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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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尔德-傅立敏夫人看着他,神情下像是受到了鼓舞。

“我不是指那方面的事,薛灵汉先生,”她刻薄地回嘴,“我说的是,我被那些自己找到的事实给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时想要条理分明地报告出来,还真是不容易呀!”

“你是说,这个小谜团你已经破解了?”布雷迪先生询问的口气中,无一丝敬意。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费尔德-傅立敏夫人阴森地望着他:“真是非常抱歉,”她以女性低沉的语谓说道,“我已经解开了。”

此时,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恢复了平时的镇静。她翻阅了一会儿笔记,然后才开始以较坚定的口吻说道:“关于犯罪学,我向来以专业的眼光视之。对我而言,其最大的趣味在于它本身具有巨大的戏剧潜力。不可避免的谋杀案、命中注定的受害者、对命运无意识且徒劳无功的挣扎;受命运驱使的凶犯、起源于下意识的行动、到后来全然而冷酷的了解、最后走向宿命的结局。也许是被害者和加害人都不清楚的无名动机,在促使着命运的完成。

“去除杀人动作和其恐怖的行为本身外,我一直觉得发生在人类身上的事情,就数谋杀案件最富有戏剧性了。我们所称的命运,在易卜生笔下,是某些情况在无可避免下的并置;而在艾德格·华莱士(Edgar Wallace,一八七五至一九三二,英籍推理小说家,有“惊悸之王”的美誉)笔下,则是观众情绪在顶点时,所承受之事物。

“或许在自然而然的情形下,我不但从自身职业的立场(当然绝不会无中生有地制造一些戏剧转折)来看待此案,连寻找案件真相时也是如此。总之,不管自不自然,这即是我的作法。而结论也证明了我的想法。我将这案子视为古老戏剧情境的一种,于是很快的,一切变得再清楚不过了。我提到的这种情境,在今日戏剧评论界的男士们眼中,势必会称之为‘三角关系’。

“当然了,我必须从三角关系中的一位成员开始说起,他就是尤斯特·班尼斐勒男爵。未知的另外两人中,一定有一名女性,另一个或女或男都有可能。所以我采取非常传统而正确的策略,大胆假设都是女人惹的祸。然后呢,”费尔德-傅立敏夫人非常严肃地说,“我找到她了。”

到目前为止,老实说,听众都不觉得这番叙述有何特别。甚至她那大有可为的开场白也没激起半点涟漪,因为大家觉得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只是要从指认凶手伸张正义的说词,来强调自己的女性畏怯罢了,此外,她过于修饰的词语,显然是为了此场合而背诵的,结果却削减了她原本要传达的说服力。

此时,在最后重大的线索揭晓前,她的停顿显得多余,也无法赢得屏息静待的效果。但当她继续说下去时,她那故意营造的紧张语调,却形成一股未经预演但叫人印象深刻的严肃性。

“我不认为这是个陈腐平庸的三角关系,”她对泄气的查尔斯爵士略微出言讥刺,“我从未想过班尼斐勒夫人会是凶手。直觉告诉我,这个案件之所以精巧微妙,一定是某个不寻常状况的对照反映。何况,谁说三角关系里一定包括一个先生和一个太太呢?任何三个人,只要是情势使然,都可以成为一个三角关系。造成这三角关系的原因,是环境而非这三个角色。

“查尔斯爵士已经告诉我们,这个案子使他联想到‘玛莉·拉法叶’事件,而从某些方面来看(他可能也想到了),‘玛丽·安索’事件也很神似。这的确让我想到一个案例,但不是上述那两个,而是发生在纽约的‘摩里涅斯’命案。在我看来,此案比起前述两案,似乎更相似于我们今天所讨论的案件。

“当然了,你们一定都记得那些细节。显赫的荷裔纽约人运动俱乐部主席柯尼希先生,收到一份寄到俱乐部的圣诞包裹,里头是一个小银杯及一瓶溴化矿泉水。他认为这是有人在开玩笑,于是留下包装纸以便查证是谁搞的鬼。几天后,和柯尼希先生同住一栋出租公寓的妇人抱怨头痛,柯尼希便倒了一些溴化矿泉水给她。没多久后,她却一命呜呼。由于妇人抱怨水的味道很苦,所以柯尼希也喝了一小口,结果却大病一场,但稍后痊愈了。

