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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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姓万,你就叫我万叔吧。”大叔笑盈盈地收着钱,脸上的皱纹笑得像朵花。

原来姓万,这让我松了口气。虽说并不怕刘小芳,但如果她的父母知道我就是她的情敌,肯定不会对我这么客气,在我的饭菜里下了毒也说不定。

就这样,我成了这家湘菜馆的常客,每个星期总得来上几次,有时候还带朋友来。慢慢地熟了,万叔给我们的菜总比别人上得更快,分量也更大,送的点心除了外婆菜配馒头,还有锅巴粥和花生苗一类的道地小吃,都是大酒店里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东西。更让我高兴的是,后来万叔还自酿糊子酒,那酒比甜酒度数要高一点,比正宗的米酒度数又低一些,乳白黏稠香甜可口,让人喝了还想喝。

我发现,只要每次喝过糊子酒,当晚我准能一觉睡到大天亮,不会做任何梦。因为使用的是土制酒药,就算喝得再多也不会上头。这酒可真是太好了,自从常喝以后我在冰冷的空调房里也不会感觉手脚发冷,偏头疼也好了不少。我从万叔那儿定了一百斤,打算自己喝一些,剩下的再送些给父亲。

我唯一的禁忌就是大妈的那张脸,我总是刻意地躲避着跟她正面接触,我不愿见到她,看到她总能让我有种刘小芳还没死的错觉。不论点菜还是结账,我总是等到万大叔忙完再找他,从不麻烦大妈。

尽管如此,我还是把这家湘菜馆当成了自家厨房,吃过这里的美味佳肴,再吃任何寡淡的潮州菜杭州菜都没了胃口。张阳和刘小芳在我生活中的记忆越来越淡,有时一连几天我都会忘记拿起望远镜看一下远处的那个烂泥塘。

肚子饱了,精神也更好了,工作状态也是前所未有的积极。大Boss最近表扬我好几次,成为事务所合伙人的事也被提上了日程,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走出了那片阴影,完全忘记了那两个死人。

3

这天我心情不错,因为帮一家大公司成功避税八百万,对方给了我一百万的私人酬金,还坦诚这件事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就像我也不会把他们漏税的事告诉任何人一样。某种程度上,我已经成为这个城市里五成以上大企业的利益共同体,一荣俱容,有钱大家赚。每位大客户都有自己的背景和人脉,而只要我需要,他们都会为我提供尽可能的帮助。这半年来,我已经逐渐成为这个城市里最炙手可热的女人,客户们会带给我无穷的财富和力量。如果张阳泉下有知,一定会因为当初没有选择我而后悔吧。女人不一定要靠男人,没了他,我的人生会更精彩。

告别寡淡无味的西餐酒会,我带着那位给了我一百万的大客户去了万大叔的小馆子。说起来,这位大客户跟我还有点小暧昧,他叫姜伟,明里暗里约过我好几次。带他来我最喜欢的私家菜馆也是想看看他跟我是不是吃得到一块儿去,如果他能吃辣,我没准会答应下次的约会。

那天天气不太好,雨下得不小,所以客人不算多。车只能停在巷子口,我们同披一件风衣,一路笑着冲进了小馆子。在门廊整理衣服的时候,我以全新的目光打量着身边的男人,他不像张阳那样帅气,却有种成功男人独有的睿智和淡定,我打心眼里喜欢这种成熟,心不由得动了动。

这还是自从张阳死后,我第一次对姜伟动心,盯着他的眼神不由得柔软下来。他也感觉到了我的变化,抖干净风衣上的雨水,又帮我披在肩上。我感激地笑笑,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虽然只是短暂的一闪而过,却足以令我心惊。

我看到了刘小芳!

没错,是她,那瘦削的小脸蛋,那单薄的身子骨,我绝不会看错,这女人化成灰我都认识。

我揉了揉眼睛,定睛再往刚才刘小芳出现的地方看去,如果不是幻觉那就是我见鬼了。

“你怎么了?”姜伟关心地问我,他握着我的手那么温暖,而我的手却凉得刺骨。

“没怎么,咱们进去吧,我饿坏了。”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我见鬼了,这种天气下走阴兵也是有可能的。从小爱学习的我除了对数字敏感外,对神秘文化也很感兴趣。走阴兵,又叫阴兵过境,民间不少地方都会出现这种情况,通常在下雨的时候,尤其是雷雨交加的时候,可能会见到身着古装的士兵,甚至在紫禁城的大院里也有人看到过死去多年的宫女们。除了画面,有时伴随而出的还有声音。

这当然不是真的闹鬼,用科学的解释来说,这种情况其实是大自然在雷电交加时把当年的画面像录像一样储存了下来,时隔多年,当类似的天气再度出现时当年的画面便重现了。虽然我一直没搞清楚这些东西究竟是以怎样的方式储存下来的,但科学家的解释不容置疑。

