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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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想这些的时候,强哥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将我的脑袋往上提,让我仰着脸跟他面对面,然后恶狠狠的说:“臭小子,这不是偏激,我们是吃过苦的人,知道世界有多么不公。为了消除这些,就必须有人做出牺牲。我们在加入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了牺牲,也许我们前赴后继地去做这件事,早晚有一天,世界会因此而改变的。你现在不懂,我不怪你,但只要你答应跟我们走,慢慢你就会懂了,我们也会拿你当做自己兄弟一般。”

他说完后仍旧没有松开我的头发。这么近距离地跟他四目相对,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真挚的感觉,这种眼神是装不出来的,也就是说当他刚才跟我说这番话的时候,就真的是这么想且这么认为的。

几秒钟后,我呼出一口气对他说,得了吧,你要我答应你,只是你不知道怎么才能以不绑着我的方式把我带走而已。既然你说是你上面要我,你就不可能杀了我,你如果不把我带回去的话,你还交不了差。你的那套狗屁逻辑说给谁听,当我和你一样心理扭曲吗?

此时此刻,我非常确定,他口口声声说我不跟他走就会杀了我,但他并不敢。

第120章 拖延

我所认为他不敢动手杀我,其实并非没有理由。倘若他的目的只是取人性命这么简单的话,大可不必还把我绑起来,更加不必专程等我醒来跟我说那番话。换了从前我们遇到的忠义芙蓉会的人,根本就懒得跟你废话。所以他说的这些内容里,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真的是他们的“上头”的确是有人给过他明确的指示,要把我拉入伙,假的则是那些所谓的正义凛然的说辞,为的不过是让我服软,乖乖跟着走罢了。

正如我说的那样,他们并非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荒唐,而是为时已晚,回不了头,只能一错到底。

于是我也不再害怕,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俩眼直勾勾地盯着强哥。他的眼神一如既往,但是却多了一丝无奈的感觉。他的反应告诉我,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但他嘴上还在逞强,对我恶狠狠地说道:“臭小子,谁给你的这份自信?今天杀不杀你全在我的一念之间,别以为有人器重你的能耐,你就拿到了免死金牌。你的能力我也有,这没什么大不了,你也不是不可替代的人。”

反正都这样了,我也索性痞了起来,于是我把头一缩,头发就从强哥的指缝中挣扎了出来,我干脆一副懒洋洋地背靠在墙壁上,有些轻蔑地盯着强哥说道,既然是这样,你就动手好了,我等着。

这就是所谓的“以退为进”,我想应该是吧,起码在那一刻我是这么以为的。果然,强哥的眼神从先前的那种无奈,变成了一种恼羞成怒。他也没再揪起我的头发,而是站直了身子退后两步,朝着我怒目相视,而另外那个人,则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强哥,似乎没有得到命令的时候,他也不敢做什么。

就这么耗了大约有十来分钟,我们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反倒是那个强哥一直在我的房间里面来回踱步,伸手摸着下巴,好像是在寻思着什么一样,我想他是在找寻对策,此刻我的父母在警察局的招待所里,应该是非常安全的,而感觉天色时间也渐渐接近中午,通常再过一两个小时,那些在我家上班的盲人师傅们就该陆陆续续来了,也到了我家开门做生意的时候。如果到时候门没有打开,自然也会引发别人尤其是那些邻居们的怀疑跟猜测。附近的邻居不少都有我们家的钥匙,如果察觉到不对劲,应该会打开我家的门进来看的。

所以我明白我要做的事,就是尽可能地跟他耗时间。而他此刻在思考对策,此人应当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如果让他想到了对策,我就得花更多的精力来制定新的办法,时间上我虽然占优,但受制于人,现实里我却是吃亏的。

于是我决定打他的岔,不让他能够这么安静地想事情。于是我对他说道,强哥,你能跟我说说,你这摸骨术是怎么学来的吗?强哥一愣,转头看了我一眼,隔了片刻才问我:“你问这个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我说当然没关系,只是闲聊。你我都是学摸骨术的人,所以对方的水深水浅,一试便知,你不也正是因为知道我的手艺不如你,才这么有信心一下子制住我吗?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从警察局都回来小半个月了,你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动手?是因为你知道外头一直有便衣警察在暗中保护吗?

强哥哼了一声,冷笑着说:“你说那个便衣警察,我们来这里蹲点的第二天就已经知道他在什么位置了,之所以等这么多天,一来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毕竟连续十几天都没动静,警察也是人,他也会存在一种侥幸心理。昨天寄给你的那个包裹,本来也是想要试探一下你的反应,本来我们还打算多等几天的,希望你能够忙中出错,我们就有可乘之机,直到昨天晚上看到有警察来把你爸妈接走,然后我们也接到通知说要留下你,说你是个人才,我们才知道不能再等了,你父母逃了,下一个逃的就是你了。所以昨晚趁你睡着,我们就进来了。”

“是从卫生间的那个窗户进来的对吧?”我问他道。强哥说:“还能有哪里?盯梢的便衣警察就只有一组两个人,都在正门远处的车内观察,如果从正门进入,必然会引起警觉。如果我们假冒你们店的客人,总不能进来后就不离开,如果引起警察的注意,我们可就被关在这里哪也去不了了。”强哥顿了顿说:“倘若是我一个人倒还好办,我是能够想到法子脱身,但无奈的是跟着我这俩傻兄弟,人多了就不利索。”

说罢他摊了摊手,一脸无计可施状。我接着追问道,这常言道,同行是冤家,今天你我这对冤家也算是打了照面,我钦佩你的手艺,不过对你学习摸骨的事情很感兴趣,你如果觉得那说出来无伤大雅的话,反正现在闲着没事,不如你就跟我说说。假如将来我真的想明白了,入了你们的伙,我总不能对拉我入伙的人丝毫不了解才是吧?

