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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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你出事的第二天我才知道,那时候已经在离昆仑很近的地方了。”所以,他才不知道。所以……在孩子生命的前两个月里,他们都不知道他来了。他们是如此疏忽的父母。

男人眸底的疼痛震了震,眸变得更深暗,嗓音更哑,“他乖吗?”

夏芍一笑,“乖。在最难的那些日子里,他都没怎么折腾过我,一直很乖,很坚强。”

尤其是雪崩之后,在冰缝里的那些日子。她以为他会没了,结果却是他一直好好的,没让她抱憾终身。这个孩子很疼她,这是他们的福气。

“辛苦吗?”徐天胤又问。这回,他问的是她。

夏芍却笑着,久久没开口。她在他刚出事的时候,甚至在回来的时候,都想着等他醒过来,要有很多话对他说。她要问问他,为什么当初说好了一起,他会背着她独自去承担危险。为什么他做了那样的事都没告诉过她?他难道不知道,他若不在了,她会有多痛苦?

她想着,等他醒过来,她要把那天天塌了一般的痛苦绝望和这些日子以来的压抑,通通都与他说道说道。

她想着,对他狠狠发泄一番,直到她舒心。

她想着,不理他一段日子,直到她消气。

可是,当他真的醒过来,这样真实地蹲在自己面前,看着他自责,看着他因她遇险害怕的眼神,她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舍不得啊……

只这么看着他,她就觉得一辈子不够,哪能把这样短的时间再分出来,与他生气,让他难熬?她恨不得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哪怕一分一秒都是幸福的。

“我觉得辛苦的时候,就会想着,你那天在峰顶,以为再也见不到我的时候,你一定更苦。”夏芍笑着,忍不住流下泪来,却贪恋地看着眼前男人,不想眨一下眼。

她看着他眼底慢慢泛起红来,在落泪的一霎低头抱住她和孩子,跪在地上,脸深深埋在她腹中。

……

晚餐送来的时候,两人刚刚平静下来。厨师听说夏芍回来了,把多年的厨艺都拿了出来,做了满满一桌好菜,都是令人怀念的家乡菜。许是陈满贯等人提醒过,菜式里并没有太寒凉的海味。

心爱的人就在眼前,公司也没事了,直到这晚,夏芍才觉得胃口真正好了起来。两个人并肩坐着,都觉得对方目前的身体应该多吃点,于是不停地往对方碗里夹菜。两个人又都是珍惜对方心意的,因此碗里有多少就吃多少,等桌上的菜见了底,两人都觉得吃撑了。

房间里的布置一应俱全,两人坐在沙发里消食,电视屏幕亮着,却谁也没看进去,只觉得这么相互依偎着,即便什么也不说,都是此生幸福。

待 觉得腹中不胀了,徐天胤才与夏芍起来,两人就在屋里散步,手牵着手。她觉得累了,他便去浴室里放了热水。她实在太怀念他每晚去浴室为她放热水的日子,这个 澡洗得也舒心,只是有人一直盯着她隆起的小腹,默默的带些新奇和研究的目光让她忍不住笑了好几回。待洗过澡,她也乏了,两人便早早躺去床上歇息。

身边是熟悉的人,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三个月前,她很怕这样的日子再也没有了,他与她的心情应是一样。两人相拥而眠的时候,都忍不住颤了颤,然后将对方抱得更紧。

三个月来,他一直在睡着,她却没睡过一个好觉。就连回来的这些日子,也是在为解决各种事情奔波。直到今晚,她觉得一切都轻松了,才放心让自己入睡。

她确实是很快就睡着了,月色透过窗帘洒进来,照见她玉般的脸庞,也照见男人深邃凝望的眼。

她 瘦了,以前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已经瘦得没了。她睡得很沉,他怕挤着她和孩子,稍微往后让了让,她的呼吸频率都没变过。他拨开她额前的发,凝视她熟睡的容 颜,却看见她微皱的眉头。她睡得不太安稳,不知什么忧心事,一入睡便要来缠她,他试着为她抚平,轻轻拍她的背,吻吻她的眉眼和脸颊,却没能让她安心下来。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渐渐起了低低的呓语。

