没来得及看你,听说你回来了,今天就抽空过来了。没打扰你休息吧?”

夏志元一听,更不好意思。这事明显就是他牵连刘景泉了,反倒让刘景泉来看他了,这怎么好意思?

刘 景泉当然知道那天的事,对方是冲着夏家来的,但毕竟这些年跟夏家的关系也不错,那天他受人胁迫,打电话把夏志元骗了来,虽是不得已,但夏志元被打成这样, 他还是很过意不去。刘景泉边说边瞄了夏芍一眼,当然,他今天来也是因为心里惴惴不安。那天,他和夏志元都被松了绑,夏芍却只把夏志元先送去了医院,他则眼 睁睁目睹了之后的事。他也是在官场半辈子的人了,总觉得夏芍此举有深意。或许,她是故意让他看见那一切的,为的是给他个警告。他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办公 室里的一幕一幕,以及事后夏芍打电话给安亲会的高义涛,让他带人来处理尸体时冷寒的声音。

跟夏芍相识五年,直到三天前他才明白,她不仅仅是他认知里的风水大师,她身怀不同寻常的本领,要一个人的命,实在是太简单了,就像那天那个女人杀了他的秘书。

夏芍垂眸,冬阳落在屋里,照见她的面庞,神色冷淡。刘景泉瞧着,心里咯噔一声,刚想说话,便见李娟端着茶水进来。

夏志元见妻子给刘景泉倒了茶,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便对妻子道:“快去买些菜回来,中午请刘市长在家里吃顿饭。”

刘景泉受宠若惊,赶紧推辞,李娟却哪里管这些?点头便重又出了门。

屋里只剩下三个人的时候,夏志元才道:“刘市长,那天的事实在不好意思,牵累你了。这几天我住院,也不知道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那个女孩子……”

冷以欣最后如何了,夏志元确实不知道。这三天他都在医院住着,今天回了家,还没来得及问女儿,刘景泉便来了。想来问他也是一样的。但让夏志元没想到的是,他这么一问,刘景泉便看向了夏芍。

夏 志元一愣,怎么,这事还真是女儿处置的?她、她能怎么处置?他可是还记得那天,她把那女子的手都给切下来了!身为父亲,他以为自己向来了解女儿,没想到她 也有如此狠辣的一面。当然,谁看见自己的父亲被人打成这样都会生气,她许是在气头上,但一怒之下把人的手都切下来了,这在夏志元看来,还是过头了。他以为 那女子最后一定交给警方处置了,所以才问问刘景泉,结果刘景泉看向了自己女儿,莫非……那女子最后没交给警方?

那那女孩子怎么样了?女儿没把人怎么样吧?

这并非夏志元心软,而是在他看来,出了任何事,都应该交给警方处置。他终是奉公守法的老实人,纵是夏家发达了,也没有仗势欺人过,有事交给警方,已经是他根深蒂固的思想。

夏芍垂眸,淡道:“人被小烨子带回香港了,师父会处置的,爸您就别操心了。”

夏志元和刘景泉都一愣,夏志元道:“唐老?这、这跟唐老有什么关系?这女孩子不是华夏集团在外头惹的人?”

说起这事来,夏志元就担心。看对方那天要把他往死里打的狠劲儿,他一直担心是女儿在商场上惹了人。如果是商业竞争上的敌手,这要把对方惹到什么程度才会有这么大的仇?女儿没做什么违法的事吧?

“跟集团无关,是门派以前的弟子。因为被逐出门派,所以有些怨恨。”夏芍淡道。

夏志元一愣,“也是风水大师?”

“嗯。” 夏芍轻答一句,见父亲还有些不信,她这才将师父跟冷家的恩怨简单一说,也不避讳刘景泉在此。这些陈年旧怨,如今除了奥比克里斯家族的还有些未清,当年的仇 敌都已肃清。而且这些恩怨,在香港早已不是秘密,只是内地知道得少。夏芍的话里并未提及冷以欣对徐天胤的执着,只道她是因杀害同门被逐出门派,心生怨恨, 这才有了三天前的事。

这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夏志元听完半天没说话,刘景泉在一旁更是听得眼都不眨。他实在不知夏芍说这些,为何不避讳他,只听半晌后,夏志元叹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公司在外头惹了什么人,不是就好……”

夏芍闻言垂眸,至今为止她所做的事并不每件都在法律之内,但她行事一直坚持着最初的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无论是商场之争还是江湖之争。

