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梦醒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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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老宅没有司机能代她开车,李韵韵只能一路自己开车回去,又不敢在这件事上多耽误,只好塞上蓝牙耳机,让大武小武保持通话,在电话里给她实时播报网络上针对这件事的最新报道。

据说事情是今天中午十二点整由一家此前非常不起眼的媒体官博暴出来的。原文报道是这样写的:

前“温润男神”俏张扬又暴多角恋情,原“路见不平”精灵女打人是为争风吃醋。大家此前都将注意力放在温润小生张扬和六线小模特儿何盈的婚外恋上,却没人注意到消息爆出的前一晚,“小三”何盈曾在B城娱乐圈近来最火爆的King酒吧被一年轻女孩用酒瓶爆头。这个年轻女孩是谁呢,让我们看图说话。

接下来放了三张照片,依次是事发当晚,有人在酒吧拍到陈鱼压低帽檐与何盈拼酒、对骂、最后又用酒瓶把人砸了的照片。

接下来又是一段看似简洁客观、却又引人浮想联翩的陈述:

就在今日,有人拍到有一神秘男子在杨柳镇附近一家咖啡馆与陈鱼悄悄会面。虽然神秘男子戴了帽子、穿着打扮相当低调,但明眼人不难看出,此人不正是近日来被诸多网游怒斥“请以光速滚出娱乐圈”的张扬嘛!两人在此会面谈了什么,小编不得而知,但从以下图片不难看出,两人此前大概交情匪浅。

接下来放的图片明显是偷拍的

,角度取的比较隐晦,像素也不清晰。但仍不难看出,餐桌两边坐着一男一女,两人喝咖啡、谈天,最关键的一张图片是男人低头,似乎在隐忍什么,而身材娇小的女孩子给他递了一张纸巾。

李韵韵听小武讲到这里,已经心头火起,忍不住骂:“她是不是缺心眼!张扬在这个节骨眼找她,她居然真敢去见!什么时候的事儿?”

大武似乎刚跟人通完电话,凑近话筒说了句:“韵韵姐,小宗刚往咱们办公室挂了电话,说你的电话一直占线,打不通。”

李韵韵冷笑:“有事钟无艳,无事夏春秋,我看陈鱼这回要栽了,他徐小宗滚回他的老家去卖白薯也是好事!”

工作室的四个人都是从一入行就跟着李韵韵,对她雷厉风行、嘴不饶人的作风最清楚,听到这话一时间齐齐噤声。

李韵韵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耳朵上的蓝牙,问:“徐小宗都说什么了,有用的。”

大武说:“片场那边已经被记者围起来了,张导还有其他主演都避开了,据说不少片场工作人员还有小演员什么的跑得慢,也被记者逮着问个不停。陈鱼和小宗没回剧组的那个宅子,躲在外面一间宾馆的单间里。那宾馆现在里里外外也都是人。”

手机响起有人来电的提示音,李韵韵跟大武小武说了一声,把电话切了过去。果然,是唐副总也就是唐清言打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这件事我已经跟唐总报备了,唐总那边的意思是,能解决最好,不能解决,弃卒保车。《盛唐》这个戏我们公司投进去不少钱,不能因为一颗棋毁了满盘。藤野还有另外两家公司也都打了电话,让我们务必慎重处理,决不能因此影响了《盛唐》的收视率……”唐清言向来不是个啰嗦的人,交待完唐清和对此事的处理意见,他问:“Yolanda,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做?”

车子停在红灯前,李韵韵揉着方向盘,咬唇说:“我想去见一下陈鱼本人。”

“这个节骨眼你过去剧组就是千夫所指。”唐清言很不赞同她的决定,“你去见她,除了追问原因,还有什么用?这件事是什么原因现在都不重要了,结果摆在这儿,她毁自己也就算了,现在这样,是要毁了整个星辉!”