可如果真是幻影,为什么刘小芳会盯着我看了一眼?我记得很清楚,她的眼睛是盯着我的,就在我发现她的视线后去注意她时,她的目光闪躲着,然后我揉眼睛的工夫她才消失的。

当天的菜比平时都要好,难得的碰上了刚送来的新鲜黄鸭叫,做了火锅,又点了个毛家红烧肉,还有万叔猪脚和特色凉拌地木耳。鱼鲜肉美,姜伟吃得赞不绝口,没想到他不但能吃辣,而且比我口味还重,不住地表示以后要常来。可我的欣喜没有预料中那么多,就连平时最爱吃的菜也变得食之无味,满脑子都是刘小芳的影子,她看我的那一眼,已经深深地留在了脑中。

这家店果然还是跟她有关系,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出刘小芳跟万大叔之间的关系。一个姓刘,一个姓万,难道他们是亲戚?可就算是亲戚的话,刘小芳的鬼魂为什么来这里?她看我的那一眼里,分明不是陌生人的表情,她还记得我,她知道是我撞死她的吗?她会不会找我抵命?我的碗里第一次剩了菜,没吃完。

结账的时候,万大叔看到了我碗里剩的菜,面露忧色地问道:“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不是,刚淋了雨,可能感冒了。”我摆摆手,掏出钱包。

“今天就算是我请客吧,妹子,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万大叔难为情地说,看得出来,他说这话是做了思想准备的。

“瞧您说的,别这么客气,您有话尽管说。”我摆出只有面对客户时才有的职业微笑,料到大叔有事相求。

其实事情不大,万大叔做生意的这个地方是租来的,原来的租金是每月一万,现在房东见生意火爆,把租金提到了三万。之前他们没签正式的合同,但是口头约定过一年内不涨价的,可现在房东说如果他们不按三万的租金交的话,就要把地方收回,租给别人。虽说店里生意不错,但他们的菜价都定得比较低,赚头并不多,加上老家还有老人病了,每月得寄回去不少,去掉开销剩下的也就不多了。他们是外地人,知道房东是明摆着欺负自己,却也没办法,请不起律师,只好来向我咨询一下,这事该怎么办才好。平时我常来,我带来的朋友也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他知道我可能会有办法,所以特意向我求助。

“这样啊……”我支吾着答应道,我很想说我只是个会计师,并不是律师,这方面帮不上太大忙。

“老板,你家的菜这么好吃,我还想下次来继续吃呢。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你把房东的姓名和住址告诉我,剩下的事情我来办,保证他不会涨你的房租,还会补你一份十年不变租金的合同。”身边的姜伟抢在我前面拍着胸脯说。

“这可真是太好了,老婆,你看,我说得对吧,我就知道他们是有办法的人。”万叔高兴地吆喝着大妈,然后毕恭毕敬地对着我们鞠了个躬,“以后你们尽管来,天天来都行,全都免费。”

姜伟爽朗地大笑,高兴地拍着我的肩。我知道他是在讨好我,他是有黑社会背景的,在道上也算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所以他做的生意必须仰仗我的手才能洗白。可惜,他本事再大也只能解决活人的事,死鬼他就没有办法了。想到这里,我又烦了起来。

4

姜伟说话算话,答应帮万叔搞定就真的搞定了。三天后,他的助理给我送来一封有房东亲手摁下指印的正式合同。

晚上,姜伟过来,陪我一起把合同送去给万叔。万叔招待我们吃了最丰盛的一餐,他们夫妻二人恭恭敬敬地对我们道了谢,姜伟很高兴,拉着我喝了不少糊子酒。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出门的时候胃里有些翻涌,视线也变得模糊。姜伟去上厕所,让我在门口等他,我蹲坐在门廊前的台阶上,忽然感觉到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我。

是刘小芳!我打了个寒颤,酒醒了大半。

人都是有第六感的,科学家们说,远古时期的动物都有第三只眼,存在我们的后脑,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第三只眼逐渐退化,退到了脑子里,我们已经看不见也摸不着了。可解剖学上它还真的存在,那只眼睛变成了一个腺体,保存着感应光线强弱的能力。天晴的时候,人的心情总比天阴和下雨的时候要好得多,这全是因为那个腺体的存在。

我木在原地好一会儿,迟迟不敢回头,心想如果那第三只眼真的存在,怕是现在已经瞪得大大的了。我真的能感觉到背后有人,虽然我没回头,却能感觉到一身惨白的她正站在离我距离不到十米的身后。我不停地为自己打气,刘小芳算什么东西,她活着的时候我都没怕过,死了也不用怕她的鬼。

“嘿,久等了。”姜伟的大手忽然拍在我肩膀上,差点把我的心吓得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咱们先不急着回去吧,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这会儿的我很怕独处。

“好啊,咱们在巷子里走走吧,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小时候就是在这条巷子里长大的。”姜伟很男人地搂着我的肩,把我拢到他身边。

我们慢慢地走着,看两边那些残破的小楼和巷子里住着的年迈的老人。年轻人谁都不愿住这样的地方了,有钱人早搬了出去,如果不是这里还可能被征收可能拿到一大笔钱的话,大概这些老人也不会留在这里。

