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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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王奢眉毛扬了起来,兴致盎然地道:“听你说来心里必定是有了相比的人选了,这些日子你把我们大齐的权贵豪门这一圈看过来,快说一说可有什么收获?”

“老爷,照我看啊,与我们齐心的这一派朝臣的人家里,贵家淑女虽然多,但是没有几个可以在姿色上相比的,只有一个人,无论比起那个云妃还是比起现在的苏嫔都是毫不逊色啊。”

“哦,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谁?哪家的闺女?”王奢来了兴致。

“就是大内侍卫统领施谦家的小女儿,施柔儿啊。”定国夫人笑道:“老爷想必也是知道的吧?这几年来全京城里哪一个不知道施家女儿的艳名啊,我原本还不信,以为传言总有夸大,可是昨天趁着拜年的功夫,我特意让施夫人带着过府来了,就看了一眼,哎呀!可真是移不开眼了啊,我这个女人看了都要忍不住怜惜动心呢,而且不仅模样,那言谈举止,那气韵眉眼,也都是一等一的好。”

“真有这样动人,”王奢忍不住动容道:“此事干系重大,你可勿要因为交情,大肆夸张啊。”王奢知道自己的夫人与施家的夫人素来交好,算得上是手帕之交。

“唉,老爷,我是那般不知道轻重的人吗?哪里会在此事上胡说,”定国夫人为自己分辩道:“这一次,老爷让我看遍我们旗下官员的亲近贵女,我还不是挨家挨户看了个遍,依我的眼光,如今这些来年即将应选的女孩儿之中,就数施柔儿这一个是顶尖儿的,其余的人,大多数或者姿色不足,或者举止无状,入了宫也是白入,必定得不了宠爱的。虽说倒是还有几个绝色的,可言谈举止都比不上这个施柔儿。比起那苏嫔来,也是远远不如,只怕就算是入了宫,宠爱也是有限。”

“嗯,那就好,”王奢点了点头,转而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思索着问道:“哎?不对啊,我记得听说这个施谦的女儿似乎是有了人家的吧?曾经听谁说起过,好像是从小就定了娃娃亲的。”

“是有这么一回事,”定国夫人道:“小时候,是定给了当时慕家的儿子,可是如今慕家已经衰败,就剩下了孤儿寡母勉强度日而已,平时我和施家夫人说起来,就经常听见她抱怨,说自家的老爷当年太轻率,如今女儿生成这样的模样,那里是平常人家享用得起的啊。还说起来,施统领一想起当年的事情来也是颇有几分悔意呢。”

“而且,前天在席上我试探过,我看那施柔儿的言谈举止,也是个有大志的,必定不甘心嫁给一个小小侍卫的。也是想要入宫的,否则……”定国夫人捂着嘴笑道:“她们母女也不必特意带过来让我看了。”

“嗯。”王奢有些意动,转而又警惕起来,急忙问道:“他们怎么知道我让你暗中查看各家贵女的?不是你走漏了消息吧?”

“听老爷说的,我是那般不知道轻重的人吗?”定国夫人带着几分埋怨地说道:“这一次虽然我们没有明说,可是我这些日子出入串门,都是尽往家里有女儿妹妹,又是与老爷交好的那一派官员府邸内院去,若是有心人,哪里会看不出几分端倪来。”

“也对,”王奢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你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可是传开终究不好,我们身为外臣却有干涉内宫之嫌,也是要惹人忌讳的。你这几天先小心一些。”

“哎呀,老爷无需多虑,不过是我们妇道人家走家串门子的平常举动而已,谁还能够把这种事情拿出来写入奏折参上一本不成?老爷如今又告病在家,还有谁会忌讳这个啊。”定国夫人不以为然地笑道。

“就是告病在家才要加倍的小心啊,”王奢白了她一眼,无知的妇人,可不要坏了我的大事:“我只怕马上就要复起有望了,此时当然要小心翼翼,莫要因为这种小事上栽了跟头。”

“什么?老爷是说?”定国夫人惊叹道:“复起?!难道皇上又要启用老爷?是太后她老人家在皇上面前说情了吧。”

