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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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沈盛年懂秦红颜，在那瞬间，他彻彻底底地懂了她。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不用任何的话语，他们一个眼神便懂得了彼此。
所以沈盛年已经别无所求，能够与秦红颜死在一起，也算是无憾。
陈宽额头不断地渗出大滴大滴的冷汗，他觉得自己头ding似乎悬着一把利刃，随时都会落下，插&入自己脑门心。
诚如沈盛年所言，如果他们开枪，火机坠地，必定会引燃汽车，进而引燃周围的仓库。而这里是英国，他们人生地不熟，会被视为纵火犯很快被抓获。而不出一天，这件事便会传入国内，到时付长博为了自保，首先就会牺牲他们。
但现在他已经对唐婉余开了枪，使得唐婉余与老爷子交恶，如果就这样放走他们，付长博同样也不会放过自己。
陈宽从没经历过这样的感觉，整个人像是被火在焚烧，五脏六腑全部烧成了焦灰。
时间仿佛就这样停滞，所有人都静止着，只余下冰冷的河风呜呜地吹着，像是河底哀怨的鬼魂叫声。
就在气氛紧张得像是要干裂开时，远处忽然传来了警笛声，快速地向着他们所在地靠近。
陈宽骂了声娘，知道在此时再不可能出手，只能慌乱地带着手下逃窜开去。
正当沈盛年以为事情已经结束时，付玲子忽然夺过一把枪，冲到了车的另一面，将枪对准了沈盛年。
她的眼眸里充满了混乱，她的声音里满载了疯狂：“沈盛年，这一次你别想逃走！”
“付玲子？”沈盛年眯着眼望向她：“我可以用阴魂不散来形容你吗？”
“你形容得很准确。”付玲子的每个字都是从牙齿缝中迸出的，每个字都是饱含着毒液：“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最爱的女人死在你面前！”
“她前脚死，我后脚也跟着去。”沈盛年不动声色地缓慢移动脚步，向着秦红颜靠近，嘴里却与付玲子周旋着：“其实，能和她死在这样一个浪漫的异国他乡倒是件不错的事。”
付玲子手指放在扳机上，却始终犹豫着无法按下。
她并非是舍不得沈盛年死，而是舍不得他死得如此轻松！
她想要看见他痛苦绝望的表情，但是该死的沈盛年从来不让她如愿。
付玲子恨意澎湃，她不想让沈盛年与秦红颜死得这样轻松，但同时也知道若是再不动手，警察便会到来阻止。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诡异地笑了：“沈盛年，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要她死。你不是恨我杀了你们的第一个孩子吗？那我告诉你，现在我就要杀了你们所有的孩子。”
付玲子将手枪对准秦红颜的小&腹，双目里像是燃起了地狱之火：“我要让这个女人活着，却永远也生不了孩子！我要让你们痛苦一辈子！”
沈盛年大骇，像是被揪住了七寸的蛇。
警笛声越来越近，付玲子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犹豫，她准备按下扳机。而与此同时，沈盛年毫不犹豫地扑到了秦红颜面前，用身子护住了她。
而在付玲子即将按下扳机的刹那，出现了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准确地射中付玲子的手臂，付玲子发出凄厉的惨叫，剧痛之下手枪坠&落在地。
沈盛年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奚欢，以及他手中那把枪。
很快，警察赶来，抓住了付玲子以及陈宽等几名手下。又派来救护车，将唐婉余送&入医院。
从唐婉余中弹开始，秦红颜便握&住她的手，始终不曾放开，所以她清晰地感受到唐婉余的那只手是怎样一分一秒变冷的。
唐婉余的xiong口不断地涌出了鲜血，就像是被切断的水管，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秦红颜都不敢相信一个人身体里竟会有这么多的血。
她同样不敢相信的是，唐婉余为了她，牺牲了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当初明明是她抛弃了自己不是吗？那个时候她就应该不管自己的死活了不是吗？那如今她也应该安心当她风光的付家长媳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她会义无反顾地保护自己？
秦红颜想不懂，她随着唐婉余上了救护车，看着躺在担架上的她，只觉得一切都像是场梦。
救护车的鸣笛声像是刀子，嘈杂刺耳，划破了黑夜的寂静。然而秦红颜却觉得，今夜的黑色将永远留在她记忆里。
唐婉余的脸颊以及嘴唇已经没有半分血色，全是濒临死亡的苍白，她整个人都沐浴在自己的鲜血中。
她挣扎着睁开眼，用眼神示意秦红颜取开氧气罩，她的声音微弱得像是下一秒便要消失：“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要到这时，秦红颜才醒悟唐婉余之前用枪对准自己时，所说的“对不起”三个字的含义。
不是“对不起我必须要牺牲你保全自己”，而是“对不起我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我都懂，你别说话了。”秦红颜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
“我知道自己熬不过去了。”唐婉余的眼神带着哀求：“有些话不说……我……会遗憾终生。”
秦红颜只能选择倾听，她将耳朵贴近唐婉余的唇边，即使隔得这样近，唐婉余的声音依旧微弱得要尽全力去捕捉：“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抛弃过你，你永远是我最珍爱的孩子。只是这些年来我都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如果我早知道你还活着，我可以牺牲所有来换回你。”
秦红颜只觉得xiong腔内燃起一股酸涩的灼&热，她弄不懂这种特殊的情感究竟是什么，她只是喃喃劝道：“没有关系，我没有怪你。”
唐婉余努力地望着秦红颜，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但仍旧努力地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到一点记忆中那个最爱男人的影子：“我现在才发现……你的眼睛……和你爸爸很像……我是真的爱他，愿意为了他抛弃所有……可是他骗了我……他为了金钱抛弃了我和你，自己离开了……”
秦红颜想，原来这就是她的身世。
富家千金爱上穷小子，两人约定私奔，但在最后关头，穷小子却更加现实，为了金钱，抛弃了妻女。
秦红颜想，她应该要恨她父亲的，可是她没有。
此刻的她谁也不想恨了，只想要让她的父母都健健康康地活在世上。
这是她唯一的愿望。
唐婉余忽然紧握&住秦红颜的手，双眸里显出了一丝柔光：“你……帮妈妈做一件事……你帮我找到你爸爸……帮我问他一句话……你问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是一点点……好不好……好不好？”
即使在生命的最后，唐婉余仍旧想着那个男人。
即使他骗了她，害了她，伤了她，她却仍旧恋着他。
秦红颜垂下眸子，只觉得双目刺痛，像是洒上了辣椒，她用鼻音重重地应道：“好。”
听见这个回答，唐婉余的脸颊逐渐放松了。
不止是脸颊，还有身体，四肢，全都放松了。
她再没有爱恨情仇，再没有悲欢憎恶。再没有心脏的跳动，血液的流淌。
她了无遗憾地去世了。
秦红颜垂着头，她始终握着唐婉余那已然冰冷的手，她将那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地轻轻地唤了一个字。
“妈。”
随着那个字，一滴泪水从她脸颊上滑下，滴落在干涸的血迹上，晕开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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