强哥看了边上那人一眼,然后说道:“这说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在年少的时候有一次在街上闲逛,看到路边转角有个先生坐在那儿,摆摊给人算命批八字。这个先生带着一副黑眼镜,起初我也认为那是个装神弄鬼的主儿,于是好奇,就花了几块钱去算命。”

强哥说:“这先生要我告诉了他我的出生年月,在手心一排,然后让我伸出手递给他。我心想如果算得不准的话,我就当场揭穿这个骗子,可是他摸着我的手许久后,说了一些关于我的事,这些事无一不是我心坎里的事,非常之精准。”强哥接着说:“当时我以为他是摸了我的手相才算出来这些,谁知道他跟我说,他的确是因为摸才知道,但不是手相,而是我的骨相。我问他什么叫做骨相,他告诉我就是一个人骨头的形状,不同的形状代表着不同的际遇,每两个加以组合,都可以得到一个不互相重复的结果,这个结果是一个相对小的范围,在这个范围当中,结合八字,就能够知道你过去遭遇过什么事。”

强哥笑了笑说:“当时我很年轻,从来没有接触过这门学问,本身我算命的目的是想要知道我的将来,毕竟在那之前,我就一直是个被人瞧不起的人,我也有自尊心,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却在那一刻被这个先生说服了,非但没继续追问自己的未来,反而对他这门手艺产生了非常大的兴趣。”

强哥一屁股往我的床上一坐,接着说道:“那位先生说我早年坎坷,命运蹉跎,但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找对了方向,一样可以出类拔萃。说我有慧根,有悟性,是个好苗子,但是却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好苗子到底是指的什么。于是我当时就坚定地以为,他说的是我会是个学习玄学法门的好苗子。”

“于是那天算完之后,跟这个先生聊了很长时间,即将分别的时候,我才注意到他是个瞎子,带着这副眼镜不是为了装神弄鬼,而是为了掩饰那深陷的眼窝。当时我心里感慨,他和我一样,同样都是身体有残缺的人,估计曾经也跟我一样,被人白眼,被人欺负。尽管最后当个算命先生不见得是个什么特别好的出路,但终归是乐得其所,有了归属。”强哥说道:“于是第二天我再去街上寻访他,却没见着。此后一个星期,我几乎每天都去找他,但每天都没能够找到人。跟周围一样摆摊的人打听之后才知道,这个瞎子先生每个月只来这里一次,每次只来一天,下次要见到他,估计就是隔月的事情了。”

强哥接着说道:“于是我第二个月的那几天也去寻找,果真在同一个位置找到了那位瞎子先生。这次我没去问好,也没去算命,而是等瞎子摆好摊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就跪倒在了那位先生跟前,开始磕头,请他收我为徒。周围的人看到这个场景,都开始围观,那位先生或许也是在被人围观的压力之下,几经推辞,最后还是收下了我做学生。”

强哥眼神有些遥远,似乎在追忆着当年的事情。他接着说道:“他至始至终都不肯收我为徒,只是让我做他的学生,而让我称呼他为先生而不是师父。他知道我天资不错,也算是倾囊相授,所以我进步非常快,几年时间下来,我的摸骨手艺就已经跟先生差不多一般高了。”

我问他道,那既然你天资这么好,为什么他不肯收下你做正式徒弟?而只做师生关系?既然是师生关系,为什么又要全部都教给你?

强哥摇头,然后说道:“起初我也想不明白,直到他去世的时候,才跟我说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第121章 浪人

强哥告诉我:“先生没有儿女,一生收过三个人,两个徒弟都已经各自远去,却是我这个不是徒弟而是学生人给他送终。临终前,他对我说,强子,学一技傍身且用于安身立命,玄门之门,入而不穷,出而不富,万般皆是带不走,却有业障长随身。人生在世,面对诸多抉择,是非对错需要自行拿捏,错了无妨,及时纠正,回到正轨,做错了事不要紧,但不要做坏事。”

强哥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悲伤,以他的年纪来说,当初这位老先生去世应该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这么久他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很明显他对于恩师的情分还是非常深厚的。只听他接着说道:“先生咽气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人不学不知义,玉不琢不成器,不求世人皆赞,但求无愧于心。说完就撒手人寰。”

强哥接着道:“先生死了之后,我琢磨了很长时间他说的话,本来想要继承他的职业,云游四方,不在一个地方久留,以帮人摸骨断命维生,这样会得到别人的尊敬,不再会受到欺负。可是在那之后有一次,我去到一个城市,刚坐下来就有生意上门。那个人的骨相非常奇特,我把我摸到的内容统统都告诉了他,这当中有很多听上去不好的信息,说出来只为了让他引发警觉,将来多多改善注意。可谁料想,此人是当地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因为我看准了他在四十五岁有一场大灾,非死即伤,让他多加留心,可他不听,不但不听还把这件事告诉给了自己的家人。”

“然后这个人在四十五岁生日当天醉酒,坠桥而死。他的老婆认为是我胡言乱语对他形成了暗示,又或者认为是我咒死了他,于是在我再去那个城市的时候,就被告发抓捕了。在看守所里我受尽了折磨,头上的老伤疤再一次崩开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个,都是重新缝合的。”强哥说罢,用手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疤。

他接着说:“这次的遭遇让我明白了,人永远都会想方设法去看不起别人,仗着自己的强势去欺凌他人,我自问没本事做到好像他们那样身居高位,所以我这样的人,永远都只有被别人踩在脚下的份。我想要做正确的事,可这个世界,这个国家没有给过像样的机会,正当我认为脚踏实地地过,早晚会好起来的时候,一个莫名的打击,就能够让我回到从前,甚至比从前还不如。”

