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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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时今日,他们再也无路可退。

直到脸上的泪被风干,安以若轻轻退出他的怀抱,弯唇笑了,想说一句谢谢,谢谢他救过她,谢谢他在这一夜来看她,却只是留给他一抹温柔的笑,然后,转身走了。

在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牧岩有种心被撕碎的感觉,半个月的封闭训练,不但没有令他淡忘什么,反而愈发想念愈发烦燥。随着她婚期的临近,他再也捱不住,终于开机给她打电话,当铃声响过三遍才终于有人接起,却是半醉的米鱼,当知道是他,她报了地址,他驱车而来,看到的,却是她瘦弱的身影坐在街边。

远远望着她,有种萧瑟感,他默然站在原地,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却像是天涯与海角,他竟然不知该如何靠近。

与她保持了很远的距离,他默默走在她身后,送她回家。一个人走很远的路,会寂寞会害怕,他终究放心不下。

或许她知道他就在后面,或许她什么都不知道,一路上,她走走停停,却始终没有回头。直到她进了大厦,牧岩也没有离去。他站在街对面,仰头望着整栋楼亮起的灯火,不知道哪一盏是她的。

“以若,就这样陪你一晚吧,或许安安静静的,才是好的。”倚靠在树杆上,牧岩的身影被浓密的树枝遮住,绵长的叹息和疼痛的目光泄露了深埋的情感。

天边亮起微光,他修长的身影被薄雾笼罩着,对面大楼有一扇窗子被人从里面推开,刺目而艳红的喜字贴在上面,牧岩终于知道,A座八楼是她的家。

站在楼下,男人的眼神晦涩难明,许久之后,他合了合眼,转身,离开。

剪裁合身的圣洁的白色婚纱,衬得她玲珑蔓妙的曲线,精致的妆容,让新娘愈发娇俏妩媚,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安以若淡淡笑了。

她的爱情,她的人生,从今天起是一个崭新的开始,不要轰轰烈烈,只愿平淡而隽永,不是飘渺虚无,而是长久真实,与站在地毯那端等她的男人牢牢牵手,平静生活,相守到老。

亲朋好友陆续来到了家里,米鱼与安妈妈招呼着客人,身为伴娘的程漠菲忙前忙后检查着什么,安以若静静坐在床上,偶尔与前来祝贺的人寒喧几句,等待席硕良来接他。

米鱼忙进忙出,得了空跑来向安以若抱怨,“好好的伴娘也没当成,真是郁闷。我不管啊,你送伴娘什么礼物也得有我一份,要不和你们绝交。”都怪谭子越死活不肯当伴郎,没办法,她这个原本就不被新娘看好的伴娘自然就下岗了。

“没你这么耍赖的啊,都多大了。”程漠菲笑着掐了掐她气鼓鼓的脸,说道:“要怪就怪你长太长了,这样的伴娘站在新娘身边有多不协调你不知道啊。”

米鱼切了一声:“这也是我的错了?要怪也只能怪你们长得短了点吧。”之前她抢着要当伴娘安以若就不乐意,原因当然就是她的身高,好不容易死皮赖脸说服了人家,结果因为谭子越的一番说服教育,她只好作罢。

“想要礼物的话就老老实实帮忙,否则啥也没有。”安以若见她俩斗嘴,忍不住乐了。爱与痛都是经历,人生路上避不掉绕不开的经历,珍惜拥有,把握现在,才最重要。昨天她回到家后趴在床上想了好多,也哭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对于牧岩,对于那份微妙的感情,她必须释然,因为对于即将面临的婚姻,她抱着十分虔诚的态度。

“哎,怎么回事啊,都九点半了,席硕良搞什么鬼?”米鱼风风火火冲进来,朝着安以若瞪眼晴,“你打个电话催催,别耽误了时间,典礼可不能延后,那是吉时。”

“你想我被笑死啊,催催?人家还以为我迫不及待嫁呢。”安以若回瞪过去,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可能赌车了,再等一会,不是还有时间嘛。”

“那不是还得闹腾会儿嘛,说好了九点就要来的。”全部就绪了,只差新郎那东风,米鱼沉不住气了,“不行,我给他打个电话,别以为来得晚了,就能轻易过关。”还以为席硕良故意来晚,企图逃避她们这些身为娘家人的姑娘们所设的关卡,她们可是都准备好了,想进门接走新娘,那他可是得过五关斩六将才行,忽然想到什么,米鱼嘻皮笑脸地说:“对了,我得提醒他封红包,我和菲菲的要特别大,零钱可不行。”

