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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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源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两人略见迟疑,这里众人围观,实在对四少爷的脸面有碍,是否要拖出去……
“没听到我的话吗?”
不怒而威的嗓音吓得两人连忙领命,拖来两条春凳,把人压在上面正要行家法,却听门廊外有人轻唤道:“且慢!”
缓步而来的是二夫人王氏,身着蜜合色吉祥如意纹褙子,玫瑰紫滚金边十二幅绣裙,只是随意盘了个圆髻,脑后只一柄金簪,一颗南珠足有莲子米大,熠熠柔光衬得她肌肤白净细腻,只眼角的几道细纹显出年龄。
她款款而来,举止之间说不尽的高贵娴雅,身后跟着一名石青锦衣直缀,满身书卷气的青年,他双目清澈而又温暖,让人见而望俗,看到这满地凌乱,只是略皱了下眉。
“给二夫人、大少爷请安!”
泥塑木雕般的丫鬟婢女们好似突然开了窍,莺声燕语的上前伺候请安。
“你们怎么来了?”
沈源看到妻儿到来,顿时脸色和蔼了许多,王氏快步上前,挺身拦到广晟身前,恳切劝阻道:“老爷,晟儿他年纪轻不懂事,你就饶了他这回罢!”
“哼,他从小就顽劣放诞,如今越来越放肆,这次若不给他个教训,只怕他能把天都捅破!”
沈源越说越气,摇头不允道:“夫人你让开,今天这四十下家法他是免不了的!”
王氏急忙摇头,竟是护得更紧,“老爷,晟儿成今天这模样,也是我管教不力,你若是罚就罚妾身吧——他还年轻,慢慢着教就懂事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这么多年来,你对他视如己出,养育教导他花了多少心血?他哪怕是有一分良知,就该跟着仁儿平儿好好念书,不说考什么功名,也要知书明理才是。可他呢,越大越是有能耐了,居然把万花楼当家了,寻花问柳好不快活!”
王氏一提裙裾,竟似要跪下,沈源连忙起身搀扶,“夫人!何至于这样!你就是太心慈了……唉,也罢也罢!”
他厌恶的看向广晟,“念在你母亲一片慈善,这家法先寄下,你给我滚到祠堂里去跪着忏悔,三天不准出来!”
一旁的大少爷广仁连忙上前,把捆得结实的广晟扶下春凳,见他手腕已被扯出血痕,又一头一脸的血,连忙让人拿干净绢布和创药来。
这般闹腾了一个多时辰,已到了晚膳时分,沈源见到大儿子垂手侍立,霁颜笑道:“今天颜先生来给我看你的窗课本子,说是大有进益,这科很可以去试试。”
他平素谦逊低调,对儿女也算是个严父,但说起嫡长子广仁便是老怀大畅,广仁不仅性情沉稳,且极是聪慧好学,教他课业的颜先生私下告诉他,这科下场中举的可能极大。
王氏笑着拉了他的衣袖,调侃道:“老爷说起读书便是一顿训诫,您要是不饿,妾身可是饥肠辘辘了,就算是仁哥儿,他今日下午读了两个时辰的书,又练了一会骑射,只怕也是前胸贴后背了。”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的离开,只剩下广晟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形容狼狈,周围的婢女窃窃私语着,谁都不打算近前服侍他。
“四少爷,您该去跪祠堂了。”
老女人不阴不阳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他转头看,正是王氏身边的姚妈妈。
祠堂里光线昏暗,宽阔的空间只剩下两盏香烛,影影重重的光线,弥漫幽幽檀香,环视四周,宽阔寂静得可怕。
广晟并没有老老实实的跪在案前蒲团上,而是一个人背靠柱子席地而坐,闭上眼静静的回想这几天的事。
只要一闭眼,那刀光剑影的雪亮、鲜血四溅的艳红便浮现在眼前,久久不散。
终究是第一次杀人,即使是弓马娴熟,武艺不差,仍然免不了心里紧张,被人背后偷袭,砍中了手臂。
很深、很长一条伤口,狠狠的被阔口刀砍中,那凶神恶煞的反贼一鼓作气横刀再杀,若不是同伴还算经验丰富,一把将他推开,只怕那时就了结了性命。
即使是那时死在乱斗之中,只怕他的身份也不得公开,而这府里的上下人等,也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吧?