巷子的尽头,有一家奇怪的小店,门外挂着个让我看不懂的招牌,门里黑洞洞的,不知道卖的是什么。姜伟说那里住着一个问米婆。

“问米婆,是算命的那种神婆吗?”我好奇地问道。

“没错,是算命的那种,以前的那位很准,很多人都慕名而来。”姜伟回忆往事,还颇有感慨。

“我想去看看。”我心里抹不去刘小芳的影子,心病不除怕是又要做噩梦了。

“不用了吧,现在这位是她的女儿。听说一点也不准,就知道骗钱,很多人都不来了。”姜伟打量着我,忽然关切地问,“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有事的话找我比神婆有用得多。”

听到他这么说我当然很宽心,不过那件事我还是不想让他知道,只好改口说算了,只是好奇而已。

话虽这么说,但那晚我被吓坏了,我梦到七窍流血的刘小芳站在我背后,无时无刻不跟着我,就像香港的老鬼片一样,她牢牢地趴在我的背上,不停吸收阳气,让我四肢冰凉脸色泛青,日渐萎靡。终有一天,我因阳气耗尽而死在她身下,死的时候只剩下皮包骨头,比做鬼的她还不如。

天不亮我就从床上爬起来,自己找问米婆去了。

那间屋子比外面看起来还不堪,屋里没有燃香,却有浓浓的香味。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檀香,而是特制的线香。那个女人比我想象得要苍老,看不出她究竟多大年纪,那双眼睛却似能看穿人心。

我刚一进门还没坐定,问米婆只瞄了我一眼,却说出让我心跳加快的话来:“姑娘,你有罪孽在身啊。”

“依大师所见,我有何罪孽?”我心一惊,谁说这女人不准来着,我看她可是准得很。

“罪与孽,不可说。你心知肚明。”问米婆低下头摸着一串黑黝黝的念珠。

“还请大师再帮我看看,如何才得解脱。”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像抓住救命的稻草。

“那个东西缠得很紧,我能感觉到它怨气很重。怕是简单的做法是不能赶它走的,它回来,是想带走一些东西。”问米婆挣脱我的手,轻轻地摇着头。

“大师,不管花多少钱都可以,还请你多多帮忙。”我明白她的意思,要她做法当然会有所消耗,我也不会让她做白工,马上掏出钱包。我们金牛座的人只会把钱花在值得花的地方,不该花的绝不花,有人以为我们很吝啬很爱钱,其实根本不是那样。

“钱当然是要的,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赶她走,也许把她激怒,反而惹得她现身也说不定,那样的话你可就危险了。”问米婆眯起昏黄的老眼,眼角的皱纹深刻成一圈又一圈。

“那我该怎么办?”我拿着钱包的手,不知该进还是退。

“我只能帮你做个法事超度试试,至于能不能度走它是不能保证的。剩下的事,你去找我师兄看看吧。”问米婆按住了我的钱包,她的眼睛瞥到了里面厚厚的粉红色人民币。

我对爱钱的人总是放心的,通常开得出高价的人都有点真本事,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这阵子我跟姜伟的感情有了突破性进展,他的确是个很理想的结婚对象,虽然有着黑社会的背景,但现在的他已经在积极洗白了,做的生意也日渐正当化。跟他结交的不是商界巨贾就是政界要人,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我需要的正是他这样的男人。而他也信任我,全世界只有我看过他的账本,知道他究竟有多少钱。按我们现在的速度交往下去,两三个月后我们就可能结婚。我就要得到梦寐以求的一切,除了自己的事业,还有与众不同又出类拔萃的男人,只要我们结合,就是强强联手,绝对的双赢。

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能阻拦我奔赴幸福的脚步,只要真能把刘小芳那个死鬼赶走,就算再多的钱我也愿意付。

5

有钱能使鬼推磨。鬼都可以,更何况是人。

我给了问米婆一笔钱,她帮我做了场法事,这场法事可不是要超度刘小芳,我才不要她进入六道轮回,对于看不惯的家伙,我宁可她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亲眼看到问米婆用银刀划开食指,她用血把刘小芳的生辰八字写在小木偶上,口中念念有词,念一句就把一根针扎在小木偶上,她的诅咒我听不懂,但见到她的那副样子我绝对相信这样做多少会有效,最后她用一把锋利的小斧头把小木偶的头劈开。

木渣四溅,小木偶的头裂成两半,光是看着我就觉得爽。这还不算,后来我还去见了问米婆的师兄,一位很有风度的老神棍。据说他是真正的茅山后裔,比问米婆更擅长驱邪避讳之法。花了一万块,我得到了老神棍给的朱砂符咒,他用一条黑狗的血混合上等朱砂写出来的咒文,虽然我看不懂那些字符,却完全相信这些字符拥有神奇的力量。

那些符咒有些被我贴在家里,有些被我随身戴在身上。果然感觉好多了,我刻意回避去万叔的小馆子吃饭,已经不再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了。

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我以为一切真的这么简单,可如果真是这样就过去了,我也没必要把一切写下来了。