他静静地听,她唤的是他的名字,彷徨,害怕,痛苦,绝望,一声声极小的声音,几乎撕裂他的心口。

“我在!我在……”他低声回应她,他一直以为,不能与她白头到老,是他的痛苦。而她的人生还有很长,她值得比他命数更好的人陪着她到老,会有人疼她、宠她、照顾她,她往后一样可以幸福。可他从来没想过,失去他,她会这么痛苦,这么怕……

他不能忍受她承担一点点的危险,所以他先去承担。他以为,她没事,就会很好。

但或许,是他错了。

他拍着她,试图安抚她,她却仍然被困在梦魇里,无法安静下来。他只好开始唤她,试着唤醒她。

当她的眼睛睁开的一刻,他松了口气,却看见她迷茫的眼神,在渐渐看清楚他就在眼前时,她欣喜又伤心的眼神令他疼痛,他将她拥进怀里,听见她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她做梦了,梦见她迟了。她出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忙公司,忙父母,忙抽空回去看师父和老爷子,身边却总是空荡荡的,永远在忙碌,永远一个人。这辈子什么都有了,唯独心是空的,她试着在世界各个角落寻找他,却总是找不到,找不到……

那种窒息的痛苦那样真实,当她被唤醒,发现一切都是梦,她再也忍不住。她原以为,她可以不发泄这些日子的诸多情绪,但直到她哭出来,她才知道这些情绪压得她有多重。

“你骗我……你说过不骗我……”她没打算跟他生气,只是想说出来。

“没有。”他拍着她,呼吸很沉,让她知道他的心也在疼着,但他却道,“没骗你,只是没告诉你。”

这话让在伤心中的夏芍一噎,险些没背过气去,待喘了几口,她抬起脸来,眼神控诉。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会狡辩?

“你说会和我一起与命数一战,结果呢?这不算骗?”她鼻音极重,口齿倒伶俐。

他 的回答却是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他吻得沉重,浓烈,像用尽一生的气力,把失而复得的珍宝融入骨血。这一生,在遇到她之前的那些灰暗的年月里,他总是在不 断地被失去折磨。与她相爱的五年,他用过从未用过的情感,得到过从未得到过的挚爱。在得知他孤煞命格的时候,他想过远离,他以为有这样一段感情留给他回 味,足够他过完此生。他想过她会用尽全力救他,但从未想过他能醒来,没想过命格会破,没想过这一生会有妻子,有孩子……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得知一切,师父在他面前推演他的八字,却再也推演不出吉凶之时,他没有感受到喜悦,只是感受到疼痛,为她所做的一切。

直到见到她,得知她有了他的孩子,他才知道这一生可以如此幸福,如此圆满。他世界里的那一抹宁静的光,终于可以一直陪着他。

遇见她,是他此生至幸。如果再遇到这种事,他不会再独自涉险,他会和她一起,哪怕是死。

他吻着她,吻得极致,她也投入地回应着他。屋里渐渐是沉重的喘息,情渐渐浓时,他除开她身上的阻碍,抚过她每一寸,一寸比一寸用力,来到她隆起的小腹时,两人却都颤了颤。

随即,两个人都停了。

夏芍低头看向小腹,徐天胤也低头看去,他的手抚在上面,眼神怔愣。

夏芍也愣了,刚才,胎动了下。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胎动了,只是孩子还小,胎动很轻微,她只能感觉到,却摸不出来。但刚才那一下实在太重了,她感觉像有一只小脚,在她肚子里狠狠踹了一下。想必,师兄也感觉到了。

“他,在动?”徐天胤慢慢抬头,不确定地望着她。

夏芍一笑,“许是在抗议。”