我安安静静地听着,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恻隐。当然,如果他口中说的都是真话的话。和我一道认真聆听的,还有那个一直在边上的小跟班,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他在为强哥的这份遭遇忿忿不平。只听强哥继续说道:“最后我因此被罗织罪名,判了六年,关了五年。这五年的牢狱时光里,我一开始还是会被别的犯人以及狱警暴力对待,可渐渐地,我开始反抗了。而当我开始反抗的时候,别人的欺凌就少了很多,到第三年上下的时候,我在这一批服刑的犯人当中,已经没有人敢指手画脚,我虽然没有搞小团体自己充大哥,但这几年时光,我的心智已经练得非常狠辣了。”

强哥走到那个小跟班身边,伸出手指在他的肩头上指指点点,就好像是在给他传授经验一般地说道:“记住,想不被人踩在脚下,只有自己变得强大。你不当屠夫的话,就只能做羔羊。”

坦率的讲,他的这句话,对我的触动很大。我承认他这句话是非常适用于现在这个现实的社会的,可是他好像是用错了地方,他所谓的自己变强大,是让自己变成一个欺凌别人的人,作为一个曾经被人欺负的人来说,他终于有朝一日变成了他最讨厌的人。

也许是因为我的这个问题,勾起了他长久以来不愿意去回想的事情,以至于说到此处的他,显得有点性情。我深信一个人的本性是不坏的,只不过在某个过程中,偏离了方向。或许今天我真的会被此人杀死,或许将来他会因此再度入狱,我相信他回想起今天这番对话的时候,还是能够找寻到自己内心那点人性。

强哥叹了口气说道:“出狱的时候,爹妈都死了。我连他们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我非常懊恼,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我给那个人摸了骨。在爹妈坟前磕头后,我就开始四处流浪,风餐露宿,码头,桥洞,破庙,都是我的家。我开始拒绝任何试图接近我的人,他们都当我是疯子,远远地拿石头扔我,我不生气,早就习惯了。可是有一个人,在那段日子基本上每天都会来我睡觉的桥洞附近,默默地站着,远远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是谁,威胁他不要靠近,还说了很多诅咒他的话。可是后来有一天,实在是饿得不行了,想要出去找点东西吃,他却拦住了我的去路,什么也没说,只是递给了我一个面包。”

他用手比划着,那是面包的大小。然后说道:“这就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面包,连小学生口袋里的钱都买得起。没有人会在意这么一个面包,但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这就是救命的药。于是我吃了他的面包,还装成疯子一样,把他给轰走了,继续会到我的桥洞里睡大觉。但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发现桥洞口有足够我吃一个星期的食物跟水,食物上面放着一个小纸片,纸片上画着一朵莲花。”

听到此处我明白了,那个给他食物的人,就是把他招揽进忠义芙蓉会的人。此人一定是通过某种方式得知了强哥并不是疯子,他只是对社会充满了敌意,并且他还是一个手上有着摸骨本领的人。

强哥说:“从那以后,这个人几次三番地给我送来吃的,也不说什么,每次都是趁我睡着了送来。有一次我装睡,在他放下食物的时候,我一下子冲了过去,抓住他问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吃的。他却告诉我说,因为不想看到我死掉,希望能够把我从这样的状态救回来。他说他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懂得什么本领,不能白白浪费自己的本事,跟着他走,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说到这里强哥眼神看了我一眼,停顿了几秒。这短短几秒钟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我明白,他如今看我,似乎就是在看当年的他自己。区别只在于当初他是那个被人搭救的人,而如今却是在搭救我。就如我说的那样,一个人的出发点一旦错了,在没有回头纠正之前,就会一直错下去。我理解他的感受,但并不认为我和他有任何相似之处。而与此同时我也察觉到,他口中说的那个要他拉我入伙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当年搭救他的那个人。

如此说来,此人在白律师放出消息之后,在这半个月时间里,曾经对我做了极为大量的调查,甚至包括我的家人。

正想着,强哥突然继续说道:“于是我就这样加入了。这些年没亏待我,知道我不是杀手,只让我做一些摸骨断命的事,所以我可以很容易就解除到组织高层的人,这次之所以派了我来,也正是因为你我都是同一个行业的人,比较容易说通道理,而你也要明白,我跟你说出来的这些话,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整个组织,而并非一两个个人。”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对强哥说道,强哥,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我并不是你,假如我们遇到同样的事情,或许我会一时之间想不开,但我绝不会变成你这样。因为你太极端了,非黑即白。或者说也许我也会跟你一样沦落到四处流浪的地步,也会受到他人的恩惠,但如果我发现对方的组织是以一种迫害,犯罪的手段去达到目的的组织的话,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选择脱身,而不是越陷越深。

强哥冷漠地看着我,我相信这些道理他自己在心里早已经想过多次,只是不愿意去面对跟承认罢了。事到如今若是再去面对,恐怕也是晚了。

我继续说,你也许还记得那位传授你摸骨术的老先生在临终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和动作,你也因此思考过这些话很久,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至始至终都没有收你做徒弟,而只是收做学生?强哥一愣,显然这个问题他想过,但是却没想通。他的错愕只不过是因为我突然在此刻,如此直白地跟他说了出来罢了。

没等他回话,我继续告诉他,因为他在你第一次蹲下身,要他帮你算命的时候,摸了你的手,当时就察觉到了你内心深处的本性。你从小就被人欺负,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对社会有些失望,对人有些防备了,他大可以不告诉你实情,说些好听的话换点算命钱就算了,然而告诉你的目的是要你正视自己,给你刺痛才能让你向前。他早就知道你的心态扭曲,极易误入歧途,因为如此,才不肯收下你。

