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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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托尼打过了一个电话,明面上是插科打诨,实际上也是关心池乔,托尼向来耳聪目明,总担心这两个人抗不住这一遭,到时候池乔岂不是更受伤?更何况,他可是从始自终都在撺掇池乔跟覃珏宇在一起,想来想去都觉得不踏实。可是电话里池乔一点也听不出什么沮丧,好像什么都没放在心上一样,没说放弃,也没说怎么应对,甚至还宽慰托尼,她都不操心,何必皇上不急急死太监?托尼知道池乔的性子,这就是打定注意了,要不然不是这么一副轻松的口吻,自然作罢,到时说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不得不说,池乔选择霍别然来办这事真是事半功倍。除了行动力惊人之外,也让外人一点马脚也看不出来。过了一个多星期,覃珏宇就跟池乔说公司的事情已经好很多了,池乔也没多问,看得出来覃珏宇是松了一大口气。资金一到位,他就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了,甚至还顺手处理了几个从集团调过来的元老,明眼人一看就是杀鸡给猴看,给他妈回的礼呢。当然霍别然也并非是个活雷锋,拿着池乔给的三千万就成了东区这个项目的便宜股东,当然要是这三千万打不住,他自己也考虑追加投资,毕竟这个项目就像池乔所说的大有可为,他也算是沾了老友的光,顺势捞了一把。霍别然什么生意都沾点,但就是不碰房地产,这一次也算是违例了,不过好在风险不大,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覃珏宇这几天真是跟坐了一趟过山车一样,运势低到不能再低处,就真的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先是池乔的事,说实话,那天池乔的态度相当于给他吃了一个定心丸,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是在西市混不下去了,他就把东区这烂摊子扔给他妈,带着池乔远走高飞,出了西市自然就天高任鸟飞。可还没等到他破釜沉舟,就有人伸出了橄榄枝。霍别然的出现简直就是及时雨,当然越是这个时候他真是越小心谨慎。他不是找不到投资人,而是在西市的房地产圈子里,谁都要卖他妈一个面子,覃婉宁打了招呼的,就算这事大有赚头也没人想把自己惹得一身腥,随便哪个项目上恒威差一杠子都是让人难受的事。在覃珏宇都快断了这方面念想的时候,霍别然出现了。第一,霍别然的身份有据可查,不是什么外地的不明身份的人,不说知根知底,随便打听一下,在西市商界也能打听到这个人,第二,也是让覃珏宇解除戒心最重要的一点,霍别然的产业链是很多,看起来什么都沾点,但真的从来不碰房地产,既然没在这个圈子,自然覃婉宁的手也伸不到那么长。再加上霍别然进去的也很巧妙,先是跟他谈招商的事情,说是自己名下有一两家连锁餐厅想入驻东区,等到谈得差不多了,才说到入股的事。在商言商,霍别然虽然是及时雨,但是他也没吃亏,二话不说就把整个东区项目的餐饮全部垄断了,不准任何一家餐饮机构入驻东区。也就是说,以后东区一旦发展起来,任何一个人在东区花钱买吃的,钱进的都是霍别然的口袋。

资金的事情一解决,什么事情都开始顺了起来,终于在停滞混乱了一段时间之后东区的项目又进入了正常的轨道。覃珏宇觉得于公于私都应该请霍别然吃一顿饭,虽然这段时间两个人因为合作的事情没少在一起,但私下宴请又是另外一码事。

当天晚上,覃珏宇带着池乔跟霍别然一起在蓉府包了一个包间,池乔一进门就冲霍别然眨了眨眼睛,两个人都是在场面上混过的,自然知道是个什么意思。霍别然抱着看戏的心态,整顿饭吃下来,嘴角都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跟一只狐狸差不多,一个劲地朝池乔抛媚眼,唯恐天下不乱地缠着池乔说话。

覃珏宇做生意方面远没有霍别然心眼那么多,可以说得上是实诚,但是一遇到池乔,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醋坛子,当下就有些按耐不住了。池乔在旁边拉着他的胳膊,如果眼神能杀人,霍别然都不知道要死多少遍了。好不容易等到覃珏宇跟服务员说话的功夫,池乔冲着霍别然恶狠狠地比了一个中指,霍别然差点笑出声,捂着肚子在那自己爽得翻天覆地。覃珏宇转过头一看就发现两个人表情都不对,当下就起了一个心眼,谎称去洗手间走出了包间。

等到覃珏宇一出门,池乔就发飙了,“姓霍的,看戏看够没有?”

