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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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抹了把眼泪,推开金二郎往堂上一跪,大声道:“启禀明堂,小人金大郎,不合受人引诱,聚众生事,特来自首,求明堂开恩。”

“去年十二月,有人给了小人两千钱,让小人到平康坊张宅生事,要引堂上这些官人来打小人。事成之后,那人又给了小人一万钱,打折了小人的一条胳膊,让小人回家悄悄闭门养伤,到时再听吩咐。到了年底,那人让乞儿给小人送了伤药过来。结果小人吃过之后就高烧腹疼起来,后来一日比一日烧得重,迷迷糊糊不知世事,等到有一天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已躺在了棺木里!”

“小人吓得差点丢了魂,好在那棺木没有钉口也没掩埋,小人好容易挣扎出来,还是遇到好心人收留,才慢慢地养好了伤病。小人经这番变故,吓破了胆子,回到城里也不敢声张,只是掩了脸面乞讨为生。前日小人才知道阿弟居然一状告到了县衙里,小人在外面看了两天,又想出来,又怕露面之后,那人还会来杀我,因此一直不敢上堂。适才听到堂上说又冤枉了人,这才慌了!小人胆小怕死,有事不报,小人知错,小人认罪!”

堂外的人群此时简直已不能用沸腾来形容,人人都恨不能挤到公堂里来看一眼这死而复生之人。早已无人搭理的裴景一骨碌爬了起来,突然哈哈大笑:“这才是老天开眼呢,黑心肝的小人想出这天理不容的法子来陷害我家阿郎,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这一嗓子顿时引起了空前的共鸣,也不知多少人跟着点头:“可不是老天开眼?”“真真是天理不容!”

议论声中,县令脸上已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他闭了好一会儿眼睛,才咬牙慢慢睁开,往远处看了几眼,脸上已多了几分决断:“金大郎,你能自首,所犯小过便既往不咎,如今你到这堂上,可是要状告他人谋害你性命?”

金大郎用力摇头:“小人不晓得该告谁,那人包着头脸,小人只知道他说话是京城口音,年纪相貌一概不知,如何能告?小人能活下来已是命大,不敢胡乱再打官司。”说完又冲金二郎杀鸡般地使眼色。

金二郎立时也跪了下来:“明堂恕罪,小人听说兄长去世乱了方寸,这才劳烦了明堂和各位街坊。如今兄长无事,小人知罪,再不敢生事了。只求明堂开恩,饶恕小人罪过,也望各位街坊大人大量,原谅小人冒犯。”

县令面色微微一缓,目光又扫了扫堂下一干证人,那几个与金家兄弟同院的邻居自是巴不得此事作罢,连连点头。两个医师里,一个便跪下磕头:“小人医术不精,当日见金大郎高烧,只以为是受伤败血所致,不曾往别的上面想过。”另一个也道:“在下只在金大郎弥留之际给他把过一次脉,当时便觉得他的病症不似重伤,倒像是寒毒,因正值三九天气,便只想到了伤寒上头,在下惭愧。”

此时一个个开脱得倒是干净!县令眼睛微微一眯,几乎冷笑了出来,好容易才咬牙忍住。转头一眼看见苏味道几个正瞧着自己,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冷笑,他的脸色又变了一变,到底还是挤出一丝笑容,走下几步对着几人抱了抱手:“诸位受委屈了,都是本县太过唐突,受人蒙蔽,这才误会了各位。好在天理昭昭,如今真相大白。本县不敢再留下各位,以免耽误各位的行程。诸位若有什么要求,本县一定尽力满足。诸位若是要去大理寺陈情,本县也愿意奉陪。”

这话分明是绵里藏针!苏味道哼了一声,正想开口,平日话少的许弘毅却抢先道:“不必了!我等还有皇命在身,既然此事已查明是一场误会,我等自是离京赴任要紧,明堂若无其他事由,下官们这就告退。”

苏味道好不惊愕,转头道了声:“你!”

许弘毅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嘴里并未停顿:“至于大理寺那边,贵人们的官司,请恕下官们不敢置喙!”

