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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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咧咧嘴笑了笑，并不在意。我却觉得异样。异样的不是他这句话，而是他的自然，一种合情合理的自然，从动作到眼神，一气呵成。

我们给大家带了不少礼物，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这个家的真正女主人了。礼物肯定少不了，同时需要笼络人心，所以都非常精致，价格不菲。每个人收到礼物时都欢喜雀跃，喜爱万分。事后，我把刘妈单独叫到一旁，给了她自己挑选的另一份礼物。刘妈的眼睛里闪过一阵光芒，千恩万谢而去。

晚上十一点多，突然有人敲我们的房门。通常这个时候没有人来打扰。安静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带些一丝不耐烦。打开房门，福叔一脸肃静地站在门口。这跟他平常的谦碑谨慎有很大不同。

我连忙请他进来。

“先生，今天我把这个从保险柜里取出来了。明天你带着太太去给董事长董太上柱香吧。”福叔手上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黑色绒布包着的四方形盒子。

“这是什么？”安静拉着我的手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同时请福叔就座。

“董太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等正式结婚那天，佩戴它吧。这是你妈的一片心意啊。”黑色绒布里包着的是一个非常精美的首饰盒。安静和我面面面相觑。

盒子打开的瞬间，我们只觉得眼前一片光亮，人的视觉对绿色比任何一种颜色都敏感，放在茶几上的就是一套光彩夺目，令人惊目瞠舌的祖母绿珠宝。这套珠宝包括项链，戒指和耳环。硕大的祖母绿戒指格外引人注目，它的颜色十分诱人，有着无可比拟的色彩和光泽。如雨后滋润翠绿的草坪令人赏心悦目。

“祖母绿有着爱情甜美，白头到老的意喻。收下吧，董事长董太在天之灵也会感到高兴的。”福叔脸上的笑容一片详和。这太不可思议了，这么贵重的礼物，竟然托付给一个司机。

安静也被弄糊涂了，“福叔，这是我妈的东西吗？以前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别问那么多，总之你放心，绝对是你妈生前的遗物。”

“可是..”聪明如安静，也有很多的疑团，更何况是我。

“在董太出事这前的一周，她突然让我把这个放进银行的保险柜，说是以后传给媳妇，没想到..”

福叔声音有点哽咽，两眼闪着泪光，别过脸去，稍微平静了些，又说道，“明天去拜祭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早上我来接你们。晚安！”然后起身告辞。

安静拍拍我的肩，“福叔不同于其他人。他跟了我父母很多年，感情很深。一生都未成亲，从小看着我长大，把我当成他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

“令人钦佩。”我由衷地点点头，“以后我们得好好地尊重他，报答他。让他晚年过得幸福。”安静高兴地搂我在怀，“谢谢你，雨儿。我替福叔谢谢你。”

三天后，我秘密约见了韩乐，两人相互交换了信息。我请他帮忙查一下福叔的资料，越详尽越好，我觉得这个人不一般。

韩乐已经跟安氏企业的竞争对手百点通集团接洽上了。目前安氏集团的收入来源有三大块：建材品牌、房地产以及零售业。后来投入的IT产业暂时供血自保还成问题，短期内不必关注。前三块业务，房地产目前整体市场环境不理想，很多资金在撤退，安氏集团前几年赚得盆满苯满，现也有休手的打算。而零售业发展刚刚五年，收入已趋于稳定但利润还不大。整个集团真正的利润来源是建材品牌，全国销售网络非常健全稳定，陈安宣以前操作的两个品牌都做得不错。在没做任何的广告宣传下，经过这些年发展，全国市场占有率达到了30%左右。

韩乐对信息的收集与分析都非常到位，头脑清晰，思路明确。我们俩制定了初步的作战计划，任务分工以及时间完成点，并约定每月交流一次。

一看表，短短半小时，我们已经把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整理得条理分明，行动有序。心里暗叹这钱花得值，有些真本事的人难免都有些狂妄和目中无人，对他以前的不良印象一扫而光。趁着黑色，韩乐很老道的先行而去。我在附近逗留了大约半小时，才起身离开。

