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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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杜战不曾伫立,也急急奔往安宁宫,也许他此刻最担忧的是,我欺辱杜王后以后,又将世子抱走做为人质吧,我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不已。“如今娘娘准备怎么办?”灵犀为熙儿换下衣物,重新包裹,把他与嫖儿并头相靠,放在一起。馆陶熟睡,熙儿却是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她。我略带沉吟:“不能怎么办,他有那个我们也无可奈何,杜战果然厉害,那日他明明已经知道我们另送了地图,却仍能咬牙受此鞭刑,藏匿了丝帛,等待将来危及时刻能用此保全杜后母子,只是他不曾预料,杜王后将世子托付给我,只得打破计划提前亮了出来。我们现在两厢牵制,谁都不会有所行动才是。”“那万一将来娘娘生了王子,他逼迫娘娘力保熙儿该如何是好?”灵犀担忧的问。

我轻笑出声:“一来,我未必能生下王子,二来即便生下了,我也不愿意他做世子。杜战如果逼迫就顺了他,更何况不用他逼迫呢!”话题又绕回原处,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最后骨肉相残。灵犀有些为难的看着熙儿:“看来咱们的事还真多,这世子就是最大的负担。如果有个万一,百嘴莫辨了。”“所以,你再去找个老实憨厚的奶娘,万事都不用她做,只一心一意的照顾世子,这才是最好的保命方法。”我小心叮嘱她。她点头,转身出去,寻门上妥当的小太监办理此事。我走到床边,看着并头而睡得两个娃娃。此时的他们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没有纷争,没有血腥。馆陶睡到香时还会吧嗒小嘴,口水顺着嘴角滴落。我拿来棉帕细细的为她擦去,又看看熙儿有没有,他也是一片,伸手也轻轻为他擦去。杜王后也算兵行险棋了,她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温婉柔软。她知道熙儿托付给我,如有任何差池我必然脱不掉干系,迫于种种压力我一定会全力照顾熙儿,至于世子之位,已经不是她能担忧的范围了,只要熙儿能平安长大,世子之位定跑不掉的,毕竟刘氏江山“立嫡立长”的规矩在那摆着,眼下最为要紧的就是如何让我不对熙儿动手。她比杜战实际,杜战只是一味想着虚位,她却更在意孩子的性命。这就是后宫女子为何掌权后多比男人狠辣的原因,因为在后宫争斗之时动辄危及性命,所以她们计谋阴毒,一旦出手必要人性命。

转眼看,月上梢头,看来又是一个不眠夜了。从今日起,我将有两个孩子,熙儿嫖儿。

探病

对世子的抚养带给我无尽的好处。外至文武百官,内至宫娥内侍都明镜了谁有可能是最后的胜利者,他们开始企图极力弥补自己当日所犯的错误,表现出对我的无比忠心,百官因身处在外,唯恐自己落于人后,急急的叫各家的命妇进宫探听口风,一时间聆清殿门庭热闹如市集,风光无限。

每日间迎来送往,有些倦了,又因为熙儿和嫖儿被来往的人群惊吓,每日啼哭不停,索性做出后宫之主的样子,婉拒众人,不要再打扰世子休息,给他留份清静。不料想此番话不但没有起到太多作用,反而更加印证了世人的猜想,如今挟天子以令诸侯助长了我的气焰,跋扈的容不得其它。

“娘娘,要不然就先歇歇,这些天也太累了些。”灵犀见我已经斜靠在座塌上打盹,上前劝我休息。“还有几家?”我疲累的睁开眼,回头问她。无意中从旁人口中知道了他们的想法,就强迫自己不管是否乐意也必须全部接待,生怕会刺激到此时杜战紧绷的神经,对我不利。

