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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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许陈旧破败,门庭有历经寒冬而未落的残花,轻漠微风下,摇曳恍如女子飘红的裙摆,自是妖媚了去。

丽妃抚了抚微皱了衣摆,微嘘一口气。

暖阳下,皇帝一身黄袍,静伫殿门。

莫存丰正吩咐宫人收拾寝殿,里里外外多了数十人,这破旧的寝殿也终于多了一点人气。

也不过十余年未曾入住,往日精致的寝殿竟已成了这般落魄的模样。常妃是他最宠爱的妃子,寝殿虽不奢华也不简陋,如今一看,却似她从不曾被他宠过一般。

她的心微微一疼,那个如花的女子。

若不曾相遇,是不是就不会爱上?若不曾爱上,是不是就不会心伤,亦不会丢了命?阖这相遇是缘,相爱是缘,怨起来便只能算是缘浅了。

常妃固然是个执着的女子,这样残缺的爱,她依旧顽守。

丽妃苦苦一笑,她又何尝不是,既知他已不爱,还是日日思念。那思念的滋味又何尝好受,如菟丝子般将心绕了,长出了茧子。厚了,竟真的不觉得疼了。

不谢,她亦是这样么。疼过了便习惯了,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

突然想起入宫那年,在御花园遥遥那一瞥,翩若惊鸿。槐花树下,她无措抿唇,看着他走近,将散落她发顶的花瓣拂去。

她也不过是不逾二十的妙龄女子,深阁圈养,何曾见过这样如玉的男子,更何况那人是她的夫,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他动没动情,她是不知,便姑且相信是有过吧。她却是真动了心,懵懂年岁,爱上一个人,多么美好。若那人能爱她便好,若不能,真是件麻烦的事儿。

也不知打扫收拾的宫人怎么惹着皇帝了,待丽妃回神的时候,莫存丰已将触怒了皇帝的宫人带走了。

丽妃强打起精神,语态柔软,说:“睿王自个儿有府邸,恐怕也不尽会来这寝殿,皇上……”她正想说不必太当真,皇帝却已冷冷的撇了她一眼,分明是责备。

丽妃心一颤,想,此番她是多事了,这常妃的寝殿,收拾便收拾了,她实不该多说什么。再说那睿王是不是要住了来,她也是管不住的。

再一抬眸,皇帝已挨近了门栏,正细细的看着门楣上的雕花,神色却好,唇角微扬,竟似遇上了喜事。

多少年不曾见过这样的笑,微微一笑,足以倾城。

数年前,太后在寿宴上说,不谢那孩子去了以后,哀家就不曾见皇儿笑了。

其实不然,皇帝是经常笑的,只是扯着面皮,带不动眼眸。他到底是眷着常妃的罢,甚至……甚至超了宫外的那人。

“年华搁置,只有花还是这样娇艳。”皇帝已信手抚上这门栏上的雕花,指尖下那冷寂的花纹却仿佛鲜活了,愈发娇艳起来。

大凡宫殿的门栏上总是雕些吉祥的纹样,甚少有雕花的,即便有也是如牡丹那样富贵的花样。

常妃偏不爱,道,不雕便罢,若雕便是秋海棠了。他自是不知为何,却也许了她,她甚少与他央什么,只一回也叫他愉悦了。

为何非要是秋海棠,闲时他也问过,但常妃每每笑笑便了,眼眸中总含着些淡淡的哀,那哀却慢慢渗入他的骨髓。

到后来,他终于懂得,她已离了世。

人与人,原来不会永远等在原地,你若退了,那人便也退了,待到你要进,却已错过了时机。

生不逢时是愁,悔不当初是恨。

尘烟流年---9

有次与朝中大学士饮酒,大学士到底是文人,多愁善感,酒后吟诗:憔悴幽花剧可怜,斜阳院落晚秋天。

他听出了愁,便笑道,大学士莫不是想起远在家乡的妻儿了。

大学士一张脸红透,却耿直地说,臣妻在庭院遍种秋海棠,每每书信便附上一瓣以诉思念之情。

他自此才懂那秋海棠的寓意。

酒宴散去,他将那大学士留下,吩咐他将妻儿接来朝歌,合家团圆,共享天伦。这是他第一次体恤朝臣,大学士感恩戴德,大呼龙恩浩荡。

他笑笑,弃了龙辇,就着月色走在小石子路上,不知不觉竟到了常妃的寝殿。

常妃离世后,寝殿被封,他也说不清缘由。宫中不乏逝去的妃子,住过的寝殿也都封给了后头进来的主子。只有这一殿,再无人入主,依稀掩着一些缘故。想起那日血染深殿,他便自嘲的想,这地儿恐是不祥。

