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死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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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唐老的葬礼几乎汇集了整个B城商圈所有有头有脸的人。

李韵韵与唐清和的恋情并没有大肆公开,因此仅作为星辉员工代表出席,前前后后帮着张罗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宜。

唐老最后的时光几乎都在医院度过,所以很早就写好了遗嘱。葬礼完全按照唐老生前的意愿进行,他晚年时笃信天主教,葬礼选在B城郊区的一座公墓进行,唐家人还特意请来了牧师。

举行葬礼这天,日子还在正月里。B城的天气已经有些回暖了,却在这一天飘起了小雪。新闻上都说这是新年的第一场雪。雪停了,天会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的。

唐清和还有家里其他几个同辈的兄弟神情都很平静,或者说当天所有出席葬礼的唐家人神情都很平静,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悲容。李韵韵知道,在这看似平静的氛围里,酝酿着即将席卷整个B市乃至全国商界的新一轮风暴。放眼整个唐家,无人有心思放任自己沉浸在悲伤里。

轮到所有人走上前放置自己手里的花时,李韵韵难得地停顿了一小会儿,她望着棺木上沁着露水的白玫瑰,在心里悄悄跟这位已经去往另一个世界的老人讲了几句话。至于说了什么,只有她和唐老两个人知道。

葬礼接近结束时,她突然在拐角处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李韵韵走上前,而那个人也连忙朝她微微躬身:“

小姐。”

李韵韵也朝他颔首:“小赵叔叔。”

“先生让我送了花圈来。他说你今天肯定会在。”

李韵韵示意了下墓园出口的方向:“边走边说吧。”

两个人并肩走出了很长一段路,小赵叔叔才开口:“小姐,您看起来变了许多。”

李韵韵浅笑了下:“是吗?是变瘦了,还是胖了。”

小赵叔叔斟酌着说道:“您看起来长大了。”

李韵韵停住脚步,看向小赵叔叔:“爸爸最近身体怎么样?”她看到小赵叔叔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惊讶,笑了笑说:“都是一家人,又不是在外面谈生意,想说什么就说了。”

小赵叔叔点了点头:“先生……最近状况不太好。”

李韵韵垂下眼:“我以为,我走了,也没其他人逼着他一定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手帮唐氏。他在公司的处境会好一点儿。”

“小姐!”

李韵韵垂着眼睛,有点自嘲地笑了:“怎么,你以为我是真傻,不明白我爸在公司的处境有多为难?”她缓缓吁出一口气:“那天跟他吵架时,是挺生气的。不为别的,是因为突然知道自己当了七八年的傻瓜,本来以为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好也罢坏也罢,都是我自己奋斗来的。可突然有人告诉我,大武小武也好,工作室其他两个人也好,都是经由我爸还有你的手,为我精挑细选又仔细调教过才送过来的。那我这么些年在圈里的所有又算什么?我

跟那些离了爹妈就活不下去的脑残富二代又有什么差别?”

赵叔叔觑着她的脸色,轻声说:“其实那天先生也是在气头上。小姐,其实在先生心里,他一直很为您感到骄傲。”他沉默了下,又加了一句:“我也是。”

李韵韵难得孩子气地揉了揉眼睛:“说这些干什么啊,显得我挺小家子气的。其实那天跟我爸吵完架没两天我就明白过来了,公司虽然他是总经理,但好多事儿都容不得他做主。既然他能查到我跟唐清和在一块了,公司其他几个股东也能知道吧。做生意嘛,第一要义就是不能冒进。李氏能有今天的发展,也是他们好几个老人家几十年努力得来的,在这件事上不愿意掺和进唐家的事,也是人之常情。”

赵叔叔点头称是:“小姐深明大义。”

李韵韵都让他给逗笑了:“小赵叔叔,您能不要我说一句,您就夸我一句吗?我都这么大人了,您还把我当小孩子哄。”

赵叔叔难得露出个笑脸:“小姐,在先生和我眼里,您到什么时候都是小孩子啊。”他望了眼远处走来的人影,轻声劝道:“小姐,回家吧。先生这些日子挺想您的。”

李韵韵犹豫片刻,问:“苏……我妈,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赵叔叔的声音更低了:“您那天走之前,苏女士就先一步走了。这些天都没动静。我看先生经常拨那个号码,但一直没人接。”

韵韵苦笑:“我妈跟他复合的可能性不大。只是他一直没看明白。”

小赵叔叔闭紧了嘴巴。在这件事上,他几十年如一日,始终不说任何人的过错。他还秉持着老辈儿人的传统:只论自己不是,不言他人过错。

李韵韵又陪他走了一段路,最后说:“过几天是正月十五,我会回家一趟。”

小赵叔叔连连点头:“小姐,那我到时提前去公司楼下接您。”

李韵韵朝他笑了笑:“小赵叔叔,多保重身体。”

经历了唐老的葬礼,她第一次意识到,从前陪伴过自己最长时间的这些人,李毅松,苏女士,还有小赵叔叔,都已经是老人了。他们能陪伴自己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所以有些时候有些事儿,也别论什么对错了,她这个做晚辈的,多一点忍让多一点包容,绕来绕去都是一家子人,她也不算吃多大亏。

她第一次对小赵叔叔说这样的话,令赵叔叔惊讶地瞠大了眼,连眼角的皱纹都撑开了不少,看得李韵韵忍俊不禁。

临走前,小赵叔叔又递给她一张纸条:“大武小武他们几个,一直挺想跟您联系的。他们说给您发了邮件,您一直没回,他们也没敢多打扰。昨天他给我打电话,说调查到了这件事,或许会对您和唐总有点帮助。”