她看看手中的名帖,叹了口气说:“还有永安公诰命夫人偕光禄大夫周向尧夫人,左长侍王冀夫人和司祭黄远棣大夫夫人。不如让她们明日再来?”我摇摇头,坐直了,让她有请永安公诰命夫人和光禄大夫夫人。她们是婆媳,永安公周岭至上次碰柱欲死后再不早朝,刘恒念他年事已高,随他去了,如今他的夫人竟然也来探望我,实在有些让人揣测不透。“等等,你让另外两位先去杜王后那吧。”我又补充给灵犀。这些人也太不成个样子,尤其是左长侍夫人竟避过杜王后直接来此,果然是一味捧高踩低的小人行径。永安公诰命夫人是由光禄大夫夫人搀扶进来的,颤颤的,举步维艰。我起身,深施一礼,又去整理座椅,那婆媳看了,惊的说不出话,面面相觑,顿在那里进退不是。我笑着,上前搀扶周夫人说:“老夫人莫要奇怪,嫔妾一直敬重永安公刚正不阿,为国尽心尽力,无奈内外有别,不得有这个机会,如今见了夫人您也是一样的。”光禄大夫夫人见婆婆已经被搀扶坐下,她却执意与我拜礼,三叩,九拜,做的中规中矩,一丝一毫也不曾缩减。我站着受礼,礼毕时也一把搀住了她:“何必拘这些表面功夫,烦劳夫人了。”

又是一番礼让,她也随婆婆坐下。我坐在上位,端看婆媳二人,她二人互相看了看,却是低头谁也不肯开言。

轻笑一声:“永安公身体可好?代王一直想去亲自探望,无奈有事拖不开身,耽搁下来,还请永安公见谅。”周老夫人面容尴尬的笑答:“我家老爷身子骨硬朗,一点小事怎能劳烦代王和娘娘惦念,如今老身和媳妇进宫探望,还请娘娘不要声张。”我抿嘴一笑,果然如此,周岭个性倔强,他在修建陵寝事上被刘恒拂了面子,一意认为刘恒该登门赔礼,如今看来周氏婆媳应该是背着他来的。“老夫人也不必担忧,此事本宫心里有数。今天前来就话些家常,不说其它。”我安慰着说。

此时周氏婆媳满怀的心事,只是嗯啊答应,却不主动说笑,我搜刮了肚子里的话头,只是片刻都被她们冷掉,无奈之下,我只得深坐,也不搭言,端看她们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一时间殿内空荡荡的寂静,没有声响。周夫人终于忍耐不住,看了一眼婆婆,思索一番,起步上前,重重的跪倒道:“让娘娘笑话了,妾身也顾不得许多了,如今公公久病不朝,外间议论纷纷,外子也被受困扰,人家都说,娘娘能决定生死,今日妾身与婆婆进宫就是和娘娘讨个实话,与性命是否无忧?”哦,原来为此,那日刘恒为了让周岭好生养病,只说如果再次寻死满门抄斩,过后却忘记了,可见君无戏言,只一句话,就让朝野上下显现了本色。想来现在周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这对婆媳也是实在无可奈何才进宫来问我句话。低头想了想,如果只是如此答复,周家未必能够得益,不如……,我笑了笑:“周夫人起身,这事毕竟是朝堂上的事,而嫔妾身处内宫,实在不知。不如待嫔妾问过了代王再相告如何?”

周夫人显然认为我在推托,只不过是想治周家于死地,还要卖个人情给她。她抬起双眸,直直的说:“娘娘莫要推托,如今您的影响代国内外无人不知,代王也是由您说了算,如果娘娘不肯为妾身公公、外子说句话,妾身也不敢勉强,只是不要唬弄我们一介愚蠢妇人。”说到这里她的脸上带着愤然。我听罢,面无表情,灵犀在一旁断喝:“大胆,这里让你撒泼的地方么?”

周老夫人见此,抖着身子下跪,拼命的叩头,嘴里告罪:“娘娘息怒,媳妇不懂事,老身替她赔罪了。”起身走到周夫人面前,蹲下身,冷笑着看她:“夫人说的很好,既然你知道这些,还进宫来做什么?”她语塞,说不出话来。逞一时痛快过早的把底牌亮出,咬了自己的舌头,看来还是心神不稳,关切则乱的缘故。我搀扶起周老夫人,轻声地说:“老夫人先回吧,一会儿这里还有别人来,今日之事不必告诉永安公。”周老夫人老泪纵横,口中仍喏喏着:“只是娘娘……”我摆摆手,笑着说:“回吧,不用再说了。”周夫人上前,将我手中周老妇人的胳膊夺下,全心搀扶着,低声对婆婆说:“莫要再说其它,她不会帮我们的。”周老夫人闻言,回头张望着我,我只是微笑点头,挥了挥手,让灵犀送客。