“小乔,第一次看见你那么小鸟依人的样子,三千万真是值回票价啊!”霍别然憋了好久,终于笑出声来,而且一笑就笑个不停。

“你别猖狂得那么早,总有一天我也有看你笑话的时候,到时候看你笑不笑得出来?”

“啧啧,女人啊,报复心那么重。”霍别然难得抓到池乔的把柄,不尽情洗涮个够都对不起自己友情演出那么多场次,“算了,我还是跟覃珏宇实话实说算了,你才是东区的新股东,我这陪太子读书的人还是安安心心去做我的小生意算了。到时候被他们家太后打击报复,你说我是不是亏得慌?”

“你就得瑟吧!”池乔估摸着覃珏宇该回来了,也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白了霍别然一眼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覃珏宇在门外深吸了几口气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来。总得来说,这顿饭还算是宾主尽欢,霍别然也没把这顿饭当成生意场合上的应酬,他纯粹就是来看池乔笑话来的,池乔倒是不担心穿帮,但她跟霍别然从大学时候就开始掐习惯了,自然知道这人虽然满肚子算计,但至少不会算计到自己头上,他要打趣就由他打趣好了。

覃珏宇在回家的路上有些沉默,池乔也没在意,毕竟刚才吃饭的时候覃珏宇是主人,要活络气氛要主导话题,也够累的了。

覃珏宇把刚才听到的那些话翻来覆去的在心里过了几遍,装似无意地问了句,“我听说霍别然也是西大的,你们在大学的时候不认识吗?”

“不认识啊?又不是同一个大学毕业的就认识,学校那么多人呢,而且我们专业不一样,不认识也很正常。”池乔自以为自己答得毫无破绽,却不知道自己有口无心卖了一个大破绽,如果不认识怎么知道他跟你的专业不一样?

覃珏宇想通了整个细枝末节,心理反而沉甸甸的,看着池乔望向窗外的侧脸,他有些无所适从。

第十四章

一直以来,在两个人的关系里,覃珏宇都是主动的一方,他觉得是自己先爱上的,然后又有些死皮赖脸地痴缠,回想当初两个人之间关系的每一步进展,好像他不主动,池乔就一直在原地,并不是非他不可。他甚至觉得两个人这样追逐的关系会持续很久,久到他把追逐和主动都变成一种习惯。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爱多爱少的差别。很多时候他已经撕心裂肺了,但或许对方还是无动于衷。他一直追,池乔一直躲,躲到不能再躲的时候,她只好接受。这样的爱,当然是不对等的,他不是不贪心,他也希望追到了最后,他跑不动了,池乔会回过头来朝他主动走一步,哪怕只是一步,他都觉得之前他拼命跑的99步都值了。

他在这个时候渐渐有些明白和领悟池乔之前的躲闪和拒绝,不是谁都愿意陪他谈这场任性妄为的恋爱的,因为他输得起,但是别人输不起。就好像坐在赌桌上的两个人,筹码并非势均力敌,对输赢的看法自然就不一样。或许在旁人看来,就算他被他母亲教训了,但是也是小打小闹,他永远都不愁自己会没有筹码,但是对于池乔来说,陪他下注,输得就是全部。他回想起这段时间两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在他面前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却没想到她已经在背地里为他做了那么多。她从没主动询问过公司的事情,但不代表她就真的不关心他,她从来都是把他的焦躁和困境看在眼底,但是却从来也不说,然后转过身却委托他人之手帮他解决了困境。三千万不是小数目,即使是覃珏宇,他也不敢二话不说就拿出来扔进水坑,甚至还能像池乔那样真的若无其事的样子。有时候想想也觉得很可笑,像池乔这样的人,明明就是自己配不上他,但好像周围的人都觉得是她高攀了一样,也只有她才有那么大的心胸真的不计较。那天池乔问他,你知道婚姻意味着什么吗?覃珏宇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她的那句话就好像下注之前荷官的那句买定离手,你确定吗?然后她就把所有的筹码都扔下去了,甚至他的回答其实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答案。