李韵韵望着纸条上面的名字,微微眯眸。想起前些日子收到大小武那几个家伙持续发来的语音微信和邮件,

不禁弯了弯唇角。

罚也罚了,冷落也冷落了,是时候给这几个家伙上上夹板,让他们开始干活儿了。

02

星辉顶楼的办公室内,李韵韵脱掉鞋袜,赤脚踩在休息室厚实的长毛地毯上,抿了一口葡萄酒,长舒了一口气。

唐清和推门进来,看到这副情景,不禁愣了下。在他的印象里,少有见到李韵韵这样娇憨的一面。在众人面前,她是孤高清冷的,尤其揽过公司这一摊事以后,许多人都背地里说她不近人情。可身为她的恋人,唐清和最清楚,她其实有着非常简单、纯挚的一面。她看似不近人情,雷厉风行,其实做起事情来最讲人情味,经她手带过的艺人,各个提起她来都一脸钦佩,业内同行对她也多有赞誉之词,也因为此,她在圈内有着非常响亮的名声和好人缘。

但哪怕是她的恋人,也极少看到她这样松弛的一面。她的头发长长了些,已经垂到肩膀,少了短发的爽利,多了几分温柔缱绻。两个人睡在一起时,早上醒来,看到细细的发丝拂在她的脸畔,令她的面容看起来既柔和又天真。

她将脱下的大衣围巾统统放在一旁的长沙发上,明明衬衫西裤的正式打扮,却因为赤着双脚,轻啜红酒的姿态,显得轻松又惬意。

“有什么好消息吗?你看起来很开心。”

唐清和的声音并没有惊吓到她。毕竟放眼整个公司,能进到这个房间的人

也不超过三个。李韵韵坐在窗台上,吊着一只脚,笑得有点如释重负。她转过身,唐清和才看清她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

“是林优璇寄来的解约书。”她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她再不出手,我还真有点怕她又要玩什么新花招了。”

唐清和扬了扬眉:“你还会怕她?”

李韵韵皱着眉笑:“她每次出手,从不落空。我怎么会不怕她?”

正如那天她自己亲口对林优璇说的,她也好,唐清和也好,包括孔月旋那样的天之骄女,都有所为和不为,可她林优璇没有。她本就没什么好失去的,所以做起事来全无顾忌。

唐清和走到她面前,从她手里端过酒杯,啜了一口酒,端着酒杯看住她。

他来之前,她似乎已经喝了一些酒,此刻脸颊有点红扑扑的,而且还伸出手指,轻佻地在他脸上刮了一下……唐清和确认,她是真的有点醉了。

“韵韵。”唐清和的语气突然变得低沉,他拥住她,认真看进她的眼眸,“唐氏的危机很快就会过去。等一切纳入正轨,我们结婚好不好?”

这段日子以来,几乎每一天只要对上李韵韵的面孔,这句话都会在他的脑海里转上几个圈。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习惯了确认一件事十拿九稳了才出手,可真正静下心来面对着李韵韵本人,他突然发现他不想再等。

明明醉眼朦胧的那个是她,可唐清和突然发现喝醉了蒙

头的好像是他。

可真等这句话说出了口,他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后悔,他突然生出一丝期待……

李韵韵的反应却不在他的预期里。她先是愣愣瞅着他,毕竟喝得有点醉了,大脑反应有些慢也是正常;可紧接着她突然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两个人离得近,唐清和听得很清楚,她模棱两可地嘟囔了句:“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但唐清和没有错过她埋进他怀抱前的一瞬间,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慌乱。

唐清和垂下眼眸,揽着她的手臂缓缓收紧,一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

认准了的事,他有的是决心和耐心。况且现在确实不是最好的时候。

李韵韵趴在他怀里,半晌也没听到他再说什么,缓缓吐出一口气,放任自己的脑子继续混沌下去。她刚刚确实有点醉了,可唐清和的那句话真的吓到她了。她不是不爱他,也不是不想一直和他在一起,可是结婚……她不敢想。

她是真的怕。

……

一觉醒来,已是日暮西沉。李韵韵边揉额角边打量四周,这才发现唐清和临走前把她抱到了床上,还帮她把枕头垫得高了些。她毕竟喝了酒,枕头垫得高一点,醒来后眼睛和脸也不会浮肿得太厉害。

李韵韵委实没想到,自家大boss看起来那么高冷一个人,照顾起醉鬼来却很有一套。

房间内外都静悄悄的,她穿上拖鞋走到外间,唐清和果然不在。办公桌上放

着那份害她一高兴直接喝高了的协议:林优璇寄来的那份解约协议。

李韵韵径直翻到最后一页,果不其然,签名处赫然是唐清和笔锋凌厉的签名,还有一颗红彤彤的印章。

旁边另附一张字条:两天后正月十五,也是你的生日,我陪你一同去见伯父。PS:林的事你不需要再插手,协议我会让人直接寄回。

协议和字条旁边,是一只玻璃茶壶,触手犹烫,只见茶叶根根挺立,银光微闪,可见唐清和走了才不久,且专门在临走前为她泡了一壶白毫银针。李韵韵唇角含笑,忙自己倒了一杯喝。她睡前自己喝了几乎整瓶红酒,此时正口渴得厉害,白毫银针口味清醇,一杯下肚齿颊留香。李韵韵满足得呼出一口气,又将唐清和留的那张字条看了两遍,心里的滋味有点复杂,但还是将字条偷偷收拢在手心,又宝贝一般地塞进随身带的包包里。