四周烛火稀少,隔着拢纱昏黄得令人心伤。他此番第一回去注意门栏上雕琢的秋海棠,两大一小,花簇紧凑,恍若天伦。

秋海棠,亦名,相思草。

明明他与她同住一宫,远近不过一墙之隔,她却在门栏上雕琢秋海棠以示思念。莫不是心凉了,距离也就远了。

那迂酸的大学士说,有的人在你眼前,你却觉得远在天边,有的人远在天涯,你却觉得近在咫尺。

迂酸,却也真实。

他落寞一讽,这个女子,他宠她盛年,却从来没有走到她心里过。

江南初初相遇,他与芳菲谈笑间,她挽着竹篮子从外头走进来,一双眸子清亮明澈,灿若天际星子,嵌在一张宛如芳菲的脸上。

但那眸子,着实又比芳菲有神了许多,甚至有些浅浅的似曾相识。

芳菲与他介绍不谢的时候,他正愣愣的看着面前这个挽着竹篮子的女子,想他在何处见过这双眸子。

不谢微微一笑,欠身请了安。

他大惊,从未与外人道的身份竟被这小女子一眼洞穿。芳菲亦是惊讶,瞪大了双眸,不谢却悠然挽着她的竹篮子回了屋,将一身风华留与他。

他便怅然去想她篮中的事物。

芳菲说,不谢喜医,许是药草。

院中起了些风,将枯黄的杂草吹得胡乱晃动。莫存丰拿了大氅要伺候皇帝穿上,皇帝一摆手,独自走进了寝殿。

故人,而今说起她,竟只能用这样的词眼。

心一疼,他去看墙上尚未脱落的画卷,哑淡光辉下,女子含笑挽花,眉眼弯弯,有如新月。

她爱花,甚爱秋海棠。

那年竹篮子里!!得正是秋海棠,她后来说,其实不谢比姐姐更早认识皇上。

画舫漂江而过,她于岸头瞥见惊鸿。她素来不喜自己那张绝美的容颜,外出总是画了妆。果然,他回眸只看她一眼,眼波平淡,不起波澜。

她曾顽笑,说,皇上心如止水,臣妾那日倒是芳心微动。

他听着其实欢喜,她终究一眼看上了他这天子骄子,且不管他对她是什么心思。

始终未及思虑,他日,他却与芳菲相遇。一见倾心,自此生死不愿离,却留她一人踟蹰徜徉,每每孤夜难眠。

他低低一叹,既知竹篮虚掩秋海棠,便也终于明白,当日她为何能一眼看破他的身份。想必他在她心中亦曾有过千回百转,却最终被她搁下了。

她说,既知是姐姐深爱,不谢不敢奢想。

世道弄人,他爱的那人不愿进宫,她却进了来。

院中本有秋海棠,与他生分以后,她却亲手毁了。自此,海棠煮酒的美好芳华不再,他自有骄傲,即是念想却也不流心思。

海棠煮酒,也不知不谢是怎么想的。上好的女儿红,偏要拿这秋海棠来泡煮,他笑她奢费,她但笑不语。修长好看的手指轻捏着花瓣,一片一片的丢入酒炉子里。每每这时,他便无端歆羡起那花枝,临死终得美人缱绻。

数年后,大学士呈了一壶海棠泡煮的美酒。

他轻嗅,心潮汹涌,却故作淡然,说,酒倒是美酒,只是被那秋海棠坏了美味。

大学士说,海棠煮酒,这是臣家乡的习俗。

他问,是何样的习俗。

大学士道,海棠煮酒,愿君归。

他心一动,随口问了大学士的祖籍,大学士微一欠身,道,咸阳。

咸阳,她的家乡。

尘烟流年---10

莫存丰以为皇帝下令将这寝殿收拾出来是应了睿王的求,便自发的以为是以备睿王突发来小住的。

只是,夜间,皇帝却说要住下。

这寝殿虽是经了一番清扫,毕竟简陋,让堂堂一国之君入住还是欠了一些。莫存丰便想劝皇帝去别的殿中,比如这丽妃的菱阁便甚好。

皇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急的他冷汗频频。随行的宫人自是不敢说话,莫存丰只好凄凄艾艾的望向丽妃去。

念着那些旧事,丽妃心中实是有些许不喜,但她早已习惯。习惯了等待,习惯了一个人独自守着一方天地。

从来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如果再等都不会有结果,那么等待还有什么意义。思念,很无力,因为从来看不到思念的结果。

但也许,思念本就无须结果,思念不过是证明,他曾在她心里存在过。

她想了想,觉得该好好笑一笑自己,这些年来的愚昧与顽固,与那死去的常妃何其相似。比起常妃,她似乎还要更悲惨一点,他的世界中,她从来不过是一缕烟,来去从不被留意。

“皇上喜哪殿便住那殿,倒是你这奴才多事。”