这段关系里,两个人的爱与怕。覃珏宇怕池乔不要他,离开他甚至不爱他。但是池乔又何尝不是在怕,怕自己孤注一掷的结果,怕自己义无反顾最后不得善终。她顾虑得比他多,忌讳得比他多,但这从不意味着她的付出就比他少,甚至她的爱就比他少。想到这里,覃珏宇就已经很不淡定了。他甚至觉得之前的自己真的有些没心没肺了。

“乔乔,我……”话到嘴边,却有些难以启齿。

“嗯?什么?”池乔转过头,神情是写着疑问。

覃珏宇干脆把车停在路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那天你问我婚姻意味着什么,我现在修改答案还来得及吗?”

池乔没料想他会在半路上冷不丁冒出这个问题,楞了一下神,“什么答案?”

“我知道婚姻光有爱是不够的。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离婚了,但我知道这不是因为他们不爱对方,而是因为,因为两个人的性格,想要的东西,想要达到的人生目标都已经南辕北辙,所以才没办法继续在一起。婚姻意味着什么,往大了说就是相濡以沫,白头偕老。往小了说,就是每一天早晨出门的时候,你永远都知道有一个人会在家等着你,每一天回家的时候无论多晚,你都知道永远有一盏灯是为你亮着的。婚姻就是你爱吃黄瓜炒肉片里的黄瓜,那么我就吃剩下的肉片;婚姻就是你明明不会做饭,但是你会为了那个人照着菜谱学着炒菜做饭,婚姻就是我明明不爱看电影,但是我会为了你收集你最爱看的电影然后陪着你一起看,我会记得你喜欢的明星,你爱听的歌,还有你放在枕边的那些书。我不知道别人眼里的婚姻是什么样的,说实话,我很向往婚姻,我不觉得婚姻就是妥协,是丧失自我,相反我觉得只有跟自己最想要的那个人在一起,一起经历婚姻,人生才会完整,哪怕为此你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你的兴趣,你的爱好,但是这不就是婚姻最迷人的地方吗?”

池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太……太……肉麻了。”因为太过百感交集,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覃珏宇说过很多情话,可是没有哪一次像此时此刻,他的眼神太过灼热,炽烈还有让人无法拒绝的真诚。他把婚姻形容得太过美好了,美好到让她忍不住沉溺进他所编织的这片想象里。

“日子是一天一天过出来的,我没有参与过你的过去,所以没有那么多回忆值得拿出来品味珍惜,但是我们共同经历过的每一天都会成为新的回忆,我知道你不相信承诺,我也不会许诺什么永远,但是我们把当下的每一天都过好了,自然就成了永远,不是吗?永远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远。”

“覃珏宇,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池乔转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她努力眨了眨眼睛才能控制住涌上眼眶的那股酸涩。窗外是熙熙攘攘的车辆来来往往,就算有一天,她所拥有过的东西都不复存在,但是她依然会记得当年的那个夜晚,她被一个男孩真挚如星光般的深情深深打动过。

每一个在婚姻生活里浸淫过的人或许心中都有一本关于婚姻的经,有的人觉得婚姻是场双人舞,有的人觉得婚姻是一所学校,无论对婚姻持有什么样的观点,但对于“爱情不等于婚姻”这一点上几乎都是赞同的。不相信承诺,不相信爱情的持久力,不信任勇气与坚持可以打破世俗的藩篱,正是因为明白婚姻更像是一种对生命的角力,所以更愿意选择最省力的方式完成这样的人生历程。不试图挑战传统,不认为一腔热血可以换来天长地久,甚至不愿意因为选择了某个人而把自己放在社会的对立面。这就是世俗的婚姻态度。他们或许内心倾慕那些胸口刻着勇字的年轻男女,可以为爱奋不顾身,赴汤蹈火,但事实上却对结局不以为然。他们过早地明白童话的结局恰恰只是现实生活的序幕,灰姑娘与王子,公主与野兽不一定都能得到善终。