就在我打算把这件事忘记的时候,万叔的老婆,万大妈找上了门来。那天上午开过会后,疲惫的我很怀念糊子酒的味道。家里的酒早就喝光了,这阵子我都是靠着那些酒度过漫漫长夜的,只有喝醉才能完全入睡,可一旦睡着噩梦又接连不断。好在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究竟要不要去买些酒呢?我正想着酒,酒却送上门来了,秘书说外面有位大妈要找我。

我真傻,居然不知道大妈姓刘。同为湖南人,她跟刘小芳长得那么像并不是巧合,而是因为她们真是母女。

困难的年代里万大叔是穷得叮当响的单身汉,饿得顿顿喝稀粥,这才入赘到当时是贫下中农的刘家当上门女婿,刘小芳的外公是村支书,家里比其他人家要稍微宽裕,刘小芳也就随了母姓。

当然,刘大妈来找我不是闲着没事来说故事的。她来找我是因为她早就知道我是谁。她说知道我就是在刘小芳出事后寄钱给她家的人,还知道我就是张阳的前女友,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张阳却忽然爱上了她女儿,她很抱歉。

我心想,抱歉有用吗?如果抢了人家的老公只要说声抱歉就可以解决的话,世界就没天理了。

刘大妈不仅道歉,另外还说他们不打算继续做生意了,老家有事,打算收拾收拾回去,以后也不来了。上次托我帮了那么大的忙,可现在那铺子也用不上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她们老两口特意酿了两百斤糊子酒送我,以示感激。

刘大妈的话说得还算客气,但我能看出她眉目中藏着心事,生意那么好,她怎么会甘心走?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原因。这原因,也许牵涉到我。

我跟在刘大妈身后下了楼,果然,她走过马路后跟一个女人见面了。我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是刘小芳!她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跟刘大妈走在一起,她非但没被问米婆的诅咒给弄进地狱,反而法力更高强了!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的?

见到她后,我的腿居然软得走不动了。好日子没过上两天,我又回到了惊吓之中,我的脊背又发起凉来。

我又去见了问米婆,原本需要经过方家的菜馆,但我害怕又见到刘小芳,绕了远路。我说我付了那么多钱却不管用,不如拆掉她的招牌,没本事就别做这行生意。

“我上次不是说过吗,不保证一定有效。现在看来一定是对方怨气太大,十有八九是死于非命吧。问米有三个禁忌的,一不能问至亲,二不能问枉死冤魂,三不能问无名无姓,其实上次帮你已经破了第二条戒了,耗损我不少元气啊。”说到这里,问米婆鬼鬼祟祟地看了我一眼,“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这法子罪孽更重,我怕你不敢答应啊。”

“说,没有什么我不敢做的。”事到如今,我什么也顾不上了。

“如果用这个鬼最亲近的人的鲜血,沾过刀,再把那刀刺进鬼的心脏,就能让她灰飞烟灭。别说是不入六道,连渣都剩不下了。”问米婆试探地看着我,带着点挑衅。

难道又要杀人?跟刘小芳最亲近的当然就是他的父母,看万叔慈眉善目的样子,看他那蔫呼呼的好脾气,怕是从小到大都把刘小芳捧在手心里的吧。虽然我不是没杀过人,但这次要动手的可是跟我无冤无仇的老人。

我们金牛座的人做事万无一失,我现在的事业蒸蒸日上,万一出点纰漏那可就前功尽弃了。我不要,我不要冒险,要冒也可以让别人去冒。

不知问米婆怎么看穿了我的心思,居然直言不讳地提示道:“要是自己下不了手,就让别人干吧,反正效果都是一样的,需要的话,我能帮你提供合适的人选。”

问米婆当然是想赚点中介费,我知道这个城市有不少人都买过凶杀过人,我的客户中也有过这样的人。但是这件事我不想再给问米婆知道,她毕竟是个外人,我不能信任她,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6

我把事情跟姜伟说了,我知道他那种阅历的人什么都能看出,所以我没撒谎,说的都是真话,包括张阳是我前男友刘小芳是小三,包括那场蓄意制造的车祸。说的时候我是提心吊胆的,万一被他发现我是如此狠毒的女人,居然可以杀人的女人,他还会爱我吗?会放心地跟我结婚吗?

他爽朗的大笑很快打消了我的担心,他说:“真没想到,你居然跟我一样性格,有仇必报,就喜欢你这样直爽大方不虚伪的性格。老天注定我们要在一起,这个忙我帮定了,杀个人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真的觉得有鬼存在吗?刀子不会扎在空气里吧,那个女人我们也能看见吗?”