第122章 包围

我告诉强哥,这位老先生直到咽气的时候都还在不断地告诫你,做事情要做到无愧于心,不可做坏事。你跟了他这么些年,他也算得上是倾囊相授,本来是盼望你通过学习而成才,继而放下心中那个偏激的自己,可是直到他死的时候,也并没有看到你的转变,他很失望,对你很失望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的这番话并不好听,可是我并没有恶意,反而有些唏嘘。不得不说的是,强哥在那样的状态之下遇到这个摸骨的老先生,原本算作是一场际遇,而他坚持寻找了一个月,再度找到了老先生的下落,继而下跪磕头拜师,在我看来,这应当是一场奇遇般的命运的重新开始。可我也知道师徒之间犹如父子,长辈总是会更多关注学生人性的养成。很显然的是,强哥并未让老前辈看到他的转变。或许是因为老前辈自知时日无多,有点急于求成,一方面教他手艺的时候,也期盼着这样的学习能够带来他心性的转变,可最后仍旧是含恨而终。

听我这么说,我相信强哥知道我没有恶意,但他仍旧在愣了几秒在后,有些恼羞成怒了起来。这实际上也是他走到尽头这一步最大的问题,无论别人说什么,他早已形成拒绝接受的习惯。

强哥凶恶地说道:“臭小子,单单听了这么一点内容,就学着别人教育人了?我从师期间,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先生的事,你凭什么说他对我失望?以我的年纪来说,手艺已经能够达到跟他一般高,放到任何一个门里面,都是佼佼者,有老师会对一个佼佼者失望吗?”

见他不肯接受意见,于是我也懒得争辩,毕竟没那交情,现在我还被绑着呢。我微微一笑说道,那就算我多嘴,你认为是怎样就是怎样吧,只要你高兴就好。可强哥却好似被我刚刚的一番话刺激到了一样,开始不依不挠,滔滔不绝起来。具体的内容,无非就是驳斥我的看法,认为我不了解他,更加不了解他的先生,所以我没有立场跟资格来评断这件事的是非,言语之间避重就轻地绕开了他自身存在的问题,这就是他最大的问题,因为在他的眼里,全世界都在对不起他,都在亏欠他,甚至包括我这种好心相劝的人,都是他绝对自我的绊脚石。

于是我一言不发地听他说,也不表态,更加不会再说三道四。他站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讲着,说着自己多么命苦,戾气相当之重,说道后来,竟然还越说越激动,就如果最后的一块遮羞布已经被人无情地揭开,他羞愧难当,却又死不认输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快速而且力道不轻的脚步声,那是从楼下上楼的声音。因为是老楼的关系,总共只有两层,所以上下楼的结构还是用的木头。脚步快速移动的时候会在木料上发出那种非常沉闷的声音,更有木条与木条之间因为挤压摩擦的关系,发出那种吱吱嘎嘎的声响。这个脚步很快,就如同有人用奔跑的方式在快速上楼一样,当我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卧室的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了,那个先前被强哥使唤下楼去把风的那个口音娃急冲冲喘着气说道:

“强…强哥,不好了!外头有警察!”

强哥一惊,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立刻侧身走到我身边的窗户边,然后遮遮掩掩地朝着窗外张望去。由于我看不到窗户外面的情况,但是从强哥这副紧张兮兮、躲躲闪闪的样子来看,应该是远远地看见了警察和警车。那个口音娃把守的是卫生间这一侧的窗户,和我目前所在的这一侧根本就不在同一个方向,而他既然这么急冲冲地赶上楼来汇报,想必另一侧也有警察盯上了,也就是说,现在我家已经被警察包围了,只不过还没有发起总攻罢了。

强哥有些着急,他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警察是怎么知道的?你!早些时候打晕这臭小子的时候,没有拿走他的电话吗?”只听那个口音娃说道:“俺拿了呀,第一件事就是拿了手机关了机啦,而且咱们是昨天晚上就摸进来了,根本就没人看见呀,这警察是咋知道的咧?”

虽然知道警察包围我家必然是知道我遇到了情况,但是我也一样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回想起来,早上醒来后准备下楼洗漱,我手里是拿着手机的,但是一开门就被打晕了过去。醒来后神志虽然还没清醒,但心智是非常清楚的。当我意识到自己被绑了手脚之后,曾经偷偷摸了下自己裤子屁股的包包,因为我习惯性地会把我的手机放在那里,想要摸到手机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报警求救,可是却没摸到手机,却看见我的手机被丢在我的床上。想必就跟那个口音娃说的一样,第一时间就夺下了我的手机,防止我报警。

既然如此,那这些警察是怎么知道的?是谁报的警?难道说我刚刚那一声故意的叫喊,就那么凑巧被一个正巧路过有刚好认识我家里人的街坊听见了?而他又无比敏锐地意识到我这个叫声是一种危险的讯号,于是就报警了吗?还是说现在时间比我预想的要更晚,已经到了平日里我们开门接客的时候,盲人师傅们到了发现门没有打开,于是察觉到不对,然后报警了吗?