曾经,池乔就是其中的一员。她见过太多的爱情死于非命,也经历过一次悲喜参半的婚姻,谈不上遍体鳞伤,但足以让人心灰意冷。覃珏宇的出现,更像是一场宿命的游戏。一开始,她没有当真,她甚至在纠缠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都无法模拟出两个人天长地久的结局。这样的感情,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流感,当身体里的抗生素无法抵御流感带来的悸动时,她选择被动地被感染,被侵袭。因为坚信流感总有一天会被治愈,时间是激情最大的敌人。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眼前这个有着灼热目光的男孩所感动,他的真诚,坚持,还有在她面前的狂热,让她的心次第变软,软到从不拒绝,不反抗,不承诺变成了如今,她开始有所相信,有所坚持甚至有所憧憬。真正美好的爱情,是可以改变信仰的,你把双手交到对方手上,相信他能带给你力量,为此,你也开始承受为此所带来的生命陡增的重量,并且甘之如饴。而对于池乔而言,下决心做决定的过程要远比解决即将而来的风雨要难得多得多,毕竟说服自己远比说服别人要来得困难。

覃珏宇并没有挑破那三千万的事情,但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就好像池乔也并没有告诉他,她一直都在等待一场预知的风暴。风暴的名字叫覃婉宁。

这一场约见比池乔估计的时间来得更早一些,覃婉宁的助理直接打给了池乔,在天使之翼SPA馆覃总有约。池乔没有拒绝的借口,但至少覃婉宁一开始就把姿势摆了个十足。

池乔撇了撇嘴,不知道覃婉宁是对自己的身材太有自信还是认为在赤裸相见的时刻,池乔会在谈判中处于劣势,不管怎么样,当房间里的按摩师都退出去时,两个人围着浴巾才开始进入正题。

“不觉得我今天把你约出来做SPA很奇怪吗?”覃婉宁撕下面膜,缓缓开口,问话的口气一点也让人察觉不到敌意。

“像覃总这样的大忙人,解决我这样的人或许还不需要特别约时间吧?”池乔翻了个身,不得不说一场SPA在最大程度上缓解了她紧绷的神经,至少这样自嘲的口气她说出口的时候相当自然,一点也看不出内心的紧张。

“池乔,你没有当过母亲,一点都不能体会当母亲的心情。”都是聪明人,很多话自然不需要说得太透。

“覃总,我想过,如果有一天我扮演着你今天的角色,我想我并没有信心能比你做得更好。”池乔看着覃婉宁,表情真诚。

“哦?是吗?我以为自己做这吃力不讨好的坏人,在你们小辈看来肯定是一个非常跋扈专横的母亲。”覃婉宁一挑眉毛,似乎没有料到池乔会这样说,语气里有着某种程度的质疑。

池乔喝了一口水果茶,笑了笑,“如果我的儿子找了一个结过婚年龄又比他大的女人吵着要结婚,还不惜跟我决裂,我想我会一巴掌扇死他。”

“你真的这么想?”

“真的这样想。”池乔点了点头,“我25岁的时候跟我前夫结婚,我爸妈都不同意,当时我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哭了三天,他们不认为我跟鲜长安的结合是对的选择。当时他们看到了很多事情,都是当时的我看不到的。我相信父母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子女着想的,只是当时我们还年轻,不能体会父母的苦心罢了。”

“池乔,如果你真的这样想的话,那你觉得我们之间还会有现在这样一场对话吗?”