“什么人啊。”程漠菲与安以若对望一眼,都笑了,在她们面前,米鱼有些孩子气。

电话通了,却没人接,米鱼皱眉抱怨:“搞什么名堂,关健时刻掉链子。”

安以若的心莫名一紧,边安慰说可能要到了,边用自己的手机拨过去,铃音完完整整响过两遍都没人接,打他家里的座机,一样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十点半时安妈妈都沉不住气了,她把丈夫拉到一边,低声问:“要不要给硕良打个电话?”安父沉着脸没说话。

十一点钟,安以若再也坐不住了,不顾习俗,自己穿鞋下床,走到阳台上不停地拨他的电话,手机不通换座机,一遍遍打过去,手机电池都快干了,依然找不到人。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最后一次打过去,提示他关机了,安以若变了神色,握着手机僵在了原地,不安的情绪翻涌起来。不可能,不可能出事。她故作镇定安慰自己,转身出来。

“可能赌车了……”明显底气不足,安以若硬撑着对安父说,“要不我们直接赶去酒店,说不定硕良直接过去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她只是想或许只是出了点小差错,也许他正往酒店赶也不一定。

安父打量眼前精心打扮的女儿,劈手拿过她的手机,直到电话里传出同样关机的提示,他啪地把手机扔到床上,静默良久之后沉声交代:“米鱼,请客人们下楼上车直接去酒店,就说新郎赌车不能按时赶过来了。”

“好。”米鱼隐隐感觉到事态的严重,又见老爷子脸色十分难看,利落地转身出去安排。

谭子越招呼着客人们赶去酒店,程漠菲陪在安妈妈身边,安以若坐上米鱼的车直奔席硕良的公寓,门铃响了半天没人应,犹豫了下,她拿出几天前席硕良给她的钥匙。

推开门的瞬间,安以若被眼前的狼籍吓住,愣愣地站在门口半晌回不神来。

“不会席硕良被绑架了吧?”探头看着乱七八糟像是被打劫一样的客厅,米鱼也吓了一跳。

心中的不安迅速扩大,安以若深吸了口气,找遍了所有的房间,半个人影也没有,打席硕良的手机依然关机,她颓然跌坐在沙发上,大脑陷入空白。

“这是什么?”米鱼捡起地上被撕了一角的杂志,翻开那页有幅照片晃花了她的眼,递到安以若面前,她问:“什么时候的?”

安以若接过来,目光在触及那张照片时,骤然间变了神色。

泪雨纷飞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安以若抬眼望去,修长的身影默然立在门边,疲惫的神情,泛着血丝的双眼,足以说明他的煎熬与挣扎,然而,他怎么可以这样抛下她,他知不知道满座的宾朋都在等他,而她,也站在地毯那端等他。就因为一张照片,就因为一篇报道,他就不要她了吗?

四目交凝,安以若眼中的疼痛尤如硬沙梗在心间,而他,眸底黯淡,没有丝毫光亮。

对望许久,安以若敛神,站起身走到他对面站定,仰头望着他满是胡碴的脸,伸手想拂开他额前的头发,却被他偏头避开。她的手僵在那里,然后颓然放下,她轻问:“发生了什么事?”镇定是故作的,她的心已经在急速下沉,某种不好的猜测,似是在一点点被证实。他做事向来有分寸,在如此重要的日子缺席,安以若已经没有把握一切还可以照原计划进行。

暗沉的眼底浮起一抹讽刺,又被迅速掩去,不自然地勾了勾唇角,他说:“我也想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侧身,目光落在那本杂志上,回头望着他的眼晴,说道:“如果我没记错,那该是两个月前我和他脱险那天被拍下的。”与牧岩之间像是隔了一层窗纸,没人捅破或许一辈子都可以不被想起,然而此时此刻,她已经是避无可避地必须面对。杂志是关于牧岩的报道,而那幅清晰的照片是他们脱险后,他抱着她那一刻被抓拍的,只是,那时的她是昏迷的,软软的靠在他怀里,如果不是看见身上穿着顾夜为她准备的衣服,她根本不知道发生过这样一幕。