“就算为了让我安心好吗?不管她存不存在,只要这么做了就行。”以我的学历和年纪,本应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可现在的情况不由得我不信,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刘小芳出现了。

“好,为了你,这人杀定了。”姜伟的气概让我联想起古代英雄,“其实这么点小事对你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力量,就算我不帮忙也有大把人帮忙。”

杀人这件事,在姜伟嘴里说出来,就像去买个LV的包包,买件范思哲的外套一样轻而易举。我喜欢他这种样子,什么也难不倒的男人,才是真正配得上我的真命天子。我满心欢喜,终于放下了思想包袱。是啊,姜伟说得没错,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力量,就算不找姜伟帮忙,随便找个大客户都能帮我解决的。区区贱民的人命一条,杀死他还不跟捏死只蟑螂一样。我的心不知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坚硬,这么狠,变得让我也觉得陌生。也许杀人是能带来力量的,杀过人的人跟没杀过人的人,拥有着截然不同的力量。

刘小芳,上次杀了你是我不对,这次可就是你逼我的了。谁让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我,谁让你死了还要来找我。我知道,如果我不下手,下手的可就是你了。金牛座的女人,永远不会被动。

虽说姜伟答应帮我杀人,但我们金牛座的人都喜欢掌控全局,我要求所有进程都得被我看见。按照我的计划,姜伟的手下先去打听了万叔一家人离开这个城市的日子,小饭店已经不做生意了,他们正在收拾东西打点行李,大概这两天就要回去。

此事宜早不宜迟,正好,我还担心夜长梦多呢。

那天晚上我守在办公室里,为自己做不在场证明,姜伟的手下给我打了个确认电话,告诉我他正在出发去杀死万叔的路上,我说等他好消息。刚挂断电话,就有人敲门了。这个时间秘书已经下班,我得自己去看,没想到门外等着的是刘大妈,在她脚边放着两壶大大的糊子酒。

“妹子,不耽误你吧,明天我们就要走了,这几天我一直想着你,总觉得上次来送的那点酒太少了,不够表达我的谢意。”刘大妈笑得很憨厚,可我却觉得她心里有别的念头。

想了想,我还是把她让进屋来,既然她来了,我就也把这场戏演到底吧。假装客气地给她倒了茶,留在她这里多聊一会儿也好,正好保证她不会回去破坏我的好事。

“其实我心里有话,一直想对你说。”刘大妈端着茶,很客气地看着我,“小芳那次车祸住院后花的钱都是你寄的那些,本来我们还着急,我跟你万叔都没本事,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个大子也拿不出,要不是你的那些钱,小芳的命肯定保不住。”

“你说什么?你是说她没死?”我一下子懵了,这老太婆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她该不会想吓唬我吧,她知道了什么,知道肇事的人就是我吗?

“她没死,这孩子命大,张阳死了,她也没死。”说到这里,刘大妈试探地看了我一眼,“在医院住了两天她就醒来了,醒来后就跟我们说是你撞的她,她看到了你的车牌号码。我知道这孩子是不甘心呐,当初她要跟张阳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很反对,为了这事我们还吵过一架。她总说怕你知道她没死,就让我们对外面说她已经死了,反正不想再去那家公司上班,对外面的人就说丧事没操办,知道她活着的人也就不多。出院后她也不太敢出门,总是呆在家里,后来我们开了那家小饭馆维持生计,她也就整天待在后厨帮忙。”

原来是这样,我听得连气都忘了喘,张开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妹子,你是好人,我从第一次见你就看出来了。上次还请你帮那么大的忙,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我跟他爸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可小芳那孩子总是不知好歹,总说你会对她做出不能预计的事来。我知道,车祸对她的精神打击很大,张阳又死了,现在她的精神全垮了,这完全是胡说。这几天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了,还总想来找你,我跟她爸都快拦不住了,这才想回老家。也许换个环境,让她见不到你,对她的精神恢复会有些帮助。”说了这么多,刘大妈一直是愧疚的口吻,“妹子,我们这次回去就不打算再出来了,我已经请亲戚帮忙给小芳介绍对象,你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我都会记在心里,我在这里谢谢你了。”

大妈深深地鞠了个躬,我忙把她搀起来,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愣愣地收下那些酒,送她下楼。

7

送完刘大妈下楼,我就接到了杀手的电话,他说任务已经完成了。

我能想得到,刘大妈回去的时候忽然发现刘小芳的胸前插着一把刀,早已停止了呼吸,万叔也身中数刀躺在血泊里。万叔没死,他只是失血过多,在医院里躺了几天就醒了过来。他还记得杀手的相貌,刘大妈报了警。她再也没来找我了,我想她八成是猜到了什么,小芳说的那些话全都是真的。是我撞的人,也是我叫人杀的她。

刘大妈是个看起来特别老实忠厚的人,但我很了解,往往是这样的人梗起来比那些不老实不忠厚的人更有爆发力,他们做出的事更让人不可预计。

公安部门的人来找过我,但我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据,再加上姜伟的幕后运作,这件事很快就被掩盖起来。媒体们对此事一致缄口,收过我足够分量的红包谁也不会报道,以刘大妈一个外地老太婆的能力,是绝对不可能查出事情的真相来的。

按说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就该放心了。可事实不是这样的,我最近胃口很不好,人也瘦了不少,对工作对姜伟全都提不起兴趣来。

最近又有两条新闻让我特别关心。第一条是根据市民举报,警方抓获一男一女两个老神棍,因其骗术高超有不少善男信女,装神弄鬼地居然骗到总数达到七位数的钱财。我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发现那两个人我都认识,女的是问米婆,男的则是她师兄。警方说两个神棍的所有钱都被冻结,希望其他被骗的市民去警方登记领取。

