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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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创嘟囔道:“这也算打架?我年前与人动手,一拳就把人家的牙打掉了,还捅了他一刀子。那人是锦洛州府老爷的侄子,所以后来才跟着大伙跑到帝京做了假户籍从军的。”

“人家怎么惹到你了?”

“他抢了我的女人!强娶到家里做了妾。”姚创至今说起来都恨得牙痒痒,若不是当初被旁人拉住,怕是自己早就一刀废了那混蛋。

尚睿点点头,双手又枕到了脑后:“你们睡过了?”

姚创被这个简单粗暴的问题问得差点咳出一口老血来,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窘了半天才问道:“柴兄弟,你不是读书人吗?”

“都没睡过,怎么能叫你的女人?”尚睿问。

“我……”姚创的脸红得快滴出血来,一时语塞。

“反正她对我是一心一意的。”

尚睿忽然安静了下来,好像在想什么,默然半晌后道:“对人一心一意的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

“你还没成家吧?”姚创嘿嘿一笑。

“有。”

“你妻子不对你一心一意,难道在外面偷汉子?”姚创侧目。

尚睿笑着起身,并未答他,而是伸出手给姚创拉他起来:“姚创,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姚创一愣,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正经地吐出一句话来,而且还冠了个如此文绉绉的称呼,他有些懊悔地说:“其实刚才是我输了。”

尚睿笑道:“不,的确是平手。不过是我仗在眼力比你好些而已。”言下之意是,姚创的箭能后来居上,正中自己的箭头,可见他的箭确实比自己高明些。但是这些话,尚睿绝不会亲口说出来,他是心中服了嘴上也要强撑的。

姚创也没留意,说:“我这次被你害惨了。”

“为何?”

“私出营门按军规要挨二十军棍。”

尚睿笑笑:“你连二十军棍也挨不起?”

姚创道:“这倒不是,今天在门口值营的是李江那胖子。他以前私扣兄弟们的俸禄,我不服便告了他,哪知道事没成却被他记上一笔。这次被他逮住把柄,不死也要脱层皮。”

尚睿闻言,不笑不语。

两个人回头寻了马出了林子,这才发现身上衣衫没薄甲护着的地方,全被枝条划破了,极其狼狈。但见围营门口已经加派了人手,却没有一点慌乱。尚睿庆幸自己的失踪还未被发现。

在门口被人拦了下来。一个军官模样的黑胖男人,气势跋扈。

尚睿心想,此人必是李江。

李江只是一个巡营小令,连品阶也没有,自然不认识尚睿。他见人就将刀拔出来,指着两个人的脸,喝道:“就是你俩私偷军骑出营的?”

姚创见到李江,心中叫苦,不答他话,站立不动,一副要杀要剐任他处置的表情。

尚睿却冷冷瞥了男人一眼,用弓把对准自己的刀移开:“李大人,马都在这儿,我们主动还回来的,并无偷窃之实。”

“嘿——碰见个眼生的还敢顶嘴,既然你和姚创是一伙儿的,就别怪你大爷我心狠手辣,给我绑柱子上堵住嘴,鞭子抽死。”

“大人,我们犯了军规,自然有军法处置。这私出围营之罪,该怎么罚我们并不求饶。但是大家都是军中兄弟,刀剑这种东西最好不要随便拔出来。免得说你在皇上眼皮底下还滥用私刑,对两个小人物屈打成招,落了别人口实。”尚睿此话,语气极冷,缓缓吐出,还真让李江如坐针毡,“你……你……”

姚创听到尚睿这一番奚落李江的话,也是不怕死地哈哈大笑。

尚睿心中却在盘算,他当然不想表明身份,但是也着实想为姚创出一口气。可是万一李江现在恼羞成怒,他也只好对不起洪武,搬出他来挡一挡。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李江刚命人把尚睿和姚创绑上,洪武就回来了。

他看到被捆成粽子的尚睿,差点当场晕过去。怎么自己才离开一会儿,这里就变得一塌糊涂了,果然不该让皇帝陛下单独行动。

他下马呵斥道:“李江,你还不……”

话到半截被尚睿用眼色止住。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问李江:“怎么,怎么回事?”