时光如炬，很快过去了一个多月。在这段时间里，我并没有从安静身上探听到任何消息。他是一个工作与生活严格分开的人。在家从不提公事，即使接听电话也多半在书房一个人处理。平常一周至少会抽3天时间在家吃晚饭。周末除非有重大事情，一般也在家陪我多。有时甚至啥也不做只是傻傻地看着我。

“太太，您真是好福气啊。先生这么疼你。”刘妈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念叨。自从上次礼物事件，她和我的关系明显又走近了一大步。我有时也刻意在别人面前赞扬她捧她，以此提高她的地位。

“他以前难道不回家吃饭？”

“是啊，很少的。”

“为什么？你的手艺比外面的厨师还好。”

“呵呵，谢谢太太夸奖。”刘妈听了嘴角自然上翘，看起来很受用。“顿了，继续说道，“先生现在变很多了，喜欢呆在家里，还会对我们微笑，话也多了很多。以前不一样……太太，这一切都是您的功劳啊。”

“以前怎么样？”

“以前先生很少回家，很严肃很深沉，容易发脾气，我们都有些怕他。”

“那他怕谁，爸爸，还是妈妈？”

“先生怕董事长，董事长在的时候，他们俩几乎不怎么说话，先生跟他妈亲得多。”

我笑了，“这个自然，总得怕一人才行，否则以安静的脾气，也许能上了天了。严父慈母的搭配是有些道理的。”

“那是那是。”刘妈陪着小心应承道。

“刘妈，你是在这里做得最长的一个了吧。”我不经意的问道。

“不是，时间最长要算福叔了。听说少爷还没出生就在了。”

“喔，挺难得啊。福叔的家人也在北京吗？”

“还没成家呢。”

“为什么？”我惊讶地问道。

“谁知道呢，平常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很少跟我们说话。不过福叔年轻时长得挺精神，公司里有不少姑娘都暗恋过他。可他愣是一个也没瞧上。”

我叹了口气，“也许感情上受过伤害吧。”

“前些年，董事长手下有一女助理，能力、模样都不错，比他少了七八岁，对他挺有意思。董事长就想撮合他俩，老来有个伴。没成想他当着我们黑着脸甩手就走，一点面子都不给，弄得董事长都下不了台，最后还是董太打了圆场帮了他一把。结果第二天这姑娘就一声不吭的走了，连工资都没要。”

“也是一个烈性子的人，这事勉强不得，还得看缘分。”

“对理，当年董太也说他和那姑娘没缘分。”

“刘妈，这个家你以后就多费心了。”福叔的事看样子她也知道得很少，我有点倦了，想结束这个话题。

“太太，对不起，其实我以前对您有所误解。”刘妈感动地脱口而出，“接触过后才知道，您是个很好相处的主子。脾气好，对我们也非常好。”

“人与人相处也是要讲合眼的。”我和颜阅色地说道。“刘妈，你知道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从小没享受过几天亲情。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亲切。”

“嗯，太太。”刘妈眼睛有点滋润，“以后我一定尽心尽力操持好这个家。不给您添半点麻烦。让您和先生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看着她的真情流露，我心里一阵感动。这个家确实给了我温暖，无论是安静，福叔，还是刘妈，他们的感情很真实也很单纯。

四十九、

别墅的事情，安静出面帮我解决了。

我也不想多问，利索地收了钱，一幅毅然绝然的样子。安静对我的表现很满意，或许他认为我是真的想结束和陈安宣之间的一切吧。

我把三分之二的钱寄给了乔治，小洁的手术需要大笔钱，角膜捐献者还未找到，需要再等段时间，剩下的钱就得全进入韩乐的腰包了。他是一家私家侦探社的老板，听说以前是特种兵出身。