“到最后,一个同属这个俱乐部的会员、名叫摩里涅靳的人被逮捕受审。有太多对他不利的证据,而且他对柯尼希的怨恨是众所皆知,他还有一次欧打柯尼希的记录。尤有甚者,俱乐部里另一个叫做伯内的会员,同年稍早的时候被谋杀了,因为他吃下了一包寄到俱乐部给他的某知名品牌头痛药样品。就在柯尼希事件发生前不久,摩里涅斯娶了一各女子,伯内被害时和这名女子已有婚约:摩里涅斯一直想把她弄上手,但她比较锺情于伯内。如你们所记得的,摩里涅斯初审时被定缴有罪,二审时则判无罪释放,但后来他就发疯了。

“对我来说,这两个案件的比对似乎完成了。我们这件案子,全对上阿尼希加上伯内的组合案,其相似处实在非常惊人:下了毒的包裹寄到该男子的俱乐部去、在柯尼希案中有枉死的被害人、包装纸被保留下来、伯内案中有一个三角关系(你可以发现,这是一个不包含丈夫与妻子的三角关系)这一切的相似点,真是教人惊讶。事实上不只是惊讶,其中必具有相当重要的意涵。发生了像这样的事情,不会只是巧合吧。”

费尔德-傅立敏夫人话声暂歇,优雅但有渲染力地拧了鼻子。她越来越进入状况了,而她的听众也被牵着鼻子走。全然的静默中无声无息,直至她继续开讲。

“这里所谓的相似处,不仅教人吃惊,而且具有深刻意义。稍后我会说明其特殊意义的。同时,我也有十足把握地说,它也非常有用。发现两案对比下有极端相似之处,我是突然间恍然大悟的,一旦弄清楚了这一点,我就确信侦破班尼斐勒夫人命案的线索,一定可从此相似处中找出来的。我的意识是如此强烈,所以我是真的了然于胸。这种直觉有时候会冒出来(换做是你,也会如此解释的),而且从未让我失望过。这一次也不会出错的。

“按照摩里涅斯案的个例,我开始检视此案。前者能否帮助我找到我们案件中的关键女子呢?谁是像伯内这样的指标人物呢?伯内收到致命包裹,因为他要娶一个凶手坚信他不该娶的女子。从这两案中许多的类似点来看,会不会——”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把她那顶笨重的帽子往后推了一下,但角度仍是歪斜的。她慎重地环顾周遭,表情就像是古代基督徒试图用眼神吓走一群狮子似地。

“会不会我们的案子里面,也有另一个人存在?”

这一次,大家可真严肃地屏息以待。其中以查尔斯爵士最为激烈,愤慨强烈的喘息声几近打鼾般明显。区特威克先生则不安地喘着气,仿佛是担心查尔斯爵士和费尔德-傅立敏夫人之间又要爆发什么场面,因为前者确实出言威吓,而夫人又几乎无视于他的警告。

主席也凝息静待,心里想着,如果他学会中的会员——尤其是一男一女——在他眼前爆发了肢体冲突的话,那么身为一个主席,究竟该如何反应呢?

布雷迪先生连一口大气都忘了喘,他是听得全身僵直入神。看起来,费尔德-傅立敏夫人似乎是要证明,自己比他更会煽动听众,但布雷迪先生对她此时的光采并不认可,此刻他只是坐着双臂环抱,继续做他的听众。即使是蛮横如斗牛士般的怪杰布雷迪先生,也不敢假设受害者的女儿,就是这起谋杀案的缘由。会是这个了不起的女人,导致这一切的发生吗?若真是如此这般呢?毕竟,这样的事情是很容易理解的。命案的发生是为了可爱迷人的女士,这种事以前已司空见惯了;那么,为了一个老律师的女儿而杀人又有何不可呢?哦,天啊!上帝啊!