想了很多种情况,却发现没有一种不是我极度乐观的想当然,这几种情况显然都是不可能的。正在不解的时候,那个口音娃焦急地说道:“强哥,这可咋办呀?这屋子总共就两个进出口,现在两边都是警察,俺们这回可真成了瓮中之鳖,等着被人抓啦!”强哥有点不耐烦地骂道:“你别吵,这不还没进来吗!冷静点!”虽然是在骂人的口气,但强哥的声音压得很低,好像生怕大声了以后,被人给听见了。

这三人慌作一团,我抬头看见强哥那贼溜溜的眼珠子一直在转来转去的,好像是在寻找什么法子一样。尽管我认为层层包围之下,他们三个算是插翅也难飞,但我仍旧不愿意给他想到办法的机会,于是又开始跟他说话,故意打岔。

我对强哥说,强哥,事已至此,你们还是不要负隅顽抗了。老老实实束手就擒吧。今天你们虽然打晕了我,也扬言说要杀我和我的全家,可这些毕竟都没有发生,你们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可以不追究这件事,等下警察进来,你们不要反抗,也许看我没事,对你们的处罚也会轻一些。

我这倒是没说假话,这三个人虽然来势汹汹,但互相说了一阵子话之后,我察觉到他们其实并没有很坏,至少对于我来说是这样,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倒是真心有心放他们一马。于是我接着对强哥说道,不如你现在把我松绑,让我出去跟警察说,说你们没有伤害我,只是有些私人恩怨,已经说清楚了,或许只是拘留几天,治安罚款一下也就算了。

我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不管是谁通知了警察前来,而且一来来了这么多,显然警方是将这件事当做是一个大案来办的,并且来了这么多人无非两个理由,要么就是要生擒活捉,要么就是人多势众好保障我的安全。

这时候那个一直唯唯诺诺的小跟班对强哥说道:“强哥,就按他说的做吧,咱们要是真的被抓了,这得查出来多少事啊,不如就放了他,咱们就当任务失败了吧。”强哥怒骂道:“你给我闭嘴,今天放不放这小子,结果都是一样,警方既然有的放矢,肯定就是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落在他们手里,就算有这小子做担保,你也一样有多少说多少!”

强哥摇摇头,看上去好像是认了命,想不到法子。但却突然放松了下来,一副英雄壮志的感觉说道:“我进过看守所,我也坐过牢,我知道那里头是什么样的日子。打从我出狱的那天起,我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被人抓进去,我宁可就这么死掉,也不会愿意去遭受那些折磨!”

他这么说,颇有种革命烈士打算宁死不屈的感觉,只不过放置在他这样的人身上,显得有些讽刺罢了。

俗话说,“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是一句非常负能量的话,用来形容夫妻。再刻骨铭心的海誓山盟,真正遇到无法短时间内解决的问题的时候,还是会选择各自逃避。这句话在中国传颂了上千年,算是给那些喜欢煲鸡汤的家伙一个耳光吧,所以当强哥做出负隅顽抗的决定的时候,我一度以为那个小跟班和口音娃会抛弃自己的同伴,选择向警方投降。而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他们两个虽然犹豫了一阵,却都没有这么做。口音娃更是一下子锁上了我的房门,将我拉起来背靠着床头的那面墙,那是这个房间相对安全的区域,看样子他们是打算顽抗到底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卧室窗外不远处传来一阵扩音喇叭的声音:“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弃抵抗,立刻出来投降!”

第123章 僵持

这套说辞,就跟我看过的那些香港警匪片里的喊话如出一辙。不过电影总是追求极致跟戏剧效果,所以通常当警察包围,喊出这番话的时候,电影里的那些罪犯往往都是一些之置生死于度外。

然而在我看过的好几部这样的电影当中,被悍匪挟持,同时被警方包围的无辜群众,基本上都要死个一两个,才能够凸显出犯罪分子的穷凶极恶。原本我只是被绑,可在警察包围之后,我就变成了对方手上的砝码,成了交换的人质。以我对警察的了解来看,他们不可能因为对方交出人质就放了他们一马,强哥的态度又如此坚决,直到此刻,我才开始暗暗为自己担心了起来。

所谓的鱼死网破,此刻强哥等三人,似乎有了足够的理由这么去做。他们就好像是我在新闻里看到过的那些中东的恐怖分子,既然出来搞事情,就抱着一种有去无回的心。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对强哥说,你让我去跟警察说,不要越陷越深了,就算今天你们真的宰了我,你们也无法逃出去,余生都要背负着罪恶在监狱里渡过,甚至于考虑到你们之前或许有过别的涉案,搞不好直接判了就杀,但现在你们把我安全地交出去,那可就是立功表现了,我们的法律还是赏罚分明的…

话没没说完,强哥就“呸”了一声,这一声还呸出了口水,洒在我那精致的小碎花空调被上。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要我束手就擒,那是不可能的事。今天如果我再次被抓,那是我的命,但我不会认命!”说完这句话,他从裤子里摸出一把折叠刀,刀柄足足有接近两寸长,这样的刀用来削水果明显就是大材小用,并且那一按下按钮就“卡擦”一声弹出来的刀刃,透着一股子寒气,吓得我不轻。

我本想提醒他这是管制刀具,抓住了会罪加一等,但却不敢再开口,因为现在开始我是真的觉得害怕了,如果他们孤注一掷不计后果的话,我的死活就根本没人会在意了,毕竟我不肯走,他们又被抓,注定这辈子跟忠义芙蓉会是没可能再有交集,那么还拉上我这么个细皮嫩肉的来垫背,这无论怎么看都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我心跳加速,那把尖刀不知道是代表了强哥的态度,还是代表了我的结局。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扩音喇叭又传来一阵声音:“我们知道你们现在手里又人质,不要伤害人质,有话好好说。限你们在两分钟内出来!”