一般男人主动提出要见女方父母,应该是动真感情了吧,若不是要将结婚事宜提上日程,恐怕没有哪个男人会吃饱了撑的主动往女方父母跟前凑,尤其在正月十五这样理应阖家团圆的节日。

睡着前趴在唐清和怀里的情形历历在目,李韵韵将两手合拢,眼前热腾腾的茶香扑鼻,她却忍不住眼眶微酸。

唐清和,对她真的很好呢。

静静发了一会儿呆,她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林优璇的事也算告一段落,别人

不告诉,但有一个人有必要知道……

她划开手机,本想径直给孔月旋打个电话告知,却没想屏幕上显示着三个未接来电。一个来自孔月旋,另外两个,竟然来自唐清言。

孔月旋找她,虽然不在预料之内,但也让李韵韵着实高兴。两个人有日子没有碰面,如今又出了林优璇这档子事,想来孔月旋已经收到消息,打电话给她,这是两个人想到一处去了。

可唐清言找她又为什么?

想来他们两个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正式会面,自打上一次众人在King酒吧的包厢里不欢而散,而他和孔月旋正式分手,李韵韵和他哪怕在公司碰面,也大多是匆匆一瞥。星辉内忧外患,公司上下都忙得如同陀螺,连唐清和这样一向从容不迫的贵公子都亲自上阵,更别提其他人。有几次李韵韵和唐清言明明同坐一屋,也为公司章程开会讨论,私底下两个人全无往来,比李韵韵刚入星辉时的关系还要冷漠。

想了想,李韵韵还是先将电话拨回给唐清言,一边翻看微信里的留言记录。果然,电话打不通,孔月旋这位大小姐也是个急脾气,立刻发来好几条语音消息。李韵韵因为正在拨电话,无法点开倾听,却在两人聊天窗口的最下方,看到孔月旋发来的一行文字。一共不过几个字,却令李韵韵瞠大双目,连电话那边接通了都不知。

电话那边唐清言“喂”了

两声,见没有反应,沉默片刻,又问:“是否现在说话不方便?”

李韵韵回过神,连忙吱声:“没有!我刚刚想事入神,不好意思。”她调整呼吸,牢记自己拨回电话用意,语气平稳问道:“不好意思,我刚刚手机不在身边。见你连拨两个电话给我,有什么急事吗?”

电话那端,唐清言似在迟疑什么,又过了片刻才开口:“我今晚可否请你吃饭。”

李韵韵对他这个要求并不吃惊,因为真正让她吃惊的事情就发生在上一秒,震慑得她至今还未回神。听到唐清言这个要求,李韵韵的语气更为谨慎,却也礼貌得让人挑不出错处:“今晚可以的。请问副总,是有什么公司的事需要交待给我吗?”

“叫我Euan吧。”唐清言似是笑了一声:“你和大堂哥也快要结婚了吧,私底下称呼用不着这么客气。”

李韵韵的情绪并未因为唐清和的态度有所松弛:“喊你副总习惯了。不过刚想起清和说过,你如今负责唐氏另外两家公司,再喊副总确实不合适。”

唐清言道:“早听说Yolanda一贯最谨慎,如今领教了。”

李韵韵看了眼腕表显示的时间:“我六点从公司离开,唐总想在哪里用餐?”虽然都称呼“唐总”,但好歹私底下对着唐清和不用这样称呼,既然都是对外,为表尊重,李韵韵心里没有半分别扭。

“蓝钻26楼旋转餐厅。

我在那里订了雅间。”

“好。待会见。”

挂断电话,李韵韵打开与孔月旋的对话窗口,将语音信息一条条仔细听完,末了又盯着对方发来的那条文字信息看了一会儿,这才将电话拨还过去。

尽管只有最后一句是文字信息,却更见孔大小姐用意坚决。只见浅绿色的对话框背景里,孔月旋发来的六个字:“我要加入星辉!”

03

电话一接通,就是孔大小姐特有拉长音调的称呼:“韵韵!你可算回我电话了!”

李韵韵一听到她声音元气满满,提着的心先放下一半,又忍不住笑,又为自己添了一杯新鲜的白毫银针,端着茶杯坐到一旁的沙发座:“不好意思。中午接到一封某人的解约协议,一个高兴喝大了,睡到刚刚才醒。”

孔月旋的声音顿时提高一个八度:“唐清和签没签字?!”

李韵韵忍不住笑:“我们唐总拿到协议第一时间就签字了。若不是我事先看过条款,就他那个架势,真怕他被坑。”

孔月旋也笑得直哼哼:“怎么,上面的赔偿条款,Yolanda看了也满意?”她倒一点不介意李韵韵话里有调侃孔望山的意思。

李韵韵捕捉到孔大小姐话里的一丝得意,不禁了然:“是你还是禇阿姨的手笔?”禇氏在B城也算是老姓,近些年的许多新贵或许不知,但在这个圈子混得久了,也便知道不敢轻易小瞧禇氏一门。像如今无人

不知无人不晓的藤野影业,不也是靠着禇氏才逐渐兴起的?有时候站在前头的那个人是谁往往不要紧,内行人更关注的是真正的掌舵人。

孔月旋道:“是我和我妈商量过后,让我大表哥押着公司法务出具的。否则就以我爸的抠门德性,哪里舍得!”

