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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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金荷呆呆地看着我,突然一把捂住了脸,“我从来没有真心爱过哪个男人,为什么让我遇到你?为什么你蓝少爷爱的却是我妹妹?为什么我妹妹可以轻而易举得到我得不到的幸福?”

“可是……你们蓝家……你爹畜生不如,你娘在芍儿十三岁的时候杀了你爹,还把我害成这个样子!还找人来冒充你爹,再来伤害芍儿……”

“芍儿为了我,忍辱负重。这三年来,我一直没有机会见到芍儿,亲口告诉她真相——我这个害她无法离开蓝家的可怕女人,其实是害死她亲娘的元凶!”

娘突然站起,面孔扭曲:“你们杜家姐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勾引了儿子又来勾引父亲,害得我夫君再也不肯多看我一眼……”

杜金荷突然挣脱束缚,冷不丁朝娘扑去:“我咬死你这个老妖婆!”

七、毁灭

杜金荷死死咬在娘的脸上,娘歇斯底里地尖叫。我扑上去拉开歇斯底里的疯女人……

杜金荷被拉开的同时,夺走了我的手枪。

她疯狂地大笑,就像一个真正发疯的女人。她大笑着说:“我害死自己的亲妹妹,我变成了这样子。我早该死了……”

枪声响,她开枪打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我呆呆地看着脚下倒在血泊中面目狰狞的女人,站了一小会儿,突然抬起头,喊着娘。

我看到娘像平时一样坐在芍药圃前。只是她脸上流着血,还在月光下笑。

娘挥着那把大剪刀笑着说:“我嫁给你爹这么多年,忍受了他这么多年的三妻四妾。然后,他竟然为了一个儿子看中的女人耍那许多手段。那女人死了,他还不死心,把那女人的姐姐和女儿弄进宅院里轮番玩弄……你爹究竟当我是什么?”

我向前一步,娘怒目而道:“你敢走上前,我剪死自己!”

我站在原地,向娘赔笑:“娘,放下手中剪刀,跟我出去……去上海那个花花世界,胜过这里冷清……”

娘摇头:“你爹得有人来陪。”

娘低头看着脚下,轻轻地笑:“我受不了你爹当着我的面玩弄那一老一小,就用这把剪刀剪断了他的喉咙,再把他剪成一块一块……然后埋在地下,当上好的花肥,种出最灿烂的芍药。天天陪着我,再也不能去找别的女人……”

“我把蓝芍送给那个肮脏老头子随便玩弄,再把杜家大小姐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你说你爹知道了,是不是会气得从地下爬上来找我算账?”

“我天天坐在这里跟他说他喜欢的女人是怎么受折磨的……你爹居然都不肯上来找我。你说,你爹是不是好狠心?”

我打了个寒战,向前一步。

娘摇着头说:“你爹一定太寂寞了,得有人来陪……”

我大喊着娘冲上去,却终究没能救下娘。

娘冷不丁用锐利的剪刀插进了自己的心口,鲜血迸射了我一身又一脸。

头发花白的娘倒在满是尖刺的花丛中,断断续续说出最后一句话:“我……我这就……这就来陪你……”

我倒在花丛中,抱着娘,哭都哭不出来。

直到脚步声响,司机气喘吁吁地奔过来,喊着:“孙小姐开走了汽车……”

后记

半年后。

我没有再回军营,在另一个风景如画且没有任何熟人的小镇陪着芍儿。

她从此叫杜芍,跟自己娘的姓。

她当日不顾一切开着汽车冲出去,横冲直撞下居然也开到了悬崖边,重重地撞在了那块白石上。

她身上多处骨折,半年后休养过来,却丧失了所有的记忆。

丧失记忆,全新的开始,全新的芍儿。

从此在她心目中,我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坐在花园里画画,每画一幅都兴高采烈拿来给我看。

她的画,几乎每一张都是我的肖像。

在花园里、书房中、马背上……

她举着这些肖像像个孩子一样的开心,说:“蓝叔叔,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就喜欢画你。画一辈子都画不够。”

我刮着她的鼻子说:“蓝叔叔以后会变成一个糟老头子。而芍儿以后会遇到一个很年轻很英俊的优秀青年……把叔叔忘掉。”

杜芍拼命地摇头,连说不会不会……

她总是在阳光下灿烂地微笑,抱着新画好的肖像,开心地说:“蓝叔叔永远是芍儿心目中最英俊最优秀的男子……”

她突然伸手抚摸我的脸,吃惊地说:“最英俊的蓝叔叔,怎么会像小孩子一样哭泣?”