“我猜也是。”席硕良从她身侧经过,弯身捡起了杂志,语气冷漠得令人心慌,安以若听到他的声音自背后悠悠传来:“特警队长牧岩,军部首长独子。不顾身负枪伤孤身涉险,救出被困人质安以若¬—A城市长千金。脱险之际,真情流露,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当安以若因惊吓与体力透支晕倒,手还紧抓着牧岩的手臂,竟无人可以分开……牧岩随其进入急救室,直至安以若平安脱险,确定无恙,才在医生劝说下处理被扯裂以致恶化的伤口,然后,昏迷整整一天一夜……”略顿,他右手紧握成拳,一字一句继续念着报道中最后那行字:“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才子佳人,共谱爱曲……”

“啪”地一声,杂志被狠力甩到墙壁上,纸张纷纷散落下来,席硕良猛地转过身,双手扳正安以若的肩膀,低吼出声:“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之间真的没什么?你真的想好了要嫁给我?军部首长的儿子,军部首长,相当于副省长级别了吧?还真是门当户对。”刺痛他心,令他在婚礼当天缺席的或许不是那张有些暧昧的照片,而是那最后十六个字,“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才子佳人,共谱爱曲。”像是击中会令他致命的要害,席硕良下意识想起父亲的话:“良子,不是爸迂腐,古人所讲究的门当户对是有一定道理的。即便她现在跟了你,难保以后不会咱们家有微词,你也看到了,一个婚礼她家都不肯退让,结婚以后要怎么磨合呢?爸知道你有自己的事业,可是经商与为官毕竟不同,金钱不足以平衡地位权势的落差,听爸的话,取消婚礼。”半个月来,席父几乎每天都会要求他取消婚礼,可面对自己所爱的女人,他丝毫不为所动,直到昨夜与父亲激烈地争吵起来,直到父亲拿出他下楼闲逛时买的这本杂志,他悚然一惊。

照片中牧岩身穿黑色的衬衫,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双臂紧紧抱着他的未婚妻,席硕良注意到他的眼神,带着几许怜惜,带着几丝心疼,还带着几分令他刺痛的深情,无可掩饰的爱意在一张照片中全部流露出来。深呼吸,连续地,他强压下心底涌起的复杂情绪,细细看着报道,直到那十六个字闯进视线,紧绷的心弦霎时断裂,他发疯般冲出了家门,一路飞车直奔安家。他想问问她是不是真的想好了嫁给他,他想亲口问她是不是真的不介意他的家庭,他更要问她对他的爱是不是还是一如既往的坚持,然而,心中的疑问却在半路被赌了回去,他默然看着街边那抹重叠在一起的身影,报道中的一字一句如重锤般无情敲在他心上,席硕良觉得愤怒又难堪,握着方向盘的手因太过用力已经泛白,紧抿着唇,他看着牧岩远远跟在安以若身后,默默送她回家,然后,站在街边守了一夜。而他,也始终坐在车里未曾离去。

承诺,誓言,在这难捱的一夜被彻底推翻。他不再相信她的爱,他也不再相信他们之间能够白头,仰头望着窗子上贴的那张喜字,他将她判出了爱情的局。

报道很残忍,可他冷漠的声音更让她痛。忽然之间,安以若惊觉与他即将靠近的脚步被乍然止住,她无声地垂下眼帘,绝望,失落,疼痛种种复杂的情绪齐齐涌出,她艰难地深呼吸,一次又一次,然后转身挪步到他面前,她想对他坦然心中曾经有过的挣扎,她想告诉他想与他相守的决心,试图做最后的挽留。然而,席硕良却再也不肯给她解释的机会,他眼底血红,扬手制止她未及出口的话,大力扯过她的手抵在胸口,冷声质问:“安以若,用你的心告诉我,你爱的到底是我还是他?”他失去了理智,忘了为了爱他,她退让了多少,又放弃了什么,他全都忘了。一篇报道,一记拥抱,抹杀了她所有的付出,掩埋了他们的爱情。

忽然之间,她很想笑,似乎六年的相恋倾刻就都成了笑话,而她,更是天大的笑话。

初夏的阳光很柔软,安以若的心因为他这一句质问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与冰冷,冻得她瑟瑟发抖,微微偏过头,有一滴晶莹的泪,模糊了眼前的人与物。她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发生任何声音。他怎么可以怀疑她的爱,他难道不知道这是对她最大的伤害?至于牧岩,无可否认的心动,然而是爱吗?她不知道,在决定嫁给他的时候,她就不想知道了。为什么这么残忍地逼她,为什么在结婚这天才来问?