最后,费尔德-傅立敏夫人自己也叹了口气。

唯独丹蒙小姐是闷声不吭,她饶富兴味、断然客观地静观其变,好像就算自己的母亲卷进此案,丹蒙小姐也无所谓,她只在乎自己是否能藉机发挥聪明才智而已。关于某个私人因素被带入学会的研究中,虽然不是她自己碰上这种状况,但她还是想建议查尔斯爵士对他女儿涉案的可能性,尽可能态度超然且放宽心。

然而,查尔斯爵士可丝毫无法宽心。从他额头暴露的青筋来看,显然撑不了多久他就要发火了。而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却迎向前去,像是一只兴奋且笃定的母鸡。

“早说好有诽谤豁免权的,”她几乎是呱呱地高声喊叫,“我们之间是不做人身攻击的。不管亲疏远近,任何与我们相识的名字若在此被提及,都应当被视为陌生人似地直言无讳。这是昨晚我们大伙儿的决议,不是吗,主席先生?在不带个人感情因素的情形下,我们应该尽到自己对社会的职责呀!”

有好一阵子,罗杰陷入颤抖害怕的心境。他可不愿见到自己完美的学会,就在这场火药味十足的争辩中崩溃,再也无法和解起来。费尔德-傅立敏夫人盛气凌人、无所畏惧的勇气虽然叫他不得不佩服,但他还是满心嫉妒查尔斯爵士,因为他自己可没有那等能耐呢。另一方面,夫人的说法无疑是站得住脚,于是除了主持正义外,当主席的还能怎么样呢?

“完全正确,费尔德-傅立敏夫人。”他必须坦承,他希望自己的声音,能如他所愿地坚决稳定。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有一段时间,查尔斯爵士在瞪视下所放射的凄厉目光,阴森地将罗杰包围起来。在获得裁决的支持下,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显然一鼓作气,攻击炮火再次上膛备战,于是查尔斯爵士的怒目之火也转到她身上。罗杰紧张地看着他们俩,一心祈求这股凄厉怒火千万别点燃了炸弹。

费尔德-傅立敏夫人精巧地在手上把玩炸弹,有几度几乎就要失手落地引爆。

“很好,那么我就继续了。我的三角习题现在已经有了第二位主角。比照伯内案类推,在哪儿可以找到第三位主角呢?以摩里涅斯为样板,显然这是一个焦虑心慌、想要阻止第一位主角娶第二位主角的人。

“到此为止,你会发现,即使推演的路径不同,但我的说法和昨晚查尔斯爵士的结论,并无矛盾之处。虽然没有明说(搞不好是他自己没注意到),其实他也是提供一个三角关系,而且我们的前两位主角都是一样。”

为了回应查尔斯爵士的瞪视,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摆明公然向他下战帖。当她平铺直叙这个事实时,查尔斯爵士却未对昨晚的报告加以说明驳斥,所以这个战帖就没下文了,而且对峙的战火也明显消退。尽管如此——查尔斯的表情清清楚楚地如是说——“我倒要听听这第三个人会是谁”。

“说到这第三位,”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换了一副镇定口吻,然后才接着说,“我们才有了不同的答案。查尔斯爵士意指班尼斐勒夫人。我虽没有荣幸认识班尼斐勒夫人,但与她是旧识的丹蒙小姐告诉我,查尔斯爵士对班尼斐勒夫人性格的推测,几乎都是错的。她绝不是严苛贪婪一意孤行的人,也看不出有任何可能性去犯下查尔斯爵士对她略嫌草率的指控罪行。我所知道的班尼斐勒夫人,是个相当甜美、好心肠、心胸宽大的女人:她就是我们有些人会称赞的好人。”

费尔德-傅立敏夫人使别人相信她可容许道德上无害的小瑕疵,而且面对这类的状况时,她随时准备好扮演一个教母的角色。事实上她是兜了好大一圈,才在她的朋友中建立了这个形象。但不幸的是,她的朋友宁愿记得她曾经拒绝和她的一个侄女有所瓜葛,只因为这个侄女得知自己的中年丈夫为了便利之益,在英格兰四个省份各养着一个情妇(甚至在苏格兰安定那边的一省也有一个),因而跟着一个自己相当喜欢的年轻男子私奔去了。