这声音仿佛一盆冰水浇在苏味道的头上,顿时将他的那腔盛怒浇灭得干干净净。这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能布下这样一局棋来针对裴少伯的人,岂是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人可以抗衡的?

仿佛有股寒意从心底最深处渗了出来,他转头看了看堂外,长安暮春的天空原是一片碧蓝,从县衙的屋檐下望去,越发显得高远宁静,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只想赶紧离开这片天地,越远越好。

县令微微松了口气,抬眼看了看霍标,声音变得有些平板:“霍评事今日所说之事,本县无权过问,评事去大理寺回话就好,本县也不留评事了。”

霍标的脸上依然是木木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苏味道心里一动,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所有的人都可以安然离开,都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唯有霍标,必须去大理寺面对他自己坦白的“罪状”,那是另外一桩案子了,而他显然半分胜算也没有!瞧着那张熟悉的面孔,苏味道心头的怒火渐渐变成了怅然。

霍标却没有注意到苏味道的目光。大堂里,县令站在案几后,高声宣布本案了结,其他事由将转呈大理寺处置。县衙外,差役们开始驱散人群,引来了轰然叫骂。他却依然一动不动地看着不远处的地面,仿佛那片干净齐整的青砖,就是这世间唯一值得细看的东西。

相隔不远的薛记酒楼雅室里,铺着织花毡毯的地面此时已变得一片狼藉。萧守道面前的食案被推在了一边,酒壶、酒杯、食案都滚落了下来,酒水点心洒得满处都是。刚刚说完堂审情况的闲汉吓得倒退了两步,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萧守规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却还是强撑出了一个笑容:“阿弟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不就是有人死而复生么,也用得着惊讶成这样!”说完随手摸出个装了铜钱的荷囊丢到闲汉脚下:“你也辛苦了,拿去买壶酒喝吧!”

闲汉转惊为喜,忙低头捡了起来,手上掂量,口中感激,脚下毫不耽搁地飞快退了出去。萧守规这才转头看了看麴崇裕,却见他依然懒洋洋地靠在凭几上,连嘴角那嘲讽的弧度似乎都没有变化。他心里的惊恐、愤怒、憋屈顿时变成了一把邪火,烧得他忍不住冷笑起来:“看来一切都不出玉郎所料啊!”

麴崇裕淡淡地瞧了他一眼,举杯喝了口酒,竟是一句也懒得回答。

萧守道原本就最是气盛,听见兄长这一句,再看着麴崇裕这模样,眼里更是几乎能冒出火花来,“啪”地一拍案几:“麴玉郎,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特意到这里来就是来看人出丑的,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

麴崇裕脸色蓦然一沉,把酒杯用力往案几上一放,一声刺耳的脆响,那薄薄的青瓷杯顿时四分五裂。

萧氏兄弟吓了一跳,麴崇裕已起身逼了过来,那张俊秀的面孔没有了笑容之后,五官轮廓便显得冰冷锐利,话语更是比冰刀更酷寒逼人:“自然有人吃里扒外,不是东西,可惜怎么算都算不到麴某人的头上!你以为我很喜欢看这大好局面功亏一篑,从头到尾都成了笑话?你以为我很喜欢看别人苦心经营,百般算计,到头来反而是让裴守约的名声更上一层楼?这设局的蠢货,也不晓得从哪里找的废物,这点事情都做不干净不说,还要自作聪明、画蛇添足,难不成以为凭着自己的一点小聪明就能把裴守约玩弄于股掌之上?笑话!”

他的嘴角渐渐挑起了冰冷的微笑:“萧二郎,你往外面看看,看清楚了,那死而复生的泼皮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那巧舌如簧的长随到底是怎么找过来的?你们这一步一步,全然落在了别人的算计之中,如今却还不好生反省,想想到底是哪一步出了纰漏,查查到底是谁在吃里扒外,却急着迁怒于人,在这里跟我鼓噪不休,胡乱攀扯,此等行径,就是市井泼妇也不如,直教人笑掉了大牙!”

萧守道气得脸都紫了,全身发抖,好容易说了个“你”字。麴崇裕冷笑一声:“你什么你!我麴崇裕在西州跟裴行俭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你还在奶娘的屋子里玩竹马呢!今日这般局面,我在西州亲眼看到过多少次,有什么好新鲜的?原以为这次总算能瞧到不同的结局,结果却是如此!真真是让人大失所望!”

