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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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无疑问地,透过一家侦探社,我查证了梅森氏这家老牌公司,必然会寄信给曾买过他们东西的私人客户(九成都是批发商)+这样一封客气的致谢信,在信笺中央只会打着两三个宇而已。我确信这个凶嫌,便是梅森厌的顾客之一,并且在五个月前已停止交易:也就是说,那时的货款支票寄出后,从此就没再订过货了。

“再者,为了再次检查那封信,我特地跑了一趟苏格兰警场。结果在信笺的背面中间,我发现了清晰但不易辨识的打字痕迹。后来再打上去的内文,维持在相同的长度换行,由此可证,它们并非被擦拭的字体:而每行的长度,如我猜测的和原先印上的致谢文字一样长,甚至还可看出其他相当谨慎的手法,例如搓揉、卷折,以及将光滑纸面弄得粗糙,如此一来不仅消除了原先的打宇机油墨,连真正的打字凹痕都不见了。

“要证明我的理论正确,这一点即是阴键所在。一旦证实无误,我马上着手澄清其他的疑点。时间有限,为了找寻我所需要的资料,我不得不求助四家可靠的侦探社。这样做不仅省时有效率,同时也不会让完整资料落人他人之手:事实上,我已经尽力把调查工作做了分配,以免任何一家侦探社猜到我的意图:就这一点来说,我认为我是成功了。

“下一个问题是邮戳。在我的推理中,证明嫌犯在那个时间曾出现在信件投递处,这是有必要的。你们可能会说,”查尔斯爵士如此猜测,他在周遭兴致盎然的听众中,显然挑中了莫顿,哈洛盖,布雷迪先生来扮演徒劳无功的反对者·“你们会说,”他对布雷迪先生严苛地说,“这可不一定需要。那包裹说不定是由一位被充分信任的共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拿去邮寄的,以至于在那段时间里,凶手就有了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甚而,我所指的凶手,当时的确不在英国境内,此人大可拜托一位要到英国旅行的朋友,代为寄送这件包裹,以便节省一笔不算便宜的国际邮资。

“我个人不这么认为,”查尔斯爵士对着布雷迪先生说,口气是更加严肃。

“这一点我考虑过了,而我不认为这个凶嫌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因为当他在报上读到这则消息时,一定会想起自己帮过忙,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是的,”查尔斯爵士终于狈狈地对布雷迪先生及其他人下了结论,“我相信我心日中的这位凶手,应该会了解包裹在进入邮局信箱前,绝不可经过他人之手。”

“没错,”布雷迪先生以学院派的口吻说道,“班尼斐勒夫人可能不是无辜的共泛,而是有罪的同谋。所以,你是这么想的罗?”布雷迪先生原本无意表态,但既然查尔斯爵士是冲着他来,他也只好礼貌上地做出回应,查尔斯爵士青筋暴露,他一直为自己有技巧地不说出凶嫌名字而得意洋洋,“先生,”他用庄重的独特语气吟诵,“我必须提醒你,我完全没有提到任何人名。你这样说真是太失礼了。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一种罪,叫做“诽谤中伤”?”

莫顿,哈洛盖露出他那惹人厌的傲慢笑容(他真是一个教人无法忍受的年轻人)。

“哎呀,查尔斯爵士!”他以三寸不烂之舌模仿爵士的口音。“我又不打算写一本班尼斐勃夫人谋杀亲夫的小说,如果你是要指控我这件事的话。要不然,你可以跟我谈谈何谓诽谤罪啊?”

查尔斯爵士说的正是诽谤罪,他眼中冒出的赤红怒火,团团将布雷迪先生包住。

罗杰速来解围。眼前对战的两人,一个是公牛一个是牛蝇,这样的阵势打起来,通常是痛快淋漓、值得一看。不过,犯罪研究学会是为了查案而成立的,并不是要提供新的犯罪可能性。不管是公牛还是牛蝇,罗杰并未特别偏袒谁,他们各有其有趣之处;所以想当然耳,他也不讨厌谁。但另一方面,布雷迪先生对罗杰和查尔斯爵士都看不顺眼。这两者之中,他更是讨厌罗杰,因为罗杰是个绅士但偏偏假装自己不是,相反的,布雷迪自己并非绅上却喜欢装是。光是这个理由,就足够他讨厌任何人了。

“我很高兴你提出这一点,查尔斯爵士,”罗杰委婉地说。“这点是我们必须考虑到的。但我个人认为,针对此点我们不用再讨论下去了·除非我们有意在诽谤罪上着墨,是吗?”