摇了摇头,挥去这些缠绕心头的阴霾,他嘴角微微扬起,又有些自豪与畅快。
跟着一帮酒肉朋友混到锦乡侯的城外庄子上,趁他们荒淫作乐的时候,自己已经做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场大事,虽然不能公诸于众,却足够反复咀嚼回味了。
下一次,下一次一定会找到更好的机会,真刀实枪搏出个未来!
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些践踏、欺侮他的人们,得到应有的报应!
他正在沉思间,只听祠堂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疾吹而入的夜风险些把两枝香烛吹灭。
“谁?”
他警觉的回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瘦小的身影,罩在一袭异常肥大的袍子里,显得分外滑稽,她吃力的低着头,提着一只大大的食盒。
是来送饭的?
怎么从未见过这名婢女?
来人在他思考间走近:巴掌大的小脸被油灰和黑炭弄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瘦小得可以被风吹走,行动缓慢笨拙,看着就不是近身伺候人的。
“你是哪里的?”
“大厨房。”
少女抬起偶,一双黑嗔嗔的眸子晶莹闪亮,好似并不惧怕他。
小古觉得今天真是不顺。
运炭的马车每旬的今日必开,今天的货尤其多,那个新来的玉霞儿装腔作势推说头疼,她跟初兰两个人忙了大半天终于搬完,正是腰酸背痛,又被塞了个烫手山芋——去给关在祠堂的四少爷送饭。
原本这是事是怎么也轮不到她的,广晟房里自有多位丫鬟,没想到拖到晚膳用完,才有一个妖妖娇娇的二等丫鬟来,漫不经心的让厨房的人送去祠堂,就跑去别处闲聊说笑去了。
厨房也没人肯管这茬——若是大少爷肯定是抢着送去,其他少爷那边他们也不敢过分怠慢,但四少爷……谁都知道他是神憎鬼厌的一个,给他送饭不但捞不着什么好,不幸被扫中台风尾那就呜呼哀哉了。
但饭总不能不送,又是玉霞儿这妮子,笑着跑去吴管事那边说什么“小古姐姐最是沉默稳重,不会惹事,她去送饭最为妥当”——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她最笨最蠢最好欺负,又闹不出什么事来”。
小古想到今夜“金兰会”又要秘密聚集,心中只想快些把这事做完。
她把食盒拿到广晟跟前,直楞楞的也不行礼,“四少爷请用。”
广晟也不去跟粗使丫头计较,接过食盒的瞬间,他的瞳孔因诧异而睁大了——
两人双手接触的瞬间,他感受到她指间的薄茧,这感觉无比熟悉——分明是常年练习武器所致!
第十二章 双杀
他悚然一惊,伸出手快如闪电的扣住她的脖子,“说,是谁派你来的?”
小古仰起头,费力的咳嗽着,却是呼吸困难,几乎要背过气去,“吴管事……”
广晟恍惚记得有这么个人,但是圆是扁一概没留心,他手下维持力道,“他派你来做什么?”
“送饭。”
“你原本是哪里的?”
“大厨房,柴炭间……”
眼看她几乎要翻白眼昏厥,广晟这才松开两分,“平时做什么的?”
“劈、劈柴。”
原来是成天拿斧头的!怪不得手上会起那样的茧子。
广晟彻底松手,少女从桎梏中被解放,身子一歪也跌坐在地上,她好似被吓呆了,整个人眼神都直勾勾的。
广晟吓了一跳,暗骂自己手重,连忙拿起食盒里的鸡汤给她灌了两口,没想到少女突然喷了他一头一脸。
“你……!”
还没等他发作,小古又干呕了两声,“这鸡汤馊了。”
广晟拿过剩下的半碗到鼻端一闻,果然是一股不新鲜的酸馊味道,他冷冷一笑,就要把碗掷在地上,谁知手指刚离开碗边,就见一道敏捷身影扑了上来,惊险的一把接住了碗——由于用力前倾,小古失去平衡,整个人扑倒在他身上。
温温软软的身躯,又轻又瘦又笨拙,就这么压在他身上,正好碰到了手臂伤口。
广晟痛得眼前一阵发黑,睁眼时,那个蠢笨的小丫鬟正骑坐在他身上,傻楞楞的、扑闪着眼睛看他。
真是……要命啊!