他脸上冰冷的怒色慢慢收敛,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神色又恢复了平日的慵懒。萧守道紧紧握着拳头,却怎么也没勇气对着这张喜怒难测的脸孔挥下去。萧守规更是心底寒意直冒,一把拉住了弟弟,想了一想,认认真真对麴崇裕欠身行了一礼:“守道无知,冒犯玉郎,实在抱歉。他此番吏选颇受折辱,今日才会如此失态,还望玉郎莫要见怪。玉郎原是一片好意,二郎,你还不快些赔个不是?”萧守道愕然看着自己的兄长,见他目光严厉,心里又是愤怒又是委屈,扭过头去不肯开口。萧守规还要再说,麴崇裕却是飒然一笑,整张面孔瞬间便被这笑容映得明亮愉悦:“罢了罢了,大家都是气急之下口不择言,又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大郎能不疑心是麴某在通风报信、与大伙儿作对,麴某已是感激不尽了。两位眼下想必还有事,麴某就不耽误你们了。日后到了酒席之上,两位记得照料照料麴某就好。来,请先喝了这杯!”说完拿起酒壶,在装浆水的白瓷杯里倒了满满两杯酒,笑微微地看着两人不语。

萧氏兄弟此时自然是急着回去报信的,但赌约在前,冒犯在后,却也不能不认,只得伸手接过,仰头喝下,嘴里那份酸苦滋味自也不必细表。两人压着胃里的翻滚抱手告辞,看向麴崇裕的目光未免又添了三分怨恨三分忌惮。

麴崇裕满意地点头一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皱了皱眉,“对了,还有一事,我有些想不明白。你说这裴守约手里既有金大郎,他为何不等到大理寺接手,甚至是三司会审,事情越闹越大的时候,再把这事儿挑破呢?”

萧氏兄弟心头都是一震,的确,要是这样,事情……想到那后果,他们背上都有些骤然一寒,萧守规忙道:“那依玉郎所见,这是为何?”

麴崇裕沉吟道:“大约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他心地仁厚,不忍见这几位年轻官员因此丢了前程,不愿有更多的人卷入是非,最后酿成难以收拾的朝堂风波。”萧氏兄弟嘴角顿时都撇了下去。

麴崇裕笑了笑:“其二么,他生性谨慎,不愿就此图穷匕见,宁可手里握着这把柄,日后若是再有风波,也好扭转乾坤,一击致命。大郎二郎,今日既然适逢其会,麴某也要多言一句,与裴守约周旋,凡事当以自保为第一,千万莫冲在前头,否则,今日之霍标,焉知不是他日之你我!”

萧氏兄弟脸色大变,萧守道还略有些不服,萧守规心头却是越想越后怕,冲麴崇裕欠身抱手,语气里满是感激:“多谢玉郎提点,萧某今日还有事,先行别过了,玉郎盛情,改日再报!”说完叹了口气,拉着萧守道,匆匆而去。

麴崇裕瞧着那晃动的门帘,随手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深,终于不可抑止地大笑起来。

门帘微微一动,小厮阿金泥鳅般溜了进来,顺手又拉紧了门,满脸是笑:“启禀阿郎,那两位都走远了,还赏了小的一个金馃子。”

麴崇裕心情甚好,笑吟吟地点头:“恭喜!”

阿金眼睛都笑眯了:“还是阿郎妙算无双,今日这般痛快地打脸挑拨,还教他们感激不尽,有了这把柄,日后就算到了那些酒宴上,也再不愁整不了那帮人!”

麴崇裕挑了挑眉,没有答话,眼角嘴边却都是飞扬的笑意。

阿金受了鼓舞,忙再接再厉道:“人人都说裴少伯算无遗策,我看阿郎如今才真是神机妙算,阿景还没露头呢,阿郎就晓得那金大郎的事也会翻盘了,这本事,只怕裴少伯自己都做不到。他再是高深莫测又如何,还不是被阿郎算了个死死的?从今往后……”

他正要再滔滔不绝夸下去,麴崇裕却是没好气地一眼横了过来:“闭嘴!”