“我以为你对他只是有些好感,毕竟患难与共的感情是其它感情无法去比较的,原来我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被你耍得团团转,甚至为了继续这个婚礼和父亲翻脸,害得他进了医院,差点……”清晨当他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因犯高血压倒在地上,等在抢救室外的几个小时,他险些崩溃。爱人失去了,如果连父亲也出意外,他会受不了。

安以若愕然,没有想到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忽略了他莫名的指控想问他席父如何了,又听他抢白道:“你可以明确告诉我你爱上了他,我决不勉强。不得不承认,论家世我比不上他,军部首长的独子,安以若,你们确实门当户对。”脱口而出的话如刺骨的寒风,刮痛了眼前的女人,也刮痛了他自己。

不可置信地抬眼看他,不相信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安以若的心骤然间凉了,冷了,伤了。难道,最终粉碎他们感情的真是“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她踉跄着退后两步,颤抖着声音问:“你说什么?”他爱她吗?爱过她吗?他就因为这个不成理由的理由将她拱手让人?他到底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她失去了信心?她何时因为家庭有别少爱他一分一毫?

“我说,你们门当户对,他比我更适合你。”他一字一句地重复,无情而狠决。

照片是导火索,报道将深埋于心的那丝迟疑与怯懦彻底点燃,他,决定放手。对她的爱,终究是败给了根深蒂固的门第之见,或许,在这一场爱里,他最爱的,是他自己。

望着她的眼晴,他清晰无比地说:“安以若,就到此为止吧。”

他说到此为止,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说到此为止了。一阵窒息,右手死死抵在胸口,依然抑制不住清晰的疼痛,安以若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而下,泪眼朦胧中,席硕良的眉眼一点点变得模糊,这个曾经甘愿让她粉身碎骨去爱的男人忽然变得陌生,像是被一层磨砂包裹着,让她完全看不真切。

浑身的力气被霎时抽空,她竟然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缓缓蹲下身去,双手掩住脸,湿咸的泪迸溅下来,顺着指缝渗入雪白的婚纱,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尤如他无情的抛弃在她心间划下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啪”地一声脆响,席硕良的侧脸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米鱼手指他的脑门,厉声骂道:“席硕良,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你以为她拿婚姻当儿戏?你别忘了,是谁求她嫁,是谁逼得她必须嫁。耍你?用自己的终身幸福耍你?赔上自己的一辈子耍你吗?”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米鱼的手指戳向他胸膛,冷声质问:“那么你也摸着自己的胸口告诉我,你爱她吗?你的爱可比得上她点滴的付出?六年,她爱你六年,你有拿出六分的真心待她吗?你吃定了她放不开你,你任由她出国,让她一个人远在千里之外为你努力,你能体会她当时的无助与寂寞吗?她有好的家庭是她的错吗?你有什么值得她爱?你不配。可是她爱了,坚持爱着,面对你的冷淡她忍,面对你父亲的脸色她忍,如果不是爱,如果不是真心诚意想和你过一辈子,她凭什么这么委曲求全?你有什么资格说你爱她?”

颓然放下手,米鱼将心底郁积的不满一泄而出:“你知道她为了你承受了多少压力?你有心疼过她吗?你是不是觉得她理应如此?她的坚持,她的退让,让你骄傲高贵的心得到满足,你是不是心里还在得意,看,千金大小姐也为我折腰?”见他欲开口反驳,她抢先说道:“你不就是不想受安家的恩惠想独闯天下证明你有多强吗?你做到了,你很强,强到让我刮目相看。只是你也很可笑,仅仅因为一个和她身世背景相配的男人出现,你就不要她了,而且还是在结婚当天。没有一句交代,没有一声道歉。你行,你狠,落跑新郎的剧码你都有勇气上演,你是我米鱼这辈子见过最无情最冷血的人。你没想过用爱留住她的人,她的心。你急着推开她,不过是想掩饰你的自卑。想想酒店那几十桌人客人等在那儿,你有没有一点愧疚?你这样让她难堪心里是不是很好过?”米鱼不能接受他拿安以若与牧岩之间萌生的好感诋毁她,明明是他抛不开根深蒂固的门第之见不要她了,却说得像是她红杏出墙。像牧岩那样的男人,安以若动心有什么不对?相比席硕良,他确实更值得安以若爱,她是个傻子,爱情傻瓜。

