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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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珏宇的公司的财务状况并没有好转,他已经把自己的私人投资的账户里的资金全部用来填公司这块的大窟窿,但是资金依然存在缺口。最雪上加霜的事情是,钟婷婷不愧是覃婉宁的心腹,再加上本身就是财务总监,很快就明白了这场变故的根本原因是在于覃婉宁不满意覃珏宇跟池乔在一起。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钟婷婷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果然如此。”女人的第六感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她倒是没有针对错人,只是没想到覃珏宇居然会看上池乔,真的跟她搞在了一起,一时间心里嫉妒羡慕恨,酸苦辣一股脑涌了出来,烧得心里像一锅沸腾的火锅,甚至对着覃珏宇也没有好脸色。情绪煎熬,就逼得自己非要做点什么才高兴,你说落井下石也好,你说幸灾乐祸也好,总之不做点什么,心里那股气还真的就散不出来。

没过几天,公司里就传开了。原本中高层就已经多多少少知道了公司目前的现状心里正七上八下着呢,如今恍然大悟,才知道这是人家母子斗法,八卦是人的天性,当面不敢说,背后自然免不了说三道四,更何况两位当事人他们都还认识。

“你说覃少这次在赌什么气呢?这年头胳膊还拗得过大腿么?好端端的少东家不做,这项目跟了这么久,眼见就要收成了,节骨眼上搞这出,这不是让我们做事的这些人闹心么?没意思透了。”

“这覃少的口味还真独特,别人都玩明星玩模特,他倒好找一比他年纪还大的,还是离过婚的。这口味真不是一般的重啊!”

“其实我觉得池总监人还可以啊,就是,就是……两个人真不像是一路的。”

“喂,你说他们俩到底谁追得谁啊?还是之前池总监在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在一起了?”

“那说不好。对了,你还记得上次池总监在大门口晕倒那次不?覃少当时还在开会呢,一口气就跑下楼了,啧啧,真是太浪漫了。”

“浪漫?浪漫能当饭吃?小姑娘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呢?你看着吧,不出一个月两个人铁定玩完。”

“说的也是,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谈个恋爱都要把公司给搞垮了,那你说这两个人要真的结婚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沸沸扬扬的风言风语还没来得及进到覃珏宇的耳朵,娜娜就已经冲到了池乔面前,像一只炸了毛的火鸡,浑身上下都带着火,“姓池的,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女人。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让你平白在旁边看我那么久的笑话?”

池乔看着娜娜那副又怒又委屈的样子,心里多少有点底了,虽然不至于心虚,但也觉得很头疼,把娜娜指着她的手放下来,“你咋咋呼呼的有意思吗?有什么话好好说,想清楚了再说。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

“我丢人现眼?现在丢人现眼的人到底是谁啊?你这是把我当二愣子耍么?你跟覃珏宇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跟他搞在一起了,我……我……靠!这压根就不可能啊!”

“娜娜,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这么说,你承认了?你承认了!你居然有脸承认!我拿你当姐姐看,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居然!居然背着我搞这一出?”

“不要动不动就说搞这么难听好不好。你坐下来,喝口水,你要是愿意听我解释就好好坐在那,别给我一惊一乍的,你要是觉得连我的话都不想听了,那就等你想听的时候再来。”

“池乔,你欺负人!”就算十个娜娜也不是池乔对手啊,就算现在娜娜觉得自己被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震撼了,觉得自己委屈大发了,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她了,她也没办法在气势上压过池乔,说了半天只说了这么一句,说完了之后觉得自己更窝囊了,这到底还有没有天理啊?为什么缺德的人看起来比我还要横啊!想着想着眼泪就憋不住了。

池乔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接着又是嚎啕大哭,也没劝她,只是时不时递过去一张纸巾,等她哭得开始抽噎了,眼眶里再也憋不出水了,才开口,“确定不哭了?”

“我凭什么要为你们这些贱人哭,根本就不值得。”娜娜抽噎了几下,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你能来找我当面说清楚,不管是兴师问罪也好,还是怎样,我都很感动,因为作为你的朋友,我的确伤害了你,嗯……幼小的心灵。”池乔顿了顿,看见娜娜白了她一眼,也不以为意继续说下去,“我完全能理解你的委屈,一个是你认定的好朋友居然背着你跟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了,这事儿搁哪儿你都会觉得难过,愤怒甚至感觉到被欺骗,我完全能够理解。如果我是你,我或许还做不到你这么坦诚豁达,把话摊开了说,总比背后使绊子的强。娜娜,这一点我真的很佩服你,也很欣赏你。”

“佩服有什么用啊?佩服你就能把覃珏宇还给我了?”