这声音虽然是透过扩音喇叭传来的,但我总觉得听上去有些耳熟,却一时之间没能想起来到底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窗户此刻距离我大约有一米多远,我能够透过窗户看见远远的地方,有不少人被阻拦在外,相当于现在我们家这栋楼附近,已经在悄无声息之间,就被警方包围的同时而清场了。

听到这些喊话之后,强哥、口音娃、小跟班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一个劲的喘着粗气,口音娃更是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来,三个人看上去都非常紧张,不过除了强哥手上握着一把刀之外,另外两个人好像都没有携带什么武器。这也说明他们打从一开始就不是来取我性命的,我的猜测完全正确,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要杀死我。不过眼下看来,结果就不好说了,都说兔子急了会咬人,狗急了会跳墙,我真怕待会儿强哥突然兴起,随手一挥就割了我的喉。

两分钟,这在平日里就是片刻间的功夫,可是这等待的两分钟时间,对于我来说却显得无比地长。我几度想要服软,开口求饶,但是我也知道即便我这么做了,现在也肯定没用。两分钟后,楼下传来一阵非常猛烈地踢门声,看样子是警察打算破门而入了。我听到声音的同时,这三个人也一样听见了,由于我的手脚都没有松绑,于是打个声音传来的时候,我们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在了我房间的房门上,而与此同时,强哥更是站到我的身后,伸出左手用肘关节从背后锁住了我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握着刀,刀尖对准了我脖子右侧的血管。

虽然刀尖距离我的脖子可能还有一两厘米的距离,但我也能够感觉到那种锐利的含义。而强哥的这个动作让他的胸口跟我的后背紧紧贴在一起。于是我的后背上,明显感觉到他身体里传来的那种“咚咚咚”快速的心跳声。很快我就感觉到底下的门已经被强行打开了,我被刀挟持住,不敢乱动,而强哥等三人,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卧室的房门。

随着一阵上楼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来到了我的房门外。我看到门栓被人拧了几下,发现上锁,于是门外那人用对讲机说道:“找到了,在屋里,谈判专家过来吧。”

谈判专家,看起来我还挺重要的嘛,此时此刻,我猜测估计是赵老安排的这次包围,因为他是老人,起得早,很有可能上午给我打电话说一下我父母的情况。或者是我父母给我打电话发现我电话关机,知道那并非我的常态,于是预料到可能事情不妙,就跟警察局的同志报案了也有可能,如此看来,这个可能性相对来说要大一些。

门外的那个警察在通知了谈判专家后,就敲了敲门,然后大声对着门里说道:“里面的人冷静一点,千万不要伤害人质,否则你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你们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跟我们的谈判专家说,合情合理的,我们会考虑满足,但是前提是不要伤害人,否则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警察语气客气,但态度还是很坚决的。简单点说就是在隔着门告诉强哥等人,因为你们几个家伙挟持了人质,所以我还是打算跟你谈谈,但是别过分,咱们先礼后兵,取决于谈判的情况。

我想这可能是强哥有可能把握住的最后一个机会了,也许也是我的最后一个机会。于是我放缓了语气,轻声对他说道,强哥,听他的,你相信我,这样对你们三个最好。强哥缩紧了锁住我脖子的手,让我稍微有点喘不过气,然后他把嘴巴凑到我耳朵边对我说道:“你不要吵吵,信不信老子直接给你捅个窟窿出来。”可是他越这么说我就越紧张害怕,于是我对另外两个人说,你们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你们这样反抗究竟是在图什么呀,本来还有商量的余地但是绑了人这就一切都完蛋了,强哥这么固执,你们俩也跟着这么固执吗?还是说你们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跟他一起,凭着手上这把刀跟外面的警察拼了吗?

强哥吼道:“你别吵!”我没理他,继续说,而且这次声音稍微大了一点,我说就算是你们一刀捅死了我,下场只会比我更惨,警察是有枪的,你们拼得过吗?随便一梭子都能把你们三个打成马蜂窝!

“咚”的一声,我右侧屁股上被人用膝盖顶了一下,有些隐隐作痛,好在屁股肉厚,没有大碍。这是强哥打我的一下,估计其目的也是要我闭嘴别再吵吵。而实际上刚才我故意提高音量,是为了达到几个目的。第一个目的是想法子策反小跟班和口音娃,他们俩都比强哥要高大,如果能够听了我的劝,决定放弃抵抗的话,他们也许会帮我夺下强哥手里的刀。而另外的目的则比较隐蔽,我加大音量其实是为了让门外的那个警察听见我说的这番话。

这样一来我就给他传递了几个信息,第一,我此刻正在被刀挟持。第二,挟持我的人手上没有枪。第三,挟持我的人数是三个人。

短短一句话,虽然有点冒险,但是能很准确地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细想起来,我还是算挺牛逼的。不过我不清楚门外的那个警察是否能读取到我传出的讯息,但是起码我认为强哥等三人是察觉不到的,毕竟他们现在自身难保,应该重点不在我说的话上面。况且他们也清楚自己的反抗是实力悬殊的,警察如果硬闯进来,也一样可以发现我说的这些问题。

又等了几分钟,我感觉到那个小跟班和口音娃渐渐有点支撑不住了,这难捱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感觉也是一样的。可这点时间,为什么谈判专家还没有来?难道出警的时候没有带上一起,还得专程回去接吗?终于在这个时候,口音娃再也忍不住了,他转头对强哥说:“咋办啊,要不,咱还是先投降吧,趁着还没做出个啥,将来俺们还有机会。活下去才重要啊!”

他此话刚出口,强哥二话不说就一个侧踢,踢在了口音娃的肚子上,这一脚就跟刚刚口音娃踢我的那招如出一辙,也算是报了我的一箭之仇了。强哥咬牙切齿低声说道:“别傻了,投降也没用,咱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拿这小子当人质,等下谈判专家来了,让他给我们安排车辆,我们想法子撤走!”