心中哀号,他低喝道:“快下来!”
少女茫然的看着他,双腿蹬动着,反而更加磨蹭伤处。
广晟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拎起,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随即又低咒一声——额头的伤口又裂开了。
“我,我来伺候少爷您包扎。”
小小的嗓音怯弱的说道。
“不必了,再给你伺候下去,我一条小命就彻底没了!”
广晟没好气的说道,抹一把头上流下的血,那嫣红让他更加烦躁。
小古不由分说,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动手撕成了四条,替他牢牢缠住整个头颅——包扎精细得象一只蓝色圆蛋。
小古低下头,拼命掩饰嘴角抽搐的笑意——叫你再凶,叫你再轻薄我,叫你把我掐个半死!
小女子报仇,三天都不晚!
广晟摸着圆呼呼的头,实在觉得别扭,却听那丫头又大呼小叫道:“四少爷您手臂上也有……”
嘶啦一声,另一条袖子也宣告阵亡。
“你别乱动——叫你别替我包扎,你听不懂人话吗!!”
青年的怒吼声回荡在幽深庄严的高柱大堂里,平添了些许生气。
想不到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血,还吼得那么大声……真是皮糙肉厚不怕死!
小古想起两个时辰前的那一幕,不禁笑意加深,美眸中闪过熠熠光芒,让人看心惊肉跳。
又要轮到哪个倒霉蛋遭殃了?
坐在她身侧的老七秦遥看得真切,不由的苦笑着摇了摇头。
“十二妹……十二妹!”
灯影明灭间,坐于上首中央的大哥连声唤道,这才让小古从神游太虚中醒来。
仍是那彻夜欢宴的万花楼,仍是那一间残灯飘渺的兰香阁,也仍是这义结金兰的十三人。
“大哥有何吩咐?”
“十二妹,你做得实在很好!杨演之死果然被判定为意外,个中手段,可说是天衣无缝——今日都是自家人,你能解说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不仅是大哥的疑问,也是所有人的心声。
小古从座位上站起身,幽微的灯光下,她的身影飘忽宛如精魅——
“我花了三天功夫,请七哥的人帮我盯梢,确定了杨演的作息时间——他是个刻板严谨的人,每日都是这个时辰乘轿子路过这条街。”
“接下来,我便要制造一个意外,一个由多人共同编织而成的意外。”
“先是清晨,有一位老仆把一车桐花油摔破了一罐,流了一地,满街的人都不会注意道——我只拜托这位老人家这件事,他最多回去挨一顿罚。”
旁人还不觉得如何,秦遥却是心中雪亮——小古这么多年来不显山露水,却把大半个南京城的罪奴仆役认了个遍,大叔大婶的叫得人心甜,不动声色的就将这些人拢在袖间。
光是这份未雨绸缪的心计和手腕,就让人叹服不已!
“过了半天,街上也谁不记得这事了——我便让七哥的手下瞧准时机,向三姐手下的姑娘们发信号。”
那被称为三姐的女子闻言微微一笑,倾城妖娆,满室生辉,话音却是刻意拖长,略有古怪,“姑娘们蠢笨,哪及得上十二妹你蕙质兰心。”
众人都知道她与十二娘素有心结,彼此不睦,包括大哥在内,无人愿意插手两人的言语暗锋。
“三姐客气了,这次万花楼的姑娘们还真是帮上大忙了。”
小古笑靥甜甜,好似听不出她的嘲讽之意,“七哥的手下之一在戏台上跑龙套,一看到他的手势,她们便刻意寻衅,跟那城门官家的金太太吵闹起来。”
“这个金太太酷爱昆曲,尤其迷恋七哥的戏,这次听到七哥来替场,那是无论如何也要来的——她生性急噪粗暴,最近家中丈夫又迷上了新进门的小妾,因此她对娇滴滴的年轻女子很是嫉妒,再用那篮鸡蛋在她面前炫耀,她必定经不起撩拨,大吵大闹起来。”
她目光一闪,看向三姐——也是此地的鸨母,“姑娘们都是经过三姐调教的,即使她不动手,也会设法把鸡蛋朝街面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