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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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通俗的说法就是:电池电量不足。现在手环里的能量格是两格,五格为满,而让一个人穿越时空需要三格。

亏了啊,太亏了。

等楚玉回过神来后,便不由得这么感慨。

她想要手环,无非便是指着能靠它回家,否则当日也不会上天如镜最后一个当,现在不但回不成,反而身上平白多了一副担子。

天如镜所说的势,楚玉在亲自查看之后,有了一个更明确的认识。

就好像河流的水,一般正常状态下的水面高度是一个数值,这个正常状态的数值便对应着每一个时间段每朝每代的势,假如历史发生偏差,这个数值就会改变,或者变高,或者变低,假如只是在那数值附近波动,并不会有太大影响,但是倘若产生了剧烈的变化,就如同喝水一下子发洪灾或者干旱一般,会造成连锁反应导致崩溃。

其实在天如月以及其之前的几代,这个数值都时常会有些变动,但是大抵还是脱不开正常范围,大局上没有偏差,直到容止出现,再经历天如月天如镜这两代,又一次将容止可能造成的偏差拉回来正常值。

楚玉现在所接下来的担子,表面看起来比较严峻,实际上只要她自己不主动乱来,乖乖地混吃等死,基本不会有什么大纰漏。

但楚玉所认为亏了的关键在于:就算不接这手环,她也能舒舒服服地混吃等死,如今反而平白多些什么,总是叫人不快。

拉起袖子,楚玉不再深思,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如何吃喝玩乐这方面上,她最近都在致力于改变家居环境,希望居住的环境更加舒服一些,如何在没有空调没有电冰箱的地方更加舒适地做米虫,在屋舍的规划方面,观沧海提出了不少深得她心的好建议。

从椅子上站起来,楚玉揉一下僵直酸麻的双腿,在观沧海的医治下,如今她的腿已经能走动,虽然或许还偶尔会有些疼,但调理好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现在观沧海每天给让人给她炖药,美其名曰说是她身体太弱需要进补,每天的这个时候,桓远就会把药端来。

虽说是良药苦口,但是这药未免也太良了,还偏偏是那种最难以入口的汤剂,虽然明知道观沧海不是这种人,但每次喝药的时候,楚玉都会情不自禁地觉得他是故意整治她。

算一算,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

所以楚玉打算逃跑。

躲一会儿,等药凉了,她就能找借口不喝。

飞快地溜出庭院,特地绕开常走的道,楚玉打算先出去避一避,可是才跑了不过十多步,她尴尬地停下来,冲前方的桓远打声招呼:“真巧啊。”

桓远单手端着药碗,沉稳地站在楚玉的逃亡路线上,微微一笑:“该喝药了。”

虽然完全可以拒绝,但是看着桓远不温不火的神情,连推拒的话都说不出来,那种神情好像是最亲的亲人,在关切地望着你,仿佛一个回避的眼神都是莫大的罪过。

楚玉又一次认命地拿过药碗,非常熟练地屏息皱眉仰头,以就义的魄力一口气灌下。

盯着楚玉喝完药,桓远满意地接回碗,施施然离去,而楚玉则拖着被苦得只剩下半条命的身体回房漱口挺尸。

躺了好半天楚玉才慢慢回过神来,坐到梳妆台前,正打算整理一下仪容,楚玉忽然瞥见放在台上的一件事物。

那是她几次想还给容止,但是又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一直延误,最后容止还是留给了她的,不知什么材质的挂件。

从前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忘记还给容止,其实她的记性并不是那么差,只是那时候她不想记起归还,因为她想留下容止的一些东西。

可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现在她甚至并不怎么随身携带,因为她已经不需要依靠信物去思念容止,甚至的,她不需要如何特别去思念,她呼吸着容止曾经呼吸过的空气,她生活在容止曾经生活的世界,她的生命是容止挽救回来的,她的心跳延续了容止的心跳。

不需要如何哀悼,也不需要苦苦思念,她生命中的一切,都打上了属于容止的标签,再也难以磨灭。

无意识地把玩着那挂件,脑中却想着别的事,等摔落的声音传入耳中时,楚玉才猛地惊觉,手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空了。

心中陡然一紧,楚玉连忙低头寻找,虽说是不常带着,但这东西总归是有些纪念意义,摔坏了不好。

快速捡起挂件,细细检查,挂件本身没问题,但挂件一头包着的金片因为方才的撞击,脱落松开了。

楚玉心说改日找匠人镶上,便随手揭开,却不料揭开之后,却发现下方是一只黑色的方盖,这白色的长方体只是一个容器。

楚玉有些好奇,掀开方盖,她抽出藏在内里的物件,却还是一块白色的细条状长方体,但两端却带着复杂的纹路。

看着这物件,楚玉先是愣了一会,接着想起什么似的面色大变,她快速脱下手环,操纵打开手环的能源部位,这里她拆开看过许多次,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双手颤抖着,甚至有些拿不稳。