李韵韵叹口气:“你张口就说想要到星辉来发展,禇阿姨也知道?”

孔月旋似乎很有谈性,刚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又生生憋住,改口道:“韵韵,你今晚没事的话,来我这儿吃饭吧!”她说话的语调又轻又快,显然心情极好,“就来我的小窝,我让人做几个好菜,咱们今晚好好聊聊!”

李韵韵在心底叹口气,知道今天这一晚上是要活生生搭进去给这对冤家了。她说:“我今晚有个要紧的饭局,不过应该很快完事。你要是不介意,我晚上八点钟到你那边如何?”

孔月旋谈兴正盛,哪里会介意:“好,好!那我让人这就开始准备着,晚上八点,不见不散啊!待会我把地址发给你!”

李韵韵笑着回了句:“是我这边特殊情况,要到的迟了,恐怕今晚不仅要在你那边吃饭,还要再加顿宵夜。”

孔月旋听得格外高兴:“这还用说!只要你今晚来,我可不打算轻易放你走了!跟你们家唐大boss打声招呼,今晚就住我这边了!”

李韵韵心说:本来不想打招呼也不行了,就这一对,一个

两个地前后脚请自己吃饭,可这两位宴请的饭,哪里是那么容易吃的啊!

果然,几分钟后,唐清和接通电话,听明白事情曲折,便先埋怨了她一句:“我早就说过,他们两个的事,你不要过问。”

李韵韵难得叹了口气:“在《盛唐》剧组时,孔月旋是如何照顾我的,你不是不知道,后来他们两个在《盛唐》的庆功宴上闹掰,你不让我插手,我也听你的了。可这两个分分合合,后来我和你……”说到自己的事,李韵韵难得打了个结巴,又接过去说:“反正我和你能有现在,人家孔大小姐也是帮忙出力了的。若是单看唐清言的面子,老实说,就是你求我,我还不乐意管。”

唐清和原本并不乐意,可听到一半李韵韵结巴,也难得来了兴致,凑趣问:“哦?这话怎么说的?Euan平时得罪过你?”

李韵韵朝天翻个白眼:“大概是我不经意间得罪过他吧。”说完这句,她突然有了灵感:“反正自从他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后,看我的时候就从没过好眼色。”

唐清和那端沉默片刻,说:“是我这段疏忽了。”他也是忙得昏天暗地,能提前把李韵韵追回来已经要念阿弥陀佛,唐清言本人也被他支使地遍地跑,哪里还顾得上看自己这位堂弟对李韵韵是何脸色。可若唐清言表现得稍微明显一点,不用李韵韵多说,他肯定是第一个直接过问的

李韵韵抿了一口茶,起身去端茶壶,往里面续了些热水,一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重点是,我和孔月旋怎么说也算有些交情,说实在话,我喜欢她这种性格的人;Euan呢,又是你的嫡亲堂弟,他们两个前后脚地请我吃饭,肯定不会单纯为了公事,那么这件事,跟肯定跟他们彼此双方都有关。既然都求到了我头上,我索性就做一回好人,认真负责一把管到底算了。”

唐清和在那端道:“Euan若是说话不中听,你也不用忍,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他现在已经将李韵韵的脾性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在人前,李韵韵是极重规矩的,是以从前两个人不熟悉时,无论唐清和说了多重的话,她都不会展露真实的情绪和想法,而是依照规矩和常理来做出适当的反应。可若是一件事触及了她的底线,或者把她逼进绝境,她狠话照说,狠事照做,可见她不是没有这份心机和手腕,只是平时不想不愿用这般面貌去为人处事罢了。

如今在星辉,唐清言已经撤手,唐清和自己又有意拉拔,李韵韵已成隐形大管家。公司上下普通员工或艺人或许摸不清,但凡骨灰级元老或者手握实权的机要人员都已明白,往后公司大小事宜,只要这位Yolanda肯点头,那么唐总那里通过的机会就已上升至七八分。因此,唐清和心中有数,在自己眼

皮子底下,李韵韵再不用去多做隐忍伪装,在她自己家里呢,唐清和这些日子也已摸清,这位姑娘也颇有说一不二的脾气。内外都不受罪,现在更犯不着为了Euan这段乱七八糟的恋情吃瘪。

唐清和这样说,李韵韵心里自然乐开了花,她早不耐烦唐清言此前对着她阴阳怪气那副调调,如今有了唐大boss手赠利剑,她心里又早想好了计策,今天这顿晚饭是定然不会吃亏了。

唐清和嘱咐了几句,言语间听着李韵韵那边手下动作不停,略一分辨便知道她在忙些什么,便说:“前两天从老宅顺来的南路银针,喝着还顺口?”

李韵韵忙点头:“嗯,很好喝。我在泡第二壶了。”说到这,她自己突然顿住,片刻后,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双手,随后又抬起头环顾四周。

“怎么了?”唐清和也觉察了她突如其来的沉默。

李韵韵忙道:“没什么。”她有些慌乱地放下茶壶,匆匆忙交待了句:“我今晚可能要和孔小姐聊到很晚,若是太晚,就宿在她那边了。你晚上忙完,早点休息。”

唐清和被莫名其妙挂了电话,不禁眸色微黯,他细细回想李韵韵突然沉默前的一举一动,不多时,唇角绽出一抹了然的笑。放下手机,自去忙手头的事了。

另一边的李韵韵则没这么好的心境。挂断电话,她难得有点傻乎乎地望着自己空落落的两手,她刚刚

究竟都干了什么?她居然像在自己家一样,又惬意又自来熟地泡茶、喝茶、还在唐清和会客的皮具沙发上坐了半天?然后跟唐清和闲话家常,聊得还是她自己的好闺蜜和唐清和的嫡亲堂弟之间的纠结恋情?