李江表情近乎谄媚地回道:“回洪大人的话,这两个人偷马出营,好不容易才被属下逮了回来。”

洪武扬眉,看了尚睿一眼。

被挡在旁边的李稼终于按捺不住,和大伙一起辩解道:“不是,大人不是这样的!”

“好了!”洪武抬手止住嘈杂的人声,“是我命他们骑马出营办事的。事情紧急,来不及给令符。”

“呃?”洪武一句话让在场除开尚睿的所有人都狠狠地吃了一惊。

李江不解道:“洪大人命他俩外出是为何?”

洪武皱眉:“军中机密,难道还要向‘李大人’你汇报?”说着赶紧命人解下两个人绳索。

姚创私下用胳膊肘捅了捅尚睿的胸口:“你还真是洪大人跟前的红人?这种事情他都替你扛。”

尚睿强忍笑意,避开姚创的目光。

分手后,尚睿跟在洪武后面一起回营帐。

明连一个人在营帐里无头苍蝇般来回踱步,一见尚睿便“扑通”一声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泪眼婆娑地说:“皇上,您可回来了。”

尚睿这才想起事先忘记给明连打招呼,可见是把他吓坏了。

明连断断续续地哭诉道:“奴婢回来不见皇上,既不敢声张又不敢出帐寻人,怕要是来了人没人应付,万一皇上只是一时兴起出去走走,那奴婢岂不坏了皇上的雅兴。可要是真有什么歹人想对皇上不利,奴婢就是延误时机,倘若皇上有个什么闪失……”

“朕都回来了,你就别哭了,以后记着告诉你就是了。”他刚听洪武啰唆完,这会儿又来了一个。

明连抹了抹眼泪,起身为尚睿更衣,刚一抬头便惊呼:“皇上,您的脸!”

洪武闻声瞧去,心中倒抽一口冷气。

方才在帐外灯黄夜暗的,只道是尚睿抹脏了脸。如今在灯下看来,尚睿脸上划了一条一寸来长的口子,血已经干了。伤口虽然不知深浅,但是伤在脸颊,怎么也好不到哪里去。旁边的两个人,顿时心里就开始发颤。

尚睿看着他俩瞧自己的眼神不对,便伸手一抹,不小心扯开伤口,这才觉得有点疼。他怔了一下,想来是刚才射箭之时被树枝划的。

明连道:“皇上,奴才去传御医。”

尚睿止道:“不是什么大事,别把他们惊动了。”

洪武道:“皇上,这还不是大事,明早谁都能看见,万一落下个疤,让太后责怪起来,臣只有以死谢罪了。”

尚睿立刻头痛,又来了又来了,又用这手来要挟他:“朕就说朕睡觉时,不小心被枕头上什么东西给划的,这不就行了。”

“皇上!”明连扑通一声又跪下,“那您便是怪奴婢没把皇上的衣食寝行照顾妥当,害得皇上龙颜有损,御体抱恙,但求皇上赐奴婢一个全尸。”

尚睿顿时觉得这两个人不是求死,是要逼死他,于是扶额妥协道:“得了得了,听你们的。”说完后,明连便立刻替他把一身破烂行头脱下。

御医来了,后面跟了一大帮子人,徐敬业自然是一道来的。

徐敬业和御医齐声问:“皇上,您这是?”

“呃……”尚睿解释,“朕方才走到门口滑了一跤。”

虽然他感觉大家都狐疑地看了自己一眼,但没有人敢发话。

御医小心翼翼地将伤口清洗好上了药,又让明连每隔两个时辰给尚睿的伤口周围抹一次清华玉露膏,免得伤口灼烧得难受。

徐敬业说:“太监难免手重,去洗衣房找个心细的宫女来。”

御医想想也有道理,便依徐敬业做了主。

夜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抽痛,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却在此刻有一双柔软细腻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抚平了他皱着的眉,然后沾了一点清凉的东西缓缓地在伤口周围抹开。

那种清凉的触感慢慢地漫延开来,格外舒畅。

尚睿抓住那只手,迷迷糊糊问道:“是谁?”