池乔笑了,“这种事还能有借有还的话,那我是不是还得给你算点利息?”

娜娜总算听懂了池乔是在挖苦她,虽说心里那股气实在是一时半会咽不下,但是对着池乔,她是怎么都发作不出来了。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占着天大的理你也说不过她,更可况感情的事。

“娜娜,我只能这么跟你说,我跟覃珏宇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有意在瞒你,也不是不拿你当朋友在耍着你玩。正是因为我非常重视我们之间的友谊,所以我很郑重地向你说声对不起,这句对不起不是我池乔抢了你喜欢的人,而是我觉得因为某些苦衷我没有及时告诉你让你受到了委屈。你明白吗?”

“明白了又怎样?不明白又怎样?”

“如果你明白了的话,那我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当然不明白也没关系,选择权在你。你有权去选择交什么样的朋友,喜欢什么样的人。”

“反正我说不过你,什么道理都被你说了,好像我还冤枉了你一样。”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做事处理事情的方式方法,正如我可以站在你的立场,感受到你的委屈,所以我向你道歉。因为我把你当成我的朋友。我也不强求你一定要理解我的立场和苦衷,不管怎样,我依然觉得你是一个非常爽朗大气的女孩,不会因为这点小小的不愉快成为我们友谊的阻碍,对不对?”

“你一念这些大道理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像啰嗦的观音菩萨,覃珏宇真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你。啊,不要提他的名字,一提我心口就痛。我怎么那么晦气啊!”

池乔笑出了声,走过去拥抱了娜娜,“傻丫头,他哪里配得上你?”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又不是你失恋,你当然这么说了。”

“行,行,失恋的人伤不起,那今天我就请失恋的人吃饭赔罪,随你处置?”

“我都这样了还吃得下?喝酒,陪我喝酒!”

“行啊,我舍命陪美女,等会出去叫上托尼,一起陪你喝,不醉不归好不好?”

娜娜真是好哄,这事就这么算了,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但是不这么算了还能怎么呢?不过对娜娜来说,覃珏宇或许是她恋爱史上的一次滑铁卢,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真实的,想要跟一个人在一起的愿望是美好的,但是你爱的人他不爱你,你又能怎样呢?或许你还会控制不了自己爱他的那颗心,又或许转了个身你又遇见了更好的人。但是,像池乔这样亦师亦友的朋友,对娜娜来说或许更弥足珍贵一些。至少,善良的女孩这一次做出的决定的确配得上池乔对她的夸赞,大气,爽朗,吃得了亏,受得了气,这样的女孩没有理由不幸福。经此一役,或许短期内心里还会膈应,想来还会觉得委屈,可是时间是良药,专治情伤。

池乔是这样一个人,事来之前会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事找上了门,她反而就淡定了,该她担起的决不含糊,不该她做的她做起来也没怨尤。像处理娜娜这样的事,虽不说做得有多漂亮圆满,她是真的不想失去娜娜这样一个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小妹妹,否则她不必做到这样的程度。喝酒的时候也由着她性子来,偶尔说话难听了,她也都受着,笑嘻嘻地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连托尼都吃惊了,像池乔这么傲娇的人,什么时候还能放下身段来向情敌示好的?按照托尼对池乔的了解,如果池乔肯像对待娜娜这样处理苗谨那事,圆滑又不失手腕,真诚又不丢份,别说一个苗谨,就算十个小三儿也不够看啊!哎,托尼一边喝着酒一边暗自感叹: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像池乔这种把自尊心看得比天还高的人,能做到这份上,他也只能在心里对着覃珏宇竖着大拇指:你是个人物!

覃珏宇当然不知道还有这一出,项目接近尾声,说实话按照他的性子,都到这份上了,他是决计不可能认输的。他当然可以撂下不管,自然会有人在背后擦屁股,或许覃婉宁等着就是他挨不住的那一天。但是想到这一结果,实在是太毁人了,整个把他所有的努力都给否定了,别说他没办法给自己一个交代,他都不知道要真这样做了,他又有何面目去面对池乔。想当初,这事还是两个人在日本的时候一人一句搭起来的,不说是什么心血,但这受不了压力就走人的事他还真敢不出来。

想来想去,他还是只有回家一趟。这一次,他是准备好好跟他妈谈一次。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他不信他这样拖着他妈就不着急。