原来是被骗了,我对着自己冷笑了一声,说起来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居然会被这么两个小骗子给骗得团团转,还搞出了命案,我真是太傻了。钱就当打水漂了,当然不会去要,我可丢不起人。

第二则新闻是一个对社会强烈不满的神经病患者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闹市街头拿刀杀了好几个小孩。事情闹得很大,全国人都很关注。我要说的重点不是那个神经病,而是出事后领导去医院探望受伤的儿童。就在这时,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婆忽然冲出去拦住领导喊冤。

古时候常有这样的事,喊冤的人拦住大官的轿子,大官就会说一句带回衙门之类的话,说不定一件千古奇案就这么破了。

可那是古时候,现实版的剧情是那个喊冤老太婆被工作人员给拉走了。领导当没看见,继续微笑着去探望儿童。其实这样也没什么,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重点在于最后那个老太婆喊了一句:我女儿死得冤枉,你们不帮我,我也去杀人!

那是则文字新闻,豆腐干大小,夹在报纸的角落里。没有图片,我却不禁想到那个喊冤的老太婆会不会就是刘大妈。死亡并不能终结这个故事,让我害怕的是还有更多的人可能被牵扯进来。

我第一次意识到,也许我不该杀人。站在别墅的窗前,我追悔莫及地对着窗框砸了一拳,手很疼。张阳死的时候,刘小芳出事的时候,也很疼吧。这念头真不该冒出来,我这是怎么了,良心发现?

就在这时,我看到远处烂泥塘那边站了许多人,一辆大吊车拖着脏兮兮的汽车缓缓浮出水面。

Chapter 3 双子座:背影杀手

文/牟智平

她们是一对双子座女孩。她愿意永远去相信,她深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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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宜安大学的热门新闻是,路雨的情敌出现了。

其实这个世界哪有男人不花心,就连女人都逃不过花心的名目,情敌真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可路雨是谁啊,宜兴市著名房地产商路宇飞的宝贝女儿,曾经夺得世界级拉丁舞冠军的校花级人物,所以就连她的情敌都值得全校师生集体嚼舌根。

只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那个叫姚遥的女孩不过是一个初中就辍学的小混混,常常穿着一件五颜六色的蝴蝶衫,妖娆的瓜子脸上涂满了劣质的化妆品,被学校外面的酒吧一条街冠名为“女流氓”。按照围观者的话来说,如此低俗肤浅的资质,连当路雨情敌的资格都不具备。可是,上帝偏生爱对世人开玩笑,赐予了她一颗死皮赖脸的心。她每天都死守在校门口的石阶上,对着卫晨吹出暧昧的口哨,把那张白皙的脸吹成了好看的苹果红。

素来竭力保持形象的路雨,虽然没有千金小姐的飞扬跋扈,但是面对如此锋芒在刺的挑衅,再容忍便真正成了笑柄。所以,她拉着好朋友安桢,跟姚遥大吵了一架。安静的女孩往往是不怒则已,一惹便分身出七零八落的人格,变成几十张嘴的怪物,把姚遥教育得狗血淋头。只是很可惜的是,姚遥根本不屑于这风雨式的教育,居然不顾死活地走过来,把烟头摁在路雨的手背上,还吹出一个带着鄙夷的口哨,便大摇大摆地晃悠到对面的商场去了。

若不是好友安桢的劝阻,路雨肯定会完全失去那淑女形象,直接撕了姚遥的瓜子脸。可是谁叫她是首富路宇飞的女儿,怎么可以当众丢了父亲的脸,让传媒们有得头条可写呢?还好有安桢陪伴在她的身边,这个温柔的女孩还是她的初中同学兼高中同学,总是一脸清丽的笑容。所以就算她不相信卫晨,也会相信安桢的话,卫晨肯定不会辜负她的爱情。

恰好姐姐路雪出现了,那张苍白到消瘦的脸庞摇曳在街道转角处,被往来的人群反复湮没与遮盖,瞳孔里的伤口让人心疼至死。如果路雨没有记错的话,自从姐夫黎耀的外遇事件暴露之后,姐姐便再也没有来学校看过她。路雨自然格外欣喜,兴奋地对安桢说道,安桢,我姐姐来了,先不陪你啦。

姐姐真是瘦了。曾经那么珠光宝气的脸,为了追逐到所谓的爱情,放弃了未完成的学业,甚至不顾父亲的强烈反对,硬是下嫁给贫穷的姐夫。是的,是下嫁。那时的姐夫只是一名钢铁工人,成天在高温里没死没活地干着,却没想到有天能攀到姐姐这高枝,还拿着姐姐的巨额嫁妆开了一家小公司。后来,姐夫当初那千依百顺的温柔全被狗吃了,还在报纸杂志上弄得丑闻不断,气得父亲直想跟姐姐断绝父女关系。

哎,果然是生生相惜的姐妹,爱情路都是如此辗转。两姐妹好久没见面,话题全在彼此的爱情里泛滥开来,十三楼的空气里全是咖啡的苦涩味道。姐夫变本加厉了,开始喜怒无常地打姐姐,那双纤细的胳膊颤抖地伸出来,全是鞭子和烟头的痕迹。即使是富甲一方的父亲也无可奈何,因为姐姐始终不愿意离开姐夫,谁能拗得过爱情的坚持呢?