查尔斯爵士接受他的安抚。

“这是个难题,”爵士同意道。

他的律师本色马上压过凡人的愤慨情绪。一个天生的律师,碰上难解的法律观点时,会把其他旁枝末节丢开,这就像是女人即使在进毒气室前,一定也会穿上最好的内衣,并且上个漂亮的妆似地一样自然。

“我想,”罗杰说得小心谨慎,以避免触碰到法律上的敏感地带(对一个外行人来说,做出这个提议还真是大胆),“这条特殊的法律条文,我们应该别理会它了。我是说,”一看到查尔斯爵士因詖要求宽恕这样的法律冒渎行为而皱眉的痛苦模样,他急忙加注说明,“我是说,我们应该要达成共识,凡是在这屋子里所说的一叨,都应不抱持任何偏见,大家以礼互敬,或是说——或是说言辞上脸上表情像个起诉官正嘟喃着公文似地。

“诽谤,正如同我们知道的,”他喃喃低语,“是一方因为说了关于对方恶意的言论,而给予对方提出告诉的机会。这么一来,有可能被判定为犯罪或行为失当,要罚以实质的金钱赔偿,而且对方的损失也毋需证明。诽谤罪是一开始就做认定成立的,即使想要澄清事实,这个担子也要由被告一方来承受。因此我们会碰上一个有趣的局面:一个诽谤案的被告,同时也是一桩谋杀刑事案的原告。

而且,”查尔斯爵士非常困惑地说,“我不知道届时会有什么样的发展。”

“呃——那豁免权呢?”罗杰软弱地提议。

“当然了,”查尔斯爵士没答理他,“原告必须能够举列证明当时所用的宇眼,并不仅是表面的意思而已,其实还带有别的涵义,否则原告所提之诉讼也会做驳回的。所以,除非现场有做笔录,并且有耳闻的证人签名,否则告诉案也是很难成立的。”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豁免权呢?”罗杰绝望地嘟哝着。

“还有另外一种情况,”查尔斯爵士快活地说道,“也许在某些特殊场合,诽谤或甚至是捏造的言论,是在非常合理的动机下,或自信是真相的前提下说出来的。在这种情况下,此推论就得反过来了,换成原告必须向陪审团证明此话是虚构的,而被告是基于恨意才恶言相向的。阴于这种状况,法庭几乎会在公众利益的考量下行事,那大概会称之为……”

“豁免权!”罗杰大声说道。

查尔斯爵士用他那如恶魔般泛红的阴沉眼睛看着罗杰。但这回他听进去了。

“我正要说到这里,”他出言教训。“在我们现在这个状况,我不认为申请公共豁免权会被接受。至于私人豁免权,此范围的界定相当困难。因为事实上,学会的架构是私人或公众集会,这即是一个疑问,而我们在这儿所有的沟通讨论,是否可以成功被界定为私人性质的言谈,这也令人质疑。这两种中任何一个;”查尔斯爵士兴趣高昂地说道,“都会引发争辩。甚至抑或是,一个私人团体在公共场合开会,或反之一个公开聚会在一处私人场所进行,也都是争议点。

而且此点的争议非常大。”此刻,查尔斯爵士摇晃他的眼镜,藉此强调该点的争议极大,

“但我可以这么说,”他终于也豁出去了,“我们应该为这个讨论会争取豁是一种在合理范围内的真诚告发,是基于社会全体利益而提出来的。然面,我还是要说,”查尔斯爵士当下又开始语带保留,彷佛害怕自己最后也会被抓到语病似地,“事情可不是全然十拿九稳的。比较聪明的作法是,避免直接提到任何名字:而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们可以用某些不会造成误解的方式,随意提及大家心中各自的人选,譬如说一些特微,或可能是装扮上或举止上的标记。”

“也就是说,”主席语气虚弱但意志坚定地纠缠下去,“整体上而言,你认为我们的情况,或许可被赋子豁冕权,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照自己意愿提及任何名字罗?”

查尔斯爵士用眼镜象徵性地画了一个圆圈。

“我想,”查尔斯爵士的口气相当严肃(毕竟这个争论,也耗去学会相当久的时间,其实查尔斯爵士毋需以严肃的怨恨口吻,来宣布结论)。“我想,”查尔斯爵士说,“咱们就来睹赌看吧!”