池乔笑得有些无奈,“如果人真的都是理智的生物,那么我们就不需要情感了,对吧?我至今都不后悔我当年的选择,因为人生毕竟是自己的,无论是错的,对的,所有的决定都该是自己去做。”

“就算明知道这样的选择是错的,也要坚持吗?”覃婉宁打断了池乔。

“如果没有试过又怎么去验证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呢?更何况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无所谓对错。”

“选择一个适合自己的伴侣远比头脑一发热找个让人大跌眼镜的对象要来得靠谱的多。我以为你已经过了谈情说爱的年龄,如果今天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我根本就不会阻止你们,相反我选择冷眼旁观,因为她年轻,我允许年轻人轻狂一些,哪怕为此我儿子跟我决裂。”

“爱情来临的时候是不分年龄的,杜拉斯已经80多岁了,但也不妨碍她再次拥有爱情,更何况这种事情,你没遇到,就不代表它不存在。”

“池乔,是我高估了你吗?我没想过你居然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覃婉宁都有些不怒反笑了,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样。

池乔仿佛丝毫没有被覃婉宁言语里的讽刺所刺痛,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相信门当户对,齐大非偶这些自古由今的婚姻智慧必然有其合理之处,因为至少遵循这样的守则就可以少走一些弯路,甚至不需要承受更多的非议和压力。甚至我们在婚姻这方面受到的阻力越少,或许我们在人生的其他方面会空余出更多的精力或者说得到助益。这样的婚姻,无可厚非。即使我选择了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路,我依然认同这样的世俗智慧。但是,对的,好的,但不代表都是适合自己的。覃珏宇他是你的儿子,您应该更清楚他适合什么样的伴侣以及他会选择什么样的伴侣。如果他没有遇到我,我相信他依然会选择一位比他年龄大的女性,这一点我想您很清楚。”

“你的意思是我儿子有恋母情结?”覃婉宁非常不快地打断了池乔。

“当然谈不上那么严重,但是很明显,一个自小在母性氛围里成长起来的孩子他内心更渴望比他更成熟的女性,这是显而易见的情感需求规律。”

“如果有一天我的儿子找了一个男人,我是不是也可以用同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覃婉宁冷笑。

“你应该庆幸你儿子现在的选择还没有那么惊世骇俗。”言下之意则是如果有一天你儿子真的找个男人回家,那你就该庆幸他现在至少带回家的是一个女人。

“池乔,我真是小瞧了你。”覃婉宁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一手拉扯大的孩子会因为另外一个女人跟我为敌,在他循规蹈矩了二十多年之后。这二十多年里,他从来没有反对我的任何一个决定,即使我知道他内心并不同意。但这不重要,他只需要坚信我做出的关于他的任何决定都是为他好就够了。但是这一次,他真是让我失望。这不是色令智昏又是什么?池乔,你的出现打破我们母子之间的平衡。这是错误,所以我有必要拨乱反正。”

“如果您一开始就把我钉在了敌对的角色上,那么我无话可说。但是换一个角度讲,你又怎么能肯定他这次的坚持就一定是错的呢?当然,您换一种心态,说实话,我并不认为您心目中那些名媛淑女型的儿媳妇人选就真的适合他,更何况我不认为自己比那些娇生惯养的白富美差在哪里。至少,我是说如果,如果您真的不赞成你儿子的选择,我们换一个城市还能活得很好。”

“我能把你刚才那句话当做是威胁吗?”

“我从来不觉得我跟您是对立的,这是我的真心话。我甚至觉得我们可以相处得更愉快,您看,在我们不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我们可以聊得很开心不是吗?”

“做媒体的都像你这样厚脸皮吗?”

“只是您,因为您是覃珏宇的母亲,所以我愿意牺牲自己的自尊来跟你妥协。”

“但我一点也看不出来你有任何妥协的诚意。”

“如果您不给我机会,妥协也无从谈起。”

“谬论!”

“那如果不是覃珏宇,我相信覃总你对我个人应该还是有某种程度的欣赏吧?为什么就非要把一件锦上添花的事情弄得变成落井下石一样的糟糕呢?”