商业竞争,她从来尊重对手,除非有对手利用风水等非商业手段来对付她,否则,她在商业竞争里便不会动用过风水诸术来对付对手。华夏集团走到今天,靠的是实打实的商业打拼。

至 于江湖之争,从古到今,江湖自有江湖的法则,讲的是道义,从不讲律法,对于恩怨,自有自己的一套解决方法。这就像黑白两道,白道有白道的善恶,黑道有黑道 的规矩,江湖在黑白两道之外,有千百年流传遵守的道义。身为哪条道上的人,就按哪条道上的规矩办事,这即使是在白道也说得通。官场、职场、三百六十行,每 行有每行的规矩,身在其中的人其实都在遵守着一些既定规则。

夏芍身为玄门弟子,在江湖之争上,其实并不只以恩怨论人。比方说奥比 克里斯家族,她欣赏亚当对父亲的孝心,因此余九志、通密都死了,亚当的父亲到如今还活着。玄门一直在等老安德里上门承担当年的事,也允许他将期限一拖再 拖;再比方说冷以欣,为了同门情义,唐宗伯对冷家一放再放,若非冷以欣执念如此,她根本就不会死。

自从拜师,修习玄学易理,明辨因缘果报,自知杀伐之事,有违天和。若非遇到对方一心毁她之仇,她向来不愿取人性命。在这点上,夏芍敢说自己这些年无论修为如何精进,一直都没有失去本心。

对于父亲的担心,夏芍只是一笑,没打算多言。只是抬眼看向了刘景泉,淡道:“刘市长,此事连累你了,真是过意不去。”

刘 景泉一愣,这可是他进门后,夏芍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没想到竟是句道歉的话。他赶紧起身,又给夏志元赔了礼,表明自己那天确实是迫不得已,然后才深深看了夏 芍一眼。他现在才知道,她为什么刚才说那些话不避讳他了。恐怕是因为他因为这事受了牵连,夏芍是在给他一个解释。

但纵使如此,她那天还让他目睹了那些,恐怕也未必没有警告的意思。这女孩子……心思还真是深。

不管怎么说,她只要不怪罪他就好了,只是看她的神色,似乎心情并不怎么好。

夏芍是心情不好,却不是因为刘景泉。

如刘景泉猜测,她那天见到父亲被打,确实恼火。虽知刘景泉是逼不得已,但依旧心疼父亲,所以才让他留在办公室,看了那一出,为震慑,亦为给父亲出口气。但这件事,终究不是刘景泉的错,所以该给他的交待她还是会给,该道的歉她还是会道。

至于心情不好,那是因为京城。

冷以欣死了,还有个肖奕。

这三天来,京城也是好一番热闹。

日方来京,土御门神道的人竟也在其中。姜秦两系这三天一番新斗,在这临近换届的当口,秦系主张内外和平,姜系则一个劲儿地指责秦系亲近日方,恨不得安个通敌卖国的罪名。这几天,京城正闹腾着,而方筠方面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姜系跟肖奕有没有联系。

冷以欣死了,肖奕必然已经知道了,也不知会作何反应。不管他会作何反应,这次回京,她绝不会再留这祸害!

夏芍目光发寒,看得一旁的刘景泉直打冷颤,中午也不敢留在夏家,陪着夏志元坐了会儿,便推说有公务,先行离开了。

而中午吃饭的时候,夏芍接到了徐天胤的电话。

徐天胤这几天都在京城,主持外事访问的安保事宜,因此不能来东市。那天的事,他是事后才知道的。从那天起,他便一天早晚两个电话地往东市打,询问夏志元的情况,他中午来电话倒是少见。

“师兄?”夏芍虽然意外,但电话接起来时,目光已柔。

“嗯。爸回家了?还好么?”徐天胤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声音虽低沉,却听得人心暖。

“还好。我在这儿照看着,不会有事的,说了不让你挂心的。怎么这时候打电话来?”夏芍一笑,问。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有国宴?