李韵韵再也顾不得品什么茶了,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包,几乎落荒而逃般跑出了唐清和的办公室,临出门前甚至险些崴了脚。

04

唐清言把吃饭的地方选在蓝钻旋转餐厅,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李韵韵把车子在停车场停妥,一边搭乘观光电梯上行一边想,但凡跟孔大小姐有点交情的,谁不知道她最爱就是这家餐厅的各色菜品。只要她不在影视城或者外地哪个景区拍戏,回到B城往美食多的地方找她总没错,而这间旋转餐厅更是孔大小姐近两年的心头好。就连上次边吃边哭,越哭越吃地跟李韵韵倾诉这段恋情,也选在了这间餐厅。当时情形,历历在目啊!

李韵韵这般想着,电梯门打开,就有服务生迎上来:“请问是Yolanda小姐吗?”

李韵韵微微点头,跟在服务生后面走进去。她向来准时,与唐清言约好6点,现在距离6点钟还有两分钟,走进雅间时间应该刚刚好。不是她不懂礼貌,只是对于唐清言,尤其是今晚意图明显的唐清言,她不想早到15分钟以示诚意。

若是站牢孔月旋的立场,她今晚能赏面来赴这顿晚餐

,已是厚道人。

门一推开,里面唐清言起身,为她拉开座位,又朝她微微颔首,一举一动尽显世家公子气派,他本就生得模样斯文,这般举止自然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

李韵韵四下打量,只见这间雅座又与从前和孔月旋同处的那间不太一样,房间要小,格局简单,四下里门窗敞亮,并不过分雕琢,明显是专门用来谈正事而非幽会的。李韵韵大约知道这间旋转餐厅的雅间类别各异,而唐清言的选择已经替他道出立场和所求。

两人的目光短暂碰触又各自分开,李韵韵一面坐下,一面在心里回忆,结果发现想了半天都想不起,上一次见这位从前的“唐副总”,是在什么时间什么情形。只依稀记得,最近两次见面大约都在公司会议室,两人私底下全无碰面机会,因此乍一端详,才发现对比上一次在King酒吧的那次不欢而散,唐清言这段时间也清减得厉害。

“Yolanda,多谢百忙之中赏光。”唐清言屏退服务生,起身为她斟一杯茶,又坐下来:“看一下餐单,想吃什么随意。”

李韵韵几时见过唐清言这般客气,虽然来之前有所预料,亲眼所见还是与想象大有差距,如果不是她冷静惯了,恐怕真要学电视剧上搓一搓手臂,免得鸡皮疙瘩掉下来。不过不是肉麻的,而是吓得。

李韵韵也不同他客气,餐单约略翻了一遍,叫来

服务生,点了个套餐和一杯气泡水,又对唐清言说:“不好意思,今晚还会点事,需要开车前往,就不陪唐总喝酒了。”

唐清言看着她,绽出浅浅一抹笑:“也没外人,你随大堂哥,叫我一声Euan就好。”

这个称呼今天下午李韵韵在电话里同唐清和讲话时已经叫过,不过那时是为区分,总不能当着“唐总”说“唐总”,估计唐清和听了也要黑线。可现在让她当着唐清言本人的面这样称呼,李韵韵在心里演练再三,还是觉得不习惯。

唐清言见她一直不说话,便抬抬手,有点无奈地说:“你随意吧。我本意只是想今天晚餐你不要太拘束。”

已经点完了菜,李韵韵也抬起头,笑吟吟地看向唐清言:“不过一顿便饭,也没什么可拘束的。”

唐清言心里有事,也没什么胃口,随李韵韵一块点了套餐和水,连样式都没换。接下来等餐的时间,两个人面对面,各自饮茶,久久无言。

李韵韵性子沉静,最不惧沉默,唐清言长久跟在唐清和身边,却最怕自家那位大堂哥一语不发的时刻,如今对上李韵韵也是这般,不禁心里暗暗叫苦。这一对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旁的不说,关键时刻,对付的人手段都一模一样,别人家或许男人还要调教一二,可李韵韵简直是浑然天成,完全不需唐清和多做指点。

再多指点,真怕教出个祸害

。唐清言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套餐上的很快。李韵韵午间醉酒,下午酣眠,醒来后喝了一肚子茶水,这会儿虽然面对着个并不待见的异性,倒也着实有点饿了。不过考虑到两个小时候还有一餐,便吃得很克制。唐清言有口难言,只能用余光瞥着李韵韵神色,对方吃一口,他也吃一口,真可说是食不知味。

吃了一阵,李韵韵便停了筷,喝了几口水,抬头看向唐清言,朝他微微一笑,又垂下头,她其实不准备吃了,但知道若不这样,两个人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因此又作势拿起了叉子,准备朝甜点进发。

就在这个当口,唐清言开口了:“Yolanda。”

李韵韵没有抬眼,边吃甜点边“嗯”了一声。

唐清言虽不是自家大堂兄那样的说一不二一呼百应,这么多年下来,在唐家年轻一辈里也好歹算个人物,家里家外何曾被这样对待过,一时间真有些僵住。他从前在星辉,上上下下暗地里都说他是笑面狐狸,对他畏惧尊重比唐清和更甚,谁知离开公司不过两个多月,如今李韵韵再面对他竟然这样油盐不进毫无眼色,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开口。

再想想,突然记起《盛唐妖闻录》庆功宴那天晚上,她也是为了孔月旋当面顶过他好几句。如今看来,她还没有口是心非,但凡她Yolanda喜欢的人,就想护着。

倒是有几分旧

时侠客的江湖气。

李韵韵这边厢却在心里暗自摇头,唐清言看似斯文亲和,其实性子比唐清和还要难搞,明明是为了孔月旋的事有求于她,却半晌都不开口。有关这段恋情,她至今仍旧不大看好。

唐清言踟蹰半晌,最终还是咬牙开了口:“Yolanda最近和月旋有往来吗?”