“哪里是太后的劝说,皇上的性子是什么样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如果真是姐姐的话,反而只会起到反效果而已。所以当年我告病的时候姐姐没有丝毫的挽留之意,就是为了让皇上放心啊。”王奢叹了一口气,转而又带着几分愤愤地道:“皇上对我们王家的忌惮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这一次他因罪失宠之后告病在家,半是隐退的状态,虽然还是遥控着朝政,可是心里面却一直有一种憋屈,这大齐的天下当年还不是老子一刀一枪地流血流汗打下来的,如今天下坐稳了,就要顾忌起他们王家了。

“那关于复起的消息,老爷的意思是……”定国夫人疑惑道。

“只是从最近得到的南陈那边的消息推测出来的。”想起刚刚听来的消息,王奢脸上也禁不住显出喜色:“南陈年前是被我们大齐打怕了的,陈帝又重新启用诚亲王陈潜出任建邺城守将,陈潜的心思难道我还会不知道,他一向是南陈主战一派的核心人物,一心想要收复失地,光复大陈的,照着样看来,开春必定有大战发生。到时候就是我复起之时了。倪源因为前些日子的刺客身负重伤,听说至今连床都起不了,这样,放眼大齐,名将虽多,可是又有哪一个堪当重任统帅全军呢?”王奢笑了起来,“必定是我一展抱负的时候了。”

只是那群刺客端地无能,连一个倪源都解决不了。若是能去了这个心腹大患,我也可以安心出征了。王奢暗道。

“那老爷可要一血前耻啊。”想起自己的丈夫就是因为战场上失利而被迫告病隐退,如今得到了这样的机会,定国夫人也忍不住欣喜之色流露出来。

听见夫人的话,王奢原本春风得意的笑容一滞,脸上顿时显出一丝怒意。

定国夫人刚刚的话触到了他的痛处,所谓的前耻是指的当年他领兵攻卫国的事情,当年他在先帝麾下,身为国舅,深的信赖,跟随先帝征战杀伐,无论平梁灭蜀,都是屡战屡胜,先帝驾崩之后,他以国丈之尊,又是先帝的托孤重臣,权势无双,出任是齐国兵马总元帅,统领天下兵力,可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卫国,一个顾清亭,竟然让他两度大败而回,名声扫地。

第一次可以说是他过于轻敌,虽然知道皖城守将是当代名将顾清亭,可是只想着一鼓作气,攻陷城池,结果被人杀的大败而回。

第二次,他详加定计,密谋布置,终于设计完成,以为必定可以生擒那个让他大失面子的顾清亭,谁知道那厮极其狡诈,竟然看破了他的布置,反而将计就计,大破齐军,这一次比上一次还惨,他被打地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差一点连命都不保,出征的二十万精兵竟然只有不到五万跟随他败退回了齐国。

回到齐京,虽然众人都顾忌他为高权重,不敢非议,但是九五至尊的齐泷可没有这样的好脾气,当即在大殿上就对他发了火,让他下不了台面。

其实按照齐国的法律,像王奢这样,连战连败,将大齐近二十万精兵葬送在皖州城下的惨烈败绩,足够抄家灭门了。

好在他见机的早,放低姿态,赶紧告病隐退,交出权力,再加上皇后和太后的说情苦求,才没有被追究。

可是沦为众人笑柄是少不了的,尤其是在倪源一战功成,灭掉卫国,杀掉顾清亭之后,虽然倪源那一战,死掉的大齐将士一点儿也不比王奢他那两战死的少,可是看到卫国归降献俘的车驾,健忘的齐国人民很快就将战场上惨重的损失丢地一干二净,赞颂起倪源的多谋善断来。

这一切让王奢大为光火,在他看来,倪源不过是沾了他的光,如果不是因为他前两次声势浩大的攻城让卫王吓破了胆子,又怎么会那样简单迅速地投降了呢?这一点也算是事实,实际上,连倪源在上表请辞封赏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可是,听了这些话的人只不过是更加的肯定了倪源的为人谦逊知礼,不居功自傲。对于隐藏在背后的他王奢的功劳,当然没有那二十万大军的阵亡和连续两场的败绩来的醒目,反而更加让他沦为众人的笑料。