徐天胤一愣,低头默默瞧着那小腹,眼眸微微眯了眯,大手却轻轻地在上面抚了抚。但里面的小家伙却不给面子了,愣是再也没动过。待徐天胤放弃,夏芍瞧见他柔极的目光。他起身下床,去浴室之前眷恋地望了眼她月色里玉雪般的身子。

夏芍半坐在床上,忽然低头,噗嗤一笑。她忽然比以往更加期待肚子里的小家伙来到世上,到时定是另一番乐趣。

徐天胤冲完冷水澡回来,夏芍已经躺下了。他抱过来的时候,她还没忘记之前的话题,道:“说你以后再不做这种事了。”

哭过之后,她觉得整个心情都轻松了,也懒得再问他还会不会再做,直接要他给她个承诺了。不管他会不会再做,她都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了。

“不做了。”徐天胤答应得很快,很坚定。他是不会再做了,因为这种事,他不会允许再发生!

男人的眼神在黑暗里有些冷,夏芍却笑了笑,枕着他的胳膊,很快又睡了。

这一回,她睡得很舒服,早晨直到有人来敲门才醒了过来。

徐天胤早就醒了,却没叫醒夏芍,他知道她今天要出席记者会,但任何事在他眼里,都没有她的安睡重要。在她起床吃过早餐、换过衣服,又让化妆师化好妆之后,他还嘱咐,“人多,别挤着。”

夏芍噗嗤笑了,她今天神清气爽,笑起来别有一番气韵,顿时让他的目光变得柔和而留恋,“谁能挤着我?要不,你陪着我,帮我挡挡人?”

她是打趣他的,徐天胤还当真点了头。

“好。”

……

华夏集团要召开记者会的事,外界早有预料。只不过,原先猜测的是夏芍未归,华夏集团的高层撑不住了,总要出来给外界一个明确的解释。但现在的结果很出人意料。

昨天有人曝出夏芍出现在青市机场,甚至有人拍下了夏芍和徐天胤感人相拥的照片和视频。当确定是两人后,国内舆论一片议论浪潮!

夏芍不是在昆仑山遭遇雪崩遇难了么?怎么会出现在青市机场,看起来还毫发无损?

徐天胤不是因事被免了京城军区的职务,目前在畏罪潜逃中吗?怎么也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

这段时间的传言到底是真是假,真相在哪里?

外界议论纷纷,所有期待真相的人都将目光放在了今天上午华夏集团的记者会上。

夏芍今天穿着件黑色的连衣裙,上身罩着件白色小西装,干净利落的职业装,却与她以往出席重大场合喜爱的古典穿着不同。一进会场,嗅觉敏锐的记者们就似从这穿着上闻到了什么,纷纷盯紧了夏芍的肚子。

闪光灯不仅打在她身上,还打在陪着她一起进来的徐天胤脸上,后头跟着的华夏集团高层几乎成了陪衬。

徐天胤将夏芍送上台去,见孙长德等人都站在她身后,两旁公司安保人员也都就位,在确定不会惊着她或者挤着她之后,他才坐去下方空着的席位里。

台上只剩下华夏集团的成员。夏芍站在最前面演讲台前,望着下方媒体,早已经入座等待的记者们却没有等到她先开口讲话,在一阵闪光灯爆闪之后,问题如潮水般涌来。

“夏董,请问您是昨天才回来的吗?”

“请问您对这段时间外界的传言有什么解释吗?”

“您的员工对外声称您和徐将军去国外度假了,请问您是去度假了,还是去安胎的?”

“有消息称您在昆仑山遭遇雪崩,可是看您完好无损地出现,请问消息是假的吗?如果是假的,那那些前往昆仑山的国际救援队是怎么回事?”

“您不在的这段时间,外界有诸多传言,其中最严重的莫过于华夏集团内部争斗,有解体或被吞并的风险。请问您是因为在安胎,所以才没有站出来反驳的吗?”