“关于三角关系中第三者的身分指认,正如我和查尔斯爵士找到的人不同,”对于朋友的记忆,幸运不知晓的费尔德-傅立敏夫人继续说,“我和他找到这第三位主角的方法也不一样。对于这件案子的核心动机,我们有着完全不同的看法。查尔斯爵士要让我们以为,这是一件为了谋夺利益而杀人(或是企图杀人)的案子;而我却相信动机多少和不名誉事件有关。杀人这种事,绝对谈不上情有可原,但有些时候却是危险当头、身不由己。依我之见,本案便是这一类的例子。

“我是从尤斯特爵士个人的人格特质,找到第三个人是谁的相关线索。我们来想一下,我们现在不受诽谤罪的束缚了,所以我们可以马上从某些角度来说,尤斯特爵士在社交圈是不受欢迎的。举个例子好了,若从一个正与女子相恋的年轻男子来说,他最不愿见到他的爱人会和尤斯特爵士有所牵扯。尤斯特爵士不仅素行不良,更严重的是,他对自己的邪恶行迳毫无一丝羞耻心。他是个挥霍无度、对女性毫不怜香借玉的混蛋,像他这样的男人,会和一个迷人女孩演出一场婚姻闹剧,或是和一个宽大为怀视男性一般小毛病为无伤大雅的女子搞出一场混乱婚姻。对年轻小姐来说,尤斯特·班尼斐勒男爵若成为她们的丈夫,那真是一场大悲剧啊。而对深爱这位年轻小姐的准丈夫来说,”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发出严肃的语调,“可想而知,他会认为绝不能让尤斯特·班尼斐勒男爵有机可乘。况且,一个男人若真的是男子汉的话,”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加油添醋地补述,“绝不会自认无能办到这一点。”她意味深长地停顿下来。

“第一幕,落幕。”布雷迪先生以手遮嘴对着安布洛兹·区特威克先生私语。

区特威克先生紧张地笑了笑。

第八章

查尔斯爵士习惯在第一段中场休息时间从座位上起身。就像当下我们许多人一样,在第一段中场休息时间来临前,他已觉得体力上几乎无法再承受下去了(当这并非费尔德-傅立敏夫人的戏剧时,那就另当别论了)。

“主席先生,”他以低沉有回响的声音说,“让我们挑明了说吧。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是否想指控我女儿的某个朋友是凶手,是不是?”

主席无助地抬头望着眼前这高耸愤怒的庞然大物,心里头希望此刻自己不是什么主席。

“我真的不知道,查尔斯爵士。”他说得心虚又不真诚。

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此刻倒是能为自己辩称:“我尚未具体地控诉任何人呢,查尔斯爵士,”她带着冷淡的威严说道,但这份贵妇威严显然被她那斜靠左耳的帽子给削弱了,“到目前为止,我只是简单地发展出一套理论而已。”

若面对的是布雷迪先生,查尔斯爵士一定会用约翰生式(Johnsonian,指的是英国文学家兼辞典编纂家Samuel Johnson,其风格文体十分庄重)的轻蔑口吻回应。

“先生,去你的理论!”但碍于幼稚的社会公约——不得对女性无礼,他只好将自己另一股怒气暂且收伏。

占了女性之便的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此刻毫不犹豫地趁胜追击。

“况且,”她尖锐地又说,“我还没说完呢。”

查尔斯爵士自讨没趣地坐了下来,但仍粗暴地对自己咕哝着。

布雷迪先生忍住拍区特威克先生后背的冲动,只是抚弄着自己下巴。

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愈想表现平静,愈是更显做作,她宣布休息时间结束,并揭开第二幕的序幕。

“先前我已将我假想中的第三个人物,也就是本案凶手的推演过程告诉了各位,接下来我将提及实质证据,并指出它是如何支持我的论调。我刚说的是“支持”吗?我的意思是指,毫无疑问地证实我的结论。”

“但你的结论是什么呢,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布雷迪先生饶富兴味地问道,“你还没说清楚呢。你只有暗示在怀德曼小姐的婚事上,凶手是尤斯特爵士的对手。”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此言正是,”丹蒙小姐同意,“梅宝,即便你还不想告诉我们这个男人的名字,难道不能帮我们先把范围缩小一些吗?”