“啊,那这些日子以来,我出进各家府邸,岂不落到了别人眼中,引来朝臣非议那可如何是好啊?!”定国夫人惊惶地说道。

“哼,无知的妇人,若是朝臣非议倒是无妨,可是就怕当今的陛下听了这个消息会不痛快。如今的皇上,心机虽然不深,可是对我们王家已经很有几分忌惮之意了,只是有太后在,碍于一个孝字,不好发作而已。”

“现在虽然他还是碍于姐姐的面子,顾忌养育之恩,不敢向我们动手。唉,可是姐姐她的身体又是一年坏似一年,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到时候,我们王家会如何呢?”王奢摇了摇头,眉宇之间阴霾重重。“所以我才会从这些旁门左道入手,希望为凝秋她栽培人手,在后宫争宠啊。”

“你现在不用管别的,只要把这几个有希望的女孩子笼络好,交待凝秋好好栽培就行。关键是尽快留下一个属于我们的势力的皇子来。”王奢一边说着,眼中掠过一丝狠历之色。

“那就好,”定国夫人放下心来,却还有一丝的犹豫,“只是……”

“只是什么?”王奢撇了她一眼,道:“有话就只说,何必这样吞吞吐吐的。”

“就是……就是这件事我还没有和凝秋说起来,只是我今天略微试探了她一下,只怕她对于此事不会赞同呢。”定国夫人忐忑不安地说道。

“哼,不赞同,如果她的肚子肯争气一点儿,我用得着费这样的苦心吗?”王奢带着几分戾气地冷哼了一声,把定国夫人吓了一跳。

看到夫人的惧色,他吐了一口气,神色又有几分哀戚:“唉,凝秋从小就是个心高气傲的孩子,这我也知道,如果不是她的肚子老是不争气,我又何苦来这样从家臣贵女之中遍选,为她寻找臂助呢?那个苏嫔,虽说是投靠了她,但是云妃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还是自己人用起来方便啊。你与她好好说一说,晓以利害,她是个聪明孩子,自然能够明白我们的一片苦心。”

“是。”定国夫人唯唯诺诺地答应了一声,其实对于说服自己的女儿,她可真是没有几分把握,凝秋那孩子虽然是她的亲生骨肉,可是从小性子偏冷,入了宫,当了皇后,贵为的一国之母,自己更是觉得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也只有太后那里能说上几句话,唉,看来,还是入宫求一求太后吧。

第05章 假戏真情

乾清宫养心殿中,齐泷正在看折子,苏谧在一旁帮他磨墨。

时间终于到了隆徽四年,刚刚过完新年不久,宫里就忙碌了起来,后宫和朝堂上各种事务不断,最重要的就是在这一年,不仅有新一届的选秀,还有三年一届的科考在即。

在这一年的刚开始,苏谧的宠爱依然无与伦比,齐泷近来处理政务的时候,也经常让苏谧在一旁侍奉茶水。

齐泷放下折子,长叹一声,道:“刺客的事情已经有着落了。”

“啊!”苏谧轻声惊道:“是谁这样大胆啊?”

“是栋梁会的人。”齐泷说道。

见苏谧面露疑惑之色,齐泷立刻想到苏谧恐怕不知道何为栋梁会,又解释道:“就是原本梁国的残余势力结成的组织,一直与我大齐为敌的。”

“梁国已经灭亡二十多年了,没想到这些人还是贼心不死,企图谋夺我大齐的江山,谋害我大齐的忠良。”齐泷恨恨地道了:“他们试图行刺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怕前几次的刺客事件也是他们的谋划。”

“前几次?”苏谧惊叫起来,“难道皇上竟然还遇到过……”

“不用担心,朕这不是好好的吗?”看到苏谧惊惶失措的样子,齐泷安慰她道。

“皇上可别这样说,那些乱臣贼子都一个个凶猛地很,臣妾怎么能够不担心呢?”苏谧惊魂未定地说道。

“谧儿不用担心,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是有过几次谋划,可是都没有近身过,只是在宫外就被解决了,有时候还在谋划的时候就被识破了,我们大齐的侍卫和刑部也不是摆设啊,”齐泷揽住苏谧的腰把她拉进怀里,笑道:“只是这一次,竟然被人杀到了眼前,如果不是因为谧儿你,朕可是真的要危险了。”