不过一天的时间,媒体们已经分析和脑补出了很多种真相和可能。问题如潮,夏芍却站在后上,看着那些提问的记者,一句话也不答。她太安静,目光太平静,平静得让台下的激动、争问,越发显得像一场闹剧。

气氛在强烈的对比中蔓延发酵,渐渐的,提问的人越来越少,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怔怔望着台上的女子。

直 到此刻,才有人想起来,这里是青市,这里是华夏集团崛起的地方。在场的媒体中,有太多的人五年前就见证了华夏集团的成立,那个时候,很多人记住了那个穿着 旗袍气韵古雅眉眼含笑的少女。那个时候,她才十六岁,脸蛋儿还有些圆,笑起来尚有少女的稚气。而今天眼前站着的女子,她长成了。商场世事的历练,让她的气 韵久积若沉香,静而远,一眼读不透,品不尽。她的容颜比那时更令人想要久望,整个人似立在不知何处生来的明光里,不夺目,不刺目,却如同时间静好的永恒。

她只是静静立着,便有令人安静下来的魔力。哪怕只是一个平静的眼神,不喜不怒,却能令人心里不上不下,心生恭敬,不敢造次。

死静的气氛总是令人觉得时间过得极慢,在等待她开口的时间里,人人不自觉地屏息,只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甚至有人垂下眼去,不敢与她对视。

她笑起来的那一刻,看见的人极少,在场的所有人却都听见了她漫然悦耳的声音。

“诸位,感谢前来出席华夏集团的记者会,也感谢刚才各位媒体朋友们提出的问题。但我想有一件事情很多人都误会了,华夏集团今天的发布会为的不是澄清前段时间的诸多传言,我个人认为这些传言也无需澄清——我站在这里,而你们看到了,这就是最好的事实。”

低着头的人不知何时抬起头来,会场里皆是怔愣的目光。

我站在这里,而你们看到了,这就是最好的事实……

没错,她站在这里,而且完好无损,说她遇难的,说华夏集团要内斗倒闭的,还需要再解释吗?只要她在,一切谣言不攻自破。

可是,她不打算多做解释,那何必开这场记者会?

“华 夏集团今天的新闻发布会为的是一件正事,而且是一件很重要的正事。在外界诸多传言的时候,我们正在为一件事而努力,今天就是向大家报告成果的时候——经过 这段时间的努力,华夏集团已经正式与日本大和会社签署合约,以五十亿的价码收购大和会社,目前收购金已经交付,双方正在接洽,准备下个阶段公司的交付和华 夏集团在日本落户的工作。”在整个会场的注视里,夏芍缓缓开口,却在她的话音落下许久后,现场还是没有半点声音。

死寂的气氛,一如刚才。

“后续工作的进展,我们会及时发布。”夏芍在众多傻愣愣的目光里微笑,颔首致歉,“这便是今天发布会的内容,如果诸位没有什么要问的,发布会可以就此结束了。”

如此一语,却惊醒了整个会场的人!

会场里顿时哗的一声,炸开了锅!媒体记者们纷纷交头接耳。

“收购大和会社?什么时候的事?”

“不是传言大和会社和华夏集团不和吗?怎么会……怎么谈成的?”

“五十亿?好大的手笔!谁说华夏集团要倒了?”

“跨国集团!这是要走跨国集团的路子,这么快?!”

华夏集团才成立五年,能走到国内行业的至高处,已经是商界传奇。有人预测过,华夏集团未来的定位绝不会仅限于国内企业,他们一定会走出去。但谁能预料到,这一天会这么快?

是谁说华夏集团要倒了?人家明明就向前迈了一大步!

是谁说夏芍遇难了?人家明明就好好地站在面前!

这一切,该不会是华夏集团在收购大和会社的时候,竞争对手们搞出来的吧?

