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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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

“是。”

天印沉默着,许久才又开口:“如何合作?”

“衡无已经回了西夜,魔教擅长用药用毒,中原武林在这点上能与之抗衡的,只有唐门。我要你引领唐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届时与我集结的人里应外合,荡平魔教。”

天印一愣:“所以你要的是整个唐门的势力?”

段飞卿点头。

他嗤笑:“那你应该去找唐知秋合作。”

“不可能,且不说唐门与青云派的恩怨,唐知秋这个人,我找不到任何可以威胁利诱的把柄,哪怕是玄秀。”

“难道我有?”

段飞卿出乎意料的扯了一下嘴角,看起来应该是笑容:“死穴。”

“……”

“魔教有她需要的东西——虚谷膏,你应该比我清楚,杀了衡无,你就能治好她。”

天印抿唇不语。虚谷膏是谐音,博风雅而已,用处就是续骨生肌。此药在中原早已失传,只在西域还有一些,而天印知道确切有的地方,就是魔教。他陪着初衔白时已经打算去魔教走一趟,但并无胜算,却不想段飞卿找他来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你要我从唐知秋手里夺得掌门之位?”

“如果只有这样你才能控制唐门听你调遣,那么是的。”段飞卿看他一眼:“很难?”

天印冷笑:“不难,唐家人最擅长内斗了。”

段飞卿略带嘲讽地轻哼了一声。

“虽然我很动心。”天印挑眼看他:“但是敢问盟主,胜算多大?我并不在乎什么武林正义,魔教该不该铲除,正道该不该维护,我更不关心,我只在乎我能不能拿到虚谷膏。”

“所以如果现在衡无拿着虚谷膏让你为他效命,你也会答应?”

“自然,神应我,我奉天;魔助我,我堕狱。只要能救初衔白,就算做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也没什么,反正我也不差这个头衔。”

段飞卿冷冷地看着他:“我以为经过这些你已有心向善,还想给你一个重立江湖的机会。”

“如果这个江湖随时都会来一群人围剿初衔白,我想不立也罢。”

段飞卿皱着眉不言不语。

“或者……”天印勾起嘴角:“盟主可以给我一条更安心的后路。”

“什么?”

“你的盟主之位。”

段飞卿一怔。

“如果你给我保证,只要赢了衡无,就把盟主之位让给我,我应该会答应与你合作。”

周遭忽然陷入死寂,段飞卿精致的脸上面无表情,缓缓伸手,从背后抽出长剑:“天印,我总算见识了你的手段,你永远都不会让自己处在不利的位置。”

天印并没有拿出要应对的态度,只笑着点了点头:“盟主谬赞。”

段飞卿伸出剑来指着他:“我答应你。”

天印这才抽出剑,与他的剑轻轻击了一下:“就知道盟主不是贪图地位的人,多谢成全。”

段飞卿收剑入鞘,转身朝山下走:“我要联络各派,三个月后动身。”

天印立即道:“太迟了,最多两个月。”

段飞卿脚步顿了一下,转头看他:“你是担心初衔白的伤,还是急着做武林盟主?”

天印笑着冲他抱了抱拳,避而不答:“两月后再会。”

“两个月内你能做成唐门掌门?”

“我能做的应该不止这一件事。”天印拨了拨手指:“夺位,练功,陪初衔白,三件呢。”

段飞卿哼了一声,转头继续走:“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定不负盟主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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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四章

段飞卿回到了听风阁,尹听风八卦的很,立即跑去打听他跟天印都说了啥,结果却见他已经收拾东西要走了。

“这么急?”

“我有事情要做。”段飞卿将要对付魔教的计划透露给他,至于跟天印的合作,除了让出武林盟主之位这个条件外,也都一五一十说了。

尹听风一听就后悔了,这事儿告诉他,八成是要拉他下水。他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损失,为难地问:“盟主,您看……我现在退出江湖还来得及么?”