每周我都会去四个服装店转悠一圈。除了四个店长和财会主管每天上传的数据做参考，定期跟下级员工，VIP客户交谈也是我的习惯之一。

自营店的店长白梅是个八面玲珑之人，或许她早就发现我和莲子之间的不同寻常。当我拿着半个月前莲子的辞职申请单，一时呆愣了。

“我们都很喜欢她，她的服装设计还挺受欢迎的，已经有一批固定的客人了。走了真可惜啊！”

我没吭声。

“要不，雨小姐，我去跟她聊聊。我看她也挺看重这份工作的。”

头痛，我按了按太阳穴。现在没了这份经济来源不知她怎么过？还跟陈辉在一起吗？或许安宣会帮助她吧。我很快签字同意，并通知财会多发半年工资作为奖金。

“留意一下新的设计师。”交待好白梅，我很快走出服装店，去地下车库取车。

走出没几步，有一个直觉提醒我，后面有人跟踪。我醒觉的戴起了墨镜，脚步放缓。是谁呢？有什么目的？发现了什么？短短的几十米，我的脑袋里已经转了无数次圈。前面是一个拐弯处，我突然加快脚步，果然没错，记忆中这里有一个咖啡馆。转弯，隐身，坐下，等待。一分钟内一气呵成。

气喘吁吁跟踪而来的人很快从我面前走过，从背影看，年龄应该有四五十岁了。一个中年妇女。看着她站在四通八达的街道另一侧，茫然无措的四处张望时，我鄙夷的笑了。就这水平，还玩跟踪，给韩乐提鞋都不够资格。这女人肯定只是个冲锋上阵的小卒子，不过这样的卒子走在大街上极其普通，反而不易察觉。

我悠然自得的喝着咖啡，看她下一步的行动再做打算，或许玩个反跟踪术也说不定。南山和摩卡是我平常的至爱。这里的南山味道比较纯正，入口香醇、苦中略带甘甜 、柔润顺口，又稍微带有酸味，很能刺激味觉的灵敏度。低头喝一口，美美享受后再看那人，突然不见了踪影。

我跳了起来，扔出一张纸币，“结帐，不用找零。”话音未落，人已急急忙忙冲开橱窗玻璃走向了大街。在她刚才站着的地方，很快四周围打量了一番，人确实不见了。吓出一身冷汗，刚才还嘲笑别人呢，如今一个大活人眨眼功夫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蒸发掉了。

懊恼的摇摇头，看样子要约见韩乐了，一来查查这个中年妇女的来历，二来向他多请教跟踪术的基本功和要点。转身离开时，突然看到左手边购物广场上坐在台阶上的一人缓缓站起来，直直盯着我。定睛一看，让我啼笑皆非，不就是刚才那个中年妇女吗？谁让我目光只往前看，而不往下，犯了盲区的低级错误。

那人竟对着我走了过来，眼睛里还徜着泪。再瞧仔细了，顿时寒意逼人。她竟然是---莲子的妈妈。瞬间，我给自己竖起了坚硬的外壳。

“对不起，雨小姐，打扰了。”她出乎我想像，非常有礼貌。

我语调客气，面上却很冷漠，“没关系，我和莲子是朋友。刚才是你一直..”

她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能否耽搁你几分钟时间。我想，我想跟你谈点事。”

理智告诉我应该拒绝，但不知怎的竟然不忍心，于是我们俩又回到了刚才那个咖啡馆。隔着大大的绿色玻璃墙，太阳光仍然能一览无余地照出她多年的风霜面容。这是一张非常普通而又沧桑的脸，岁月的皱纹毫不留情地刻在她的额头、眼角和嘴角边，尽管眉目之间依稀看得出当年的清秀与雅致。唯独那对眼睛流露出的浓浓感情夺人心魄。

我无法对视这样的目光，转过脸去，面上有一丝不耐烦。“找我什么事？”