不得不说,媒体们虽然没全猜对,但也离真相不远了……

现场震惊的目光,疑惑的声音,最终汇聚成更多的问题,但记者们想问,夏芍却没有回答。这是一场很简短的新闻发布会,也很纯粹,在宣布完要宣布的事情之后,夏芍一句多余的回答都没有,只以等会儿有重要会议要开为由,拒绝了一切采访。

安保人员护过来,记者们涌过来,闪光灯、麦克风,人挤着人,几乎把门堵了。

人群里却有一道冷极的目光,不知哪里来的,不太敏锐的人都觉得莫名一冷。不少人四处张望,人群却被分开,徐天胤大步走了过来。他所到之处,前一刻还挤在一起的人群像被无形的气劲劈斩开,这个男人手里什么也没有拿,眼睛谁也没看,却让人感到莫名的压迫和冷意。

从徐天胤来到夏芍身边的那一刻,便再也没人能挤过来,记者们呐呐瞧着夏芍柔柔地笑了笑,之后两人相携着旁若无人地走出去。

但直到夏芍的背影看不见,人们还是望着那个方向无法收回目光。

人人都知道,接下来,国内会掀起怎样的浪潮。

只用了五年,便创造出一家跨国集团,这简直是商场的奇迹!而这个奇迹的掌握者,这个集团的掌舵者,她还没有过二十一岁的生日……

当人们在传着她遇难的谣言的时候,当华夏集团在被倒闭的传言笼罩的时候,她没有急于澄清,只是始终在努力,这大概便是成功者才具有的品质。

不出媒体们所料,事情一经报道,国内果然掀起了热潮。天空的阴霾仿佛一日散尽,晴空万里,一切谣言都被震惊和赞叹所取代。华夏集团从成立开始,便总是能引起全民热潮,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这一次,她走到了更高的地方,更加的遥不可及。

而外界的赞叹和热议,并没有引起夏芍的关注——她正忙着。

忙着与各地分公司的经理们坐在会议室里,听这段时间的工作报告,研究集团在日本落户营运的章程。 忙着安抚公司这段时间因传言而惶然不安的员工。员工在见到夏芍回来了,公司也传出收购了大和会社的喜事,自然一扫阴霾,上班都精神抖擞。而日本市场是华夏 集团走出跨国之路的第一步,方案和章程自然慎之又慎,自然不是开几次会议就能定的。好在孙长德等人早知夏芍的心思,关于日本市场的方案早有准备,会议这才 开得颇顺利。只是事情到了执行的一步,许多细则要敲定,也最费时间。

这一忙就忙到了六月底,大事都定了下来,剩下的小方案不必夏芍事事操劳,只许她最后过目就好。这段时间,徐天胤一直在青市陪着夏芍,只等她忙完公司的事,两人回东市见父母。

但临走之前,夏芍还欠陈满贯等人一顿饭。她答应了他们要请客庆祝的。

这晚,徐天胤在这里,陈满贯等人也都不拘谨,几杯酒下肚就都放开了。

“董事长福大命大,咱们集团也福大命大,这事本来该干一杯,不过董事长不方便,这杯就先攒着了,呵呵。”陈满贯笑呵呵道,顺道瞥了眼徐天胤。

徐天胤默默坐着,还是那么冷,话那么少,却早把夏芍的酒杯推得远远的了,顺道盯着他们手里的酒杯。谁看夏芍的酒杯,他就看谁。被他看过的人,都不敢跟夏芍提酒这事,更不敢跟他开玩笑,让他代喝。

夏芍发话了,今晚徐天胤也不喝酒。他重伤初愈,元气大伤,总得调养些日子,夏芍不放心他喝酒,两人面前摆着的就都是温开水。

“陈哥,算了吧。董事长挡酒的功力,你又不是不知道。攒着到最后,也不知道会攒到谁的肚子里。”孙长德笑道,举杯,“还是我们几个喝吧,就别惦记董事长了。”