“想清楚了?”覃婉宁一点也不意外覃珏宇回来找她。这也差不多该是时候了,教训归教训,弄拧了她也不好收场,说出去丢的还是她的人,损失的还是恒威的信誉。

“妈,我就说两件事。第一,我跟池乔的事,我是认真的。一开始我是先追的她,追她的时候她的确还没离婚,但是她离婚跟我跟她在一起这两件事之间没有必然联系。你非要说有,我也不否认。我是个男人,做了我就会承认,而且我不觉得喜欢一个人,不管她到底怎样,是离过婚的,还是年纪大,这些都不是什么多丢脸的事。我从来不认为这事丢人,希望你也不要有成见,这个观念本身就很可笑。如果池乔同意,不管她同不同意,我这辈子就认定她了。这事也不是你同不同意的事。从小到大,我没让您操过什么心,也从来没有顶撞过您,不是因为我没有主见,也不是因为我心里没有想法,而是因为您是我母亲,我尊重您,我不愿意因为一些无关痛痒的事让您费心,包括你让我回国,让我接手公司的事,你知道我的真实想法和我想要的人生并不是完全跟你的设想合拍,但是我都接受了你对我人生轨迹的设计。但是,池乔除外。池乔的事,我坚持。如果您认为这是对你的忤逆和不孝,那么我无话可说。”

“第二件事,我始终认为公司的事跟感情的事是两码事,当然在您看来因为我是您的儿子,所以你需要给我一个教训,这教训就是让公司资金出现短缺,违背基本的商业操守,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按照自己规划的路径走。我只能说这个想法和做法都非常不明智。您是董事长,你拥有恒威的生杀大权,或许东区的项目对恒威对您来说都可以是一场儿戏,因为它无足轻重,或许它的价值仅仅只是一个筹码,一个您用以要挟你儿子就范的一个筹码,而不是从商业的角度分析,它其实是一个商业项目,对恒威来说,不管它重不重要,它都是若干盈利单位中的一个分支,它的生死存亡遵循的是商业的游戏规则,如果有一天这个项目烂尾了,我希望它是寿终正寝,它可以死于商业对手的猎杀,死于管理漏洞,决策失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于非命。我无法用这样的理由去说服现在的员工告诉他们为什么公司会遭遇这样的危机,我也无法用这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自己在恒威的第一场战役竟然是这样的收场。如果您只是想给我一个教训,那么请相信,我已经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而且同样的失误我不会再犯。”

“说完了?”覃婉宁看着在自己面前一本正经的儿子,这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赋予了厚望的儿子。她不是一个慈祥的母亲,或者说她其实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从小,她就不会对儿子嘘寒问暖,一直到现在,她也不清楚覃珏宇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有着什么爱好。但是她却在每一个儿子人生的转捩点充当着导师的角色,她不是一个会扶着儿子走路的母亲,但却是一个站在十米开外让儿子自己走过来的妈妈。一直到今天,她都仍然认为她教育出来的这个儿子是足以让她骄傲和自豪的,即使是在现在僵持的情景下,即使他已经开始使用了敬语“您”用以含蓄的表达对自己的不满和指控。听到这些话,尤其是自己一手提拔大的孩子居然当着她的面口口声声说着什么“非她不可”的话时,不是不恼怒的,这种恼怒里带着点心酸和无奈,就好像一堆堆得很高很直的积木就因为最后一块歪斜了马上就要摇摇欲坠的感觉,也好像一条笔直的轨道出现了非常不具有美感的误差,这让她觉得很疲惫,她甚至觉得自己做的事情都是适得其反,是徒劳,甚至还是亲手把自己辛苦养育到的儿子推到别的女人怀里的最愚蠢的举动。但是,又不是不震动的。她当然知道那隐而不发的指控下的真实状况是什么,如果易地而处,她在那样的年纪或许还不做到像覃珏宇那么克制。但是就这样被说服了,也是绝对不可能的。母亲的权威是绝对不允许被挑战的,更何况她还是整个恒威的掌舵人,她有发脾气的资本,也有教训自己儿子的本钱。

“我做事自然有我做事的道理,这点你不需要给我建议和提醒。相反,是我要提醒你的是,再这样僵持下去,到底是不是明智的?按照你的说法,公事公办,那么你现在这样盲目的坚持着这盘残棋又符合了哪条商业定律呢?还是你有信心在一夕之间变出几千万的资金出来填补缺口?如果我是你,此刻是不是要去想想要不要寻找新的投资方入股即使稀释掉自己的股份但至少保证项目的正常运行?还是说跟现在的大股东妥协达成协议?就像你说的,项目不是儿戏,不能拿来赌气,你不能为了在我面前争一口气,去逞一时之勇,对不对?”