灵犀送客完毕,进入内殿,问我:“就这么让她们走了不成,也忒胆大了些,竟敢指责起娘娘来了。”我淡笑,说着其它:“弄身行头吧,挑个穿着像点样的。”灵犀不解:“娘娘是要出宫?”我闭上双眼,不理会她的问话,只是叮嘱:“记得再拿顶帽纱。”此时的我,尽显天家气派。大红轧边火狐狸毛出风的披麾,内着百尾团花的罩服,千层水褶敝膝摆裙上密密的用金丝线绣着万福不到头的花纹。头插五对朝凤金钗,垂着金银丝络,外面又卡住帽圈,面前荡着金色薄纱。

伸出纤纤手指,硕大的九纹钮结凤环带于左手,双腕上还各带着掐丝穿玛瑙的钏子。

我满意的看着镜子,不错,很符合我的身份,这些行头还是我荣升夫人时汉宫所赏,如今却派上了用场。命人准备了车辇,我起身出宫。宫门上的侍卫见聆清殿的小太监坐在车外,也不敢拦,畏缩着放行。命车马绕城一周,能多缓慢就要多缓慢。最后停靠在永安公府邸外,灵犀搀扶我下车。远远的就看见左小门外停着两辆华盖车,看来她们婆媳也刚刚回家。拂袖挥退了准备通传的小太监,直接上前叩门。角门吱呀一声打开,探出个门上的小厮,他见眼前的有两个女子站立,刚想张口喝退,抬眼却又看见身后的七尾拂扇凤辇,张开的嘴就再没发出声音,我淡笑,盈盈出声:“跟你家相爷通禀一声,聆清殿窦氏求见。”那门子登时软了腿,抖动的声音变得尖利:“等,等着。”连门都忘记了关,一溜烟儿的跑进去通报。灵犀掩嘴大笑,我拍落她的手,她立刻敛了笑容,轻声说:“娘娘不必如此,太给那老匹夫面子了。”我也轻声答:“说来他也是为我才变得这样,理应如此,否则不就白碰了头?”

“只是怕他以后更张扬。”灵犀深知我意,想的也和我一样。叹了口气:“张扬就张扬罢,毕竟现在代王还得用着他们。”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咣当当,中门尽开,周老夫人由光禄大夫周向尧和夫人搀扶着,率领家中老小,奴仆尽数出门奉迎。我与灵犀后退几步留给他们一些地方大礼跪拜。我刻意站在明显之处,对于他们的跪拜也不搀扶,尽显威仪。淡笑着上前,见过周向尧:“光禄大夫有礼了”他抬起头,金纱拂过,似得见我面容,唬得涨红了脸庞,再次低头叩拜。

我让灵犀搀扶周老夫人起身,又笑着对周向尧说:“都起来吧,不必拘礼”

周夫人有些惊恐,又有些担忧,紧张的僵硬了举止,我走到她身边,轻轻掀起帽纱,别有深意的撇了她一眼,她见我这样,身形晃了晃,险些哭出声来,身旁的侍女连忙上前搀扶,看着她泛白的面孔,我将帽纱放下,笑着入内。免去了虚伪客套,我执意进入内室,探望永安公病情。阻拦不住,周向尧只得随我一同进入。此时病榻上,永安公周岭闭目横卧,背向于我,拒绝之意,身替嘴言。我命人搬来条凳,端坐在旁,周向尧见此,想要上前唤醒父亲,我摆摆手,他满脸歉意说:“娘娘恕罪,家父卧床许久,不曾想娘娘驾临,怠慢了娘娘。”我抿嘴笑着,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居然连撒谎也是不会,眼睛紧张的频频眨动,一缕墨髯随着颤动,我想就连灵犀也能看出他说的不是实情。更何况这屋子里一丝药味也无,床榻边也不见摆放药碗的小矶,最可笑的就是周相的呼吸实在是紊乱,完全不是睡着的模样。我欠欠身:“周大夫说的哪里话来,嫔妾也不过是听从了代王的吩咐,他身处城外不便前来探望,托了嫔妾,一定要安慰周相,好生养病,代王还在朝堂上等着他呢。”周向尧连忙称是,一味的笑,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内里周相却是依旧不动。我低头吩咐灵犀道:“还有那些随身带来的东西,都拿给周大夫。”灵犀答应一声转身去拿,屋中只剩我与周氏父子。猛然提高声调:“周相,好歹今日也是替代王前来,你也不醒么?”周向尧见我有些微怒,吓得有些手足无措。只听内里冷哼了一声,“老臣承受不起。娘娘请回吧。“强压住心中的笑意,冷冷的说:“嫔妾自然是要回的,只是提醒周相,你一人如此,我之幸也,你一家如此,谁之幸也?”说罢起身,看也不看一眼,拂袖离去。灵犀取来药品,迎面见我怒冲冲直奔她来,她登时将药品扔给身旁站立的周家侍女,搀扶我出门。周老夫人见此忙唤来儿子媳妇想要恭送,我驻足回身,轻笑一声:“周老夫人不用送了,今日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明日如果周相想要早朝,请他务必起早,城外寒露重,多穿些衣服。嫔妾告退了。”周向尧面带凝重,此时他已经彻底明了我此行的目的,眼底浮升感激之情。