“好极了!”主席显然松了一口气。

第六章

“我敢说,”查尔斯律师言归正传,“对于凶手是谁这件事,你们当中许多人的结论,会相我的答案如出一辙。对我来说,本案和一桩经典谋杀案象得令人匪夷所思,而这些相似点又是如此显而易见。没错,我指的就是‘玛莉·拉法叶’事件。”

“啊!”罗杰惊讶地说道。

一想到显而易见的相似点竟被自己忽略了,他不安地扭动一下身躯。这么说起来,这相似处真的是很明显。

“那个案子中也有一各妻子,她被控送了一份有毒物件给她的丈夫。此物件是蛋糕或巧克力盒并不重要。它也许不是用来……”

“头脑清醒的情况下,不会有人认为玛莉·拉法叶是有罪的,”爱丽夏·丹蒙以不寻常的亲切口吻打岔。

“实际上,那蛋糕已被证实是一个工头之类的人送去的,他的名字不是叫做丹尼斯吧?他的动机也比她大的多。”

“抱歉。”丹蒙小姐泰然自若地点头。

“不管怎么样,我只会提起值得注意的相似处。让我们言归正传。这样一比对,问题就出现了。”查尔斯爵士非常客观地说道,“那就是:班尼斐勒夫人是否并非无意的共犯,而是有罪的共谋呢?我早就心存质疑了。如今我已确信此案绝非那么一回事。一切都是她一手自导自演的。”

他停了下来,给人发问的空间。罗杰机敏地提出问题:“怎么可能呢,查尔斯爵士?我们都知道事发当时,她人正在法国南部啊!此点警方已经查证过了。她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呀!”

查尔斯爵士对他坦然一笑。

“本来是有,但被我识破了。事情发生的真正经过是这样的:寄出包裹的前三天,班尼斐勒夫人离开梅屯,然后表面上假装要前往爱维岗待一周,接着周末才返回梅屯。爱维岗的旅馆柜台有她的签名,她也有旅馆结帐的收据,一切都依照例行手续。但唯一奇怪的是,她显然没带女仆随行到爱维岗——这名非常优秀的年轻女仆,长相精明伶俐、举止得体干练。因为旅馆的住宿帐单上,只有一位房客的记录。而且这名女仆当时也不在梅屯。难道她就这样凭空消失吗?”查尔斯爵士愤怒地质问。

“啊!”专注聆听的区特威克先生点点头,“我懂了。真是聪明!”

“太聪明了,对于这位聪明女士的巧思,”查尔断爵士也自得意满地同意说道,“女仆代替了女主人。而女主人则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一趟法国,此事我已确认无误。我在电话上给于一位侦探指示,请他出示一张班尼斐勒夫人的相片给饭馆主人过目,并问他此人是否曾到饭店住宿。旅店主人坚称这辈子从未见过这名女子。当我的侦探出示另一张内含女仆的快照给他看时,他立即指认她就是班尼斐勒夫人。我的另一个猜测,这下子也证实无误了。”

查尔斯爵士往椅背上靠去,晃了晃他的眼镜,无声地向自己的机智致敬。

“这么说来,班尼斐勋夫人真的有一个帮凶喽?”布雷迪先生低语的口吻,像是在跟一个四岁小孩讨论《三只熊》的故事一样。

“一个无辜的共犯,”查尔斯爵士反驳说道,“我的侦探技巧地探问那名女仆,才得知她的女主人告诉她,因有急事必须马上到英格兰一趟;由于今年待在那儿的时间已超过半年,如果今年再跨入该国境内的话,就必须付给英格兰所得税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于是她利诱买通了女佣,提出了这个蒙骗过关的计划。自然地,这个提议被接受了。多聪明啊,真是高招!”他又停了一下,面带笑容环视四周,等着接受赞美。 ※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

“您真是聪明啊,查尔斯爵士。”爱丽夏·丹蒙打破僵局地喃喃低语。

“但是我没有她待在国内的实质证据,”查尔斯爵士遗憾地说,“因此就法律的观点来看,此案对她的起诉并不成立。伹挖掘这些事实就是警方的工作了。从其他方面来看,我必须说,我的调查案完成了。我必须非常遗憾地说,在别无选择的情形下,班尼斐勒夫人就是谋杀班迪克斯夫人的凶手。”

查尔斯爵士结束发表后,现场是一片沉思般的静默。周遭的气氛充满了问号,但似乎没人愿意抢先发问。罗杰凝视着半空中,仿佛在追寻自己那只野兔的踪迹。从眼前的事实来看,查尔斯爵士显然己证实自己的论点了。

安布洛兹·区特威克先生鼓起勇气,率先打破了沉默。

“恭喜你,查尔斯爵士,你的推断精采又教人惊叹。只不过我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动机。班尼斐勒夫人都已经和她先生在办离婚了,为什么还想要他的命呢?难道她怕婚会离不成吗?”