她们算是找到了共同话题,路雨也气鼓鼓地伸出了手,把那个烟疤掀给姐姐看。关于坏女孩姚遥的恶毒言语,也口无遮拦地冒了出来。话刚说到这里,姚遥居然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自然是听到了路雨的恶毒话语。不过她完全没有刚才的嚣张,脸上甚至满是恐惧的痕迹,失神地向后倒退着。直到最后,她被一片熟悉的影子狠命地拽着,拉到了楼上的露天咖啡厅。

真是一片熟悉的影子,到底是谁和姚遥在一起呢?路雨顿时感觉到头疼,不过姐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慌张,只是心疼地低着头,轻轻吹着那片烫伤的痕迹,幽怨地说道,妹妹,不要怀有太多的仇恨,上帝总会我们安排好一切,所有的爱情都会拥有圆满归宿。

结果当路雨离开咖啡屋后,上帝果然翻转了一个掌心,将她的爱情转移到安全期。姚遥死了。刚才还那么不可一世的妖娆女孩,将蝴蝶衫变成了虚伪的翅膀,美轮美奂地跳出露天咖啡厅,轻飘飘地落了下来。满目尘埃的广场里,仰着一张四分五裂的脸,到处都弥漫着劣质化妆品的味道。那双纤细的胳膊软绵绵地伸出来,手背上赫然印着一个烟疤,上面的血静默无声地蔓延着。

路雨被吓得倒退了几步,却并没有幸灾乐祸的快感,仰望着半空里的露天咖啡厅,似乎又看到那片熟悉的背影,悄然离开了拥挤的人群。刚好姐姐从车库里跑了出来,她顿时害怕地钻到了姐姐的怀抱里,紧紧抓住了姐姐的手。只是姐姐的手极其冰凉,并没有给路雨带来任何安慰,倒是嘴角里那若隐若无的笑容更让人颤抖,她那么轻佻地说,你瞧,她死了。

最后不知什么时候,安桢突然从人群里挤过来,总算给了路雨一个踏实的拥抱,同样害怕地问道,路雨,她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死了呢?

2

无论一个人有多么坏,既然已经死了,就没必要再耿耿于怀了。

可是离开警察局的时候,路雨还是忍不住骂了起来,姚遥害得她第一次进了警察局,被关在那个憋屈的黑屋子里,做了生平第一次笔录。谁叫她教训姚遥的时机不对,导致众多学生口词一致:在姚遥跳楼之前,路雨曾和她有过剧烈的争吵。所以她莫名其妙成了姚遥在跳楼之前所接触到的最后一个人,自然成了警察的首要盘问对象。

幸好还有“路家千金”这张名片,路雨并没有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被警察们翻来覆去地问个底朝天。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家里的饭菜早已冰凉,不过路雨完全没心思注意饭菜,因为饭桌旁的报纸完全吸引了她的目光,多么惊世骇俗的标题啊——首富路家千金,疑是为情谋凶。

宜安市的媒体也太雷厉风行了吧,只不过一下午的工夫,便砸出如此轰轰烈烈的新闻了。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路雨还不如当场跟她吵一架。

事情的关键还不在于报纸,路雨更加关注的问题是,父亲的表情扭曲得不轻。他本来一直坐在饭桌旁,目光沉寂得让人恐惧,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哪知她走近饭桌的时候,父亲却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来,狠狠地甩了甩报纸,如暴狮般咆哮道:“臭丫头,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脑袋开始乱抽筋啊?没事去招惹野小子不说,还学会报复情敌蹲警察局去了,要不是我跟警察局疏通了关系,你还有命回来吗?我警告你,马上跟那个叫卫晨的小子断了关系,否则别指望我再管你了!”

这样的反应,跟当初他得知姐姐选明日广告--朱小姐(812695647);择姐夫简直如出一撤。可路雨不是姐姐,能任凭父亲没心没肺地骂,她不甘心地还嘴道:“我根本没做什么犯法的事情,不需要你出面帮我!姚遥的跳楼根本与我无关,安桢可以当我的证人,姐姐更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何况这件事根本与卫晨无关,凭什么要我离开他?”