我搀扶着灵犀登上车辇,起身回宫。又是绕城一周,又是能多缓慢就多缓慢。

申时才回了宫,安然休息,但听来日的好消息。翌日,周相随子披星前往城外行宫,刘恒早已得到我的密报,率百官出宫奉迎,感动周氏父子涕泪横流,而城中百官家眷也都纷纷给自家的老爷禀报,周家此时怕是要复起,聆清殿窦夫人都亲自到周府探病,至此再无对周家踩踏之人,我的心也因此放下不少。

寿辰

一早起床就开始飘起雪来,不等梳洗刘恒就已经带着雪花进入殿内。“还是你这里暖和。”他呵着气,随身跟着的内侍们用软拂扫落他身上的残雪。

我淡笑,起身见礼:“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叫一声?”“防你们娘几个背着本王吃好的,所以才不让人传呢!”他笑着,伸手将我扶住,见我穿的单薄,皱着眉,恶狠狠地又说:“总是穿得那么少,难道本王亏待了你不成,作这些可怜样子!”

我不理会他的恶言,只是为他解开身上的披麾,抖抖交给灵犀收起。他见吓不住我,无奈的晃着头,信步走到床榻边,熙儿见他,挣扎着爬过来,晃悠悠的站起,险些要摔到地上。旁边的奶娘急忙上前,却被刘恒一把推开,他笑笑,朝熙儿拍拍手,熙儿又努力的向面前温暖的怀抱软绵绵的走过去,很快就扑到了刘恒的怀中。刘恒抱着他,高高举起,急急落下,反复几次,逗得熙儿咯咯直乐。馆陶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两人的动作,一会儿也笑了起来。

我在他们身后,微笑看着,难得的平稳,难得的温馨,真好。刘恒回头,捕住我一丝尚未消逝的笑,他放下熙儿,走过来,抬手抚弄我身后披着的长发。

“难为你了。”他说的平淡,眼底却溢满温柔。我低头,只是笑:“哪里为难了,不过就是将了永安公罢了。”也许想到那日的情景,他也笑出声:“本王以为那老头子,就是顺毛的,吃软不吃硬,谁知道他也怕你这样的,看来还真就只有你才能治住他。”刘恒随手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把梳子,轻轻地为我梳理长发,我不语,享受这难得的暖意。

灵犀见此,悄然带奶娘将熙儿和嫖儿抱走。昏黄的铜镜中,一高一低,他将头靠于我肩,展臂环住我的腰身,轻轻对我耳畔呵气,我怕痒伸手去挡,他将我双手牵住,促狭着笑:“看你往哪里跑,连日来只是想你,想得这里都痛。”说罢比划着胸口。我不依,故意做哀叹状道:“原来是那里,嫔妾以为至少也是心中所想,原来不过是胸中所想,唉!”他朗朗的笑:“不管哪里,满心满肺都是你行了吧?”一时间有些动容。僵住了笑,慌乱着掩盖真心。他将我揽过,柔声说:“当真就没人再能如你,少了你,连睡觉都睡得不安稳。说罢径直拉了我的手缓步走向床榻,虽是严寒冬日,他的手却温暖厚实,此刻的我不想说话,只是任他拉着,羞红了脸,忽略身后床帏的落下,脑子中一片空白。朦胧午夜,悠然转醒,他撑着下颌,一双清眸直视着我,我有些羞意,尴尬的拂过面前散乱的发丝,思索后张口,却是为公事:“代王此次又是为何回来?”他低低的笑,“和本王在一起,你很紧张?”“谁说我紧张?”我接住他的话尾快速的反问。刘恒将手从我颈下穿过,让我枕在他的怀中,依旧是噙着笑:“你从前都是很淡的,常常每说一句都会思考很久,而且也不会如此负气的反问。”我一下噎住,有些心虚,转而再抬头时已恢复了往日的神情:“不过是一时性急罢了,也值得代王这样的笑嫔妾么?”“又来了”他无奈的躺下,语气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意:“其实你不必如此,见到本王放松些,实在不喜欢看你连我也防备的样子。”那一丝苦意也渗入我心,苦得话也说不出,只是默默地依偎在他胸前,满怀心事。