躺在手环中能量槽里的能源块,也是一只一模一样的白色细条。

大小,形状,色泽,完全相同。

有些恍惚和不敢置信地,楚玉拆下原装能量块,换上新发现的这支,再重新启动手环,切换至能源显示屏,屏幕上五个格子满满当当,分毫不差。

第287章 春去春又来

楚玉决定离开。

离开这个时代,是她早就希望的,如今机会到达眼前,虽然并没有想象中的狂喜,但她还是宛如下意识一般本能抓住。

按照能源量格数来计算,离开这里会消耗掉三格能源,那么剩下的便不足以让她再度回来,换而言之,她最多也就只能穿越一次。

这个地方虽然有许多的牵挂,可是在另外一个世界,同样有她记挂的人,假如一定要理性抉择,楚玉只能说她抉择不了,她只是本能地想回去。

或许是因为无论如何也想见家人一面,又或许是留在这里会一直不能真正开怀起来。纵然平日里她可以若无其事地与人谈笑,可每当夜深人静午夜梦回之际,可怕的空寂便会将她整个人密密实实地包住。

楚玉离开的时候,是静悄悄的深夜,夜里的春风也一样柔媚多情。楚玉的双腿才完全恢复,便暗中收拾好东西,深夜里去探访桓远。

之所以要偷偷走,是因为前些天她旁敲侧击地试探过流桑他们的口风,对与她离开的假设,流桑的反应很是激烈,阿蛮亦是十分生气,未免真正离开时与他们发生不必要的冲突,楚玉才这般连夜脱逃。

才一敲门,门便应声而开,桓远站在门口,衣冠整齐,似是早就料到她的到来,特地在门后等待。

楚玉见状一怔。

见楚玉这般神情,桓远微涩一笑,道:“你此番是要走了?”

好一会儿楚玉才回过神来,她轻点下巴,低声道:“是。”这些天她有些魂不守舍,异样情状落入桓远眼中,大约便给他瞧出了端倪。

不过给桓远瞧出来了也无妨,横竖她也是要跟他说一声的。

见楚玉神情落寞,桓远叹息一声道:“我虽说早知留你不住,却依旧不曾料到,这一日来得如此之快……你不会回来了,是么?”

这些日子,他瞧见楚玉每每瞥向他们时,目光带着浓浓不舍与歉疚,那分明是永别的眼神,倘若只是暂时分别,绝无可能如此流连。

楚玉抿了抿嘴唇,更加地心虚和不安:“是的,或许永远回不来了。”

桓远忽然微笑起来,俊雅的眉目映照着屋内昏黄的灯火,在这一刻,温暖到了极致,他轻声道:“一路保重。”他知道留楚玉不住。

楚玉眼眶有些发酸,她后退半步,躬身一揖:“我在屋内给流桑阿蛮留了两封信,倘若他们因我之故生气,还烦请代我向他们致歉……桓远,多谢你这些年来一直照应。”

桓远沉默不语,忽然也后退了一步,双手带着宽袖抬起来,非常端正,也是非常温文尔雅地一揖。

两人的影子遥遥相对,他与她之间,永远都有这样一段距离。

……

离开洛阳,楚玉并没有立即启动手环,她独身上路,先去了平城。

这一去之后,可能再也回不来,因此楚玉离去之前,打算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并在临行之前,尽量地看一眼想要看的人。

冯亭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在击败容止后,她强逼失去倚仗的拓拔弘退位,将皇位传给才五岁大的小拓拔,她作为辅政太后,地位尊荣,俨然便是没有冕冠的女皇。

拿到手环后,楚玉才发现其实有很多功能天如镜他们都没开发出来,比如其中有一向,便是改变光线的折射而达到短时间“隐身”的效果,利用这一点,楚玉潜入皇宫,偷偷地看了眼这对过分年轻的祖孙,冯亭依旧艳光四射,但是一双眼睛却已然显出远超出真实年龄的沧桑。

而年龄还是一个幼童的小拓拔,目中是令人心疼的早慧,楚玉再也看不到他面上无忧无虑的笑容,当初他作为拓拔氏的子孙选择了这条道路,不知道现在他是否后悔。

静静地看了许久,楚玉又离开皇宫,改变方向,缓缓朝南行去。

春光,夏日,秋风,冬雪,复春来。

楚玉刻意放缓行程,且行且住,所有曾经留下美好记忆的地方,她都一再流连。

从北朝进入南朝,这一路上不是没遇到过流寇劫匪,但只要祭出蓝色光罩,便能吓得劫道的人见鬼一般逃走,因此楚玉走得还算平安。

南朝的故人其实不剩多少,有些人楚玉甚至不知道该往何处寻找,回来南朝,其实多半是为了缅怀一些地方。

大约是因为被刘子业折磨过甚,推翻了刘子业的刘彧也没做多少年皇帝,他的生命在短短数年内便走到了尽头,将皇位传给了他的儿子。

建康那个城市,虽然仅居住了一年,却留下了她太多的喜怒哀乐,临行前不去看一眼,她心里总归有些牵挂。

建康城中,公主府楚园都已经易主,看着门楣上的招牌换成了别样,虽说早已决定放弃,但楚玉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感觉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给夺去了。

