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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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那个叫瑞祥宝记的当铺被人洗劫了,店主习初被人开膛破肚,甚至心脏都被人取走。警方一时无法辨认这究竟是抢劫杀人还是报复杀人,如果是抢劫,这种杀人手段未免太残忍;如果是报复,凶手也在现场停留了相当长时间将屋子里所有的财物取走,看起来凶手当时相当冷静,不像被仇恨冲昏头的人。关崎在黄封市听到案情,带伤赶到现场,现场的物证已经全部被清理出来。关崎还没开始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一眼看到了证物中的一个透明塑料袋。

塑料袋里装着一个木头盒子,关崎从口袋里摸出另外一个木头盒子,把它们并在一起。

两个盒子一模一样,柚木雕刻,手感光润圆滑,盒面上刻画着凹凸不平的花纹。

现场勘查的警员惊讶了:“怎么多了一个?”

关崎眯着眼睛看着“瑞祥宝记杀人案”中搜查出来的木盒,喃喃自语:“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多了一个。”他隔着物证袋打开木盒,那木盒里面布满灰尘,显然已经很多年没有打开过,里面也放着一束黑色头发。

黄封市离奇的坟墓爆炸案,芸城市光天化日之下的抢劫杀人案,这两起案件之间居然是有联系的?关崎紧握着木盒,在案发现场楼上楼下转了几圈,突然指着“瑞祥宝记”那个黯淡陈旧的牌匾说:“把那个东西给我拆下来!”

——费婴的坟墓和这个现场之间如果真的要说有什么联系,也就是这块看起来也有六七十年以上历史的牌匾了!

它像穿越时空来自那个神秘莫测的年代的信物。

牌匾被拆了下来,它是一块深黑色的木质牌匾,完全由一块厚重的木材雕刻而成,上面曾经刷过金漆。擦去灰尘之后,“瑞祥宝记”四个大字依然饱满,在牌匾的角落里刻着一个极小极小的印章。

关崎擦去了上面的灰尘,极其激动地看见了他想看见的东西——那是古篆的“费轻楼”三个字。

“沈小梦呢?”关崎叫了起来,“兔崽子哪里去了?你们随便来个人帮我查查,这个‘瑞祥宝记’和费家是什么关系?”

“沈小梦不是被你派去查什么费家大公子的传奇身世…”蹲在地上拍血迹形状的小马说,“今天还拿了一枚费大公子的戒指来找我鉴定,可惜那戒指是假的。”

“费婴的戒指?”关崎失声说,“你怎么知道戒指是假的?”

“假的啊!那玩意儿根本不是钻石,像什么生物的分泌物…”小马对着血迹拍了一张,“老大,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死者躺在这里,双手平摊,这里是一片血泊,但两个手臂下面都没有血迹。”他指了指地上那个人形的痕迹,“手腕这里…两边都有血迹被扰乱和轻微的擦碰痕迹,像抓握的痕迹,看起来像死者被人牢牢地压制在地上,同时开膛破肚。开膛的时候大量的血流到地上,这个人的双手因为被巨大的力量压住,所以即使有这么多的血而手臂下这两块地方都是干的,完整到甚至可以看到当时的着力点。可是如果死者的双手一直被人死死按住,这个凶手要怎么生出第三只手来对他开膛破肚?”小马摇了摇头,“我想不明白。”

关崎却没有在听小马福尔摩斯式的分析,他只是盯着小马问:“沈小梦拿到了费婴的戒指?”

小马奇怪地抬起头:“是啊,不是你叫他去查的吗?”

“我叫他去查费婴,然后费轻楼的‘瑞祥宝记’被人洗劫了,然后沈小梦拿到了费婴的戒指去找你鉴定?”关崎的表情很奇异,“是这样的吗?”

小马有些茫然又有些迷惑,他隐约听懂了一些什么:“嗯…可是…那枚戒指是假的,不是钻石。”

关崎蹲下来看了他一会儿:“就是因为它不是钻石,所以才是真的。”他那奇异的表情逐渐淡了下来,“老大!”旁边帮关崎拿着牌匾的警员突然叫了一声,“这里有条缝,里面有东西!一张纸一样的…字条!”

关崎猛地跳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块陈旧灰暗的牌匾上,杀人现场的物证中居然有留言?被开膛破肚的死者还来得及写一张死亡留言再塞进牌匾里吗?