丹蒙小姐不喜欢暧昧不明的状态,因为这会让她觉得马虎草率,而这正是她最痛恨的感觉。此外,她真的很想知道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心中认定的凶嫌是谁。她知道梅宝看起来笨拙,说起话来傻气,举止也是愚蠢好笑,但她可绝不是个笨蛋。

但梅宝决心要含糊其词。

“恐怕我还不能说。为了某些考虑,我想要先证明我的理论。我想,待会儿你们就会理解我的用意。”

“很好,”丹蒙小姐叹了口气,“但别弄得像是在说侦探故事似地。我们唯一想做的,是来解开这个神秘案件,而不是来故弄玄虚。”

“我有我的理由啊,爱丽夏,”费尔德-傅立敏夫人皱了一下眉头,然后马上回到自己的思路上,“我讲到哪里了?对了,证据。现在这可有趣了。我成功地弄到两个自己前所未闻的重要证据。

“第一点,尤斯特爵士根本没有爱上——”费尔德-傅立敏夫人迟疑了一下,但话已经到了嘴边,她也只好尾随无畏的布雷迪先生勇敢地坦承相告,“怀德曼小姐。他是为了钱才想和她结婚——或者说,他是为了想得到她父亲的钱。查尔斯爵士,”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淡淡地补充,“如果我暗示了你是一个相当有钱的人,希望你不会告我诽谤。这是我推论上,最重要的一个关键。”

查尔斯爵士那厚实气派的头颅低垂着。

“夫人,算不上诽谤的。这纯粹只是一种看法,而且不在我的专业范畴内。如果要和你解释清楚,恐怕只是浪费时间吧。”

“真是有趣啊,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在这你来我往的玩笑话中,罗杰迅速插了嘴,“你是如何发现的?”

“我从尤斯特爵士的男仆口中问出来的,薛灵汉先生。”费尔德-傅立敏夫人骄傲地回答,“尤斯特爵士自己说出来的,他似乎和他的男仆无话不谈。很明显地,他希望能够还掉负债,买一两匹赛马,送给现任的班尼斐勒夫人,并展开一个全新、无不良记录的人生。他还承诺‘当我把这小姑娘骗进结婚礼堂的那一天’(他是这么说的),会送巴克(他男仆的名字)一百英镑当作礼物。我无意让你不好过,查尔斯爵士,但我必须说出事实,而情绪也必须抛于脑后。我花了十英镑得到我所需要的讯息。这是多么教人惊讶的讯息啊!”她得意洋洋地看着大家。

“莫非你认为,”带着歉意笑容的区特威克先生鼓起勇气问道,“这个有欠检点的男仆所提供的消息,是完全可靠的?这个消息来源似乎相当有问题。哎呀,我可不认为我的男仆,会为了十英镑而出卖我。”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费尔德-傅立敏夫人简短地回答,“他的消息百分之百正确。他告诉我的事,我几乎都查证过了,所以我有理由认为剩下的旁枝末节也是正确的。

“我再举一个尤斯特爵士的私事为例。这事不太光采,但却是非常非常地昭然若揭。在“哈巴狗餐厅”的一个私人包厢里,他曾经试图诱惑怀德曼小姐越轨(这件事,我后来也证实了),目的显然是要得到婚事的肯定承诺(再说声抱歉,查尔斯爵士,但这些事实是非说不可的!)幸好,当时他的歹念并未得逞。那一晚,尤斯特爵士自己说了(是对他的仆人说的,还记得吧):‘你可以骗一个小姐进礼堂,却没办法叫她喝醉酒。’我想,没有比我这番话,更能让你们了解尤斯特爵士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且,这也显示了那位深爱怀德曼小姐的人,会有多么强烈的动机,想要保护这姑娘永远摆脱那匹野兽的纠缠。

“这件事,引导我找到证据中的第二点。这确是整个推理架构的基石所在,谋杀之必须发生,主要成因就在此处(以凶嫌的角度来看),而这也是我能重组出整个事件的关键点。那就是,怀德曼小姐无可救药、毫无理性、无法自拔地迷恋尤斯特·班尼斐勒男爵!”