段飞卿瞄他一眼,背起剑出门:“两个月后动身。”

“……”看来是来不及了。尹阁主无力扶墙。

段飞卿临走前特别叮嘱尹听风要留意唐门的动静,尹听风一听天印要夺掌门之位就兴奋,这记入武林谱可是卖点啊!于是连忙加派好手夜以继日地注意着唐门别馆的动静。谁知一连好几天过去,也不见任何动作,尹听风甚至都怀疑天印是不是还没动手就被唐知秋给咔嚓了,但转念一想,也许他又来自己这儿找初衔白了也未可知,儿女情长什么的……把正事儿给忘了也有可能啊。

尹听风遂跑去初衔白那儿打听,她现在真是越来越安静了,对着一页都能看上半天,连折英都说她这些日子读的比她前二十年读的都多。

炭火很足,烤久了让人昏昏欲睡。尹听风坐在床边,看看她的脸,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最近可有老朋友来看你?”

初衔白从里抬起眼,表情似笑非笑:“你认为我有朋友?”

尹听风抽了一下嘴角,也是。“好吧,我是说,天印来过没有?”

这下初衔白连眼皮子都没抬了:“没有。”

尹听风叹气,看来那个坏种真的是被咔嚓了。他站起身来,摸了摸初衔白的头发,颇有些伤感:“唉,节哀吧……”

初衔白干脆丢开看着他,他却没再多说什么。虽然他的神情里根本半分伤心也无,但她还是有些意外,难道天印这些日子没出现,真的是出事了?

正疑惑着,折英慌慌张张地冲了进屋:“小姐,夫人她……”

初衔白心一紧,坐起身来:“我娘怎么了?”

“她不见了。”

“什么?”

尹听风一拍脑门懊悔道:“是我的错,我以为初夫人已经清醒了,便没再叫人看着她,没想到出事了。”

初衔白很快就冷静下来,掀开被子,边穿鞋边问:“知道她去哪儿了么?”

折英急急道:“我问了守门,他没敢拦她,只知道她出了听风阁,具体去哪儿了也不知道。”

尹听风立即走到门口高声唤楚泓去找人。

初衔白回想一下母亲近日来的反常,忽然道:“折英,回初家山庄!”

尹听风并不赞成她赶路,但初衔白执意如此,他也没办法。

刚要上路,楚泓就带着消息回来了:“公子,初夫人回初家山庄了。”

“果然。”初衔白眉头皱的更紧:“她忽然回去,恐怕要出事,我们快些。”

到了初家山庄天已黑了,初衔白被折英背着进了门,直朝初夫人的院子而去,结果找了一圈,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也许是去祠堂了。”一路颠簸,又心急如焚,初衔白伤口疼痛,忍耐着拍拍折英的肩:“我们快去。”

折英点头,快步朝祠堂方向去了。

尹听风见初衔白这般担忧,心也提了起来,但毕竟是人家祠堂,不便叨扰,便吩咐楚泓守在外围,有情况再过去。

祠堂内黑灯瞎火,在夜幕里看起来有些吓人。初衔白并不喜欢这里,以前只要做错事,或者荒废练功,她就会被关在这里反省。所有跟这里有关的记忆都是不好的。她知道母亲有时会在这里坐上一天,不知道原因,只知道她有这个习惯。

折英小心放下她,初衔白扶着门框朝里望了一圈,跨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娘?”

角落一阵窸窣的响动,初夫人的声音传了出来:“青青?”

初衔白总算松了口气,缓缓移动过去:“您怎么自己回来了?”

“我昨晚梦到你爹了。”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初衔白看见初夫人跪坐在靠边的蒲团上,上方供奉的就是她爹的灵位。

“梦到就梦到了,忽然跑回来做什么?”初衔白在她旁边跪坐下来。

“我觉得是时候了。”

初衔白的眼皮跳了一下,故作镇定地问:“什么?”