真的能不防备么,随时都有可能被撕破的信任,如何让我不防备。也许我们注定不会如同寻常夫妻,他是君我是臣,仅此就把鸿沟铸成,更何况他与我都是身不由己。幽幽的将话题避开:“代王还没告诉嫔妾为什么回来呢?”他知我故意岔开话题,叹了口气,答道:“母亲寿辰,一年来总是在惹她生气,想回来为她庆贺,另外也要过年了,再不回来会让别人怀疑其他。”薄太后远离代宫,虽是仍保留太后身份却已不问世事,此次刘恒想要为她庆生,怕是要多费些脑筋了。“王后那儿,代王去过了么?”我婉声问。“去过了,御医不让进门,怕是有所传染,只远远的从窗口看了,宜君她……瘦了许多,御医说,怕是撑不了几日。”刘恒的声音带着牵挂,毕竟那是他的妻,结发的妻,点过花烛的妻。

我有些落寞,原本春意盎然的帐内,也霎那变得空寂。刘恒见我如此,也是不语,两个人僵持着,等着彼此开口。清了清嗓音,艰难开口:“太后寿诞可是十二月初八?”“嗯”他也不多答,我只得再次沉默。十二月初八,代王刘恒率文武百官去三真庵为太后祝寿。我镇守后宫不得空暇,只得失礼,让灵犀随行送上我们连夜赶绣的万寿福帐聊表心意。

灵犀卯时就风尘仆仆的赶回,我不解,问她为何,她无奈的说:“代王他们还在门外跪着呢。”

果然如此,薄太后仍在怒中。她当年忍辱偷生保住了儿子的性命,如今却为一个区区妇人就与自己翻脸,她这口气是难以下咽的。抬眸问灵犀:“那代王准备就这么跪下去?”灵犀点点头,说:“嗯,都跪着呢,谁也不敢怎样,只是代王记挂聆清殿没人,怕照顾不过来,先放奴婢回来了。”我思量一下,命灵犀将熙儿抱上,与我一起前去那草堂。一辆轻车,几人俭朴穿着,从草堂外呼啸而至,惊得众人皆回头张望。我以薄纱环面,双手抱着熙儿,径直走到代王身边,扑通一声跪倒,身体尽力的向前躬。熙儿葳在那里极其不舒服,不消一会儿就哇哇大哭起来。不用回头,就听见盔甲冰冷的声音,我嘴角沁出一丝冷笑,忍不住了是么?

杜战显然不知我意为何,熙儿的哭声由弱变强,连刘恒也对我侧目相问:“先让人把熙儿抱下去吧,何必连他也一起如此?”我冷冷的说:“他是代国世子,内里是他的亲祖母,难道他就不该尽孝么?”声音说的响亮,足够让身后起身的杜战再次跪倒。刘恒深深看着我,似乎要寻些端倪,好知道我为何做得如此残忍。熙儿依然响亮地哭着,文武百官也开始交头接耳,我后母的形象至此建立,杜王后未死我且如此,若是杜王后去了,世子怕是性命堪忧。永安公周岭有些费解,几次交锋他认定我小有聪慧,此时明显将众人猜疑加在自己身上,与己无益,为何还要这么做?他跪行几步,位于刘恒身后,轻声说:“臣以为,世子幼小,不用如此。”

我冷笑着诘问:“正因为幼小就更应该现在教起。难道要等他登上王位,再由永安公教导么?”