覃珏宇一时气结。姜还是老得辣啊!“妥协?什么样的协议是你能够接受的呢?还是你所谓的协议就是让我放弃池乔?我之前已经说过了,这是我的唯一的坚持。”

“好吧,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你唯一的坚持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两母子再一次不欢而散。

第十三章

“出来陪我喝酒。”

池乔怀疑自己听错了,把手机拿离自己的耳朵看了看,是盛铁怡打过来的没错啊!“你怎么了?”

“我在MC,快来。”说完,盛铁怡就挂了电话。

池乔只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起身准备出门。

“去哪儿?”覃珏宇看了看表,这都十一二点了还要出去?

“出去看一个朋友。”池乔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自己都还一头雾水呢。

“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了,你早点休息。我早点回来。”池乔正准备去拿车钥匙,想了想又放下,估计开了车更麻烦。

打了车到了MC,发现盛铁怡一个人坐在那,桌上全是开了的啤酒,数了数,好家伙,整整两打。

“你这是唱得哪出?”

“是朋友就别问那么多,喝不喝?”

池乔二话不说倒了一杯酒就干了,扬了扬空了的酒杯,然后才坐下。

盛铁怡滴酒不沾,一个滴酒不沾的人得受了多大的刺激才会一个人跑来酒吧买醉啊?而且一买还买了两打。

“你这样喝着累不累啊?要醉还不容易,上瓶黑方喝纯的,照你的量一杯就玩事。”

“我就要喝啤的,你管我?”

“行行行,不管你。陪你喝行了吧?”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喝着酒,池乔轻易不沾酒,但是酒量在那,一杯一杯地干也没多大事,只是看着桌子上那两打酒有点胃疼,这他妈得上多少趟洗手间啊?盛铁怡是一个天生就不会喝酒的人,那架势纯粹就是把啤酒当成白酒在喝,喝酒的神情跟喝中药差不多。

“池乔,他结婚了。”

“啥?”

“佟阵,佟阵他结婚了。”

池乔终于听明白了,这也算是渣男的最高境界了,这才多久啊,就把婚都给结了。

“结了更好啊,省得你还残存念想。”

“池乔,你不懂。”盛铁怡弃了酒杯,直接拿瓶子开灌了,“我每天就在阳台上看他,就这么看着他就心满意足了,我没想着要怎样,真的没想过,我知道我们不可能了,但是为什么不能让我留个念想?为什么连一个念想都不留给我?”

“那你怎么知道他结婚了的?”

“他敲我家的门,就在门口跟我说,我结婚了,希望你以后不要来骚扰我。”盛铁怡说到这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靠!”池乔忍不住彪了一句脏话,肚子里全是对佟阵的腹诽,但看了盛铁怡的神色,知道说出来也只是徒惹她伤心而已,喝了一杯酒又活生生把那些骂人的话吞了回去。

这世间的事就是这样,什么破镜重圆,守得云开见月明都是些安慰人的话,一个女人不管是娇羞无力如一朵安定乖巧的花朵,还是强悍如盛铁怡把自己长成了一棵向内生长的木棉,一辈子那么长,总会遇到一个人渣。池乔跟盛铁怡的友谊看似很淡却是浓到了极致的淡然。盛铁怡那样的女子,不八卦是非,清朗凛然,仁义理智,所以面上看去总是冷冷的。这样的女子看上去冷静自持,实则内心柔软不堪一击。彼时,很多事都像是普通至极,看不出任何端倪。即使事到如今,翻开旧账,竟找不出错在哪里?错在哪呢?无非是一场你情我愿,你追我逐。这世间,并非所有的爱情桥段都可以拿来翻拍成苦情剧,就像盛铁怡爱上佟阵。

喝到最后,大半的酒都进了池乔的胃,但醉得一塌糊涂的反而是盛鉄怡。池乔把盛鉄怡送回家再回去的时候,已经快要凌晨三点了。

“你还没睡?”池乔一开门,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覃珏宇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好像她出门前他就是这样一个姿态。

“喝酒了?”语气很平静,这几个小时莫名其妙的心慌焦灼意乱烦躁都被刻意压制在平静的语气之下。

“嗯。”换了鞋,池乔径直朝浴室走,一身的酒味,真是何苦来哉。

“池乔,我想跟你谈谈。”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累得很。”砰的一声,浴室门关了。

覃珏宇捏着手机的手紧了又松,鲜长安回来了,所以你才出去的对吗?