沈小梦并没有到燕尾街的案发现场。

他还在萧安的办公室里,将“瑞祥宝记”里所有首饰的“宝石”都撬了下来,红色的摆在一处,绿色的摆在一处,不透明的、半透明的、有杂色的摆在一处。

那些结晶颜色略有差异,即使都是红色的也并不一样,沈小梦拿起一块“红宝石”嗅了嗅,脸色阴沉。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变了变,微微发白的嘴唇慢慢地张开了——他的表情很扭曲,仿佛十分不情愿张开嘴,努力地想把它闭上,但他的嘴依然自己有意识一样张开了。

沈小梦的舌头从嘴里伸了出来。

如果关崎在办公室里,一定会吓得掉头就跑。

沈小梦的舌头已经不是人类那种肉粉色的、柔软而有弹性的舌头,从他嘴巴里舌头的位置伸出来的,是一条似蛇非蛇、似虫非虫的长形异物,那异物有一对尖利的钩爪,位于“头部”两侧。

“舌头”伸了出来,钩爪钩住了一颗“红宝石”,慢慢拖回了沈小梦嘴里。

沈小梦被迫将那颗“红宝石”吞了下去。

吞下之后,他满脸怨恨,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没过一会儿,他嘴巴一张,那条长形异物猛然从嘴里冲了出来,颜色变得更深,扭动的模样更加有力。它又夹取了第二颗“红宝石”,沈小梦忍无可忍,踉跄地站了起来,疯狂地向门外逃去,那条舞动着的“舌头”攀住了门框,只听“啪”的一声巨响,门框被抓开了一个拳头大的缺口。门外有同事被沈小梦的脚步声惊动,喊了一声:“怎么了?”

那条舌头瞬间收入了沈小梦嘴里,沈小梦脸色惨白地站在走廊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嚅动了两下嘴唇:“没事…”

回到关崎的办公室,沈小梦关上门,背靠门板坐在了地上。

他想知道那个人的弱点,想知道费婴的秘密。

但他没有想到还没有彻底追查到那个人的弱点,就已让噩梦更加深刻地缠绕着自己。

那个人…那个人一定知道他正在追查什么,故意让他得到这些石头…一定是这样!沈小梦绝望地抱着头,他一定知道我在做什么,他一定知道这是一些——这是一些能让怪物变得更恐怖的石头!那些是一种不知道什么的生物的一部分!

该死的怪物!该死的…该死的…费婴!

“毛笔字?”

在燕尾街“瑞祥宝记”当铺现场,关崎戴上手套,慢慢打开夹藏在牌匾里的那张纸。

那显然并不是习初的死亡留言,那是一封古老的遗书。

遗书是用毛笔字写的,竖行排列,抬头写着“景诗吾儿”。关崎睁大眼睛,“景诗”是费正和第二个儿子的名字,这居然是费正和的遗书。

“景诗吾儿:今天道不祥,江山动荡。我先祖得大清隆恩,不及报效,世已大乱。你祖父乱世颠簸,弃文从商,行卑鄙之事,获不义之财,以至兴旺。然不想其中诡秘,凶能夺人性命。你祖父遗训,宁可穷死,不得回老宅取物、不得开宝库之门。万般悔恨,我当年留洋初归,并未听信。借祖父余威,今家虽兴盛,然凶戾潜伏其下,不久矣,必杀人。你兄不驯祖训,私入老宅,为鬼上身,药石罔医,将吃人矣。我心如割,但你祖父之事犹然在目,我费氏一族安能听之任之,以血还之?我已将费婴杀死,分藏数处,以防变化。我亦将死,二人身后之事,由你从简。我死之后,费家人不得回老宅、不得寻宝库、不得开金铺。如有违训,必遭天谴。”

下面是“费正和绝笔”。

关崎和小马几人看完,面面相觑,这篇半文不白、书写潦草的遗书说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费婴是被费正和杀死的。

而且费婴是被分尸的。

难怪费婴的墓中“没有尸骨”,也没有棺木。

费正和将费婴分尸,分而葬之,也许所谓的“衣冠冢”不止一处。

然后费正和自杀了,他意图将费家的秘密永远上锁,带进棺材里。但像这封遗书里说的那种能杀人的诡秘之事,难道仅仅是搬离一座老宅、锁上一扇门或者死上几个人就能永远封存的吗?关崎想到鹰馆里的蒋云深,想到会吃人的王广森,再想到亲手杀死儿子的费正和,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冒了上来——费家那“凶戾”毫无疑问是出来了,它还在人间游荡,游荡的范围似乎正在越来越广。

费婴被费家祖传的“凶戾”上身,早早被杀,所以几乎没有流传下任何资料。他既然被分尸了,必定真是死了,可是连费婴墓的墓碑都能导致王广森变异,那费婴的尸身本身岂不是更有诱导性?他就像个会引诱人类变成怪物的恶魔,费正和把他葬在哪里了?他的其他尸体在哪里?