“池乔,我真是对你舌灿莲花的本事叹为观止。怪不得珏宇会被你迷得五迷三道。”

“伯母,我恳请您给我一次机会,证明我跟覃珏宇是最适合不过的伴侣。如果你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任何疑惑,我可以签署协议,您可以事前做财产公证,而且我保证如果没获得你的认可,我们不会成为法定夫妻。当然,如果你还有别的顾虑也可以提出来。”

覃婉宁挥了挥手,“你不要以为你做了什么我不知道,那三千万我不会平白无故就要你的,我覃婉宁做事一码归一码。如果真是我的儿媳妇,该你的就是你的,我还没那么小家子气,别拿那些什么婚前协议的事情来恶心我。”

“那就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池乔态度依旧谦卑客气。

覃婉宁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好了,今天叫你来,我也不是非要当这个恶人。你跟我儿子之间的事情,我也算知道个八九不离十,我倒不是真说你这个人有多么不合适,当妈的就见不得自己儿子那么犯贱去招惹别人。我听说你一开始还不待见他。你说这事儿我怎么能同意?一个女人啊,太强势了总归不好。”覃婉宁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又觉得这些掏心掏肺的话现在说总归有点别扭,又忍了忍,但池乔是什么样的人啊,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明白覃婉宁那是想到了自己。“我倒是有点吃惊你真的拿钱出来帮那小子解困。那钱是你离婚分的财产吧?就没想到过人财两空?”

“伯母,说到底我也不是一个做生意的人,这些钱对我来说就只是一个数字而言。更何况这钱如果能帮到他,我没有二话。我也没想过拿这钱出来是在您面前挣表现得分数的。毕竟东区的事情是您公司的事情,公是公,私是私,伯母您是生意人,自然分得比我清楚。”池乔回答得不温不火,她非常聪明地就改了称呼,而且喊得那么自然,还让人说不出个不是来,最后还让覃婉宁噎了一下。

这短短一两句简简单单的对话,两个人就已经过招了好几个回合,一个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妖精,一个是举一反三一点就透的人精儿,两个人不动声色地过了几招,自然明白话里话外的意思。

“好了,就别在我这个老太婆面前显摆你的聪明了。我现在又有点后悔了,是不是把自己的儿子教育得太实诚了,现在就被你吃得死死的,以后还翻什么身?”

“伯母,您这话就太见外了。我做好我本分的事情,而且两个人相处哪有什么吃亏不吃亏的道理呢。伯母之前一直反对,不就是怕我连亏都不肯让他吃吗?”

“你就那么吃定了我不会反对?”

“我只是相信能教育出覃珏宇这样优秀的男人的母亲一定是一位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母亲,而且她所做的任何决定都是为了他的儿子。”

“池乔,像你这样通透的人,当初怎么会离婚?”

“伯母,我也有相同的疑惑。”池乔四两拨千斤地就把这个问题拨回给了覃婉宁。

覃婉宁笑了笑,终于没再说什么。

池乔跟覃婉宁谈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也不知道是被蒸的还是太过紧张导致的。等到覃婉宁走了之后,她迫不及待地就给托尼打了电话,第一句话就是,“哎唷我的妈呀,我刚才跟我未来的婆婆恶战了一场。”

托尼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八卦,火速赶到约定地点,两个人就在SPA馆附近吃了点东西。

池乔一个下午神经都处于紧绷状态,突然一放松就觉得饿得厉害,拼命往自己嘴巴里塞东西,一边吃一边絮絮叨叨,“我真是把最不要脸的话都说出来了。哎呀,现在想来啊,对于婆婆这种生物,只有一个要诀,一定要不要脸,各种不要脸,只要你一旦不要脸了,你就赢了。”

托尼一边听池乔复述她跟覃婉宁斗智斗勇的过程,一边不停地啧啧,“哎唷,我真是要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真看不出来啊,你为了覃珏宇还成了一二皮脸。”

“不然怎么办?我去他老妈面前凹造型啊?摆姿势啊?跟她说,你儿子现在跟我在一起,你同意也行不同意就拉倒,别他妈给老娘脸色看,老娘长那么大从来就没受过这门子闲气?”