“一点也不,”查尔斯爵士温和地说道。“就是因为她确定婚是离定了,所以才会想杀他。”

“我……我不太明白。”区特威克先生结结巴巴地说。

查尔斯爵士让众人迷惑了一会儿,然后才故示嗯惠地解答。他具有演说家营造气氛的本能。

“在我开始陈述时就先提过了,我是因为知道了一件事,才帮助我得到这最后的结论。现在我非常机密地,准备将它公诸于各位知道。”

“关于尤斯特和我女儿要订婚的事,你们都听说了。那么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们的事,我想也不算是泄密了。就在几个星期前,尤斯特跑来找我,他正式请求我,一旦他妻子的离婚假判决(经过六个星期后,对离婚无异议时,判决即告确定)宣告后,请我马上批准他们的婚事。

“会面的细节我就不说了。尤斯特爵士明确地告诉我说,他太太本来是非常不愿意离婚的,最后之所以能达成协议,是因为他签下一纸对她十分有利的遗嘱,其中包括了他在乌斯特郡的房产,她会有一笔小额的个人收入,此外在他能力范围之内,将会给她一笔津贴:但是从房租所得到的收入,几乎全用来缴交不动产的抵押利息了;再加上他自己的花费,显然这笔津贴也不会太高了,不过,他的高额寿险是和他的婚姻不可分割的,而他的房产抵押权也是属于养老保险单中的一部分,并且是直到身亡才会终止权益。因此,正如他自己所坦承的,他能给予我女儿的就所剩无几了。”

“换做是你,”查尔斯爵士威严地说,“也会留意到这件事的。根据这份当时存在的遗嘱,从这种教人不自在的想法来看,班尼斐勒夫人只要丈夫一死,她就成为一位富婆了。但某个流言很快地传到她耳中:只要和她丈夫一离婚,他很快就要和另一个女人结婚。而男人一旦娶了新老婆,可难保他不会另立一份新遗嘱?

“从她接受贿赂式的遗嘱来交换离婚要求这件事来看,这充分显示了此人的人格特质。她显然是个贪婪的女人,对钱财是贪得无厌!此时,谋杀便成了她下一步的唯一计划,也是她唯一的希望了。”查尔斯爵士做了总结,“我想,我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他刻意晃动酒杯。

“这真是教人不得不信啊,”罗杰叹道,“你打算将这事告诉警方吗,查尔靳爵士?”

“我认为如果没这样做,那将是严重怠忽我做为一个市民应尽的义务。”查尔斯爵士的口气中,毫不掩饰自满的傲气。

“哼!”不以为然的布雷迪先生,显然不满意查尔斯爵士的推论,“那巧克力呢?在你的推论中,她是在这儿准备好的,还是自己从别处带过来的?”

查尔斯爵士装腔作势地摆摆手。

“这有什么关系吗?”

“我认为她和毒药之间,多少有些关联吧?”

“你是说硝化苯?一般人会把她和购买巧克力联想在一起。她要取得那玩意也不难。事实上,我认为她选了这种毒药,不过是她诸多聪明表现的其中一例。”

“我懂了。”布雷迪先生摸着他的山羊胡,挑衅地看着查尔斯爵士,“这么说好了,查尔斯爵士,你知道你并没有真的证明班尼斐勒夫人有罪。充其量只能说是证明她有动机和机会罢了。”

出乎意料地,有人附和了布雷迪先生的说法。

“没错!”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大声说道,“我正想这么说。如果你把这些讯息告诉警方,查尔斯爵士,我想他们不会感激你的。正如布雷迪先生所说的,你并未证明班尼斐勒夫人有罪,或是犯了什么样的罪。我确定你足全盘想错了。”

查尔斯爵士大吃一惊,有好一阵子只能圆睁着眼楞在即儿:“想错了?”他差点叫出来,显然查尔斯爵士压根儿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但是,我亲爱的夫人——”查尔斯爵士几乎说不出话来,“这是为什么呢?”他无力地以退为进。