闻言,他登时顿住,愤然地看着我。院门吱呀一声大开,刘恒欣喜,一步站起,眼前却不是太后。那使女,低头深深施礼,“哪位是带世子的娘娘,太后有请。”我迅速扫了一眼刘恒,他面带一丝不解,怔怔看我。我低头,拢住怀里熙儿,起身随那使女进门,没走几步,那门吱呀一声又关上了。

轻轻拍着熙儿的后背,哄他停止哭泣,他也配合,只是小脸上仍挂着晶莹的泪珠儿,看着不忍,拽起袖子为他擦拭。可怜的熙儿,若不让你哭了,你的祖母又怎么会因为心疼孙子开门呢。

“这时候擦,不晚了些么?”不知不觉我已身在正堂,空旷的四周回荡嗡嗡作响的责问。定睛,原来太后坐在上座,双目微闭。“嫔妾叩见太后娘娘,恭祝太后娘娘福寿绵延,惠荫子孙。”我急忙下跪,口中说出早已想好的词。冷哼一声,“惠荫子孙,包括你手中挟制的那个么?”今日的她已非那个貌似敦厚谦卑的薄姬,她是代国的太后,也如同做过正宫皇后般昂首端坐,审问着眼前的妖媚女子。我低头不语,也许对于登上这个位置的女人都是一样,自己当日的辛苦无非就是为了荣耀此时,此乃一生梦想,不容他人觊觎,甚至更是将自己的角色转换,由当日的可怜之人变成看谁都死有余辜,一个称谓的力量不可谓不大。“太后娘娘说的话,让嫔妾惶恐。世子是杜王后交给的嫔妾,连日来无不尽心尽力,不敢怠慢,今日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他也是您的孙子,为祖母祝寿,也是一番孝心。”我辩解着。

“孝心,你倒是让他孝顺一个看看,不过是你们大人耍的花样却拿个孩子作筏子,实在恶毒。”太后激动异常,抬手拍在椅子的扶手上,清脆回响。我再不作声响,默默跪着,等待下一波的风暴。“不过那陵寝之事你倒是聪明。”怒极反笑的太后让人骤升恐惧。“既然太后娘娘您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何不原谅了代王回城呢?”我的问话却是为自己而问,心底模糊有了答案,那答案却兀自的让自己心惊。她轻轻一笑:“自然是要回去的,从知道陵寝之事那刻起,哀家就从未准备在此久留,不然后宫主位岂不是任由你轻易坐上了么?”我暗自深吸一口凉气,不用问了,她什么都知道。她忧虑汉宫对陵寝之事有所怀疑,最好的办法就是造成代王众叛亲离的假象。如果说周岭碰柱表明心志尚且是忠心为国的话,她就完全是笑着作势给汉宫看。她从未离开,也不想离开。与吕后朝夕相处十几年,她完全可以周旋,原来温婉和顺德薄太后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硬挤笑意,缓缓地说:“那嫔妾恭贺太后回宫。”她起步走到我的面前,弯腰将我扶起:“你的聪明太过,从中秋赐酒时哀家就开始注意你,宜君绝不是你的对手,甚至连恒儿怕也被你玩弄掌中,不过哀家倒是想和你做笔买卖,你看如何?”

我双眼直视太后,笑得恭顺温婉,“嫔妾愿闻其详。”“以你的聪明,比宜君更能帮助恒儿,宜君只会遵从,你却更有主意,哀家以后位换你忠心,你为吕氏谋事,无非可以谋些钱财,抑或贴身女官罢了,哀家许你后位,起点已是如此的高,将来能走多远就看你对恒儿的忠心有多少了。来日……”来日如果一举成功,怕是还有皇后可以当,我在心底替她默默地说完下面的话。

我垂眸,依旧淡笑:“多谢太后娘娘厚爱,嫔妾感激不尽。”“你也不用笑,不会白给了你,你还要答应哀家一件事。”薄太后眸子中凝结冰意,接着说:“世子定不能换,交你全权抚养,但是你发誓终生不许谋取世子之位,否则他日必有因果报应。”

抬头三尺,有着供奉高祖的牌位,看我发笑,咬紧牙,硬声说道:“嫔妾窦氏,此生终不谋取世子之位,否则,因果报应,一概加于吾身。”说罢,抱着熙儿深深叩拜,额头碰地,怦怦有声。

太后极其满意我的决绝,她将我搀扶起身,接过熙儿,露出慈爱的笑容,逗弄着:“走,跟祖母回宫。”心有些冷,难道因为我来自汉宫,此生我的孩子就无法得到熙儿般同等爱护么?难道他们就不是刘氏子孙,她的亲孙子?双手颤抖着,满腹心事,跟随在太后身边,等着庵门缓慢打开。刘恒依然跪在门外,下面的台阶上遍布了文武红黑身影。薄太后开颜一笑:“如此劳神,倒叫哀家无法在无视下去。”说罢一手搀扶起儿子,用袖子拂去他前襟的雪,心疼得看着刘恒。众人见太后已经出门,有些雀跃,随即周岭出班,跪倒叩头说:“太后娘娘回宫罢,代王已经知错了,今日的寿诞莫要坏了兴致。”身后的人也随声附和着:“恭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还请太后娘娘回宫吧。”