压寨姑爷

文/咩宝

一、寡妇山

柳沟河村的东边是寡妇山,寡妇山其实早先不叫这个名字,叫小阳山,后来山上来了一窝土匪,土匪头子在柳沟河抢了个漂亮的小寡妇给自个儿当压寨夫人,没想到这寡妇是个恶婆娘,其凶残剽悍的程度真可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洞房花烛夜当晚一枪就把土匪头子拍在了热炕上,顺带软硬兼施,恩威并济,理直气壮地继承了土匪窝子,自个儿当了匪头过把瘾,继续祸害周边几个不大不小的村落。

没多久,这恶寡妇的名号就令周边各村闻风丧胆。渐渐地,这窝土匪也算打出了名号,于是这小阳山也就更名寡妇山了。

民国二十六年,眼看到了秋冬交替之时,正值绿林好汉屯粮过冬之际,恶寡妇一挥马鞭,带着众土匪下山抢粮去了。恶寡妇这次看中的是东北方向的李家村,李家村因为距离寡妇山比较远,所以恶寡妇很少给他们上供的机会,若不是看着周边各村已经被抢得差不多了,她也不会舍近求远跑到十里地外。

不过路远有路远的好处,李家村算个产量高的村子,恶寡妇盘算着她抢完剩下的粮也足够村里的老小过冬了。

果然不出恶寡妇所料,李家村今年的粮食产量特别高,恶寡妇一激动就让人多装了两麻袋。按照惯例又绑了村上一富户家的小少爷当作肉票,这才心满意足地潇洒离去。

过冬嘛,只有粮不行,还得有钱,这身娇体贵的小少爷就是他们的钱,把人绑在椅子上,恶寡妇围着富户家的小少爷转了两个圈,两只眼睛里劈里啪啦闪过的全是银元,她在给这白白嫩嫩的胖小子估价。

恶寡妇勾勾手指,二当家向前一步,规规矩矩地站在她的身后,恶寡妇偏过脸去,轻声问道:“十万怎样?”

二当家在心底盘算一番,点点头:“差不多,就这个价了!”

恶寡妇一挥手:“那你就去通知李家村,让他们拿钱来换人。”

肉票笑嘻嘻地插嘴道:“大当家的,要钱好说,支票就在我衣兜里,咱们打个商量,我给你二十万,你让我留下来吧。”

恶寡妇狠狠剜了他一眼,冷笑道:“我们这匪帮之中干的是杀人越货的买卖,不养吃闲饭的,你留下能干什么?”

肉票想了想,看着恶寡妇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道:“你说得对,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所以想来想去,你这儿只有一个位置适合我。”

“什么位置?”

肉票得意洋洋地笑了:“压寨姑爷!”

恶寡妇一刀背劈过他的小白脸,怒气冲冲地摔门离去:“我这里不养小白脸!”

二、二十万

恶寡妇幼年时候被父母用一袋粗粮卖给了邻居王瘸子当童养媳,十四岁那年她和王瘸子正式成了亲。王瘸子比她大二十岁,是个老光棍,祖上也算柳沟河一富户,可是一代比一代不争气,到了王瘸子这一代,除了吃喝玩乐打老婆,他还抽上了鸦片,到后来鸦片也不行了,改打吗啡,结果没两天就把自己打死了。那一年恶寡妇十六岁,那一年她还有个可爱的名字,叫香巧。结果到了第二年王瘸子的祭日时,香巧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恶名昭彰的恶寡妇或者寡妇山大当家的。

恶寡妇并不喜欢香巧那个名字,准确地说,她是不喜欢那个活在阴影中的唯唯诺诺吃尽苦头的自己。她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不愁吃穿,不用挨打,不用看人脸色的日子,很幸福。