“张老传消息来,香港的事办好了,师父明天去东市。”

“嗯,好。”夏芍闻言点头。师父还没给她打电话,想来一会儿就会打来。

请唐宗伯来东市的事是夏芍的主意,江湖上向来有祸不及妻女的规矩,不论双方有什么仇怨,都不得祸及对方家人。夏芍没想到冷以欣会犯这个忌讳,但有了这次的事,她绝不敢再将父母安心地放在东市。现在京城还有肖奕在,夏芍也不敢让父母去京城,只好请师父过来帮忙看护。

唐宗伯答应了此事,京城由张氏一脉的弟子留下帮忙,其余一部分回香港,只挑选了几人跟随他来东市。这几天,唐宗伯在香港处理冷以欣的后事,如今已经处理好了。

徐天胤还有任务在身,脱身不得,夏芍也不敢跟他通话太久。两人说了几句,夏芍表明师父一来东市她便回京城去处置最后的事,然后便赶紧挂了电话。

而夏志元和李娟夫妇听说唐宗伯要来后,都很高兴。以前跟老人做了几年邻居,他这两年在香港,东市这边的宅子一直空着,夫妻两人常去打扫,有时想起以前的日子,还有些想念,如今听说唐宗伯要回来住段日子,都高兴得不得了。

李娟下午就赶紧去收拾宅子,夏芍则给师父打了个电话,确定了此事之后,便订了次日回京城的机票。

听说唐宗伯明天上午来,下午女儿就要回京城,夏志元夫妻都很惊讶,“下午就走?怎么这么急?”

再急着回去也得过了明天不是?

“爸,妈,京城大学开学了。”夏芍笑看父母一眼,她虽不好明说,这理由却光明正大。

夏志元夫妻这才想起来,京城大学确实是开学了。而且算算日子,应该是今天就开学了!

“我在医院里住了三天,都过糊涂了。”夏志元一拍脑门,叹道。

“那赶紧回去,别担心你爸和你师父,妈会照顾好。”李娟说着,回身便赶紧去给女儿准备回学校的行李。纵然华夏集团如何风光,对女儿的学业,夫妻两人从来都当做大事来看。

夏芍这次回来得急,根本就没带什么,走得也急,也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但李娟习惯了,总觉得不给女儿收拾收拾行李,就好像少了点什么,夏芍也就任由母亲。

第二天上午,唐宗伯带着几名仁字辈弟子来了东市。夏志元和李娟一番热情招待,夏芍也从师父口中得知,冷氏祖孙葬在了一处,这件事并未对香港圈子公布,唐宗伯便带人赶来了东市,眼下正是要紧的时候,不能耽搁。

这三天,京城那边由张氏一脉盯着,徐天胤在京城,夏芍很不放心,与师父等人吃过午饭后,她便到了机场。

回京!

第五卷 国士无双 第二十六章 找茬与压制

京城。

初春的夜尚凉,京城大学的夜晚却很火热。今晚,全国的目光都聚集在京城大学礼堂,这里有一场两国大学生的交流舞会。舞会开始前,是由两国大学生献上的传统文艺表演,而台下的观众不仅仅是京城各大学府的师生代表,还有两国的政界代表。

晚上七点,礼堂里灯光辉煌,掌声雷动。在雷鸣般的掌声里,一行政界高官陪同着使节团入座。礼堂里京城各大学府的师生代表,目光全都落在这一行中的一道俏丽身影上。

暗红的旗袍,白色灯笼袖的羊尼大衣,民国风的打扮,气韵古雅,步伐悠然。

夏芍。

她随着使节团一同入座最前排,不仅以京城大学学生代表的身份,还是以徐家准孙媳的身份。

今 晚,虽说是两国大学生的交流晚会,但其实京城大学礼堂里的人并不多。出于安全考虑,能坐在这里的,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的,而且都是京城各大名校的师生代表。 这些代表可谓是国内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能出席这样的晚会无疑是无上的荣光。而论起年轻一代的成就来,谁也没法和夏芍相提并论。论家庭,论起点,她比大多数 人都要低。然而论成就,论今时今日所站的高度,她比任何人都要高。

直到现在,还有人记得夏芍刚刚入学,在京城大学礼堂里演讲的那天。时间一晃,不过一年半,她已是徐家名正言顺的未来孙媳,今晚以徐家人的身份陪同在代表团里,入座第一排。

一行人刚坐下,掌声刚落,使节团里就传来笑声,“没想到今晚能见到夏小姐。来京城三四天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夏小姐,听说夏小姐是京城大学的高材生?”