而他又是怎么惹上“凶戾”的?

关崎越想越惊恐——费家的老宅、宝库在哪里?

从费正和的遗书上看,这两个地方就像豢养恶魔的牢笼,人类一旦触碰,就将化为恶魔。

而恶魔会诞生出更多恶魔。

7

唐研融入了周围的黏液里,萧安手足无措,东张西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伸手触摸墙上的黏液,那些东西已经不像洞口的黏液那么黏那么有流动性,洞里深处的温度较低,没有明火,墙上的黏液是冰冷的,比果冻稍硬,也不粘手。

就像是即将定型的麦芽糖,或者正在冷却的玻璃。

唐研在箱子里的样子也是这样的,透明的、冷冰冰的,略带柔软却易碎。萧安心里的不安骤然放大起来——他突然发现周围的——周围的黏液其实——其实和唐研很像。

它们…它们都是透明的、冰冷的、略带颜色的液体,有些发黏,像流动的半凝固的树脂或者糖浆什么的。如果…如果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其实是一个一个…一个一个“唐研”的身体,那么在这种黏液干燥处的结晶岂不就是“唐研”这种生物的“遗传之核”?

萧安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

如果是这样,这里不知道有多少个唐研的洞穴!它们——它们不是不会死吗?这里是它们的出生地还是死亡墓穴?它们不是具有无穷的生命、不互相融合就不会死的怪物吗?

可是唐研就在他眼前融入了这些黏液里——如果它们不是一样的东西,又怎么能“融合”?融合就是它们天生的能力。可如果这些都是唐研,那…那…

萧安抬起头,他无法欺骗自己的感知。

这里是千千万万个唐研的墓穴,这四壁流动的,是千千万万个唐研的尸体。

它们的遗传之核都已黯淡,它们的体液都已冰冷,唐研是会死的。这个洞穴不仅有撕裂金素仙那种凶兽的能力,更可怕的是还有杀死“唐研”这种生物的能力。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

就在他发呆的一瞬间,空洞的通道里有人笑了一笑:“可惜…和预期的略有不同。”

萧安把行李箱一丢,追着声音跑了进去。

洞穴的尽头是一面石壁,石壁上没有黏液,钉着陈旧的木板,木板上放着一些书,像是已经腐败的古籍。书架前方摆放着一张硕大的木桌,木桌上点着一盏油灯。

油灯的光洒在积满灰尘的木桌上,木桌上摆满了东西。

萧安惊异地看着那张巨大的木桌——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满各种各样的玻璃容器,有大有小,那些玻璃有的并不纯粹透亮,仿佛来自遥远的年代,有些清澈透亮,好看的原木塞子还略有几分小资情调。容器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却依旧反射着油灯的光辉,里面形形色色的异物在灯光中依稀可见。

奇怪的液体、不知名的角、古怪的昆虫、怪异的残肢、形形色色的蛋…

成百上千的玻璃容器里装着成百上千的异种…它们像博物馆的陈列品,静静地躺在尘封的玻璃中,仿佛无害。

“张又跟的案子被破了以后,你们发现费婴的墓,我以为能走到这里的人是唐研。”那说话的声音又笑了笑,“听说…他忘了很多事,是个健忘的残疾?”

说话的人语气缥缈,音调却很华丽。

萧安迷惑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这个声音非常熟悉,仿佛曾经在哪里听过很长一段时间:“你是谁?”

“我,是一个受害者。”书架的阴影中,一个人握着一本书慢慢转过脸来,油灯柔润的黄光照在他的脸上,那是一张非常美丽的脸。

萧安失声叫了出来:“费婴!”然后他自己愣住了,木然看着眼前美丽的男人。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在“如婴儿一般归来”的微信账号上微笑,发布各种姿态的照片,倾倒众生,拥有数量众多的男女粉丝。他和金素仙合影,他和那只从葛彭背后长出来的怪犬合影,他和蒋云深合影。