当然,要想继续幸福下去,她就得想办法弄钱,维持住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所以,一听说牢房里押着的那位李家小少爷嚷嚷着要给她送钱,恶寡妇就不知不觉地溜达到牢房来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这位皮肉娇嫩的少爷能翻起多大的浪来。

李家小少爷姓李名子衡,字翼冉。在家排行老三,出门在外常被人尊称一声“李三爷”。而此刻李三爷被反绑双手,老老实实地站在牢房里,正没脸没皮地对恶寡妇猥琐地笑。

恶寡妇围着他转了两圈,悠然道:“说吧,你吵着闹着要见我,究竟要干什么,你们家的赎金可还没送来,你要是说错了话,小心我割掉你的舌头!”

李三爷觍着一张脸笑得天真无邪:“大当家您哪儿的话啊,上次是我出言不逊,冒犯了您,您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啊,真是给您送钱来的!”

“此话怎讲?”恶寡妇心下迅速地盘算起这话的可信程度。

李三爷勾勾手指道:“大当家的可否借一步说话?”

恶寡妇没见过这么诚心诚意给土匪送钱的,于是决定给李子衡一个机会,将他松了手脚,请进堂屋。合作就要有个合作的态度不是?

恶寡妇一张小脸其实很精致,就是太冷,不笑的时候根本不似活人,一般人都怕她这个德行,但李三爷显然见多识广,对着这样一张脸依旧淡定从容地谈笑风生,从一年四季扯到五谷丰登,从八国联军扯到卢沟桥事变,从租界洋行扯到家国天下,李三爷有副好口才,一张嘴火车跑得收不住,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一个银质烟盒来,抽出根香烟,用打火机点燃了,放进口中深深吸了一口。恶寡妇从他手里拿过烟盒和打火机,也学他的样子给自己点了一根,刚抽了一口就呛得涕泪横流。李三爷一边放下烟卷一边摩挲她的后背,笑模笑样地道:“大当家的慢点儿,这是新到的美国货,劲儿大。”

恶寡妇抬手用袖口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白森森的脸蛋总算难得见到一丝血气,红扑扑的看着很讨人喜欢。

为了掩盖自己的狼狈丑样,恶寡妇立即换上一副严肃面孔,进入正题:“翼冉兄,我是粗人,您有事儿就直说,别绕圈子了,万一绕大了,我跟不上,您还得回牢里受罪。”

李子衡定定地看着恶寡妇那张白里透红的笑脸,耳中嗡嗡作响,心想这样的尤物怎么就上山当土匪了,这不是暴殄天物嘛!

“翼冉兄,李三爷……”恶寡妇半天没等到李子衡的回话,就见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看那眼神,思也不是好思,便忍不住出言提醒,李子衡被叫回了魂,马上又恢复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二皮脸架势,对着恶寡妇慈眉善目地笑。

这次,李子衡没有再绕圈子,而是直接表明来意:“大当家的,我是个商人,半个月后我有一批货要从您这地界过,劳烦您给保个驾,您也知道,现在这年头做个生意不容易,像我们这种正儿八经的生意人,是经不住抢的,这二十万就当我提前孝敬您的了。”

说着真从内兜里掏出了一张二十万的支票,递到了恶寡妇眼前,支票在恶寡妇指尖转了几圈,算是笑纳了。

恶寡妇脑子里过火车似的飞快思索起来。李子衡的话不能信,但也不能不信,重点不在钱上,而在他的货上,思虑良久,恶寡妇轻声细语地问道:“翼冉兄,您这批货是什么啊?虽然我恶寡妇爱钱,但我更爱命,您不说清楚了,我是不会答应的。”

李子衡沉吟片刻,然后下定决心般,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是军火,送往前线的。”

三、各怀鬼胎

吃穿不愁,钱粮不缺,恶寡妇终于可以踏实地过冬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稍微有点儿闲心来琢磨琢磨自己,冬天说来就来,这两天已经冷得要命,她准备明天下山走走,做两件款式好些的皮袍子穿,顺便再去钱庄验一下李子衡的支票。