李韵韵紧蹙着眉:“我毕竟是她的经纪人。”

唐清言那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李韵韵这边的电话又有了新的来电提示,她拿起手机扫了一眼,发现号码竟然是唐清和本人的,只能连忙和唐清言说明情况,接通了另一边的电话。

“《盛唐》剧组那边你务必过去一趟,陈鱼不用见了,我会派人处理。”

“可是……”

“不要自作主张。”唐清和的声音从话筒那端传来,他似乎离话筒很远,听起来依旧清音泠泠,如同风过松涛,气势沿着声音抵达耳畔,让人不敢提出

异议:“你和你的手下,现在只需要做两件事。第一,利用各种渠道,尤其新媒体,尽量把水搅浑。第二,和张导那边协调好,启用备用演员。”

“备用演员”这个方案是一早就有的,类似舞台剧的AB角,不过很多时候直到剧组拍摄结束都没用到,大众也就无从得知了。

《盛唐妖闻录》正式播出不到三个月,陈鱼出演的小狐妖角色正式出现在大众眼前也才两个来月,但这部古装奇幻剧因为服装、特效、武打等方面处处精良,斥资过亿,从一开始就是四家公司共同投资拿下来的项目。边拍边播的周播剧方式在业内是首次尝试,许多双眼睛盯着,凡是参与进来的人,尤其是投资方,没人愿意看到这个项目出现丁点意外。

而但凡是这部戏里火起来的重要角色,背后都有两个甚至三个“备用演员”。唯独陈鱼没有。

从戏份的轻重来说,陈鱼饰演的小狐妖角色顶多能算个“女三号”,可这还是她火了之后,编剧出于剧集收视和人气考虑为她多加了不少戏份。可以说,陈鱼会火起来,甚至在星辉公司内部许多人来看,是个意外,更是个惊喜。

公司也曾专门就此召开过研讨会议,研究过陈鱼出演“小狐妖”一角会大爆的种种原因。其实陈鱼的一夜爆红,具有许多不确定因素。从客观来讲,她的模样虽然灵巧,姿色并不是上乘,且不

太符合主流大众的审美,喜欢她的人都夸她“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但不喜欢她的人也嫌她“戾气太重、身材单薄、戏路狭窄”。

这样一位演员,可想而知,光从外形考虑,所谓的“备选演员”就不好挑选。因为她的走红,恰恰源于她个人难以取代的独特性。

然而唐清和已经下了命令,李韵韵知道,这不是商议,是公司高层对于这次突发事件的最终决定。

陈鱼已成弃子。

除非最终能够证明那家网媒所说的都是谣言,否则陈鱼这次无论如何也洗不白了。

而且哪怕能够洗白,就这个桃色绯闻对《盛唐》剧组造成的负面影响,也已经令包括星辉在内的四家影视公司遭受巨大的经济损失。

到了无望的境地,人反而会迅速冷静下来。会不平,会挣扎,往往是因为还在幻想有一线生机。如今唐清和亲自下令,已经将这一线希望迅速掐熄。

李韵韵将车停在路边,从后备箱取出一瓶矿泉水,喝了半瓶,总算理清楚这件事的头绪。

大难临头,唐清和所说的两条举措虽然无情,却是最有效也最有利的,她先将电话打给公司内部自己的小团队,向其他四人下达指令,通知交好的各家媒体,并且备好大量网络水军,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疯狂挖掘各家明星各条尚未爆出的绯闻,以最快速度、在最大范围内将这趟水搅浑。

和上一次陈鱼冲动打

人时处理的方式一样,祸水东引,既快捷又有效。

因为大众永远不会拒绝更新鲜、更刺激的八卦。

听着小武通过电话频频报来已经登上的各色八卦消息,李韵韵继续上路,将车子开往了杨柳镇。

02

时逢周六,正赶上午后出城的小高峰,一路堵堵停停,高速开得比省道还慢,等赶到杨柳镇时,已经是晚上五点多钟。

下车前,李韵韵往家里挂了个电话,接听电话的是李阿姨,也是李家用了几十年的老人。

一路堵车,加上心头事急,李韵韵狠狠捏了两下眉心,说:“阿姨,公司出了急事,我现在郊外,今晚就不回家了。”

李阿姨碰巧跟主家同姓,在李宅工作二十多年,可以说是看着这一家子人过来的,对待李韵韵更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但又比自家女儿多了三分尊敬,闻言便担忧地问:“小姐,你一个人在外面住,安全不安全?”