几 人顿时笑了起来,陈满贯笑的声音最大,笑罢有些感慨,“唉!今晚就我们几个人,有点少,董事长应该多请几个人的。前段时间,外界都在传董事长的死讯,不少 商场对手都盯着我们,我还以为我们有场硬仗要打,结果比想象中轻松得多。多亏了安亲集团、三合集团和嘉辉集团这些老朋友在背后相助,要没有他们放出风去, 说谁也不准动华夏集团,等不到董事长回来,恐怕有些人就忍不住动手了。这事,是该谢谢人家。商场上,老实说有朋友不容易,尤其是你遇着难事的时候,真心帮 忙的没几个。”

陈满贯当初生意失败,就体会了一回人间冷暖,认识的朋友个个闭门不见,谁也不肯帮他一把。所以这回他才有这么多的感慨。

孙长德也点了点头,“董事长的人脉还是很惊人的,前段时间华尔街的黎良骏黎老还打电话给我,问我们是不是真的财务紧张。如果是,他可以批一部分免息贷款。”

“呵呵,罗姐也找了我几次,我前段时间没少和她见面。”刘板旺也道。

“胡总、熊总和田董他们也问过,问我们需要多少资金周转,被我给回绝了。”马显荣也开了口。

几 人转头望向夏芍,除了感慨,也难免有些叹服。夏芍的人脉里并不是只有利益之交,当初在她这里问过风水运程,得过她帮助的人,在她出事之后,还是挺记挂她 的。有些人,她当初看人家艰难,根本就没收酬劳,这些人里有很多算不上成功人士,只是很普通的人,与安亲集团那些巨头相比没钱没势,却在前段时间里亲自来 公司询问了好几次。这些都是那段时间里,令人心暖的事,现在事情过去了,但这些人总要跟董事长说说。

夏芍听着,目光柔和,笑意也温纯。她都知道,过段日子,这些人她都要见见。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孙长德忽然想起了什么道。

夏芍挑眉,转头看他。

听他回忆道:“还有一件事,这人不知道是谁。我没时间查,方礼也没查出来。就是前段时间,外界传闻咱们集团快倒闭了传得最凶的时候,有人在一天傍晚,方礼下班的时候,往他的车里丢了一百万。当时那人骑着机车,带着头盔,方礼没看出是谁来。事后我让他查,他只查出机车的牌照是假的,然后就没线索了。这一百万没动,一直在方礼那里放着,当时我让他等您回来处理,只是您真回来了,这事我倒差点忘了,要不是陈哥起了个话头儿,我还想不起来。”

这事其余几人显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再提起来,依旧没有头绪,于是所有人都看向夏芍。

别人不知道,她定然能知道。算一算,也能算出来。

夏芍却没算,她只是低着头,心念一动,几个掐指之际,眸中已有惊讶、安心和欣慰等诸多情绪闪过。抬眼之时,笑意已一如往常,只道:“我知道了,这事等我回京城的时候会处理。”

她这么说,便是已有眉目。五人都很感兴趣,但见她没有明说的意思,便都按下没有再问。

夏芍有孕在身,这顿饭并没有吃太久,散了之后,徐天胤便与她一起回去早些休息了。

次日早晨起来,两人去机场乘坐航班,回到了东市。

……

回到家里的时候,才上午十点。

按照往年,夏芍若是回家,夏家一大家子都是要来见见她的。这天家里却只有夏志元和李娟两人,连两位老人都没过来。

夏芍平时是挺喜欢人少的,至少不闹腾。但今天这日子,人一少,气氛便静,刚走到门口,便觉得压力迎面。

“怕不怕?”夏芍笑着瞧向徐天胤,眼神打趣。

徐天胤的眼神在阳光里很柔,化了脸上冷硬的线条,唇边浅浅弧度,没答她,只是把她的手牵得牢牢的,带她进了门。

今天并非周末,夏志元却没去基金会,坐在客厅里喝茶看新闻。李娟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见女儿女婿回来,忙从厨房里跑出来,欢喜得不得了。