看来他还是想到了办法,尽管不一定可行,但确实是唯一的办法。毕竟警察来救我,就不可能拿我的生命开玩笑,而我也知道起码在他们得逞撤退之前,我不会有什么危险。

所以当我们都在盼望着谈判专家快点来的时候,突然“哗啦”一声巨响,我窗户的玻璃整个被什么东西给砸碎了,然后一个好像土豆一样的东西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动着。

第124章 瓦斯

由于我的房间地板是木质的,所以当这个圆滚滚的东西砸破玻璃窗掉进来的时候,我能够很轻易地根据它在地面滚动发出的响亮而清脆的声音,判断出它位置的所在。于是当我追寻着声音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那个圆滚滚的东西掉在地上后,滚动了一两米就停了下来,差不多是个圆柱体的样子,看上很像是那种易拉罐的饮料瓶,不过要稍微小一点。看上去有点眼熟,却一时半会儿没能想得起它是什么。

正当我还在被这突如其来的砸破窗户而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圆滚滚好像易拉罐一样的玩意,突然发出一阵强烈的“嗤――!”的声响。很像是那种鼓胀到极致的自行车轮,突然被人拧开了加气孔的螺帽一样。

伴随着这股绵长的声音,那个易拉罐一样的东西,突然开始冒出浓烈的滚滚白烟。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催泪瓦斯弹,以前在电影里曾经看过,没想到真家伙居然长这个模样。当我意识到这是催泪瓦斯之后,迅速下意识地深呼吸一口,死死地闭住气。而强哥等三人此刻也察觉到这是催泪瓦斯,强哥挟持着我朝着窗户透风的方向拖动,那个口音娃直接撩起我床上的空调被,想要用它盖住冒烟的瓦斯弹。

可是烟雾太大,短短几秒钟已经迅速充斥了整个屋子,口音娃根本就还没法靠近,就被那呛人的烟雾给逼了回来。我虽然鼻子忍住了呼吸,但是眼睛却还是暴露在烟雾之中,突然我感到一阵猛烈的刺激感从我的双眼传来,那种感觉很像是滴眼药水,不同的是这种眼药水带着一股强烈的刺激性,令我的眼睛说痛不痛说痒不痒,如果煎油辣子的时候被那种带着辣椒味的油烟熏到了一样,却因此让我一阵脑仁发麻,眼泪根本就不受控制地一个劲往外冒。

原本我还憋着气,鼻腔里并没有那种烟雾呛人的感觉,可是当我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的时候,竟然打乱了我的步调,喉咙里突然一阵发痒,毫无准备的咳了出来。这一咳,就算是破了功,先前因为闭气而造成我本身肺里的气量就有所短缺,这一咳更是不可收拾地让我猛吸了几口空气…不,应该说是烟雾。

我这辈子都不愿意再感受一次那样的感觉了,一次也不想了。我比起强哥等另外三个人来说,好在我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是催泪瓦斯,所以有个下意识的闭气行为,而他们则手脚没有被束缚,在流泪的时候还能用手擦一擦,但我却在破功之后,根本就无力抗争,那感觉让我难受得要死,只怕是死都没这么难受才对。

这时候强哥挟持住我的手仍旧没有松开,但是拿着刀的那只手却开始用衣袖擦拭着眼泪,于是此刻刀子并未在我脖子边上,由于我手脚不能动弹,即便仍然是危险万分,但此刻却是我唯一的绝佳机会。我自然是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两眼一闭好让眼睛没那么难受,咳出一口气后就忍住不吸入烟雾,然后我脚蹬着地面,夹紧屁股,用我那迷人的腰肌绷直了使力,接着垂下脑袋,然后狠狠快速地把脑袋往后面撞了过去。

这一下,我的后脑勺正中强哥的鼻梁骨。后脑勺在身体的背面,人对于背后的东西总是存在着一种不安全感,我想那是因为眼睛看不见的关系,未知的总是危险的。所以背后的区域,也总是相对敏感和缺乏锻炼的。这猛烈的一撞之下,虽然我感觉不算是很疼,但由于靠近大脑,还是会让我有一种脑袋的肿胀感。

伴随着这种肿胀感而来的,还有一种类似于耳鸣,耳朵里突然传来“嘤――”的一声绵长的声音,这种声音出现的时候,周围的声音就瞬间减弱了不少,我甚至能够听见我的耳膜因为压力的关系而发出的声响,还有我吞咽口水,喉咙里那种口水泡泡炸裂的声音。

我知道现在不是感受这种古怪感觉的时刻,在我那一撞之下,强哥在我身后传来吃痛的一声闷哼,紧接着锁住我脖子的手臂也因此而松懈了不少,于是我猛地蹲下身子,好让我的头从强哥的手臂弯处缩了出来,同时我顺便还用屁股在强哥的小腹上狠狠顶了一下,虽然我知道这一下他根本就不痛,但是却因此让我有了一次借力,于是我顺势就朝着千年扑倒在地上,努力忍住快要憋不住的闭气,朝着那催泪瓦斯冒出来的浓浓烟雾蹭着爬了过去。

这样的感觉,很像是小时候去妈妈上班的那个工厂里玩,那些因为机器烧煤而产生的蒸汽从设备边上冒出来的时候,给我一种白茫茫的浓雾感,我喜欢穿梭在其中,认为自己就好像个神仙一样,随烟而来,驾云而去。不过这一回我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感觉,那带着强烈刺激性的瓦斯烟雾不可阻挡地灌入我的眼睛跟鼻孔,加上手脚被束缚,我只能侧着身子一点一点地蹭着往前移动,距离发烟地点越近,我就越觉得头昏脑胀,很快手脚都没有了力气,全身的每一丝力量都用来咳嗽了。

除此之外,强哥等三人也都在一旁剧烈地咳嗽不已,在我挣脱之后,强哥也并没有追过来,我想他也知道这烟雾的厉害之处,加上发烟量很大,我的房间原本就很小,短短十来秒钟的时间,整个屋子都已经白茫茫地一片,好像着火了一般。