“和剧组一起,很安全的,放心。”想起中午临走时苏女士的那个侧脸,她吁了口气,“我妈肯定很不高兴,今晚爸也会赶回来吃饭,我这边没法兼顾,阿姨帮我看着点他们。”

“我晓得的。”李阿姨和苏女士一样,也是H市老家,说话始终是南方女人的温柔强调,“那小姐你在外照顾好自己。”

挂断这边电话,又给李父那边打了个告知情况。毕竟苏女士提前半天抵达,自己这个做女儿的,不仅没起

到帮忙缓和关系的作用,还把两个关系僵了半辈子的人撂在一块,估计李父这会儿要是知道,当场冷汗就得下来。

没想到这通电话打的格外顺畅。李父直接就说:“这件事我已经听人说了,那个女孩子是你在带,如果唐清和那边为难你,不要瞒着,第一时间告诉爸爸。”

消息竟已经闹得人尽皆知。

李韵韵一边头疼,一边嘴上说得轻巧,匆匆安抚了李父两句,嗯嗯啊啊挂断电话。

李韵韵步履匆匆赶往《盛唐》剧组所在的庭院,路上多留了个心眼,故意没走前门,一边往后门的方向绕,一边给张导那边打了个电话。

张导一听是她,就说:“小李,这件事星辉打算怎么处理?”

言语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而是直接问公司的处理办法,李韵韵一时间甚至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边见她没有声,又问:“小李?你现在在哪?”

李韵韵在一面院墙边上站定,正昂着头往墙头打量:“张导,您这院子里有梯子吗?”

“有。你要梯子……”张导反应过来,“你在院子外头?”

“对,我在……东边,我后面有两棵大杨树,您让人看看,能不能找到地方。”

“行,你就站在那边,别再走了。现在前后门都被那些狗仔围住了。连送盒饭的都进不来。”

李韵韵苦笑:“张导,真的对不住您,这件事给您和剧组添了这么大麻烦。实在是我疏忽了。”

“别这么说,出这种事谁都不想。”张导说,“你等等,我让人把梯子给你顺出去。”

声音逐渐近了,应该是里面的人和张导一块赶了过来。

张导向来话少,脾气也好,让李韵韵不由得感慨自己运气实在好。若是换了旁人,这会儿铁定少不了一顿臭骂。

负责搭梯子的是两个小伙子,李韵韵扶着梯子上了墙头,又沿着另一张梯子走下去。

张导在底下盯着她看,说:“这脚好利索了?”

李韵韵笑了笑:“好差不多了。本来也不是多严重的事。”

两个人说着话往里面,那两个小伙子小声嘀咕:“赶紧给送盒饭的打电话,让他们把盒饭送过来,咱们在这接着。不然晚上大家伙都要饿肚子。”

李韵韵听了,问张导:“不是说有小厨房?”

张导苦笑:“厨房也得外出采买。而且一般都是谁想吃点特别的,就让助理什么的给做一顿,这么多人的饭可做不过来。”

李韵韵点点头:“剧组拍戏实在辛苦,是我对艺人要求不严格,才给剧组惹了这么大麻烦。您看这……”李韵韵抿了抿唇,看着张导,“但凡有什么希望我们这边补偿的,尽管提,我直接跟我们唐总反馈。”

张导引李韵韵进了堂屋,两人坐下来,才说:“小李,我知道你不是难相处的人。上次在剧组受了那么重的伤,一般姑娘早不依不饶了,你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这件事,我

得承你的情。”

说着,拿起桌上的茶杯,对着李韵韵做了个手势。

李韵韵也把水杯端起来,新沏的茶,还有些烫手,她不管不顾喝了一口,那股热烫的气顺着喉咙直冲进胃里,反而让人踏实不少。

她放下杯子:“张导,这件事跟今天的事闭起来,不值一提。您这边有什么需求,尽管说,真的不用跟我客气。”

张导笑了:“要说要求,还真有一件事,需要跟你们唐总商量。”他跟身边的人打个手势,“我这有个人,想让唐总看一看。”