李韵韵听了这话,终于抬起头,拿正眼看了唐清言一眼:“唐总向我打听孔小姐,这事真有点稀奇。”

唐清言露出一丝苦笑:“你就别打趣我了。我知道藤野那边寄来了林优璇与星辉的解约协议,这件事在孔家是瞒不住的。月旋那个大小姐脾气,你也知道的,我怕她承受不住,又跟家里闹起来……”

李韵韵越听越奇怪,最后忍不住当着唐清言的面皱起眉毛来。这件事真相如何她早从孔月旋嘴巴里听过一回,可并不代表她要直接讲给他听,唐清言说的这番话明显句句设防,故意在诈她诓她,想从她嘴里套出孔月旋的想法。她既然来都来了,自然是要为孔月旋多做打算,怎么可能会轻易遂了唐清言的心愿?

“唐总如果真这么想,我更是最插不上手那一个。”李韵韵顿了顿,挤出这么一句话,便又垂下了眼皮儿。

唐清言定定看了她许久,也不见她眼角眉梢透露出分毫,不禁放下手中刀叉。他知道今晚自己,势必要做先低头的那一方。

过了半晌,他开口

:“我没想到,你和孔月旋统共也没见过几面,会这么为对方着想。”

李韵韵瞥他一眼:“唐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唐清言咬牙:“好。我想见月旋一面,上次在King酒吧那件事后,她一直不肯见我。我托过许多人,都被她推脱了。”他盯住李韵韵的面孔:“林优璇这件事一出,无论如何,月旋肯定要生气,她朋友不少,真心相待的没几个,我想,如果她肯约你出来诉苦,那……”

李韵韵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哪怕孔小姐真的约我出来,我也不可能做偏帮你的事。”

唐清言争辩:“我只是想找个机会跟她当面说请。”

“我多嘴问一句,唐总想当面跟孔小姐当面说清什么?”

唐清言看清楚她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讽刺,不禁也有点火大:“当然是跟她求谅解和好了。你的眼神,好像我是豺狼虎豹!”

李韵韵点了点头:“如果我是孔小姐的亲姐妹,肯定要每天劝她跟你彻底断绝往来,连最后一面都不用见。”

唐清言被她噎住,半晌才说:“就因为我此前见你没有好脸色,所以你也要反对我和月旋?”

李韵韵忍不住想笑:“老实说,唐总,你在星辉时对我没有好脸色,我早就发现了,但我并不在乎。”

唐清言瞪着她。

李韵韵伸出两根手指:“给我发工资决定我去留的是唐清和,不是你,如果为了我自己前途,我只需要好

好工作,用不着去讨好你;出了公司,你只是唐清和的堂弟,不是他父母,你的态度不会左右我们两人的正常交往。”说完,她总结陈词一样摊开手掌,“我感觉到你不喜欢我,但不喜欢我的人很多,我不可能各个去讨好,我选择直接接受这项事实。”

唐清言摇了摇头:“这就是我不喜欢你的地方。”他呼出一口气,也放松了身躯,看来此前李韵韵的沉默确实给了他很大压力,此刻两人彻底摊开来说,也令他释然不少,“大堂哥从前多数时间都不在公司,我比他更先认识你,那时我只当你是公司新晋的得力干将,工作角度来看,你是我最欣赏的那类人。”

所以在那个时候,刚回国看不惯李韵韵的,是唐清和。他唐清言反倒偶尔还会多说两句,给李韵韵找个台阶下,毕竟是公司花重金挖过来的人才,手里有人脉有资源,直接让唐清和一张冷脸吓跑了实在可惜。

谁知道时移世易,这两个冷面毒舌的人碰到一块,反倒产生了谁都没想到的化学反应。明明李韵韵这一款高冷御姐应该配个贫嘴热情的小伙子,唐清和那样的移动冰山外加毒舌龟毛处女座晚期,应该找个柔情似水或者阳光可爱的好妹子才对!也不知道丘比特之箭是一不小心射歪了还是怎么着,竟然让这两个人看对了眼。

唐清言原本想着,大堂哥向来心如止水,好不容

易看对眼一个,先拿来练练手也好。谁知道自家这位大boss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动真格的啊!云乔加上林优璇的连环攻击都没能把这一对拆散了,他在一旁观战良久,也算叹为观止。

本来看着不登对的两个人越来越好,而原本断断续续吵吵闹闹好几年的他和孔月旋却在这一次的冷战中渐行渐远。唐清言原本也没当做一回事,毕竟他和孔月旋从前吵得比这凶的时候也有,可从来没有哪一次,让他像这一次这般日复一日地感到不安。