“姐姐”,这两个字可是父亲心中的疼啊!他的脸上划过一丝悲伤,眼神里却全是冷漠,指着路雨的鼻子道:“我警告你,不要再提那个臭丫头,以前死活不肯听我的劝告,最后自找苦吃了吧!她不是我的女儿,就算是她死,我一辈子也不会再认她。”

说完之后,父亲气冲冲地离开了,只剩下一桌冰冷的饭菜,让路雨感觉到这座房子的空旷。母亲在世时,那时的生活多么美好啊,母亲总是变着花样做很多可口的食物,父亲从来都不会对她们发脾气,姐姐也没有遇见那倒霉的爱情,一家四口和和美美地坐在餐桌旁,有说有笑地过完一天又一天。可是现在呢,母亲在两年前的车祸里意外身亡了,姐姐处于无奈的家庭暴力中,只剩下暴躁发狂的父亲和表面光彩内心孤寂的她,游离在这偌大到空洞的房间里,像失心人一样飘来飘去。

刚想到这里,一阵女孩的哭声飘进耳朵。路雨被吓了一大跳,佣人徐婶应该下班了,哪里来的幽怨哭声?结果循声一看,居然是姐姐站在门口,那单薄的骨架似乎要被月光揉碎了。她显然是听从了路雨在咖啡厅的劝告,回家来看望父亲的。只是刚才那句“她不是我的女儿,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认她”来得太过凶猛,让姐姐本来就对父亲怯懦的心,变得更加举步不前了。

又聊到姚遥的离奇死亡,现在似乎所有的人都在怀疑路雨是杀人凶手。根据警察的鄙夷眼光推测,他们的确是依仗父亲的面子才放过了她。谁叫她口口声声说曾看见姚遥死前和一个熟悉的背影发生过纠缠,却又说不出那个“熟悉背影”的名字呢?那个背影真的很熟悉,只是任凭路雨绞尽脑汁,也回忆不起背影的真实面目。

只可惜姚遥是个可怜的孤儿,其死亡的真实原因没人愿意去多闹腾,再加上“路家千金”的名片,警察索性下了一个“跳楼自杀”的论断。可是即使这样,学校里所有人都还对她指指点点,完全把她当成了被包庇的凶手。所以,路雨始终感到不甘心,那个臭丫头自杀也好被杀也罢,都是与她完全无关的事情,凭什么要她来背负这不明不白的罪名?于是,她突然俯在姐姐耳边,轻声地说道:“姐姐,姚遥肯定不是自杀,我要查出她的死亡真相。”

姐姐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地吃着冰冷的饭菜,那手背上的烟疤醒目得刺眼。顿时,路雨不自觉感到自己的手背也在疼,心里的惆怅感哗啦拉地飘了过来,没想到素不交往的姚遥居然在死亡之前,给她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

不知道过了多久,姐姐居然吃完了所有饭菜,眼泪扑腾扑腾着,终于从眼睛里溢了出来。凉薄得让路雨想起了某个下雨天,姐姐为了让父亲接受姐夫,在门口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可那时的动情之间,怎么又会想到现在的绝情彻骨呢?

3

第二天凌晨,外面的天空还未亮,一片灰蒙蒙的白。

很不走运的是,向来贪睡的路雨居然被胃痛折磨醒了,那胃里似乎生出了不安分的虫子,害得她不断地跑厕所。父亲最近迷恋上太极拳,总是很早就会起床,却没有半分关心她的心思,反而冷冰冰地说道,谁叫你昨天吃那么多冷饭冷菜,活该受罪!记得我昨天晚上说过的话,尽快跟那个叫卫晨的臭小子断绝来往!

路雨自然不敢说是姐姐吃光了所有饭菜。如果让父亲听到“姐姐”这两个字,而且还知道姐姐回来过,他肯定会大发雷霆,没准还会把她一脚踢出家门。不过她还是有些莫名地伤心,父亲太不了解她了,像她这样的女孩,压根不会像姐姐一样,能够忍受冰冷的饭菜,还有艰难的爱情。她只是无法割舍对卫晨的爱,那样干净纯粹的脸庞,在某个阳光灿烂的草坪里闯进了她的心里,从此再也没有走出去过。何况他又不是姐姐的黎耀,卫晨家世良好成绩优秀,父亲凭什么要求她放弃这爱情呢?

想到这里,路雨索性不再理会父亲,捂着痛得翻来覆去的胃,一路跑到了学校。如此冰凉的清晨,只有寥落的学生在走动,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正得意自己总算早到了一次,结果胃又不听使唤地痛了起来,只好急匆匆地跑向厕所。谁知她刚想进厕所的时候,却突然再次发现那个熟悉的背影——是硬拽着姚遥到露天咖啡厅的背影!

胃还在不安分地痛着,路雨强忍着跟上了那个背影。熟悉的凌乱长发,熟悉的白色长裙,熟悉的轻曼脚步。如此逼厌的熟悉,却驱赶了路雨所有的记忆,她始终想不起这个背影的名字。

那个背影左晃右晃,最后停在了空旷的天台上,四处都是呼呼作响的风。继而是熟悉的声音飘了过来,是略带沙哑的笑声:“我还正想找你呢,没想到你还主动来找我了。说吧,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

接下来的声音更加不可思议,同样是熟悉的声音,与背影对话的人居然是安桢!她的语气里似乎有些恐惧,颤抖着说:“我知道,是你杀死了姚遥。不过我和路雨不会对任何人说出真相,但是求求你放过我和路雨,我们绝对不会揭发你!”

这个背影,居然还是安桢所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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