可惜这句话,一个人没有问出口,一个人也没听到。

感情里的事情不能像放在显微镜下的草履虫,追根究底,纤毫毕现,可是今天晚上的覃珏宇突然就没了自欺欺人的勇气,再也不愿意睁一眼闭一只眼任由自己这么浑噩下去了。他跟池乔,池乔跟鲜长安,他就这么翻来覆去的想着,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不确定,都在显微镜下无处可藏,那份看起来笃定的底气就这么变得摇摇欲坠起来。今天晚上得到的信息足以让他把自己相信的那一切都翻了一个底掉。

原本是一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打电话过来询问东区招商的事,想在东区开一个艺术画廊,扯着扯着就扯出了事。

“前阵儿我不刚收了一个么?就在东郊浓园那块,一院子再带一画廊,鲜长安这人你听过没?在我们这行也算出名了的。也不知道他抽了什么风突然要转手了,说是要移民去加拿大,也赶上我运气好,捡了这么一大漏。哎,你别说,这人可真是一神人,听说是因为他老婆要跟他离婚,他二话不说就把这些给卖了,听说卖的钱都给他老婆了,这估摸着算下来钱也不少了。这年头离婚的多了去了,谁不是一离婚就忙着转移自己股份,这老哥儿真是实心眼,偌大的家业也不要了,全拱手给他老婆了。我看少说他老婆离一次婚身家也上千万了吧?原本啊,我们都以为他伤心欲绝才去加拿大的,可前几天听说又回来了,据说这次回来是来接自己太太的。哎哟,你说这两口子闹得是哪一出啊?”

是啊,闹得哪一出啊,哪一出都跟覃珏宇没多大关系似的。接下来的话他已经没心思听了,挂了电话之后他就一直坐在沙发上,什么也没想,但好像什么都想了一通,以前不通的地方好像都通了。如果这偌大的拼图取掉覃珏宇这一块那就完整了,从头到尾他都是多余的那一个。但是,他跟她现在又算什么呢?要很久很久之后,覃珏宇才觉得有一股尖锐的疼痛,那种痛足以让他浑身无力,四肢瘫软,甚至连那一句问话都问不出口,看着浴室关闭的门,他问,鲜长安回来了,是吗?可是却没有声音。

他对池乔说过无数次我爱你,可是直到此刻,他自己才真正意识到这份爱已经沉重到他根本就失去不起了。

第二天一早,池乔头疼欲裂,临出门的时候看着覃珏宇的脸色也不好,挂着明显的“我一夜没睡”的黑眼圈,整个人阴郁得都不像是他了。

“你怎么了?失眠了?”她走过去摸了摸覃珏宇的额头。覃珏宇不经意地避开了,“你去上班吧,我没事。”

池乔知道覃珏宇最近心思重,多半也是公司那点事,但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此时也没有点破,叮嘱了几句就出门了。

刚一出门,就接到苗谨的电话。

“我结婚了。”

池乔真是恨不得查查老黄历,这两天都是什么日子啊,这些破人都在赶着结婚炫耀幸福来了。

“猜一猜是谁吧?”

“恭喜你得偿所愿。”池乔真是懒得理她,她都能想象在电话那边苗谨那得瑟的表情。

“等会,我让长安亲自跟你说。”得了,还长安了,以前不是一口一句老师么?

“乔乔,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她是在跟你打电话。”鲜长安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沉稳,通知前妻自己结婚这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一点也不突兀似的。

“要我说恭喜吗?”池乔真觉得自己现在完全是修炼出来了,居然一点也没动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被盛鉄怡的事给刺激了,打了一预防针,今天这事可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你最近有时间吗?我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刚好,我也有事跟你说。”电光火石间,之前一直迟迟没有下决定的事情,池乔终于算是想通了。

当天晚上池乔约了鲜长安见面,覃珏宇给她打了电话问她回家吃饭不,听她说有事也没说什么,只淡淡说了一句“那我等你。”就把电话挂了。

其实池乔跟鲜长安从见面到谈完也就半个多小时。如今想来,也不过就是大半年没见,但池乔咋眼一看鲜长安,那些翻江倒海的情绪真是一点都没有了,也是,这个事也只能在两个人都不带情绪的情况下才能好好谈。

“先你说,还是我说?”池乔也懒得跟他扯些有的没的,这点上池乔比很多人都干脆。拖泥带水也不是她的风格。

“乔乔,你这样子感觉是要跟我谈生意?”鲜长安倒是淡定得很,这些日子不见,反而还胖了些,还是温哥华的水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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