“因为这件事我很肯定。”非常不满的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出言反驳。

罗杰看着这场争辩逐渐加温,这才从查尔斯爵士自信而说服力十足的催眠漩涡中回神过来,并游栘至另一方,不情愿地接受这一边反对的意见。听了半天,原来布雷迪这家伙脑子一直保持清醒。他说的没错。查尔斯爵士的推理有一些破绽,而且身为班尼斐勃夫人的辩护律师,他怎能找出漏洞来揭穿她。

“当然了,”罗杰体贴地说道,“若说班尼斐勒夫人在出国前,就已经名列梅森氏公司的客户名单上,这倒是一点也不令人意外。但事实上,梅森氏公司可没把致意短信连同试吃产品一同寄出。正如查尔斯爵士所说,许多有名望的老公司还是在这么仿。此案中被书写的信纸,先前因某种原因已被使用过,只要有注意到这件事的人,都不会感到意外。这事甚至可说是一目了然。不管凶手是谁,都会碰上如何取得这张信笺的难题。是的,查尔斯爵士一开始的三个问题,都真的碰巧得到肯定的答案。只不过,似乎稍微巧了些。”

查尔斯爵士像只受伤的公牛,转向这位新敌人。

“但这么一来,就有太多无法解释的疑点!”他咆哮吼叫,“如果这是个巧合,那么它便是我这辈子所经历过最不可思议的巧合了!”

“嗯,查尔斯爵士,是你心存偏见,”布雷迪先生温和地告诉他,“而且你太夸大其实,你知道的。就好像是从百万个可能性中,你硬要选出其中一个说它是解答。要是我就六选一。这就是所谓的诽列组合,你知道。”

“去你的排列,先生!”查尔斯爵士精神饱满地迅速反驳,“也去你的组合”

布雷迪先生转向罗杰:“主席,请问会员规章里头,是否允许会员污辱另一位会员的内衣裤呢?(combination,有“组合”之意,同时也意指“内衣裤”)况且,查尔斯爵士,”他对邪位正火冒三丈的斗士加了一句,“我才不穿那种东西呢。打从婴儿时期起,我就未曾穿过。”

为了保住主席的尊严,罗杰自是不能投身于满场的窃笑中:为了维护这个社团的利益,他必须息事宁人、调停争端,

“布雷迪先生,你离题了,不是吗?查尔斯爵士,我不想推翻你的理论,也不想污蔑你辩护的精采方式。只是你的理论如果站得住脚,就必须经得起各种质问、议论,就是这么回事。老实说,我觉得你们的焦点太过集中在这三个疑问的答案上。你说呢,丹蒙小姐?

“我同意,”丹蒙小姐乾脆地说道,“查尔斯爵士强调其重要性的方式,让我想到一位侦探小说家爱用的伎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说疑问若能得到肯定的答案,那么他就像亲眼见到她在巧克力里面下毒似地知道她有罪,因为对这三个疑点来说,能符合的确定答案是难以预料的。换句话说,他只是提出了一个强而有力的主张,但没有任何证据或论据来支持。”

“侦探小说家就是这么做的呀,丹蒙小姐?”布雷迪先生一边问,一边露出宽容的笑容。

“的确没什么不同,布雷迪先生,我常在你的书上发现这一点。你会特别强调某件事,以至于读者不会想到要去质疑它。例如小说中的侦探会说:这是一个装红色液体的罐子,那是一个装蓝色液体的罐子。如果这两罐都证明是墨水的话,那我们就仿如可以解读死人的心思一样,知道它们是被买来充填图书室里的空墨水瓶。然而,红墨水也许是女佣买来染上衣的,而蓝墨水是秘书为他自己的钢笔买的:像这类的解释可能有上百个。但这些其他可能性,都被无声地忽略掉了。现在的情形不就是那样吗?”

“说得太好了,”布雷迪先生心平气和地表示同意,“不浪费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事项上,只需大声对读者说出他的想法,而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你真是抓到窍门了!为何你不试着写写看呢?这一行的报酬很好,你知道的。”

“哪天也许吧。总之我要告诉你,布雷迪先生,你书中的侦探的确做了侦查工作。他们不像那些我读过的侦探小说中所谓的侦探,都只是站在一旁,等着别人来告诉他谁是凶手。”

“谢了,”布雷迪先生说,“看来你是真的在读侦探小说喽,丹蒙小姐?”