恶寡妇平日里跟一帮大老爷们在一起糙惯了,只讲吃喝不讲穿戴,难得下山到柳沟河的集市上做两件衣服,也要带着二当家。老二对恶寡妇有恩,当年若不是有老二帮忙,她也不能那么干脆地杀了前当家的,更不要想震慑住下面那帮小弟去当这匪头。往好听了说,那是老二抬举她,但老二又不是冤大头,凭什么听她调遣,其实两人心中都门儿清得很,不过老二算是个有良心的,知道恶寡妇原来过得苦,所以不肯逼她罢了。恶寡妇心中感激老二的恩情,所以不管有什么好事儿,也都惦念着他。

两人在集市上吃了顿好的,又去成衣店挑了两块好皮子,选样式量尺寸定了三天后来拿,验过银票,确定无误后,就顺着来路往回走。两人边走边聊,老二这两日没少打听那位李家小少爷,听说这李家的小少爷不是一般乡里人,在大城市读过书,在城里还有跟朋友合开的洋行,听说和中央军还有点儿什么关系,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李家上下就数他最有出息。

恶寡妇听他如是说了,忍不住连连点头:“看来,他说的押货倒是真的,这次我们要赚大了!”

老二却有点儿不安:“不好,危险性太大,我们不能只要钱。”

恶寡妇眉峰一挑:“那还要什么?”

二当家笑了,俯在恶寡妇耳边一阵耳语,听得恶寡妇连连点头称是,对二当家是越发佩服了。

作为离寡妇山最近的村子,柳沟河的情况恶寡妇和二当家可谓一清二楚,而这一日闲逛,二位都发现了一个问题,不知从何时起,柳沟河里的生面孔是越来越多了,这一发现,莫名的就让恶寡妇感到一阵心悸,常年驻守在柳沟河的探子汇报说这些人是前线逃亡下来的伤兵,可恶寡妇却觉得有点儿不太对,这伤兵的数量未免太多了些,而且也没见到严重的伤患,都是一些缠着纱布贼眉鼠眼四处乱窜的小兵,看着比谁都健康。恶寡妇立即让人封锁了通往柳沟河的各条道路,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放行。

夜里,李子衡烙饼似的在山寨客房的热炕上来回翻腾,不是他不想睡,而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恶寡妇那张红扑扑的小脸,李子衡忍不住来回给了自己两巴掌,这么大人了,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什么样的女人没经过,怎么对着一正儿八经的乡野村妇犯起浑来了,更何况这人还不是一般的乡野村妇,把她惹急了,自己怕是都得交代在这儿。李子衡越想越睡不着,一会儿想想恶寡妇,一会儿想想他那货,想着想着天就亮了。

山里的早饭一向简洁,李子衡吃着窝窝头盯着恶寡妇下菜,恶寡妇留意到他的目光,凶恶地扫了他一眼,冷冰冰地下了逐客令:“一会儿吃完饭你就给我滚蛋,寨子里不留你。”

“别啊。”李子衡一听这话就慌了,赶紧赔着笑脸道,“大当家的,昨天咱们不是说好了?我要留在这里等货到了一起走啊!”

“真想留下?”

“当然要留下。”

恶寡妇见时机成熟,便决定先敲打他一番:“翼冉兄,二十万我收下了,顺便还要求个中央军的番号,这件事就劳烦了。”

李子衡一怔,随即低声问道:“您这里现在有多少人?”

恶寡妇垂下眼睑,扇了扇眼皮,长长的睫毛扇得李子衡心旌摇曳,心猿意马。心算完毕,恶寡妇抬起头来,轻声说道:“八百多。”

李子衡心头一跳,没想到这寡妇山上竟然有这么多土匪,这种情况,当然能收编了最好,但决定权还在上面,李子衡心中大概有了眉目,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大当家的,您就放心吧,这件事我回去就向上面请示。”

秋冬之际,山野之间银杏树上枯黄的叶子飘落满地,恶寡妇在后山一边溜达一边琢磨,有了番号就不用怕各种名目的剿匪,也算了却了她的一桩心病,还是老二有主意。

恶寡妇一回头,果然看到了紧紧跟在她身后的二当家,恶寡妇难得地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拍着老二的肩膀道:“我要是当了团长,你就给我当参谋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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