她终究是不够狠心的,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存着一点念想,心里再苦,还是希望他能收的少许宽慰。对常妃的死,他心中有愧,若住上一晚能让他觉得好过一些,又有什么不可以。

话都说完了,似乎也没有再逗留的理由,该回去自己的寝殿,好好睡上一觉。

皇帝似乎也察觉到了她语气中微带的一点愁苦,淡淡的抬眸,淡淡的说,夜了,回吧。

于是,她笑。

他的世界没有她,她的世界只有他。世界就是这样,从来没有公平可言。这是一场没有时限的角力战,谁在乎的越多,就输的越惨。

后宫佳丽三千,到底都是输家,能赢得一两回的甚少。

郎后赢了天下最尊贵的位置,却没能得到他的一丝眷恋。庄妃呢,赢了几分,若除去那双眼眸,又剩下几分。

赢得最多的,也不过是常妃与宫外那个。算起来也不过是一个人,带着那人影子的常妃,或者带着常妃影子的那个人,说不清。

这就是游戏,谁都说不清起因,说不清结尾。

说不清心里究竟是存着怎样的情怀,他竟然目送丽妃远去,仿若那渐小的身影带着数不尽的疼,像那年金銮殿中不谢恬淡的一跪。

他的心思,不谢是懂的,除了她无人更懂。

他与她胡搅蛮缠、暴虐狠戾,也不过是等她的劝慰,他爱听她绵软哄弄时音调。这世上再没有更甜腻的温度,这是她与芳菲的不同。

芳菲永远安谧娇媚,与他说的大多也是甜言,她却不是,策马奔腾自有别样风华。只有在小八面前,她才会卸下一身盔甲,抱着那娇小的孩子,软语轻笑。

他甚至是嫉妒小八的,小八有她温腻劝慰,他却没有。

于是,他骄纵、傲慢、狂肆、狠戾……却不过想挣得她一点绵软音调。此番想来,他真是无聊的可以,只是这无聊,对她岂又不是狠。

他与她冷战的那几日,他有时实在按捺不住,便悄悄去看了她。

有一日,他远远的看着她呆坐在秋海棠侧面,怀里抱着一只小白狐。那小白狐甚是乖巧,拿鼻子去拱她的手心,她便轻轻的笑,眉眼弯弯。

自此他已许久不曾见过她的笑,这一刻心里竟也晴朗了起来,他便想,不谢还是笑起来更好看,更像芳菲。

她却远远的侧过脸来,朝他淡淡一笑,恍若嘲讽。

他一慌,撇开了眸。

再回眸,她正徒手去拔那开得正娇的秋海棠,嫣红花汁从她指间流出,将那小白狐的毛发染红了。她抚着白狐,笑道,小狐狸,红色也好看。

小白狐似生气了,从她身边箭一般的逃开,却跑到了他的脚边。

他素来不喜这些小畜生,但这次却觉得这红白相间的小狐狸煞是可爱,竟伸了手去抚。那小狐狸张口便咬,他也只是拧紧了眉头,没将它踢开。

不谢惨白着脸,几步走到他身边,低眉看了一眼他被咬伤的小口子,见无大碍,便自顾自的抱起小狐狸。

他自是不悦,却也不开口,只等她开口赔罪。

不谢懂礼数,知道此番虽是小狐狸咬的,算起来也是她的不对。于是,淡淡的告歉,也不等他开口,淡淡地折身。

他捉了她的手腕,死命的握紧。他甚至看到她咬着唇强忍着疼,却笑得风轻云淡,他说过她的笑很好看。

最终却是他撤了手,在看见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之时。他心中大骇,只觉得她的眼里没他了,再没有了。这样的恐惧,竟使他收了力道,任她离去。