这话一出口,陪同使节团的一行人都愣了愣。这一行人里,姜秦两系的大员都在。姜家以姜山为首,秦系以秦瀚霖的父亲秦岸明为首,徐家也派了徐彦绍夫妻前来,夏芍就坐在徐彦绍夫妻旁边。此刻,所有人都向她望来,目光疑惑。谁也没想到,她竟然跟日方使节团的人认识。

说话的人是土御门善吉,此人圆头圆脑,笑起来和善,乍一看颇像商人,全然看不出是日方代表团介绍的那类修行之人。

“呵呵,怎么?夏小姐和土御门先生认识?”姜山爽朗一笑,开口问出了众人的疑惑。

徐 彦绍顿时皱了皱眉头,夏芍这几天回了东市家里,并不在京城。她不知道,京城这几天可不太平,姜秦两系可没少借这次外事访问的事互相攻伐。尤其是姜系,硬说 秦系亲日,恨不得没事也找点事出来。看得出来,姜系这是急了,换届在即,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以往,他们精于布置,现在看起来倒有点乱咬人的意思了。

当然,这只是看起来。

谁都知道,两国之间有很深的历史纠葛,国内对亲日大多抱有反感情绪。姜系这么做,对秦系在民意上的打击当然是有的。而且,临近换届,上头那位也忌讳下面的人跟外国政界的人有利益牵连。

今晚,可别把火又引到徐家身上才好。

徐彦绍看向夏芍,想给她使个眼色,夏芍却只是淡淡一笑,语气虽淡,礼节倒也不失地冲土御门善吉点了点头,“一面之缘而已。”

一面之缘?

姜山一笑,秦岸明暗松一口气,徐彦绍则笑着点点头。他真是白担心了,倒忘了当初老爷子对夏芍的评价,她既是老爷子看上的孙媳妇,怎能这点政治敏感都没有?

但这口气刚松下,土御门善吉便又笑着开口了,“夏小姐真会玩笑,前段时间夏小姐还来到京都,见过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在主屋招待了夏小姐,我们见过面,夏小姐难道忘了?”

啧!

徐彦绍眉头狠狠一皱,眼底些许不快。这土御门家的人是怎么回事?

土御门家不是政治家庭,在此次访问团里,日方给出的解释是民间代表。可普通的民间代表,怎么能出席外事访问?又岂敢在这种场合胡乱发言?能出席外事访问的,必然都是有些政治觉悟的。

可是,这几天,姜系一直对使节团不冷不热,倒是秦系以礼相待。日方的人应该知道,在国内徐家已被看做是秦系的人,就冲这几天秦系的招待,他们也不该今晚揪着夏芍不放才是。

他们揪着夏芍不放,简直就是在给姜系找理由打击徐家!

“土 御门先生的记性真是好。”这时,夏芍的声音传来,不紧不慢,目光冷淡,“既然记性这么好,想必不会忘了当初在世界拍卖峰会上和在东京,咱们之间的两次过 节。也不会忘了我是因何去见的老家主,更不会忘了我说咱们只有一面之缘并非虚词。说起来,咱们今晚还是头一回说话吧?”

众人一愣,秦岸明松了口气,徐彦绍则抬起头,暗自一笑。

答得好!这话既没否认和日方的人认识,又说明了相识是因为过节,想必就算有人有心想要拿来做文章,也没办法了——人家都说是有过节了,谁再说徐家亲外,这不是有病?

徐 彦绍笑了笑,这时,姜山也笑了笑,虽没说什么,笑意落在徐彦绍眼里,心底却莫名咯噔一声。徐彦绍也一时说不上来心底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古怪。这几天,姜 系对使节团不冷不热,使节团明显喜欢秦系多些,既如此,就不该跟夏芍过不去才是。他们跟夏芍过不去,虽然表面上是因为双方以前有过不愉快,但不知为什么, 徐彦绍心底总有些不安心的感觉。

他在官场半生,这点敏锐还是有的。今晚,若只是因为以往的不愉快而针对夏芍,那倒没什么,就怕……还有别的深意。

这几天,使节团对秦系颇为热情,今晚又两番跟夏芍套近乎,这些乍一看没什么,但从结果和利益上看,可都便宜了姜系!若不是见姜系总是对使节团不冷不热,他倒要以为是姜系和日方联手,要对秦系不利了。

可是,纵然姜系的人对使节团不冷不热,难道他这个想法就没有可能?

徐彦绍眯了眯眼,垂眸深思,心底一时有些冷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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