初夫人没有作声,好半天再开口,却答非所问:“其实我以前并不愿意嫁给你爹。”

“……”

“阿白夭折后,我以为他会为了子嗣纳妾或者干脆休了我,结果他还是没有放了我,宁愿把你当儿子养也不放了我……我一生都恨他,他死了,初家的责任就都成了我的,我更恨,最后把这责任变本加厉地都压在你身上,最后折磨的却是我自己。”她叹了口气:“直到你不在的这一年,我才知道自己其实一无所有,等你回来,再后悔以前的所作所为,已经来不及了。”

她伸手握住初衔白的手,忽然笑起来:“你猜现在如何?我以前也梦过他,但昨日再梦到他,然没了往常的恨,甚至觉得我还有些想念他。”

初衔白觉得她的手异常的冷,用力握了握,勉强笑道:“那不是很好么?你们一笑泯恩仇了啊。”

“是啊,真不可思议……”初夫人的头歪在她肩头,声音有些虚弱:“也许我错了,说不定我以前就不恨他了,说不定我早就喜欢他了。”

初衔白的眼眶有些湿,稳着发颤的声音道:“这是好事啊。”

“嗯,带着恨去见他不好,不恨了的确是好事……”

初衔白一惊,连忙扶起她的肩,她却已经软软地躺倒在她膝头。

“折英!快去找大夫来!”

“不用了。”初夫人按住她的手:“让我安静的走吧……”

初衔白的喉头哽住,越发用力地握住她的手。折英小跑过来,见状立即跪了下去,不敢哭出声来,只有拼命压抑。

初夫人的呼吸越发微弱,说出的话要贴近了才能听清,她冰凉的手指抚过初衔白的脸颊,许久才说出完整的话:“以后……保护好自己……”

作为母亲,她本该在得知初衔白受的伤害后怒不可遏地惩治天印,或者痛骂女儿有眼无珠,勒令初衔白从此再不能跟天印来往。但她什么都没做,只有这句嘱托。

她曾说过让初衔白过自己的人生,也再没左右过她的决定。她就这样彻底抽身事外了,再也不用以前的方式禁锢初衔白。以前的错她自己承受,以后的路也由她自己去走。

初衔白静静搂着母亲,直到她彻底没了声息。

“折英,去告诉尹听风,我们不回听风阁了。”

尹听风当时怕衡无回头找麻烦,闰晴等人不愿去听风阁,都被他劝说着离开了,初家已经没有别人,所以如今要办丧事,连帮手也没有。折英忙里忙外,尹听风帮忙自不在话下,连楚泓也难得正经起来,不再跟折英针锋相对。初家山庄这场白事办的很体面,但也办的悄无声息,一如初夫人在世时般低调。

初衔白很平和,经历过这么多后,她已经看开很多,不再执着。母亲临终时跟她说起往事,应该是彻底放下了,也许这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晚上天气寒冷,折英要伺候初衔白早早休息,她却执意要在祠堂待一会儿。折英拗不过她,只好给她加了件披风:“那就待一会儿,我过会儿再来。”

初衔白答应了,折英才退了出去。

烛火有些昏暗,这让祠堂里的牌位看起来有些叫人发憷,初衔白干脆拂灭了灯火,在黑暗里反而觉得安心。她现在有时间对着祖先们忏悔了,一身内力给了别人,再也没有能力光大初家,的确要忏悔,但忏悔完了就会按照母亲说的那样去过自己的生活。所以她跪在这里,其实是在思考接下来要走的路。

室内的安宁很快就被打破,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初衔白以为是折英,头也不回地道:“不是说了过一会儿再来么?”

来人却脚步不停,直走到她身后,蹲下来搂住了她:“对不住,我来晚了。”

初衔白愣了愣,伸手推开他。

天印并不纠缠,叹了口气道:“我今日去听风阁找你才得知消息,节哀顺变。”

初衔白照旧不理他。

彼此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天印忽然伸手抱起了她:“别一直跪着,我送你回房。”

初衔白的头被压在他胸前,忽然嗅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怔了怔,没再挣扎。

大约是怕她疼,天印抱着她走得很慢,到房间门口时,恰好见折英朝祠堂方向去了。虽然不是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觉得好笑,进房后,将她放上床,就势贴在她耳边道:“我怎么觉得我像是把你偷了出来?”

他身上的气息混着那股血腥味在鼻尖缭绕,初衔白转头避开。

天印知道她不会理自己,将桌上烛火点亮,在床头坐了一会儿,终于起身告辞:“我明日再来看你。”

“天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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