末了,她倚在门侧,似笑非笑说,皇上不进来坐坐么。

尘烟流年---11

这话说的足够讽刺,他冷冷的瞪了她一眼,转身便走,心想,若入宫的是芳菲,我何须受这样的气。

莫存丰狗腿的说,常主子此番是过分了。

他便瞪了他一眼,呵斥,她再不是也轮不到你这奴才说嘴。

莫存丰悻悻的闭了嘴,低垂着脑袋,有点像方才那小狐狸,被她喝斥一番后亦是这副模样。

皇帝轻轻的笑了,她喜那小狐狸,翘丫头似乎也喜欢,这又是前世修来的缘么。却不知,后来那小狐狸去了哪里,是死是生,有无人照管。

若是留在这殿里,他许是可以……他又讽讽一笑,怎么还能在呢,十多年了,若不是走了,也该是死去了,这寝殿自她以后已无人照管了。

见一众婢子怀抱着褥子往床榻边走去,莫存丰皱了皱眉,终究是多年未经打理了,这床榻恐怕也是要换新的才行。

他正想传话让人送新的床榻过来,皇帝却摇了摇手。

倦了,只想在这里呆一呆,想一想那年的她,除此以外,却没别的了。惊鸿若真要住,明日再理便是了。

莫存丰究竟是在他身边伺候多年的人,眼神何其锐利,一眼便看懂了他的心思。他想了想,正要招婢子退下。

一名年少的婢子却尖叫了一声,一团白色从床榻上窜出,箭一般的冲向了墙角。

婢子颤颤的指着床榻,说,狐狸。

莫要大惊小怪,莫存丰轻斥了一声,心里却也有几分疑惑,双眼往墙角望去。

那狐狸个头算不得大,比围场所见那雪银也不过大了稍许。只是,这寝殿虽已废弃,这狐狸断也是进不来的,那眼前这小狐狸又是哪里来的。

疑惑归疑惑,到底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他便要下令将这小畜生捉出去。皇帝向来不爱这些,据说是因为宫外那位不甚喜爱。

但那年,常妃殿中那只小狐狸,皇帝也是喜欢的。

莫非……他心头一颤,这小狐狸只怕不寻常。

皇帝冷冷的看着墙角的小白狐,眸色渐渐转变,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变成了欣喜。她留下的,那么多年,这是她留给他的。

那小狐狸却似通了人性,也不怕人,竟悠悠地走近了他。行至脚边,还拿那小巧的小鼻子去拱他的乌金靴。

他扯了扯唇,去抚它的头。

不谢,你如今化为这小狐狸,陪着朕么。

那小狐狸却轻轻避开,张口就咬。

他心一疼,那年被咬伤的小口子仿佛又要裂开了。

还是那迂酸的大学士说,伤过留疤,心碎难补。

他想,那迂酸的大学士大抵是不谢的什么远房吧,尽挑着他的伤疤说话了,他当初就不该让他把妻儿接来朝歌。

不谢,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女子,早已不在了。

这些年其实后悔,若是他早一步进门,她兴许就不会死。那该死的倔强,他想,如果还有什么能换回她的命,他都愿意去换。

那年,他揪着太医院老医正的衣领,红着眼眸说,救不活她,朕杀你全家。

后来,她还是没能活回来,他也没有杀了那医正一家。

夏海冰跪下求他,说,常主子定是不愿多做杀孽,尔今求皇上让!!!!走得安稳一些,来生能投个好人家。

莫再跻身帝王家,他想海冰胆子若是足够大,他该说这一句。

夏海冰对她的心思,他岂是看不到的,但他每每在夏海冰面前很骄傲,因为她心里的人总共只有两个。

一个是他,一个是小八。

莫存丰将那小狐狸揪起,交给身后的侍卫。

小狐狸吱吱的叫着,一双眼眸忽闪忽闪,直勾勾的盯着皇帝。

莫存丰正想去敲小狐狸的脑袋,皇帝却笑笑,说:“好生伺候着。”

这语气,莫存丰心想,倒与往日说小皇子的时候有些相似。呸,他的脑子,竟拿这小狐狸与小皇子做比较,小九小皇子自是比这小狐狸要可爱上千倍万倍。

皇帝漠漠一笑,让众人退下。

年岁终究是大了,这么一折腾,身子也乏了,到有些想睡了。他想了想,也不唤人伺候,和衣往那破旧的床榻上睡去。

睡意朦胧,仿佛看见一个人,面容姣好,眼眸清亮。他细细的去看,却见那人眉眼弯弯,像极了他的不谢,嗯,是他的不谢。

那头的日子好不好过,冬日会不会冷,夏日是不是太炎,她总是怕热的。以往夏日,她的寝殿总是要备上降温的冰渣子。

他说,芳菲怕冷,你倒是怕热。

她便笑说,不谢终不是芳菲。

他看见她眼里微隐的水,心一动,她已笑着去抱小八,再一看,眉眼弯弯,眼眸平淡,仿佛什么都不曾说。

她总是这样的,笑着远比哭着令人心疼。她说,不谢不是不会哭,只是不能在皇上面前哭。

他微微一怔,她已接着说,不谢若哭起来,只怕会更像姐姐,到时候皇上还能分得清哪个是姐姐么。

他沉默,这对毫无差异的双生子,他以为他会分不清,却从来不知道,他一眼就能分得清。有时,他看着芳菲的脸,却无端的想起眉眼弯弯的不谢,仿佛那笑是生在他心底的,再也拿不走,谁也拿不走。

他一急,已脱口唤了她的名。那女子却笑一笑,转身就走。他大急,便要起身去拉她,才一动,却惊觉,不过是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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