李韵韵心里“咯噔”一声,看样子就算唐清和不说,剧组这边也有了新的打算。陈鱼这下是真没翻身的可能了。

张导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你先过过眼,看这人怎么样。”

不多一会儿,一个年轻姑娘进了屋。她穿着一身非常普通的衣服,黑色T恤,藏蓝色牛仔裤,特别耐脏的板鞋,一头长发束成马尾,利落地绑在脑后。

有人说,女人的美,一层美在盛装华颜,另一层,美在荆钗布裙。只是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美丽的女孩子,都只会希望自己更美,因此能够有勇气素颜见人的并不多见。

这女孩子穿着普通,脸上也脂粉未施,但一眼望去,就是个让人移不开眼的大美人。鹅蛋脸,美人尖,一双桃花眼眸光流转,丰润的唇瓣唇角微扬,尽管素颜朝天,却仍旧笑吟吟的,眼角眉梢透出几丝

羞涩,却显得尤为真实可爱。

是个非常有眼缘的美人。

李韵韵将目光投向张导:“这位是?”

张导笑了笑:“说来也巧,她是我们的跟组演员,之前就一直在剧组里帮忙打打杂什么的。前几天制片跟我说,我们剧组里有个小姑娘长得蛮有灵气,我才留意到她。”说完,他用眼看着李韵韵:“小李觉得怎么样?”

李韵韵沉吟了下,说:“我想跟您私下谈点事。”她又看向站在屋子中央的女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有点羞涩地笑了:“我叫林优璇。”她又朝张导轻轻颔首,“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李韵韵问:“您是想让她取代陈鱼的角色?”

张导摇了摇头:“她取代不了陈鱼的小狐妖。不是一个类型。”

“那是……”

张导笑了笑:“说来也巧,当初没想到陈鱼演的小狐妖这么受欢迎,原著里这个角色的结局你大概也知道,是被苏忘生的死敌一掌打伤最终熬不过死的。她死前的几场戏一早就拍好了。所以……”

李韵韵蹙了蹙眉。

张导又说:“至于林优璇,我们不会给她安排重复的角色。《盛唐妖闻录》这本书里的女性角色很多,我们打算让她演鱼姬,如果播出后的反响好,那就像陈鱼一样,多加戏份。”

“张导的意思,是想让星辉签下她?”

“就当我卖你们唐总一个人情。”张导笑了笑:“这女

孩子在演艺学校读了两年,受过一些专业训练,但运气不大好,连个路人角色都没演过,也没签公司。你要是看着可以,就先签下来。”

签下这样一个人,价格并不算什么。李韵韵将心思转了两圈,问:“张导想要给我看的,就是她吗?”她偏了偏头,露出一抹有些俏皮的笑:“没有其他人选。”

张导也笑:“你这是说我藏宝贝了。”他站起身,为两人添了些热水,而后轻声说,“她是最好的。”

他重新坐下来,望着门外的方向,那个叫林优璇的女孩就是朝着那个方向走远的。他这么望着,好像还在看着她:“我做这行这么多年,不会看错人。这女孩,说不定又是一个张曼嫣。”

张曼嫣是影视圈里的一个传奇人物,16岁出道,18岁走红,35岁息影,从业20年间拍摄100余部电影,息影后,她先后出版一部自传和一部散文集,销量仅在国内便超过两百万册。

张导平时给人的印象是个严谨、老实、寡言的人。今天难得听到他对一个年轻女孩有如此高的评价,让李韵韵不得不开始重新考量这个林优璇的价值。

“她试镜了吗?”