却听一个柔柔的声音说:“奴婢是来伺候皇上抹药的。”

尚睿也不睁眼,朦胧地“嗯”了一下,说:“你的手还不错,继续。”

女子掩不住喜悦道:“是。”又动作轻柔地继续着,片刻后却换了地方,用指尖在尚睿的唇上轻轻地摩挲,见尚睿没有不悦便试探着吻了下去。

她先是轻啄着尚睿的唇,然后越来越深入,舌间探入他的口中肆意地挑逗起睡榻上的这个男人。

尚睿突然一手卡住她的脖子,迫使她离开自己的唇,然后手指稍一用力,女子便呼吸困难了起来,痛苦地求饶道:“皇上,皇上……奴婢……罪……”

尚睿眯起眼睛,打量了她一番,冷冷地说:“朕不太喜欢主动的女人。”

那女子顿时更加惶恐,呼吸急促,血无法流通,脸已经憋得通红。

“不过,有时候也有例外。”尚睿说话间拉她上榻,翻身将女人压在身下,眼睛不经意地瞥向帐门口。

姓徐的这些把戏,他还能不知道?

不过是看在皇后无所出,才起了这些心思。

送来一个又一个,无非是为了能让他们徐家的女人得个龙种,立为太子。其实何必如此,不如废了他,把天下改姓徐,太子都不用等了。

翌日,尚睿待明连为他穿戴妥善后,淡淡道:“你去和浣衣局说一声,从今天起重新给……”他想了想回身问女子道,“你叫……”

女子娇羞道:“民女叫文娇,徐文娇,并非是浣衣局的宫女。民女是少府司正徐牧的次女。”

“大老远地来,你叔叔还说你是浣衣局的宫女,真是委屈了。”尚睿不易察觉地笑笑,徐家子嗣女儿都不多,但是从旁系里认一个送进宫来,快成家常便饭了。

他转身又对明连道:“重新给文娇找个住处,余下之事回宫问过皇后再说。”语罢,再不回头。

围狩回京的路上,田远突然问贺兰巡:“贺兰兄,你觉得我们辅佐的这位皇上真的会是一代圣君吗?我们的眼光不会有错吗?”

贺兰巡看出田远的心思,淡淡道:“我相信自己的选择。”

第三章 应寻此路去潇湘

转眼到了次年二月,朝上为了下个月太后大寿的事情,左边一句右边一句,让尚睿烦躁不已。刚从太后承福宫回来,尚睿就急着让太监更衣。

明连试探地询问道:“皇上,您这是?”

“我们出宫。”

城南的翠烟湖号称帝京的一大名景,湖中央停泊着的几艘画舫是这帝京有名的花船。

秋日的雨季里,那朦朦胧胧的雨丝罩在湖面上好似少女面上的轻纱,让娇艳的容貌时隐时现,更显诱人。

船内传出琴声,有个从西面来的乌孙女子正用她的乡音吟唱着一个动人的故事。虽然听不太明白,但从她的表情看无非是谁爱谁恨、谁思谁念之类的东西。

尚睿忽然对身旁的人道:“你说这乌孙人长期犯我边境如此可恨,但是这乌孙女子却美貌可人啊。”说完,他爽朗一笑。

笑声引来那拨琴的乌孙女子的注目,正好与尚睿眼光相碰,于是又娇羞地垂下头去。

湖岸边槐花的香气随着湿润的微风掀开纱帘,春日的帝京不多见的暖阳也一起照进来,落在尚睿漾着笑意的眉目间,好似有道暖暖的光华衬在脸上,英俊得让人睁不开眼。

夜里,太后正要就寝,却听明福面如土色地撞进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怎么了?”这内侍跟了她二十余年,很少如此莽撞。

“皇上……皇上……”明福的手都在哆嗦。

“你倒是说啊!”太后微怒。

“皇上病了。”

太后倏然起身,她一听就知道不是单单病了这么简单,一边命人更衣,一边问:“谁报的信,怎么回事?”

来传消息的是妗德宫的人,见了太后急忙接着说:“皇上来妗德宫没一会儿,就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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