建康城内徘徊大半日,楚玉回到公主府外,虎视眈眈地守着。公主府现在的主人似乎是朝内哪位文官的居所,但那文官似乎很是喜静,楚玉在门口蹲了许久,都不见有人进出。

她虽然能隐身能防御,可毕竟不是真的超人,没办法飞檐走壁,或直接穿墙而入。

好容易见一顶轿子抬来,打开大门入内,趁着此时入夜光线昏暗,楚玉连忙发动“隐身”,跟在轿子后悄悄地入内。

公主府仿佛依旧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大观全貌,建筑格局并无太大变动,内苑之中竟然没多少人,楚玉一路行来,别说是守卫,就连仆人都不见几个。

府内无人,兼之夜色深浓,楚玉索性便撤去了光线折射,独自慢行至从前的居所。

她从前居住的院落也几乎是与从前一个模样,就连院名都不曾改动,楚玉见此便不由得感慨此间的新主人实在太懒了,竟然就换了下门口的牌匾,内里一切照旧。

轻轻地开启旧日房屋,屋内打扫得很整洁,但一看便知道是许久没人住的冷清模样,楚玉轻叹一口气,回到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的卧室,床竟然也是原来的家具。

当初就是在这张床上,她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到容止。

那时候她万万不曾料到,后来的波涛起伏,生死颠沛。

楚玉走过去坐在床便,忽然倦意上涌,仿佛这一路行来的疲惫都全数涌了过来,楚玉叹了口气,抬腕用手环设置了防护,只要一有人踏入设定圈子内,便立即祭出防御光罩。

如此就算有人发现她,也不虞生命之忧。

设置好这些,她如同几年前一样,在这张久违的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楚玉睡得很安宁,这一年多来,每每入睡之后,她总会梦到一些从前的事,然而这一夜却没有什么前来打扰她。

一觉醒来是清晨,楚玉整了整衣衫,趁着天光尚未尽亮,便朝昔日的西上阁而去,她走过从前熟悉的一个又一个院落。这些院落里从前居住的人也一个个浮上她心间,柳色,墨香,花错,流桑,桓远……

最后是沐雪园,容止。

楚玉站在竹林依旧繁茂的沐雪园前,老远便站定,她定定地望着黑漆大门,只觉得仿佛经过了一个轮回。

也不知站了多久,一道叶笛声,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拔起,清越无比地,如抛至九天之上的丝弦,猛地贯穿楚玉的心魂。

那叶笛声是那么地清透脆亮,又是那么地宛转低回。

她这一生,只在一个地方听过这样的声音。

楚玉张大眼睛,几乎有些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唇。叶笛声曲曲折折,迂回转折,那么地悠长。

她踏出一步,可是却又仿佛畏惧什么似的收回脚来,神情变得惊疑不安。

可是那叶笛声始终不曾断绝,一声一声,听得她几乎肝肠寸断。

全身都仿佛在叫嚣,终于,楚玉抬脚朝门口奔去,她的脑海一片空白,身体每一分每一寸都是急切,理性这种东西早就被丢弃到九霄云外,她身体内灵魂正在沸腾。

砰地一声推开虚掩的黑漆木门,楚玉三两步闯入层云叠嶂的翠色竹林内,叶笛声刹那停歇。

好似时光从未轮转,她才穿越而来,生涩而懵懂地,不知深浅地,闯入那白衣少年的世界。

光滑的青石台上,半倚着竹丛的少年白衣曳地,宛如浮冰碎雪,他的眉目清浅温润,肤光如玉,唇边似笑非笑,目光深不可测。

与从前不同的是,宽袖之中探出的秀美双手,白皙的皮肤上交错着斑驳的伤痕。

……

拖着脚步慢慢地走过去,楚玉伸出不住颤抖地手,轻轻地抚上他秀丽无伦的脸容。

掌下接触到的肌肤,温凉柔软,是真实鲜活的。

楚玉小心地眨了眨眼,唯恐大力一些眼前人便会消失不见,她的手缓缓下移,指尖却接触到粗糙的伤痕。

满心满心的都是心疼,她掀开他的衣领,只见他颈项之下,白皙肌肤上交错着可怖的伤痕,光是看着这些伤痕,便能略约想像出此前他遭受过怎样的苦楚。

楚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只是含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地抚摸那些伤痕,她顾不上问容止是怎么活下来的,也忘了思索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些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容止现在在她眼前。

他的呼吸是暖的,他的心跳稳定,楚玉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衣衫,难过地以指尖划过每一道伤痕,纵然这些伤此时已经痊愈,可是她还是止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

容止嘴角微微一晒,伸手便要拉上衣衫,口中轻道:“不要瞧了,很可怕,会吓着你的。”他还未动作便停了下来,因为楚玉用力地抓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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