薄太后要的效果已经出来,她满意的点点头,刘恒搀扶她的手臂,“母亲,回宫吧,孩儿知错了。”我痴愣在她的身后,无人问津。太后回头,看我,旋即又笑着对刘恒说:“窦氏倒是贤良,如果没有她劝,哀家还不想回宫呢。”刘恒此时才注意到太后身后,面色苍白的我。会心一笑,低头说:“母亲莫要夸她,还是先回宫罢。”终于不再住宿这荒凉颓败之地,薄太后随行回宫。回到车上,灵犀已经等得焦急,见我有些不对劲,低低的问:“娘娘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么?”我牵动嘴角,做出笑容给她:“一个好事,一个坏事,你要听哪个?”灵犀愁了眉目,囔囔的说:“那就先好事吧。”我拉过她的手掌,用指头在上写道,王后。她立刻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急忙忙的:“那坏事呢?”冷笑一声,只探身出窗外,再不作答。漫天的雪花似得到赦令般,倾泻而落,飘飘洒洒荡了下来,窗帷被风吹开,贯进大片的雪花,有的回转着飘落我的面颊,片刻化成了水滴,蜿蜒流下,似我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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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斗不知道从何时演变成两位太后的你来我往,也许这种你来我往从十几年前就不曾中断过。如今的薄太后已经有些仰仗,毕竟相对于吕太后来说,即将成年的儿子要比尚混沌不知的孙子要可靠许多。太后的寿筵一改往日俭朴,办得极其排场。因外男不得入宫,在座的也只有太后,代王,我三人。太后与代王并肩相坐,内宫只我一人在座,以下都是虚席。乐师卖力的吹拉弹唱,宫娥们也是翩翩舞动,无奈却抵不过座上的冷清。

“都散了吧,实在是无趣的很。”薄太后终于忍不住,挥退了众人。殿顶悬挂的宫灯通明,四周的灯火也是特别的光亮,诺大的桌子上,三人无语。

沉寂片刻,太后开言:“代王虽然年幼,后宫却不能总是如此凋敝,既然汉宫所来只剩下窦氏,不妨再从代国挑些好人家的女孩儿,充实后宫。恒儿,你看如何?”刘恒低头不语,撇了一眼右手侧的我,说:“母亲说的是,不过现在已近年尾,宫内宫外都很忙碌,不若等到春暖花开再说。”太后有些不喜:“正是因为接近年底,才要赶快去做,难道过年也要像今日这样冷清么?”

“母亲教导的是,那明日孩儿就吩咐礼辅大夫去办。”刘恒看太后有些动怒,忙笑着答应。

“也是不必,这些日子代王必是忙碌的,就让哀家来办,另外窦氏也可辅助哀家,见些世面。”薄太后见刘恒应承,满意地向后靠在椅背,睨眼看我,“你说呢 ?”我淡笑着起身,“太后娘娘想的周全,只是嫔妾有些惶恐。”心底泛起冷笑,太后如此用意明显,许我王后位却仍是疑我,一来新进些宫人也能压制我日渐胀大的气势,二来寻代国本国女子也知晓底细,用的放心。“罢了,也不用再这候着了,你们劳累了一天,也都回去休息吧。”闻言刘恒与我起身,躬身施礼,等着太后回转进入内殿后,我们才慢慢退出殿外。

“今天母亲和你说了什么?”他急切的拉住我手,压在心底一天的疑问顺口而出。

我将他胸前的麾扣系严实些,笑着问:“代王可是回乾元殿?”他执著于问题,随口回答:“去聆清殿。你还没有回答本王的问题。”呵一口白气,渺渺蔓延开,说:“即便是有问题,代王也先上车,等回聆清殿再问嫔妾好么?”

刘恒见我穿的单薄,眼眸中充满怜惜,伸手拉我登上车辇。坐稳了,将头靠在他的胸前,不语。他知我倦了,几次张嘴,却不曾再问。灵犀先乘小抬回到聆清殿,收拾一番,带领宫人们奉迎。熙儿已经被太后留在宁寿宫,我担心嫖儿,不管面前众人,下辇后疾步走进内殿,径直来到床榻,却不见嫖儿,翻查了四周也是不见,我慌了神,大声喊叫灵犀:“灵犀,灵犀,嫖儿呢?”