他是费婴。

死在…一九三三年。

“我想向唐研致敬,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怨恨这种生物——一直到我从地下死而复生。”费婴微笑,“赐予别人新的生命是会上瘾的,我能让人类过上完全不同的生活,蒋云深、葛彭、金素仙,你看多么奇妙…而这也是一百年前,唐研对我祖父做的。”他轻抚着桌上整齐的玻璃容器,“你看,这里面有几千个和我们不同的生命,多么神奇。它们有很多会拟人,希望在充满人类的环境中更好地生存。而唐研这种生物却不是拟人,它们本身就来源于人类,所以…它们太想回归‘人类’了,或者说——它太奢望保留着突变赐予的能力,却拥有和人类相同的构成。它对自己水状液态的组成不满,所以——它在研究其他拟态的生物…它剥离遗传之核,杀死同类…它——在研究自己的身体、别人的身体,让自己变得更令人满意。”费婴看着萧安,“这就是你的朋友,我祖父的朋友…自私、狡诈、伪善、残暴、冷血无情。”

萧安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骇然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听说你的朋友唐研是个残疾,他忘记了很多事,而我正在帮他想起来。”费婴柔声说,“可惜…来到这里的却是你,这个故事,只好说给你听了。”

“什么故事?你是费婴?你为什么还没有死?”萧安大脑中一片混乱,他似乎记起了一些事,又似乎记得并不那么清楚。但他知道他是费婴,是货真价实的“那个人”。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叫费轻楼的文人,他读了一辈子书,还来不及考状元,大清朝就完了。”费婴说,“洋人在中国的土地上横行,费轻楼在洋人开的金铺里做伙计,看着洋人柜子里陈列的金银珠宝。有一天有个人到金铺里出手一块宝石,费轻楼看那宝石成色极好,问了一句石头的来历——就此,他获得了一个惊天秘密——在芸城县南面的大山深处有一个洞穴,洞穴中有成千上万不计其数的宝石…”费婴嘴角勾了勾,“费轻楼开起了自己的金铺。他的宝石成色美丽,许多人交口称赞,甚至有一些颜色和形状是这世上仅有的。可是他不知道,这个秘密山洞里的‘宝石’并不是宝石,并且那些东西在洞穴里受到了严重污染,用现在流行的话说——那些东西沾染了怪异的信息素,会诱发人类的快速变异。而那个将‘宝石’和洞穴出卖给他的朋友的人叫作‘唐研’…”费婴面无表情地看了萧安一眼,他在说谁,萧安当然明白。

“不是他。唐研是个物种,既然是个物种,那就可能有好有坏,你说的唐研不是他。”萧安好不容易听懂了一半,这个怪物的意思是说当年是一个“唐研”害了费轻楼,所以他在报复。可是那绝不可能是他所认识的这个唐研,唐研不会做这种灭绝人性的事!他是和善的、有同情心的,和人类没什么差别!绝不是这种妖物!

费婴将手里的书放在了桌上:“是吗?”

萧安的目光从书上掠过,那是个年代久远的羊皮笔记本,密密麻麻写满了“…拟态寄生蚴的神经可寄生并逐渐取代宿主的神经…”那是一本研究笔记,而那书写的笔迹非常眼熟。

真的是唐研的笔迹。

萧安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我的朋友不是你的仇人。”

“是吗?一个活得太久、久到记忆力受损伤而不得不使用笔记记录‘研究成果’的唐研…难道——不是你这位‘朋友’?”费婴坐上了木桌桌面,他的样貌美丽,身旁的玻璃容器光彩焕然,那姿态妖异得令人恐惧,“他——和善、温柔、富有同情心,是吗?”费婴从桌上众多玻璃容器里拿出了一个精美的盒子,盒子里有一枚浅粉色的晶体,“他的研究成果有这一面墙壁那么多…”费婴反过手敲了敲背后的书柜,“内容非常有趣。哦!我敢说对变形人的研究我远远在他之上,毕竟他还没有抓过一个变形人…你看我拿到了他的‘遗传之核’,根据这本书里的研究结论——这个东西是可以修补的,只要融合一个和他有同一段记忆的同类。你看这洞里到处都是被他害死的同类,我们随便捡一个…你看这样…”费婴摊开手掌,手掌正中有一枚淡绿色的透明结晶,“然后把它放进去…”

他把淡绿色结晶放进了唐研“遗传之核”的盒子里,萧安张开了嘴想要阻止,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见费婴往盒子里倒了点什么液体,盒子的东西发出“咯”的一声微响,费婴从里面取出了一枚微微有些发灰的结晶,“看,成功了。”他遗憾地把那块东西扔进了满地暗淡无光的“遗传之核”中,“可惜的是他没能活着走到这里,否则故事的结局一定非常有趣,我将他的记忆和遗传之核一起还给他…然后再杀了他——他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令人热血沸腾…哈哈哈…”

“你说他害了你祖父,可是你现在坐在这个地方,你害了蒋云深、葛彭、金素仙…你和他有什么不同?”萧安紧握拳头,全身肌肉在绷紧,“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和你恨的人一样的妖孽罢了!”