“这才是你心里话吧?”

“心里话又怎样?心里话我也不会当面说啊!”

“他妈这就算同意了?”

“应该……算是吧?”池乔想了想,然后又点了点头。

“可以啊!你不去拉广告太可惜了,真是天生就是演技派啊!”

“演技要用在刀刃上,你懂不懂?”

“是是是,你就作吧你!以后有得你演的,就在他妈面前可劲造吧!哎唷,这么贴心懂事的儿媳妇去哪里找哟!看他妈以后不折腾死你!”

“喂,我说你这人怎么就那么阴暗呢?你为什么就不能光明的一面呢?你怎么就没看出我忍辱负重地拿下了覃婉宁这座大山呢?你就不能表扬几句么?”

“乔乔,”托尼正了正神色,“我这说句题外话。你要真有今天这份心,你跟鲜长安何至于走到今天?”

池乔顿了顿,自然明白托尼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之前的她太过骄纵,太过目中无人,以至于放不下身段去为对方做出让步和妥协。

“托尼,我不怎么知道去形容,或许是人不对吧?至少我觉得覃珏宇那样对我,我如果不努力做点什么,我会觉得自己愧对他付出的感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好啦,这次是真爱啦!”托尼拍了拍池乔的肩膀。有些时候老友的作用就是分享和感同身受。你或许不需要过多言语,他就能明白你的意思。就好像池乔永远不会告诉覃珏宇她为了争取他母亲的同意像一个女斗士一样捍卫爱情,但是她会在战役结束的第一时间让好友来舒缓自己过于紧绷的情绪。

就在池乔跟覃婉宁谈话之后的那个周末,覃婉宁就让覃珏宇带着池乔回家吃饭。一路上覃珏宇的紧张程度都不亚于池乔,一边开车右手还死死牵着池乔的手,好像生怕池乔就跑了一样。“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紧张,你妈又不是洪水猛兽!”

“乔乔,如果等会她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啊。”

“乔乔,其实你不用搭理我妈。从小我跟我小姨的关系更近些,我小姨比我妈好说话,她之前就跟我说很久就听过你这个人了,一直没见过面。你放心,我小姨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呢,绝对不会为难你的。”

“乔乔,杨婶做的菜很好吃的。之前她还打电话问我你喜欢吃什么菜,特地要做给你吃。”

“覃珏宇,好好开车。”池乔先是觉得覃珏宇这瞎紧张的模样有点好笑,但是是个人也遭不住一路上被人在耳边这样碎碎念,终于忍不住开口阻止了他继续发神经下去。

整个吃饭的过程,跟池乔预料的差不多。覃婉宁在覃家的确是一个说一不二的角色,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是少言寡语,池乔叫了她一声伯母,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之外就再也没有搭理过池乔,但池乔感觉得出来能主动让她进这个家门已经是目前覃婉宁能做的最大的表态了。到是覃珏宇的小姨一点也不见外,拉着池乔说东说西,从东边上的美容院说到香港购物经验,从马来西亚浮潜说到迪拜的酒店,最后不可避免地就说了西市圈子里的那些八卦,他小姨在尖酸刻薄方面真是跟池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而且两个人谈到共同认识的某个人时候,聊得真是绘声绘色。

“哎唷,你知道我上次在美容院见到她,那摆场有多大?前面跟着一个助理,手里提着她的包,背后还跟着两个小妹,提着她的衣服。一进门动静就折腾得挺大,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哎呀,黄太今晚要出席慈善晚会特地跑来化妆来了。你是没见到她化妆的时候那谱摆得有多大,她那个助理在旁边全程都在不停地拍照,你说你画了妆而已,拍照就够夸张了,还在那怪化妆师挡着她镜头了。妆画好了,还跟化妆师说,哎唷,你给我小心点,你知道我这耳环多少钱吗?倾家荡产你都赔不起!”他小姨正在跟池乔讲圈子里那个著名的黄太太,以显摆和装怪出名。所以说,八卦是女人共同的天性,只要有女人的地方,就不可能没有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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