灵犀闻声也快步跑进来,见我如此慌乱,她有些无措,不解的说:“奶娘哄睡了,娘娘莫要担心。”听罢我才略安下心,扶住床柱站稳喘息。刘恒站在内殿门口,默默地看着我的举动,若有所思。他沉稳的走向我,将我抱到床榻上,幽暗的眸子底一片清冷,“今天母亲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我强挺起头,笑着对他:“无非是些家常罢了。”“不对,如果只是家常你不会如此慌乱。”他说的肯定。低头思索片刻,折中将情况说出,希望可以瞒过他。凄冷一笑:“太后娘娘说要把熙儿带在身边教养,嫔妾担心,因嫔妾原因,嫖儿也会被带走,所以才有些慌乱,不过所幸嫖儿因嫔妾不够资格被太后教养,也免去了我们母女分离之苦。”因触碰了心中的伤痛,说得也算真情实意,眼泪更是贴切的留出,让人看着酸楚。他仍有些不信,不过却因我的眼泪而不再想计较,只是将我拉入怀,拍抚我背,柔声说:“你多心了,明日本王去和母亲说,嫖儿就留在聆清殿教养,另外你也不必如此难过,母亲疼爱孙子难免会过些,却不是为你的缘故,不要为难自己。”我俯在他的颈窝,一双泪眼却在思量其他。“这些还好,嫔妾最担心的还是过些日子,代王就是忘记了嫔妾。”也许会有些担心,却不是全部。我更担心的是如今我既要防范杜战,又要周旋太后,如果再来些风波,就是身藏八臂也无法应对了。他轻笑出声:“哪里就忘记了,就算忘记了,不是还有馆陶么?”被他逗笑,心中担忧也轻了几分,或许早应该把此事看开,既然身处后宫就必然会如此,新人笑旧人哭从来就无人能逃脱,没有新人笑,旧人还哭什么?我推开他,作势拉过被角,笑着说:“既然如此,代王赶快睡吧,嫔妾再也不敢发酸打扰代王,万一代王真的只记得馆陶不记得嫔妾,可不就是全怪今天嫔妾失仪?”刘恒笑而不答,并头与我睡下。我辗转向内,对着帷帐,眼底并无一丝倦意。那日的地图失手后,再未送出新的,也许吕太后也知有些变化,并不曾催促,杜战也因我全力照顾世子保持安静沉默,看来面前最重要的就是薄太后和即将入宫的新人了。因为薄太后要新人逢新年,日子短,来不及作些其他,只命了官饷五百石以上官员的适龄女子入代宫内准备待选。此事做得隐秘,只是说太后宣众人赏梅,不过已有些机灵知事的父母特地将她们妆扮,繁华素锦,衣香鬓影,倒也赏心悦目。太后宁寿宫后有一片梅园,每到隆冬便成了赏梅的好去处。远远望去,簇簇叠叠,繁花似雪,总有幽暗清香,沁人心脾。一阵欢声笑语,俏丽的身影穿梭其中,如画般梦幻。我搀扶太后走到近前,众人一时噤声,曼妙伫立,各自露出端庄。“莫要拘束,让你们来也是图个热闹些,你们自己玩吧,哀家与窦夫人赏梅。”太后慈爱的对她们笑说。众人一番施礼后,又各自玩闹开。我凝眸她们,心有些颤然,多好的韶龄芳华,可惜,我的已经不见了,不,是我从未有过。像她们这样的年纪我还在掖庭,每日辛苦劳作也为那口添饱肚子的馊饭,再美好的景色也抵不过它,更何况也不曾有这样的美景。我有些怔然,步伐却随着太后一丝也不错。“在想什么?”太后回头,见我神色黯然问。我恭顺的笑着道:“不过是羡慕她们年龄正好,嫔妾却老了。”太后轻哼出声:“这就哀叹了?如果来日再进宫的女子比嫖儿还年幼,那时你再如此也不迟!”

我低头不语,深信薄太后的话,高祖临离世前曾封过一个美女,擅长歌舞,体态萦弱,羞怯动人,却是比鲁元还小些,吕后心怀恨意却只能等高祖龙驭归天后将那女子当场勒死,还美曰:上喜爱之,令殉。这就是后宫,当美貌成为平常后,年轻就变成了武器,战而必胜的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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