眼泪忽然涌了上来,米鱼倔强地仰起头逼退泪意,扶起安以若就往外走,走到门边又停住,转过身对脸色沉郁的席硕良说:“席硕良,别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说到底你只是怕失败。”见他猛地抬头,米鱼冷笑:“如果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没发现他们更合适,虽然我他妈一直认为门当户对这说法很见鬼,但是从你身上我终于得到证实,封建社会下形成的观念一直延续到今天还真是有道理。”略顿,她最后说:“席硕良,你会后悔,后悔今天竟然以这么可笑的理由放弃她。我发誓。”

六年光阴,或许并不算长,然而当结局变得如此可笑,不禁不让人感叹曾经宝贵的青春时光就这样被无情地碾碎了。

爱情焚烧殆尽,他们到底难逃背道而驰。

疼痛终是逼出了心底的那滴眼泪。安以若迎风而立,伸手抚摸长长的拖尾,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撕下婚纱一角奋力扬向空中,仰头望着随风飘向天际,愈飘愈远的那道圣洁的白,她声音破碎裂着呢喃:“从此刻起,你我之间,一刀两断……”

抛出去的不只是婚纱,那是爱,更是心,为他爱过,为他跳动过的心。

双眸垂下之时,滚烫的泪达到沸腾的温度,灼得她的心,支离破碎,破碎支离。

被米鱼抱住的瞬间,安以若,泪如雨下。

结束了,都结束了。六年的付出,到底是在瞬间被岁月抛在了身后,六年的感情,终究是败给了所谓的门第之见。这样的认知,比他说不爱她更让她疼痛。她为爱不顾一切的飞蛾扑火,换来的,只是一颗被掏空了的心。

不是痛,却很痛,忘了痛,却更痛。

她的心疼得已然碎掉,那些执着过的,那些坚持过的,还有那些放弃过的,统统浮现在脑海,泪水,一颗一颗的,仿佛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掉……

六月的这天,明媚而忧伤,一段爱情乍然止步,两个即将靠得最近的人终究,咫尺天涯。

这场爱,到底被谁推翻,又被谁粉碎,谁又能说得清呢。

天涯各路

或许,一切都已经在冥冥中注定,遇上谁又爱上谁,离开谁又错过谁,都有定数,说不清谁对谁错,更无法断言,谁是谁非。

安以若与席硕良之间,究竟是谁变了,或许是她,亦或许是他,也或许都变了,只是他们没能及时发现彼此的异样,也或许他们都极力地想要修补那条无形的裂痕,只是终究失败了。昔日相爱至深的两人终究没能逃得掉别离,结局惨烈得令人唏嘘。

那个下着雨的午后,清晰得像是心间的烙印,安以若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睡到凌晨的时候,她被一阵噼啪的声音惊醒,她一时怔忡,皱着眉紧闭着眼晴,有种不知今昔何昔的错觉,直到完全清醒,分辩出是雨点拍打玻璃的声音,她才缓缓睁开眼晴,赤着脚下地,推开窗户,探头望向漆黑的天幕,眼中弥漫着哀痛欲绝的黯然,任冰凉的潮湿浸染着脸庞。

心已经冷到了极点,又怎么会在乎这一点点凉意,思及此,她愈发向窗外探了探头。

雨势渐大,玻璃上留下雨滴划下的道道泪痕。安以若被难以名状的累累心伤牢牢禁箍,脸上坚强的面具一点点龟裂,阡陌纵横地粉碎脱落,原本清亮的眼眸散发出海水般的深沉。爱情远走,爱人转身成陌路,一切,已无力挽回,垂下眼眸,她心倦至极。

房门被轻轻推开,她知道是妈妈进来了,转身投入母亲温暖的怀里,她闭着眼晴喃喃了一声:“妈妈……”她想证明,还有一个人在她身边,永远都将不离不弃。

安妈妈轻轻抱住她,就像抱着一个受伤的孩子,“傻孩子,妈妈就知道你会被雷声惊醒。”

往母亲怀里蹭了蹭,她轻唤:“妈妈……”

“以若,没有谁的一生是平平顺顺的,跌倒了总要爬起来。”安妈妈轻拍着她的背,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安以若瘦了许多,她心疼地放柔了语气:“妈妈知道这件事对你的打击很大,如果真的放不下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没有什么比女儿的终身幸福重要,安妈妈不愿看到她消沉至此,所谓的颜面,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来不及了。”抱紧母亲的腰,安以若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低低地说:“硕良要离开了,我的爱留不住他。我也要离开了,因为,我回不去了。”不是不明白,只明白了就不会心痛吗?吸了吸鼻子,咽回眼中的泪意,她说:“今天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两年前的重演,我们都累了。”婚礼过后这些天她不禁想,或许两年前她就该放手,至少伤害不会如此深,伤了自己,更伤了他,相信这两年他所承受的煎熬远胜于她。