“那是当然,”丹蒙小姐清脆地说道,“为什么不?”她以短促的回答,打发了布雷迪先生的挑战,“至于那封信呢,查尔斯爵士?信上的打字呢?你完全没提到它的重要性。”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就细节来说,这当然是必须被考虑进来的;我只是找出整个事件的轮廓。”查尔斯爵士不再剑拔弩张,“我认为这样一来,警方自然能够找出那些决定性的证据。”

“我想,要找出宝玲·班尼斐勒和打那封信的打字机之间的关联,警方恐怕会有困难。”费尔德-傅立敏夫人的口吻仍不减苛刻本质。这番话显然是冲着查尔斯爵士而来的。

“但是动机呢?”他现在的辩护,采取的是防守姿态,“你必须承认她的动机是无法反驳的。”

“查尔斯爵士,你不认识宝玲·班尼斐勒夫人吧?”丹蒙小姐提醒他。

“我不认识。”

“不用问也知道。”丹蒙小姐评论道。

“丹蒙小姐,你不赞同查尔斯爵士的推论吗?”区特威克先生冒险一问。

“我是不赞同。”丹蒙小姐加重语气地说道。

“可以请教你原因吗?”区特威克先生再次大胆挺进。

“当然可以。只不过,恐怕我的答案是无争论余地的,查尔斯爵士。谋杀案发生的前后,我人正在巴黎,而差不多就在巧克力包裹被投递的时刻,我正在歌剧院大厅和宝玲·班尼斐勒聊天呢!”

“什么!”查尔斯爵士困窘地惊叫,当下他那完美的理论架构,就在耳边一片片剥落倾倒。

“我想,我应该为没早一点告诉你这件事而道歉,”丹蒙小姐非常冷静地说,“我只是想看看你会对她推演出怎样的罪状。而且我是真心想恭喜你,这真的是一个很捧的归纳法推论。要不是我碰巧知道你的论点是建立在全然错误的基础上,我一定会破你说服的。”

“但是,为什么要如此神秘兮兮呢?还有,还有要女仆冒充她一事——莫非她的出走是别有用意?”查尔斯爵士说得结结巴巴,他的思绪像飞机螺旋桨似地转不停,这会儿差不多已经从皇家歌剧院飞到崔弗加广场了。

“喔,我可没说那是别有用意,”丹蒙小姐轻率地回答,“尤斯特爵士并非唯一等着离婚然后再婚的人。说起来也没错,在办手续的过渡时期,宝玲看不出她自己为何要浪费宝贵光阴,毕竟她也不再年轻了。有一种叫做国王代诉人(king’s Proctor,遗嘱离婚法庭如有不公正时,可代表国王提出异议的时政部官员)的角色,不是吗?”

主席很快地宣布休会,因为他不为某个会员的中风身亡而负责。

第七章

费尔德-傅立敏夫人真的很紧张。

在罗杰请她提出解答前,她漫无目标地翻动笔记本,仿佛很难耐着性子听完他所准备的开场白。她私底下和丹蒙小姐研究了几回,也已确认自己的推论无疑是班迪克斯夫人命案的正确答案。有人或许会这么想:掌握了如此重大的证据,这可是费尔德-傅立敏夫人一生当中,可以大出风头的天赐良机:但这当头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却没有好好把握。如果她不是费尔德-傅立敏夫人的话,就会有人放胆说她是在发抖啦。

“准备好了吗,费尔德-傅立敏夫人?”罗杰注视着这位表现反常的女士,问道。

费尔德-傅立敏夫人调整一下她那不相称的帽子,揉了揉鼻子(那无辜的化妆粉,无法消受她的习惯动作而脱落,结果让鼻子泛起一阵受窘的潮红),并且暗地看了一下在座的人。

罗杰仍惊讶地注视她。在水银灯下,费尔德-傅立敏夫人真的是在颤抖。出于不知名的原因,她追查此案是怀着嫌恶的心情,而其嫌恶程度远胜于该任务的重要性。

她紧张地清了清嗓子。

“要做报告还真是困难,”她小声地拉开序幕,“昨夜我几乎没睡。对一个像我这样的女人,很难想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讨厌的事了。”她停了一下,舔了舔双唇。

“喔,不会吧,费尔德-傅立敏夫人,”罗杰自觉有必要给她鼓励一下,“我们每个人都一样的,你知道的啊。而且在某个剧院首演之夜,我听过你发表了一次最精采的演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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