她也低下了头，“非常感谢你对莲子的关照，她是个非常单纯非常简单的女孩。以前有你照顾她帮助她，我很放心。如今..”她哽咽着，我轻轻递给她一张面巾纸。她很快擦试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段时间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他爸去世时，都是她一人承担。”

“啊？！”这个消息让我大吃一惊，心里莫名堵得慌。“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多月了。”

“莲子现在怎么样了？”

“她重新找了一份工作，跟陈辉也分手了。我们现在就住在她单位不远的一个出租屋里。”我没再问，大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思考了。

“我不该来打扰你。可是，我实在忍不住，孩子，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吧。”看着她流泪，我心里有一股无名怒火往上窜，现在知道后悔早干嘛去了，冷冷一笑，“我很好。”

她没看到我的表情，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你结婚那天，真得很美，像仙女下凡啊。后来我让莲子帮我挑了几张照片，回了一趟老家。老伴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见你一面，如今看着照片也心满意足了……”

我霍然起身，“我想你弄错了，我不是你的女儿。你如果今天是为了谈这事，我很忙。”

她吓坏了，一脸的惶恐，“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看她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极为难受，重新坐下来，语气柔和很多，“你来找我，是不是莲子出什么事了？”

“这孩子，想不到脾气也这么倔。”

“出啥事了，是工作上的事吗？”我也担心了。

她摇摇头，“陈辉这孩子确实有很多缺点，不懂疼人。不过他是真心喜欢莲子的。我一直在劝她，可是没有用。她的心已不在陈辉那儿了。”

我顿时明白过来。

“安宣那孩子，确实不同于一般人，无论家世，模样，脾气都是万里挑一。莲子喜欢上他我并不奇怪。可喜欢是一回事，结婚又是另外一回事。女人这辈子，要找的是心疼自己的男人，只一味付出实在太苦了。莲子坚持从陈辉那儿搬出来，我看她恐怕是一根筋走到底了，没办法，只好来求你，看看能否跟安宣说说。只要他不愿意，时间久了，感情也就淡了。”

凄凉一笑，如今我又有什么立场去找安宣。“恐怕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不会的，安宣这孩子说到底跟莲子也一样倔，这点两人倒很像。傻子都可以看出，他的心一直都放在你这儿啊，也是个痴情的人。也正是因为此，即使有一天，莲子跟安宣好上了，她也永远只是你的影子。这样的婚姻又有什么幸福可言。”

“我试试看吧，不一定有效。”

“嗯，”她看起来很高兴，“你说一句顶我们说十句百句。”

“希望如此。”

我们俩都没再说话，空气又显得尴尬起来。

“安静，安静对你好吗？”

我没想到她突然问起这个，愣了一下，“好，挺好的。”

“看得出来，这孩子对你用情很深。”

“嗯，挺喜欢我的。”

“那你，喜欢他吗？”

我苦笑，“当然，我们过得还不错，你不用担心。我过得很好。”

她低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声音颤抖地说道，“孩子，只要你幸福，比什么都重要。”她拍了拍我放在桌上的手，泪如雨下，“如果世上有后悔药，我和他爸会第一个去抢着吃。当年，我们错了。孩子，对不起，你肯定吃了很多苦，我能看得出来。”

未等她说完，我已夺门而出，再等片刻，我怕自己会当场崩溃。

五十、

出门就狠狠撞上了别人。

还没等我说抱歉，来人已把我搂进怀里，声音带着一丝焦急与心疼，“跟我来。”听到魂牵梦绕的声音不可思议地在我耳边响起，武装的外壳轰然倒塌，扑进他怀里泪如泉涌。

安宣飞快把我带进路旁的一辆车里，紧紧抱着我，不停地吻我涌出的泪水，“哭吧，哭吧，雨儿，我在这儿，放心的哭吧。”

我悲彻不已，伤心至极。他的眸子也哀伤一片。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真情流露。安宣一句话不说，只是抱紧我，任由我的泪水浸湿他的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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