“之前拍过定妆照,她的镜头感非常好。”张导说,“明天一早我们会安排她换上鱼姬的服饰试镜,你如果今天不急着走,明早可以和我们一起。”

李韵韵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了。晚饭也

在您这蹭了。”

03

到了深夜,宾馆附近蹲守的媒体已经撤了许多,还有几家非常执着的仍蹲在门口驻守。

宾馆里有李韵韵的眼线,她足不出户就能了解到那边的情况。

毕竟是新闻爆出的第一天,又没有更值得挖的新闻出现,这些人正在兴头上,恐怕入了夜也不会走。这些记者很会做人,向宾馆交了房钱,却只坐在陈鱼所在的房间门口,不去占房间。宾馆老板被这帮蛮兵拥堵了一天,生怕影响生意,如今见有这样的好事,顿时乐呵呵地提前锁门跑去睡觉了。

实在没有办法见面,只能靠视频通话了。

那头一接通,李韵韵最先听到的不是陈鱼的声音,而是徐小宗压抑的哭声。

李韵韵早就烦他,听到他哭顿时就低声吼:“要哭滚一边哭去。”

李韵韵平时虽然高冷得厉害,说话也损,却极少像今天这般直白粗鲁。小宗吓了一跳,哭声瞬间止住。

陈鱼对着屏幕这边绽出一抹极浅的笑,说:“小宗你去门口帮我守着点儿。”而后就见屏幕轻轻晃动,她轻声说,“我去卫生间跟你讲。”

陈鱼大概打开了水龙头,能听见簌簌的水流声。她把马桶盖放下来,坐在上面,对着镜头说:“Yolanda,这次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李韵韵此时坐在床边,见屏幕那头的女孩子脸色苍白,一双乌黑的眼直直看着屏幕这头的自己,喜欢她的观

众总爱评论她的眼睛,他们说的没错,她的眼睛长得确实好看,瞳仁又黑又亮,清澈无辜得像个小孩子。

对着这样的一双眼,恐怕许多人都不忍心说出让她难堪的话,可李韵韵此时此刻不得不说:“你没对不住我,你最对不住的就是你自己。”

陈鱼笑了,她垂下头:“我没什么对不住自己的。我答应去见他,是因为我心里想见他。这件事我做得不后悔。”

“哪怕事后知道他要求见你,就是为了毁你?”

“Yolanda,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会为了一个素昧谋面的男人去跟别的女人拼酒、打架,现在,又被同一个男人弄得身败名裂。”陈鱼微微垂着眼,从这个角度看去,她的眼睫毛又浓又翘,如同两把排得密密的小刷子,将她眼睛里的情绪遮掩得密密实实,然而微微带着颤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真实情绪:“我不是花痴,我也不傻,我从前是见过张扬的。我会进这个圈子,就是因为他。”

李韵韵静静听着,陈鱼的声音轻而带颤,如同一把幽幽欲泣的瑶琴,就这么讲了下去:“你大概觉得我特别叛逆、特别不识时务、特别难相处吧。其实我已经改了挺多了。过去我比现在还要讨人厌,连我父母都厌恶我,一年见我一次,都觉得烦得要命。他们最经常指责彼此的一句话就是,为什么当初会同意把我生下来。前年过春

节的时候,他们吵完架,就把我扔在R国的一家酒店,留下信用卡走了。那家酒店有一间地下酒吧,里面可以赌博,老虎机、掷筛子、基本你能想到的赌博把戏,我父母都带着我玩过。那天晚上他们两个走后,我自己就跑到里面玩。遇到几个混混,就是电影里经常演到的那种戏码。然后张扬帮了我。”

说到这,陈鱼噗嗤一声笑了:“其实不用他帮我,我空手道已经练到黑道,那几个混混根本不能把我怎么样。张扬当时是自己去玩的,他应该也怕被人发现,戴了帽子和墨镜,不过在那种地方,他那种打扮也不奇怪,到处都是穿着奇装异服、打扮得怪里怪气的人。他把我领到酒店二楼的一间咖啡厅,给我点了一杯热咖啡,还有一盘松饼,对我说,忘记在酒吧里发生的事情,好女孩,应该像这样,坐在窗明几净的大房子里,喝着热咖啡,吃着烤松饼,有仆人服侍,还有帅哥主动献殷勤。”说到这,她飞快抹了下眼睛,说:“他把我当小孩子哄,讲的都是童话故事里的情节,可我信了。我跟我父母说,我要找到他,嫁给他,哪怕他不想娶我,我也要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生活,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他。”