“那么,就对自己宽容一些。”安妈妈搂着她坐下,拢了拢她细碎的发,声音依旧清浅温柔,“妈妈知道你伤心,可你还年轻,不能就这样被打倒。人活一辈子,有些事儿是必经的,有我们该享的福,当然也有我们该受的苦,受伤的时候总以为再也站不起来,过去之后回头看看,也挺了过来。”

安以若望着母亲苍白的肤色,这些天她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鼻子一酸,差点哭了,深吸了口气,她说:“可能老天看我过去的二十六年太平顺了,所以现在要考验我到底有多坚强。”她不能用爱温暖他的心,他也承担不了她此生的幸福,与席硕良之间,交错过后依然还是要分开,除了面对,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将头轻靠在母亲肩膀上,她说:“我会很努力很努力让自己幸福。”泪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缓缓滑出了眼角。她在安慰母亲的同时,也在鼓励自己,除了爱人,这个世界上还有亲人,还有朋友在为她担心,在爱着她,她不能轻言放弃,她没有资格,因为,人不能自私地只为自己而活。

这一夜安以若在母亲怀里沉沉睡去,就像小时侯撒娇耍赖非要和父母同睡,她歪着脑袋,搂着妈妈的腰,终于睡了一个月来最为安稳的一觉。朦胧中似乎还做了一个甜美的梦,梦里父亲将她扛上肩头,逗她说:“小以若,你又重了,要变成小胖妹喽……”她咯咯笑着嚷嚷:“爸爸骗人,小以若明明没有偷吃蛋糕,怎么会胖?”父亲手上略微用力将她颠高了些,然后笑了,笑声爽朗。睡梦中的安以若浅浅呓语了声“爸爸”嘴角微微扬起,逸出满足的笑意。

清晨,她被电话吵醒,伸手一摸,妈妈已不在身边,好半天才想起来昨晚睡前她说一大早就去陪爸爸,让她处理完自己的事晚点再去医院。最懂的她的人还是母亲,知道她想独自度过这一天,安以若心中不禁涌起感激和感动。

懒懒地倚靠在床头,脸上毫无任何光彩,像是被吸干了生气,只余满满地疲惫,眼晴茫然望向窗外,雨依然在下,淅淅沥沥……

电话弃而不舍地响,她不得不下地接起,那端传来米鱼焦急的声音:“搞什么鬼,手机关机,家里电话也不接,我还以为你挂了呢。”皱着眉将话筒拿得远了些,等她住口,安以若才说:“死可不容易,我没那份勇气。”活着固然有痛苦,可谁都不该轻言赴死。

“算你还有点骨气。”米鱼叹气,忽然想到什么,低骂道:“你是不是有病?心情不好也不能拿身体不当回事啊,你就不担心牧岩以为你自杀?”流血的手腕,呆滞的神情,真的很难相信她不是自杀,如果不是了解安以若的个性,连米鱼都会误会她因受不了刺激而轻生。

想起那天牧岩赶到医院时深沉的目光,安以若默然。以为她自杀?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我多嘴了。”半天没听见她的声音,米鱼懊恼,这个时候不该提起任何一个男人,无论是席硕良,还是牧岩,都是安以若不愿触及的敏感话题,想了想,她犹豫着问:“那个,我是想说要不要我送你过去,我有车。”越是想不着痕迹,越是此地无银,话一出口,电话那端的她就狠狠鄙视了自己。

“不用。”安以若果断拒绝,下意识转过脸,“我一个人可以。”今天,她不想见任何人,包括亲密到无话可谈的米鱼。

“我只送你过去,不……”米鱼是真的担心她会受不了,想陪着她。

“真的不用。”了然她的担忧,安以若安慰:“米鱼,最难堪的都捱过来了,我可以。”她答应母亲会努力使自己幸福,那么,就从今天开始吧,结束本来就意味着开始,她想自己站起来。

下楼的时候,席硕良的车子停在路边,她努力睁了睁眼晴,迟疑过后还是朝他走去。看见她过来,他熄了烟为她打开车门,她默然无语地上车,一路上,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无论是语言,亦或是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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