“皇上洪福齐天,这些跳梁小丑如何能够伤得了您呢。”苏谧笑道,“臣妾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从齐泷的怀里挣脱出来,站直了身子,轻轻把手伸入碧玉青瓷小钵之中,沾取了清水撒进砚台。齐泷的眼神落在苏谧的手上,欺霜赛雪的素手带着几点水珠儿,如同早春的花露,纤白的指尖持着深黑的墨条,衬得格外动人。

齐泷不禁赞叹道:“古人说‘红袖添香’实为读书之雅兴,正是书香佳人两相风流的佳话,被后人传诵赞美,这古人着实是没有见识的,倘若是见了谧儿此时的风姿,必定要把那诗词改为‘碧罗添香夜读书’了,红衫俗不可耐,哪里有眼前谧儿的碧罗轻点,出尘脱俗,恍如仙子啊。”

今天苏谧身穿一件浅碧色天罗广袖长裙,上面以银线穿插绣成繁复的白梅暗花。一头漆黑的乌发挽成天仙髻,用一只纯银镶嵌蓝宝石的拢爪纹丝不乱地拢住。斜插着一只梅花形状的碧玉簪子,簪子头上坠着米粒大小的珍珠串成的流苏。此时为了磨墨方便,将宽大的袖子挽起到小臂处,如羊脂白玉般的半截胳膊露在外面,温润如玉之中透露着风情万种,雅致庄重之中流连出仪态万方。

“呵呵,”苏谧掩口轻笑:“皇上尽是信口胡诌,把古人圣贤的诗词都这样篡改一番,偏偏还要说的这般振振有词。”

“朕可是没有胡说八道,”齐泷伸手拉住苏谧的手,“单看这一双纤纤玉手,只怕这个世间就少有人能够比及。”他拉着苏谧的手,只觉得那十指温凉如玉,指甲圆润动人,一时之间情思大动,忍不住捏了捏。

苏谧的手一颤,随即触电一般把手猛地挣脱出来。

“皇上,太脏了,”苏谧指着齐泷的手娇嗔道:“看吧。”

齐泷这才发现苏谧的手心里染上了不少墨汁子,刚才自己揉捏之间,连自己的手上都被连带着染黑了。

“古人圣贤都是一心读书,哪里会有半途扔下书本去折花的道理,如今被花染了墨汁,可真是知道教训了吧。”苏谧在一边戏谑地笑道。

“名花动人,意欲折花哪里还有功夫顾忌花中的刺呢,连伤人的针刺尚且无妨,何况几点墨渍。”眼看已经脏了,齐泷索性也不再管了,就把手中的奏折丢到一旁,起身就抱住苏谧。

“皇上,这里是养心殿,岂能够这样不合规矩,让大臣们见到了还不把臣妾笑话死了。”苏谧一边推拒逃跑,一边笑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有哪一位大人过来。若是看见了,成何体统啊。”

“养心殿又怎么了,谧儿只让朕亲一下就好,那些老头子还敢说什么不成?”齐泷难得的带着几分疲赖之色地说道。

“亏得皇上还是九五至尊呢,让外人瞧见了,只怕都以为是哪里的登徒子跑进了宫里。”苏谧笑吟吟地道,秋波流转,动人心神。

两人正在调笑,听见外面伺候的高升诺一声长宣:“皇上,侍卫统领施大人求见。”