孔月旋不仅没有像从前那样主动登门,而且听人说,她闭门谢客的这些日子,踏踏实实地看起了书,偶尔还打打网络游戏,虽然不多应酬,也未外出接戏,却过得很充实很滋润。

这样的孔月旋,让他觉得陌生,更捉摸不透。

身边共同的朋友都求了个遍,可这一次,无论谁登门,都落个铩羽而归的结局。直到确认了林优璇这件事,才让他找到了机会,也重新锁定了人选。

现在看来,唐清言只觉自己选了个最难啃的硬骨头。

李韵韵实在是生来做经纪人这一行的好材料,只要她想为谁挡债出头,谁就能被她牢固藏在背后,全然无惧风雨。

想到这,唐清言再度开口:“Yolanda,你确实是个很厉害的经纪人,但在择偶方面,我不觉得你是大堂哥的最佳人选。你太理性,太冷静,跟你这样的女

孩子谈恋爱,谁一头扎进去,就是自讨苦吃。”

李韵韵一怔。这是第一次有人站在这个角度跟她对话,探讨的还是恋爱事宜。她难得没有立即开口反驳,细细咀嚼片刻,她发现唐清言说的竟然很有道理。

唐清言又说:“大堂哥是认真的,我尊重他的选择。”他难得朝李韵韵颇为真诚地笑了笑,“你们若结婚,我诚心送上祝福。”

李韵韵沉默片刻,才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会和他好好商量。”

唐清言比唐清和更早看清李韵韵的脾气为人,对于她说这样的话,并不意外,只是再度蹙着眉开了口:“无论如何,从今往后,你与大堂哥之间如何,我都不会说一句反驳的话。那么,Yolanda,有关我和月旋,你可不可以帮一帮忙?”

李韵韵这一次很痛快便回问一句:“唐总想让我帮什么忙?”

唐清言眼睛一亮:“也不是很麻烦你。只要你帮忙劝说,让月旋同意见我一面。时间、地点任她选择。”

“唐总,你有没有想过,这一次过了这么久,孔小姐为什么一直不原谅你?”

唐清言皱了皱眉,有些不确定地回答:“我和林优璇逢场作戏,伤了她的心。她……觉得我不够主动,没有当着她家人面主动争取她。”

“我相信以唐总的为人,从前逢场作戏的事也不会太少,孔小姐也并不是锱铢必较的性格。”

唐清言细细揣摩,

也觉有理,却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李韵韵低头一看,时间不早,他们两个人也真是慢性子,一晚上话没说几句,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一多半。想到还要赴孔大小姐的约,李韵韵也不打算多磨蹭,径直开口说:“你之前说的对,孔小姐和我会面次数并不算多,但会令她心灰意冷的事,我不认为是小事。”

那天晚上,唐清言的一举一动,她和孔月旋一样看得清清楚楚,她更看得清楚,在这一段恋情里,孔月旋付出了多少,唐清言又付出多少。林优璇的事初看仿佛并不严重,却如同一面最清晰的镜子,让孔月旋彻底看清这段恋情的真实模样。但凡孔月旋还有点理智,知道要好好爱护自己,这一次确实是挣脱这段不健康恋情的最佳时机。

但这些她没法对唐清言说破。

临走前,她只留了一句:“我会帮你把话带到。但如果结局不尽如人意,也希望唐总能够有绅士风度,好聚好散。”

难得的,唐清言独自一人对着满桌杯盘碗碟,沉默坐了许久。

05

大概是有了午后喝醉的经历,这天晚上,李韵韵陪着孔大小姐小酌,克制许多。孔月旋喝得两颊酡红时,李韵韵也才微醺,毕竟明天还要早起,她可不想一天之内头痛两次。

孔月旋喝得高兴,一会儿念叨这个两句,一会儿八卦那个两句,但没有一次提起唐清言的名字。

末了,保姆端来茉

莉香片解酒,李韵韵轻轻吹了半晌,咽下一大口热茶,徐徐开口:“今天过来你这儿之前,我先去见了唐清言。”

孔月旋闻言,并没有太多惊讶的情绪,只是瞥了她一眼,神情似笑非笑的:“他都求到你那里去了,也是难得。”

李韵韵细细打量她的神色:“你这回是真要撤手了。”

孔月旋咂着茶,摇头晃脑:“撤了撤了,不奉陪了。前几天回想起这几年过的日子,真觉得自己亏大了。”

李韵韵冷不丁又抛出一句:“你想入驻星辉,是认真的?你自己带工作室过来?”

话题跳转太快,孔月旋又喝得有点多,难得愣了愣神才回答:“对。这事儿我不是随便说说的,跟我妈还有大表哥二表哥都打过招呼了。”她笑嘻嘻地看着李韵韵:“你要是不放心,先跟我签个三年约,至少三年之内,我准保踏踏实实呆在星辉,谁挖都不跑。”

谈起正事,李韵韵一本正经毫不松懈:“这事我还没跟唐清和透,想先弄清楚你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她自己话没说完,突然反应过来:“禇氏打算放弃藤野?”

孔月旋怎么说也是藤野的当家花旦,她自己走也就算了,还连带整个工作室的人都挖走入驻星辉,这怎么看怎么不是一般人的心思手段,除非她和禇家人早就算计好了要搬空藤野。

孔月旋笑得直拿食指点她:“怪不得唐清和喜欢你,韵韵,

你这脑子,自己开个公司也绰绰有余。”她往近凑了凑,胳膊扒着李韵韵坐的椅子扶手,突发奇想道,“哎,韵韵!要不我不挂在星辉了,你开个公司吧,我直接去你公司!”她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恨不得立刻跳起来给家里人打电话商量细则:“正好,你还没告诉唐清和,我去跟我妈打声招呼!”