身为一位沉溺于戏剧效果中的艺术家,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沉默了片刻,好让这重大的讯息深入听众的心里。但查尔斯爵士显然别有所思,他并没有表现出兴致昂然的模样。

“容我请教,夫人,你是怎么知道的?”他语带嘲讽地查问,“是从我女儿的女仆那儿得知的?”

“是从你女儿的女仆那儿得知的,”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愉快地回答,“我发现,侦查这事儿,还真是昂贵的嗜好。不过,只要有个好理由,花再多钱也是值得的。”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罗杰叹了口气。看来情形是再明显不过了,一旦他所创造的苦命孩儿(意指大家各自查案的提议)悲壮地成仁了,如此一来,这个研究社(如果届时尚未解体的话)若不是走了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就会是跑了查尔斯爵士;而届时会离开的是哪一人,他心里可是有数。真是可惜。从专业的观点来看,查尔斯爵士不但是相当宝贵的资产,而且是这个社团里面,唯一与文弱的安布洛兹·区特威克先生气质有别的人。罗杰年轻的时候,曾参与过一些文学性聚会,他其实非常清楚,要和一群全是靠摇笔杆维生的人聚会,自己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更何况,对这个老人来说,费尔德-傅立敏夫人真的是有些过分了。毕竟,被谈论的是他女儿呀。

“现在,”费尔德-傅立敏夫人说,“针对我心中这位意欲除掉尤斯特爵士的男人,我已为他理出一个无法抗拒的杀人动机。事实上,这可能是他脱离困境的唯一出路。让我们藉着这匿名凶手所留下的少数证据,来循线找出他。

“那一晚,总探长让我们检视那张伪造的梅森氏信函时,我就仔细检查过一番,因为我对打字机还算有研究。那封信是用汉弥顿牌机型打出来的。我心中的这个人选,在他的办公室里头就有一台汉弥顿牌的打字机。你可能会说这只是个巧合,这牌子的打字机到处都有人用。这话也对,但巧合够多的时候,那就不再只是巧合而已,而是变成了必然之事。

“同样的巧合,也发生在梅森氏信笺这件事上。此人和梅森氏绝对有某种关联。如果你们记得的话,梅森氏三年前被扯进一件大诉讼案,细节我不记得了,但我知道是他们的竞争对手提出了控诉。您应该记得吧,查尔斯爵士?”

查尔斯爵士不情愿地点点头,虽然是个微不足道的情报,他仿佛也不愿帮对手这个忙。

“应该记得,”他简洁地说,“他们控告斐丽巧克力公司侵犯了他们的广告肖像专利权。是我为梅森氏提出控诉的。”

“谢谢你。是的,事情大概就是如此。好极了。此人就是和这个诉讼案有关。在法律方面,他帮助梅森氏公司。他一定经常进出该公司。要拿到这样一张信笺,他的机会应该多的是。而三年后,他发现自己手上拥有这样一张信笺的机会,更是多的数不清。信笺的边缘泛黄,一定放了有三年之久。上头有擦拭过的痕迹。我猜,该痕迹一定是当年某天在梅森氏办公室讨论诉讼案时,做摘要时写下的笔记。这太明显了,一切都完全符合。

“再来是邮戳部分。和查尔斯爵士一样,我也同意狡猾的凶手一定会制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而且又有所顾虑地不会交代别人来投递那致命包裹。除非他有帮手,但我相信我们可以排除这个可能性,因为太危险了:包裹上尤斯特·班尼斐勒男爵的名字很难不被看见,而且事后会被扯上关系的。深信所有人都不会怀疑凶手(就像每个如此这般的凶手),会冒险取得一个可能的不在场证明,并亲自去寄包裹。为了结束这个追捕他的案件,我们若将这个人锁定在那个特别的夜晚、八点半到九点半之间曾在河滨大道出没的人,应该是合理的。

“令人惊讶的是,原本我以为这是整个案子中最困难的部分,结果却是最简单的工作。我心中认定的凶手,正巧当晚在西索饭店参加一场餐叙,正确的说法是一个同学会。不必我提醒各位,西索饭店几乎正对着南汉普敦街。而离饭店最近的邮局,正好就是南汉普敦邮局。五分钟够他来回一趟,他偷空溜出宴席,而且在邻座几乎来不及察觉前又回座了。你们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容易的呢?”