苏谧趁机挣开齐泷的束缚,跑到了一边,略微整了整衣服,转眼之间,又是仪态端庄,懔然不可侵犯的出尘风姿。

“传。”齐泷语调平静地说道,可话音里还是不可避免地稍微透露出一丝的火气来。

门外太监高声唱喏,随即几个人走了进来。

正是大内侍卫统领施谦。身后还跟着几员将领,看衣着服饰不是大内侍卫,就是禁军统领。

苏谧微微抬了抬眼神,侍卫副统领倪廷宣也在其中。苏谧的眼神忍不住一顿,正好碰上了倪廷宣抬头无意之间扫过的眼神,两人瞬间对视了一眼,倪廷宣连忙低下头去。

苏谧也随即低下头,自己当然不应该盯着外间的男子细看。

几个人眼见苏谧一袭宫样的碧罗长裙,钗环繁复,便知道不是普通的宫女奴才,必然是得宠的宫妃侍奉在身边,对着齐泷回话的时候都故意微微偏转过头去,不敢看苏谧。

施谦是进来回禀今年新科武举的事情。

今年春天按照惯例应该是三年一次的科举取士,相比起前几次依循旧例的科举,此次齐泷专门下了旨意,加开武举一科,广招天下的武林人士。当然其中部分的原因是受到了天香园夜宴一晚刺客的影响,让齐泷时刻忧心自己的守卫安全。希望招揽忠诚的高手,保证自己的安全。听说开设武举的消息一传开,满京城里人都多了几分,如今在城里想要寻一个投宿的店家都不容易。

作为大齐开国以来的第一次武举,自然有很多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的杂务细节需要推敲处理。这几天齐泷一直在忙于这个。他命令在京城的几处武场开设考点,分别派出内廷的侍卫统领,禁军教头等联合在那里坐镇,意欲投效的武人可以前往考较,一旦合格,就可以被推荐参加正式的武举。正式的考试是在皇家的演武场举行,听齐泷跃跃欲试的意思,很是想要亲自前往查看一番。

只是目前一切都还在规划阶段,齐泷听施谦详细地禀报了各处武场的准备事宜,点了点头,又交代了几处命令。

眼看没有什么杂务了,齐泷顿了顿,忽然问道:“倪副统领,你父亲的病情还好吗?”

倪廷宣低着头,眼角映入那一抹浅碧色的裙角,长长地拖曳在地上,如同水波一般蔓延漂浮,他正在看得出神,忽然听见齐泷一句问话,顿时一惊,连忙恭谨地回禀道:“家父正在休养,不用三两个月即可痊愈。微臣谢皇上关心。”

听到倪源至少还要三两个月才可以痊愈,齐泷神色一阵郁闷,挥了挥手,交待了几句静心休养的场面话就令众人告退了。

齐泷轻轻捂着额头,考虑着刚才的消息。这一次的科举不知道能够挑选出几个人材来。

“皇上您又有什么好忧心的呢?如今我们大齐国势正强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今次又是三年一届的科举取士,必定可以为皇上取来众多的人材。”苏谧笑道:“皇上此时应该欢喜才是嘛。”

“世人只见到我们大齐眼前的繁华光景,哪里知道底下的难处啊。”齐泷长叹了一声,“谧儿你也有所不知啊,就说这现在的科举,早在父皇在位的时候就开始了科举取士的惯例,可是真的选出几个可用的人材了?哼,还不都是一群高门贵阀的子弟学生。”

苏谧一怔,随即明白齐泷的意思,大齐自从建国以来,就是豪门贵族把持朝廷,民间士族和庶族之间泾渭分明,官员的任命也采用传统的“世卿世禄”制,贵族世代任官。士族享受着各种特权待遇,不必经过任何付出,但靠着祖宗的萌阴即可封官晋爵,一生富贵,开国之初还好,可是开国近百年之后,贵族享受富贵日久,越发多了些占据高位,尸位素餐的豪门蠹虫。

虽然也有“察举”和“徵辟”等方式选拔人才。由地方长官定期向朝廷荐举或者由皇帝和大臣徵聘有特殊名望和才能的人做官,但是征选的范围还是难以破除豪门贵阀的范畴。

先帝在世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大力推行科举取士,欲招揽天下人材,不分士庶之别。可是科举开始之后,科考选择而出的多半还都是那些士族子弟,毕竟,原本负责层层筛选把关都是豪门贵族出身的官员,有所偏袒自然在所难免,偶尔有几个寒门出身的,就算是得到了官爵,也难以融入大齐的上流圈子,深受排挤,处处遭到为难,致使政绩不突出,难以提拔。长期以来这科举门面上是说选拔天下英才,可是实际上都被世家大族把持,造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现象,结果选拔的“英才”有限得很。