走出厨房,看见提着大包小包,牵手进来的两个年轻人,李娟顿时有些晃神。

快一个月了,从香港离开的时候,女婿还没醒,躺在床上像醒不过来似的。至今,她还记得那天在房间里瞧见他,他那满身青黑的吓人样子,现在竟好好地站在面前……

女儿也是,走的时候小脸儿还瘦得尖尖的,这才一个月不到,就圆了起来,虽还不如从前圆润,但气色瞧着好多了。

李娟瞧瞧女儿,再瞧瞧女婿,渐渐热了眼眶。这世上最大的喜事,莫过于孩子们都好。

“爸,妈,我们回来了。”徐天胤比夏芍先出了声,他声音有些沉,牵着夏芍的手更是紧了紧。

夏芍抬眼,对徐天胤柔柔笑了笑。只有她知道,他对亲情有多么渴望,母亲的一个眼神就可以感动他。他以前称呼她的父母还比较拘谨,一直称呼岳父岳母,他怕人不接受他,一直小心翼翼。今天改口,他知道,除了出于感动,他还有点小心思。

果然,李娟被徐天胤这么一叫,顿时又惊讶,又欢喜,又有些不好意思。

徐天胤抬眼看向客厅里的夏志元,夏志元却显然没那么好哄,他喝着茶,坐得稳当,脸色前所未有的威严。

这时,李娟已经欢喜地让两人进了屋。放下手里提着的礼物,徐天胤一直没放开夏芍的手,且有意无意用一半身子将她挡在身后。

他这举动让本来脸色还不臭的夏志元,顿时臭了一半——这臭小子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能把闺女打出去不成?瞧他防备他的样子!这里到底是谁家?

夏志元原本打算摆出点岳父的沉稳和境界来,但没想到一进门便被女婿的一个举动气得险些不淡定。他仰头喝了口茶,却只觉烫得嗓子疼,放下茶杯时砰地一声,震得客厅里的气氛都静了静。

李娟刚坐下,顿时有些担忧地直起腰来,看看丈夫,再看看女儿女婿,不知今天能闹出什么来。

徐天胤却眉头都没动一下,他本来就冷面,莫说在他面前砸个杯子,就是房子塌了,他都不会有表情。但他却先开了口,“爸,妈。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想和芍把婚礼办了,希望你们同意。”

李娟听了一愣,她要是不了解徐天胤,倒不觉得怎样。可认识他几年了,他向来冷面寡言的,不问他话,他很少开口,一天说的话数得过来。她原以为,今天进了门,得他们夫妻问他打算怎么办,他才会开口,没想到他倒没让他们开这个口,自己认了错,并给了他们一个交代。

李娟抬眼看向丈夫,见夏志元咬着腮帮子,胸膛起伏,忍了又忍,似在强忍下许多要说的话。他并没有因徐天胤的话而脸色好看多少。

夏 芍也因此有些愧疚地看向父亲。她知道,她的年纪在父母眼里还是年轻了些,他们想再留她几年,等她完成了学业,再为她操持婚事。她知道,他们总是为她好的。 若她完成了学业再谈婚事,她至少会少些事操劳,如今无奈休学,华夏集团又要走上跨国之路,她日后忙事业,忙家庭,忙孩子,日后还要继续完成学业,她会比以 往忙不知多少。她太忙碌,父母便为她担心,她总归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做好,觉得有愧于他们。父亲应该有很多话想说,只是他明白事已至此,唯有婚姻是最好的解 决办法。所以他忍了又忍,把他的担忧和责备忍下,逼着自己冷静。

夏芍心里不好受,她看了父亲一会儿,便要开口安慰他几句。

夏志元却在这时开了口,“什么时候办?”

他只问了这一句,夏芍便忽然觉得鼻子发酸。果然是这样,天底下最疼她的人,终究是她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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