所以她才踏进娱乐圈,成为星辉签约艺人,成为如今家喻户晓的冉冉新星。但她大概要失望了。有时离明星最近的,不是另一颗明星

,而是每天在家捧着电视机和电脑的普通人。

陈鱼说:“听到你跟他妻子通话那天,我就知道,自己一直在做一个梦。是该到梦醒的时候了,可我赖着不想起床。Yolanda,你说的对,我一直都是个孩子,不怨别人,是我耍赖,坐在地上假装自己还是小孩,不想承认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

李韵韵很慢地说:“成年人,需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陈鱼抬起眼睛,她哭过了,一双眼眸如碧空一般清澈,眼眶还微微泛着红:“那天张扬打电话给我,他压根不会有我的号码,却能打电话给我,叫出我的名字,还主动提起当初的事。”她弯了弯唇,漆黑的眼瞳闪过一丝狡黠,“我知道那是一个陷阱,但我心甘情愿踩进去。”

李韵韵蹙眉,她已经讲不出一句话。

“他约我在咖啡馆,我们两个其实从头至尾没有聊什么,他说了其他的什么,我没注意听。我只要求他把当初和我见面的情景再描述一遍。”陈鱼偏着头,似乎在回忆什么,脸上的表情有一丝惋惜:“可他记不清了。或者说,有人帮他查到,与我的第一次见面是在R国,可他自己一点都不记得。”

“或许那个人不是他。”李韵韵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但话一出口,她就看见屏幕那边,陈鱼脸上的表情仿佛被什么点亮了一般,她笑了笑:“Y

olanda,谢谢你肯说这句话安慰我。你是个好人。”

李韵韵绷着脸:“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办。星辉和唐总那边——”

屏幕抖了两抖,从陈鱼低头的动作看,似乎是在从口袋里掏什么东西,最后对着屏幕这头的李韵韵打开,是一张支票。

“公司的事你可以放心,一切损失,我父母会赔偿。他们和唐总一样,都是生意人,彼此都不会吃亏。”她抖了抖支票,那上面的数字仿佛在跳舞,随后又收起来,对着李韵韵绽出一抹大大的笑容:“Yolanda,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数字后头的零有一长串,饶是李韵韵这样自诩八面玲珑惯了的人,一时间也没留意去数清,听到这话吓了一跳:“我要这么多钱干嘛?”

陈鱼“噗嗤”一下笑了出来:“Yolanda,你总说我傻,你才是真傻。这世界上什么情啊爱啊都有可能是假的,唯独钱做不了假。有这些钱傍身,你以后也能轻松点,用不着拼了命去带艺人,养家糊口了。”

李韵韵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一直以为陈鱼是个小女孩,别扭、任性、不食人间烟火,今晚这一番夜谈却发现,人生在世,该知道的规则她一样不少懂,甚至还知道为她操心起未来的营生。

不过听她说话的口吻,家里肯定极为富裕,倒不用担心违反合约赔偿的问题了。

绕了一圈,原来身边各个

都是有钱人,而且全都以为她进这个行当,是因为家境贫寒,为了讨生活不得不如此。

李韵韵觉得讽刺,心里又有一点暖,她正色,看着屏幕那头小小的脸:“我家境比不得你,但也不算贫寒,这些钱你好好留着。无功不受禄……”

陈鱼偏着头一笑:“如果不是你,我还陷在那个梦境里。哪怕是我父母,知道真相肯定也要感激你。”不等李韵韵再说什么,她挥了挥手,“这张支票我会让唐清和代为转交,Yolanda,再见了。”

屏幕一瞬间黑了下去,是陈鱼关掉了摄像头。

这一天的故事,峰回路转,从一开始的愤怒、担忧,到后来的五味陈杂,再到此时此刻,想笑,想哭,觉得讽刺又心酸,对着黑了屏幕的手机,李韵韵几乎一夜未眠。

快天亮的时候,她攥着手机,模模糊糊地想,白操心一场,原来每个人都一早想好自己的未来和去处,陈鱼昨晚的那通视频,不是想跟她交待些什么,她是来告别的。

李韵韵不知道的是,那天之后的很多年,她都再没见过这个叫陈鱼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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