“真的是这样吗?”出神的布雷迪先生喃喃自语。

“我还要提出两个最后要点。你们记得我比较过此案与“摩里涅斯案”的相似处吧。我说过,这些相似处除了教人震惊之外,还有其重要意义。这点我会解释清楚的。我的意思是说,相似处太过接近,以至于不会是纯粹的巧合。此案是有意的模仿。如果真的是模仿,那就只有一个推论:凶手是一个热中于犯罪史的人——一个犯罪学家。我心中认定的这个人,是一个犯罪学家。

“我的最后一个要点,是关于谣传尤斯特爵士与怀德曼小姐订婚而登在报上的否认声明。我从尤斯特爵士的仆人那儿得知,爵士并没有发送那份否认声明,怀德曼小姐也没有。尤斯特爵士为这事相当愤怒。事实上是,这位我指控犯下杀人罪行的凶手,在未询问两位当事者的意见下,就抢先发出那份声明。”

布雷迪先生放下抱于胸前的双手。

“那么硝化苯呢?你可以把他和那玩意串联在一起吗?”

“那是少数我和查尔斯爵士意见一致的地方。这个关联性,我认为没必要或不可能找得出来,因为它是一种被普遍使用的东西,到处都很容易买到,而且不太会引人注目。”

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显然力持镇静。到目前为止,她所使用的字眼从容公正,表达的方式也力图从容公正。但她每说一句话,她刻意要维持的平静审慎就愈遥不可及。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是如此情绪高昂,仿佛再多说几句就要让她噎着了。然而,对其他在座的人而言,这样紧张的气氛似乎有些画蛇添足。想当然耳,她的激动之情正攀上极点,但她脸上泛红的程度也未免太夸张了,而且那顶几乎滑到她后脑勺去的帽子,正随着女主人的心跳而颤动不已。

“我说完了,”她猝然做下结论,“我已证明我的理论。此人就是凶手。”

现场一片死寂。

“什么?”丹蒙小姐不耐烦地说道,“他到底是谁?”

查尔斯爵士这位公认的雄辩家眉头趋近深锁,接着突然大声拍了一下前面的桌子。

“没错,”他怒吼道,“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夫人,你这样指桑骂槐到底是在说谁?”

任谁都看得出来,即使是答案还没公布,查尔斯爵士也绝不会认同她的结论。

“我指控的是查尔斯爵士,”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尖声纠正,“你……你假装你不知道?”

“是吗,夫人?”查尔斯爵士极其傲慢地反驳,“我恐怕一点概念也没有。”

此时,费尔德-傅立敏夫人表现出遗憾的戏剧化反应。她慢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像个悲壮的女王(不过,真正的悲壮女王绝不会让帽子掉到后脑勺晃动,就算脸色激动地通红,也会适当地上淡妆掩饰的),毫不介意她的椅子在身后哆的一声,重重地往后翻倒过去。她颤抖的手指横过桌面指去,并用她短小的五尺之躯向查尔斯爵士正面迎战。

“你!”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尖声说道,“你就是那个人!”她伸直的手指,抖动地有如电扇上面的丝带。“该隐(cain,圣经中杀害兄弟的人,据说是历史上的第一位凶手)的烙印就在你额头上!你就是凶手!”