李韵韵见她这样就知道她酒还没醒,连忙拉着人让她坐下来,把手边那杯茶递过去:“你先喝点水冷静冷静。”

孔月旋直朝她挑眉毛:“怎么?这还没嫁进唐家呢,就开始为唐清和打算上了?”

李韵韵木着一张脸:“我现在每天带云乔就累得要死,再过几个月乔小桥毕业了,我得同时带两个,谁让我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开公司就是逼我去跳楼。”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儿,开个公司是那么容易的事吗?干脆活活累死她得了!

孔月旋乐得前仰后合,又说:“哎,你这也挺有意思的,不是古代有个什么二乔嘛,你这手里也攥着‘二乔’啊!厉害厉害,失敬失敬!”

李韵韵无奈,这人一喝多了,什么毛病的都有。从孔月旋现在的情形看,她属与典型的喝多了笑点特别低那一类。

凑巧两个人名字里都有个“乔”字,也亏她喝高了还能想到个这么风雅的典故。

哪知道孔月旋下一句话更是语出惊人:“哎,说起来,那个云乔,上一次

跟他对戏还是在《盛唐》剧组,还挺让我印象深刻的。”她朝着李韵韵眨巴眨巴眼睛,手托下颏,故意端出一副狐狸精的小模样:“Yolanda,你这么看着,我和云大哥配吗?”

李韵韵好悬没从椅子上滑下去坐在地上!

她回过头,就见孔月旋下巴也不托了,脸上还有几分懊恼:“我俩看着就那么不配吗?”

李韵韵故作镇定地连灌了几口热茶,她今天这一路上真是白操心了。一会儿担心孔月旋知道她已经见过唐清言会埋怨她不仗义;一会儿又忧愁如果她还没放下唐清言转眼这两个又凑一块去,依照唐清言的性格和处事,孔小姐恐怕接下来还要受虐;一会儿又怕说着说着她跟上一次在旋转餐厅那样直接哭起来……

如今看来,她真是脑补多了。

孔月旋想要入驻星辉,竟然是禇家人打算架空孔望山挖空藤野的第一步而已;而人家孔大小姐今天殷殷地盼她来,竟然是为了云乔。

不是她跟不上孔大小姐的脑回路,实在是这位小姐变得太快。

不过也好,能想通总是好的。只是李韵韵又开始头疼,若真签了合约,依照孔月旋喜欢上一个人的那股子热忱劲儿,估计她很快就不得清闲了。

孔月旋见她迟迟不语,连肩膀都垮下来,一脸郁闷:“你倒是给句话啊!你不是跟云乔挺熟的嘛,他喜欢什么类型的,你先给我透个底啊!”

李韵韵

半天闷出来一句话:“你看上云乔什么了?”

不是她不愿意给牵线搭桥,至少让她这个未来的媒人先摸着点门路啊!

孔月旋捧着脸颊:“其实我一直是个颜控!”

李韵韵在心里默默点头,这点倒是好理解。云乔那张脸,肯定要比唐清言还强上许多,孔月旋能看出这点,看样子对唐清言是真的淡了。

孔月旋又说:“还有啊,对戏的时候他挺有魅力的,认真,感情充沛,最重要的是,对手戏时从来不故意占人便宜,证明他这人人品不错!”说到这儿,她连连扒拉李韵韵的胳膊:“他是不是平时也是那个样,挺……挺守身如玉的?”

李韵韵险些又呛着。

孔月旋咯咯直笑:“我这词儿用得不大恰当,反正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就行。反正我挺喜欢他这一款的,闷一点不要紧,人踏实就好。”

她说到这一句,却让李韵韵微微一怔。

谁说船过水无痕,感情的事,一旦发生,就不那么容易磨灭。

孔月旋看起来借着酒意嘻嘻哈哈,现在看来,仍旧情伤未愈,她对云乔,恐怕有点兴趣是真,却没有她自己表现的那么喜欢。

唐清言伤她太深,让她连择偶标准都有了偏移。

由不得李韵韵继续怅然,保姆阿姨突然敲了敲房门:“小姐,你的电话。是一位唐先生。”

孔月旋闻言脸色微变,很快又反应过来,拍了拍李韵韵的手背就站起身:“他的号早被

我拉黑了。我去看看是谁。”

不多时,孔月旋三步并作两步奔回来,脸颊笑得红彤彤,又拿食指点了点李韵韵:“我说你这一晚在我这儿坐得魂不守舍呢,原来是某人舍不得你在我这儿留宿!你也是怪见外的,唐总在楼下等着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李韵韵听得都晕了:“你说谁,唐清和?”

孔大小姐优雅地翻个白眼,一手端起茶杯,一手把李韵韵拖起来:“走走走!赶紧走!我怕再多两分钟你们家唐总直接登门要人了!我可怕见他那张脸!”

李韵韵匆忙拎上包,被她一路往外推,走到门口才得以转身,轻轻拥抱了下孔月旋,难得地朝她俏皮一笑:“恐怕以后你要见他那张脸的时候不会少。”

孔月旋反应快得出奇,闻言立刻抱住她又蹦又跳:“韵韵你真好!你这是答应我了啊!那说好,下个礼拜你就帮我办手续!”

她松开怀抱,朝李韵韵伸出右手:“今后就多拜托你啦,Yolan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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