阿金唬了一跳,张着嘴一时没合不拢:阿郎这两个多月都没回长安,跟裴少伯就更不可能有过任何来往了,若不是近朱者赤,跟着裴少伯也学会了算命,又怎能知道金大郎还没有死?

麴崇裕“哼”了一声,神机妙算?这也用得着算?好几个月前,裴行俭就让他先避到外地去,吏选收尾了再回来,何况今天……他不由又往窗外看了一眼,斜对面的酒楼上,那间雅座的窗户依然开着,里面却没有人影了。不过适才探头的那位红发婢子,他是不会认错的!还有阿景那些刁钻古怪的鬼话,除了那一位,天底下还有谁能想得出来?

耳边仿佛有个清脆的声音在笑道:“我家阿姊最能干了!”麴崇裕闭眼吸了口气,才压下了心底蓦然涌出的那股酸涩。用力拍了拍阿金的肩膀,他的神情愈发显得轻佻不羁:“走,咱们也偷两个胡饼去!”

第三章 美人恩仇 帝王心术

午时将到,暮春的阳光暖洋洋的晒得人提不起精神。延寿坊里,早间赶去县衙看热闹的闲汉们犹未归来,倒比平日清静了几分。往来车流中,一辆毫不起眼的牛车悄然拐进裴府西墙边的小巷,停在了长巷深处裴府的后门门口。

青色的车帘一卷,小米弯腰出来,左右看了两眼,见只有看门的婆子拿着踏凳赶将过来,这才回身和赵幺娘一道将琉璃小心翼翼地扶了出来。

琉璃穿了件素面的披风,从头到脚都裹了个严实,只是身形比两个月前又笨重了不少,七个多月的身子看去倒像就要临盆了一般。她出得车来,也是门里门外地看了好几眼,才对那婆子点头笑道:“这趟差你办得甚好,只是回头嘴可要严一点,千万不要……”

话音未落,就听后面有人淡淡地问道:“千万不要什么?”

琉璃几个都吓了一跳,却见马车的后面,那骑马跟车的护院身边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人,笼冠绯袍,不是裴行俭又是哪个?他带马来到车前,一言不发地看着琉璃,脸上竟是看不出半分喜怒。

琉璃暗叫一声糟糕,他不是要连忙两天,今日午后才能回来么?是什么时候跟上车子的?是不是什么事都知道了?她有心想问一声,可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却心虚得只憋出了一句:“没、没什么。”

裴行俭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没什么就好。”说完翻身下马,伸手将琉璃从车上扶了下来,托住她的手臂转身往院内走去。他的动作轻缓,一如往日,只是那沉默里,却分明多了种平日没有的压力。

车上剩下的两人面面相觑,还是赵幺娘先笑了笑:“少伯既然都回来了,我就不去主院打扰了,待会儿夫人若是有召,再使人过去唤我便是。”

小米差点跳了起来:“你、你……”

赵幺娘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少伯这时辰赶了回来,自然有话跟夫人说,我跟过去又算什么?你也不用怕,咱们都是听夫人的,少伯那般明理的人,再恼也不会拿你出气。”说完安慰地拍了拍她,跳下马车,进门一转便不见了人影。

小米跺脚不迭,阿郎的确从不拿人出气,只是被他淡淡地说上几句,那份难受,还不如直接去挨顿打!她在车上转了两个圈,到底不敢像赵幺娘一样躲开,只能跳下车子,提裙追了上去,不远不近地缀在后头。

琉璃此时一颗心已在七上八下之间转了几十个来回,有心插科打诨一把,低头瞧瞧自己的身形,顿时打了个寒颤: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卖萌,太污染环境了……想了半天,她还是抬头笑了笑:“守约,你这回的差可是都办妥了?”

裴行俭的脸色依然是淡淡的:“差不多吧。”

敢情他是差事没办完就出来找自己了?看了看裴行俭身上那风尘未掸的朝服,琉璃顿时多了几分歉疚,老老实实道:“守约,我不是不忧心什么,就是在家里闷得慌,想去瞧瞧热闹。你要是觉得不妥当,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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