“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费婴冷笑,突然遥远的洞口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两人都吃了一惊,一股强大的热浪从洞口方向猛扑过来,木桌上成百上千个玻璃容器被震得叮当作响,紧接着最靠外面的一排全部跌了下来。费婴伸手挽救那些玻璃容器,萧安蓄势已久,瞬间扑了上去,化为利爪的右手深深插入了费婴的胸口,费婴吃惊地看着他,鲜血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有人炸毁了洞口。”他张开嘴说的居然是这句话。

萧安充耳不闻,面目狰狞,他将费婴死死地压在地上:“管他是谁炸了洞口,你害死唐研,我先杀了你!”

8

关崎带着勘查现场的几个人返回警局,一进办公室就发现门被撬了,他叫了几声“沈小梦”,不见人影。关崎坐进椅子里,想来想去,忍不住又拨了唐研的手机。他妈的!不要真像老子想的…关崎恶狠狠地想,沈小梦这小兔崽子!

手机一如既往地没有打通,这次却不是关机,是无人接听。

关崎坐在办公椅上,让椅子慢慢转圈。过了好一会儿,远处有个声音弱弱地回答道:“长官…”关崎抬起头,沈小梦端着一杯茶满脸惊慌地走了进来:“我…正在叫师傅修理…门坏了。”

“你先给我过来!我听说你拿到了费婴的戒指?”关崎上下看着这个兔子似的徒弟,“戒指呢?”

“啊?啊啊啊…”沈小梦手忙脚乱地交出戒指,还有一条手链,还有收款单据,“我还没来得及给您报告。是这样,我没找到费婴的资料,找到了一家珠宝店的资料…”紧接着沈小梦把他如何发现“瑞祥宝记”和那间当铺的经过老老实实地告诉了关崎。

“然后你就买了这两个东西走了?”关崎阴沉着脸,“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后那家当铺就发生了命案!你是见到习初的最后一个人!出门左转,找小李录口供!”

“是!”沈小梦走了。

关崎拿着沈小梦上交的那枚戒指和手链仔细看着,那上面的确刻着一个极小的“婴”字,所镶嵌的宝石看起来和一般的没什么两样。这就是来自费家的不祥之物,习初不是费家人,他叫卖这些东西却被人谋杀,可见这些东西的确不一般。它们应该就来自费正和所说的“宝库”,习初在开当铺的那栋楼里找到的珠宝,难道就是费家所谓的“宝库”?不对!如果按照自己和沈小梦的推测,在费婴掌管珠宝行的时期,所有的珠宝都刻上“婴”字,那在费正和和费轻楼时期的珠宝也应当有费正和和费轻楼的名字,可是习初的东西都是近期的,只有费婴的印章。

所以大部分藏品应当还在宝库里,习初所得的这一箱一定是出于什么别的理由流落在外,这些东西被费正和称为“凶戾”,可是习初与这些东西相伴几十年并没有撞鬼或得病,难道说这些东西是处理过的?又是谁处理的?但不管是谁经手过这箱东西,至少——有一个人他知道“宝库”在哪里,他能打开宝库,取得财宝。

那会是谁?

而费正和严令禁止费家人“私入老宅”,那“老宅”又在哪里?

关崎突然想起了一栋着名的房子。

费轻楼是清末的人物,说明他的“老宅”年代一定非常久远了,而芸城市年代如此久远,一直到费婴、费景诗年代都还在,甚至到现在都还在的老宅…几乎只有一栋。

葫芦岛上的那栋鬼屋!

他整个人跳了起来,几乎可以确定,那就是费家的“老宅”!那种能诱使人体变异的植物果然也和费家有关!难道在那个岛上也藏匿着费婴的残尸?也许正是费正和在岛上埋藏了费婴的残尸才导致了岛上惊人的变化。那地方果然不能去,幸好已经被警方一把火烧了,“老宅”应该已经没有威胁。

而“宝库”在哪里?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了震,有人发过来一条短信。

唐研发了一条彩信过来,那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一张翻拍的非常古老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梳着西洋式的短发,穿着整齐的长衫,正弯着腰看一件首饰。他的侧脸非常漂亮,是个相貌俊美的年轻男子。那是一张旧报纸的头版,标题很是娱乐化——“芸城四大公子”。虽然没有一个字提到费婴,但关崎立刻就跳了起来。

这张脸长得和“如婴儿一般归来”那个微信号里的男人一模一样。

他是费婴吗?费婴不是已经被费正和杀害并分尸了?又怎么能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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