在恍惚的恐怖气氛中,布雷迪先生紧抓着区特威克先生的手臂,一时语塞的查尔斯爵士,总算说出话来了。

“这女人疯了!”他喘着气说。

查尔斯爵士没有瞪白眼,也没有怒火相向。费尔德-傅立敏夫人一发现她最担心的两种情况都没发生,于是稍做镇定地继续详述她的指控。

“不,我没疯,查尔斯爵士,我是非常非常理智的。你爱你的女儿,而且是以一个失去太大的鳏夫心情,对身边唯一的女儿付出双倍的爱。你认为无论如何,都得保护她免于落入尤斯特爵士的手中——保有她的青春、天真,以及对世人的信任,免得这些特质受到那个无赖的剥削。

“我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认定你有罪。你跟我们说过,没有必要谈及你和尤斯特爵士会面的经过。不是这样的:事实上你告诉他,你宁愿亲手将他杀死,也不愿见到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这就是为何你必须隐瞒此事的原因。然而当时情况发展下去,你那可怜女儿迷恋与倔强的心意依然不变,而尤斯特爵士也决心要利用这一点,这当下你已颓势难挽,于是为了避免发生悲惨的结局,你不惜使出下下之策。查尔斯爵士,愿神降罪于你,因为我无能为力。”

在凝重的呼吸声中,费尔德-傅立敏夫人拉起那翻倒的椅子,然后坐了下来。

“那么,查尔斯爵士,”布雷迪先生一边说,胸肌一边鼓动地快从他的背心里蹦出来了,“嗯,我没想过会是你。谋杀,真是的。这很过分,非常非常地过分。”

查尔斯爵士一度对这个死对头所说的话没有反应。甚至他有没有把话听进去,这都令人怀疑。但他确实是听进去了,他意识到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对他的严厉指控,而且知道她可不是疯狂短暂袭击下的牺牲者,因而他的胸口也像布雷迪先生一样激动澎湃起来。他的睑色紫青,像是将方才费尔德-傅立敏夫人脸上的色调承接过来似地(她的脸色现正消褪中),让人想起伊索寓言里那只不知自己身处水深火热中的青蛙。而罗杰一听到费尔德-傅立敏夫人的爆炸性说法,心里是五味杂陈乱成一团,并且开始为他感到忐忑不安。但查尔斯爵士及时找到开口发言的安全时机。

“主席先生,”他激动地说,“如果这位女士不是在玩笑,不是在开一个最没品味的玩笑的话,难道我就得认真接受这荒诞无聊的指控吗?”

罗杰看了费尔德-傅立敏夫人一眼,这会儿她可是面容严峻、强忍啜泣。虽然查尔斯爵士可以表示岂有此理,但他的对手却是全然验证了那并非脆弱、没有根据的推论啊。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我想,”罗杰尽可能地小心说道,“查尔斯爵士,如果今天被控诉的人不是你,像这样一个罪证确凿的告发,你一定会欣然同意的,最起码也会要求对方慎重提出反驳。”

查尔斯爵士气呼呼地鼓鼻哼声,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则屡次猛然摇头。

“如果有反驳的余地的话。”布雷迪先生说道,“但我得承认,我个人是被说动了。在我看来,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已证实她的推论。主席先生,你要不要我打个电话给警方啊?”——虽然令人反感,但他的口气像是个极热心尽守义务的公民。

查尔斯爵士瞪了他一眼,但仍旧哑口无言。

“我想,还不到时候吧,”罗杰平和地说,“我们还没听听查尔斯爵士怎么答辩。”

“好吧,我们是该听听他的说法。”——布雷迪先生让步了。

五双眼睛全盯在查尔斯爵士身上,五对耳朵也已竖直了起来。

但内心仍苦苦挣扎的查尔斯爵士,只是沉默以对。

“如我所料,”布雷迪先生喃喃私语,“无可答辩了吧?即便是从绞刑台上救下不少凶手的查尔斯爵士,面对一个如此明显昭彰的案子,也是辞穷难辩。真是可悲呀!”

查尔斯爵士的目光掠过那折磨他之人。从他的眼神来看,如果现场只有他们俩的话,查尔斯爵士可能就有得说了。然而事实上,他只能嘀嘀咕咕暗自发怒。

“主席先生,”丹蒙小姐以她一贯迅速有效率的声音说道,“我有个提议。查尔斯爵士藉着推托来承认他有罪,而身为一个好公民的布雷迪先生,则希望将他交给警方。”

“好!赞成!”那位好公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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