齐泷继位之后的这几年来,也一直大力提拔寒门出身的官员,竭力打击以王家为首的豪门士族。尤其是两年前,借着王奢统帅大军连续惨败的机会,大力削弱王家的势力和兵权,提拔在朝堂上毫无根基的梁国降臣倪源,与王家对抗。

任何一个国家在建立的初期,都需要大家族来扶持辅佐,可是一旦江山稳定了,这些家族就会逐渐成为一种负担,尤其是它们交接联姻形成的关系网,以及位高权重的外戚,对于至高无上的皇权来说都是一种限制,甚至是一种隐隐的威胁。

“皇上不必忧心,何不请吏部将各家举子的考卷呈上,由皇上亲自定夺,选取人材呢?”苏谧笑着问道。

“以前先帝在世的时候就将科举的仪式交由吏部承办,皇帝只需要接见选中的人员即可。如今规矩岂可轻废?”齐泷不以为然。

“先帝一生忙于戎马征战,自然无暇理会这些朝政事务,如今皇上文武双全,是旷古烁今的明君,难道不应该亲自选择合意的人材吗?”苏谧笑道。

齐泷微微意动。苏谧话里的意思其实很明显,先帝当年虽然意识到齐国朝廷里存在的弊端,专门开设了科举取士来扭转这一局面,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发挥什么效果,这个与先帝本人对此的不重视也有直接的关系,先帝在世的时候,一心想着一统天下,成就不世霸业,对于朝政的关心远远不及在战场上的征战杀伐,尤其是他本人就不善文采,不通诗文,所以科举只是交待吏部人员仔细办理,没有得到真正的重视。如今齐泷继承了皇位,屡次交待旨意,指使吏部人员如何选取应对,但是还是难以扭转豪门贵阀占据大多数名额的现状。

“如果皇上亲自点选科举的学子,那将是莫大的荣耀,以后,无论他们是出身寒门还是豪门,都是天子门生,哪里会有人敢轻视压迫呢,而且,武举不是也正好可以遵循此例,皇上亲临考场,视察这些人的武功兵略,天下应考的学子,无论文武,岂不都要感佩皇上的知遇之恩,必定会为皇上效死力,忠诚竭力。到时候,何愁天下英雄不尽入皇上彀中矣。”苏谧轻声笑道。

齐泷点了点头,想到众臣争相感佩效力的情形,心底忍不住大为向往,原本武举他就想要亲临考场查看一番,当然倒不是为了国家视察栋梁之材,纯粹是想到这是第一次的武举,是前人所未有的功绩,当然要亲临现场看到自己的功劳。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为了一个年轻人的好玩凑热闹心理而已。如今听来,倒是还有这样深远的意义,到时候,文举也可以遵循此例,一方面自己担任考官,亲选人材,同时又可以让选取的官员更加对自己感恩戴德。岂不是两全其美。

“谧儿真是出地好主意。”想到这些举动所带来的妙处,齐泷神采飞扬地道。

“哪里是谧儿的主意,不是皇上要亲自前去武举考场查看巡视的意思吗,臣妾不过是把皇上的主意整理出来而已。”苏谧盈盈笑道。

“嗯,”齐泷点了点头,喜不自胜地道,“谧儿真是朕的贤内助啊。”

“啊,皇上这一句可是失言了,臣妾万万不敢当啊,皇上的贤内助不是只有皇后娘娘才对吗?”

听到苏谧提到皇后,齐泷忍不住一阵厌恶之色浮现上来。

“贤内助?!哼,这些王家的人,哪有一个配的上那个贤字,没由来地平地诬蔑了这个清白的好字。”

“啊!?”苏谧轻轻捂着口问道:“定国公世代忠良,不是国家的中流砥柱吗?对皇上也是忠心耿耿,皇上多虑了。”

“忠心有多少朕是不知道,可是野心倒是不小。”齐泷恨恨地道:“前几天朕特意派人前去王奢的府上探视,要召见他来议事,谁知道他竟然敢让使者回来说病情未愈,不敢奉召。哼,别以为朕不知道他打地什么主意。必定是知道了消息,明白是要重新启用他了,就开始与朕将起条件来了。必定是对着朕趁他大败的时候剥夺他的兵权而一直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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