正当我失去力气,咳得肺都快要炸裂,几乎快要窒息了的时候,突然哐当一声巨响从我的头顶方向传了过来,接着就是一排密密麻麻快速移动的脚步声。我知道,那是门外的警察已经破门而入。他们之所以敢进来是因为装备精良,起码有防毒面具之类的东西,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怒吼,内容大概都是“不许动!”“把手放在背后!”之类的。而很快我也被人抓住了我的腋下,一半抬着一半拖着的方式,被带离了房间。

把我抓出来的是两个防暴警察,他们迅速把我拖下了楼,然后往出口处带。到了出口处,又马上有门外的警察来接手,直接就把我拉到了一边,我刚刚躺下还不到半秒钟,一个身穿护士服的姑娘就开始用湿润的毛巾给我擦脸擦眼睛,然后用一根棉签沾了点闻上去好像是酒精的液体,然后伸到我的鼻子里掏了一阵。

鼻腔本就敏感,这种药水的味道对于我来说也是有别于烟雾的另外一种刺激。于是我本能地打了几个喷嚏,打喷嚏的时候努力把肺里的气体排出,造成我的喉头上传来一阵微微甜,但更多是酸涩的味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丝毫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是获救了,从警察破门到我被抬出来救治,前后不超过一分钟,这效率,足以见得我们的警察同志多么训练有素。

虽然身体难受,但我的神志始终是清醒的,在护士的处理之下,我缓和了不少,只是身体有些没力气,并且肌肉酸软。一个警察同志给我割断了手脚的绳子之后,我竟然还没办法自由活动,因为绑的时间太久,已经有些僵化了,需要缓缓。

我在一边看着,我身后站着持枪的警察在保护,但我始终没有听见我家里传来一声枪响,只听见一些大声呼喝的声音,那想必是警察在制服强哥等三人时发出来的动静,我这才注意到原来我家入口附近已经被警察拉了警戒线并且清场了,距离我们最近的围观人群,都已经站在一百多米之外了,那种能装很多人的警察来了三台,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车辆,闪着警灯,但却没有鸣笛。

我抬头看见自己窗户里冒出来的滚滚白烟,实在难以想象一个易拉罐大小的瓦斯弹,竟然能够冒出这么多烟雾来,所以制服对手未必一定要真刀真枪地干,只需要用这样的手段,让对方丧失抵抗,就容易多了,还能节省子弹。

几分钟之后,一些警察每两个人抓住一个人,把强哥等三人押了出来,他们的手都被反向铐在了背后,脑袋上都罩了一个黑色的口袋,说是押出来其实也并非完全如此,因为这三个人一边踉踉跄跄地一边剧烈咳嗽,基本上也是被两个警察给拖出来的。最后一个警察跨出我家房门的时候,朝着远处的指挥车做了一个“OK”的手势,那意思是在告诉指挥车里的人,已经搞定,人质安全,嫌疑犯也安全。

这时候,指挥车一侧的滑门才打开,一个人从车上跳了下来,然后径直朝着我走了过来。外头光线有些刺眼,我是坐在地上的又只能抬头看他,逆光下我一时看不清此人的容貌,但他开口说道:“凯子,你小子可真是命大啊,居然又一次化险为夷了,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办到的?”

祝所有亲爱的读者,端午安康!

第125章 获救

这声音,就是刚刚在扩音喇叭里面喊话的那位,我曾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此人的声音,但是并不是杨洪军。努力适应了一下光线,我才察觉到此人身材不高,有点胖。于是我这才想起来,这就是我们区公安分局的那个领导,把杨洪军“绳之以法”的那个胖警察。

胖警官一边说着,一边招呼边上的警察给我拿来了一瓶矿泉水,他亲自拧开了盖子然后把水递给我。此刻我最需要的,也正是喝口水,打从早上醒来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也真是把我给渴坏了。接过矿泉水我就开始猛灌了起来,却因此连续呛了好几口。缓过劲来我并没有直接回答胖警官的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们怎么直接就上催泪瓦斯了,不是说好了派谈判专家来吗?这么突然搞得我好难受!

我言语之中带着一点不爽的意味,一方面是因为自己被呛得厉害,一方面原本我也有点看不顺眼这家伙,先前在警察局里的时候,当着我和马天才,一点面子也不给就这么针对杨洪军,而杨洪军如今被隔离调查,很大程度上就是这家伙往上汇报后造成的。尽管这是他的职责所在我理解,可却因此无形当中给我和马天才增加了不少危险,尤其是我,我这不刚从危险当中脱身出来吗。

胖警官说:“凯子,瞧你这话说得,这不多亏了你吗?你当时跟我们门外的警察同志传递的消息我们立刻掌握了,这种歹徒既然已经开始挟持人质,谈判专家的前来多少都是一个形式问题,最终我们还是得破门而入制服对方啊。而且那三个人只有一把刀,我们警方有足够的能力确保你的安全。”他看着我被呛得惨兮兮的脸,估计此刻我眼里因为冒出了太多眼泪而充满了血丝,于是他接着说道:“当然,吃点苦头,人没事就好,否则拖延的时间越长,发生什么事谁也说不准啊。”

虽然他说的挺有道理的,但我还是有些不爽。于是开始没事找茬地说道,那我家的门和玻璃,你可得负责给我们修好。胖警官哈哈大笑着说:“这算什么,这都不是事好吗?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说了吧?怎么把时间拖延到现在的,要知道我们接警后赶过来,花了不少时间,这期间可是能够发生很多事呢。”

于是我把我故意拖时间,打岔话题,包括跟那个强哥交心畅谈等事情说了一遍,原本我也是存在着一种侥幸心理,因为我觉得对方不会杀害我,我只要尽可能久地拖延,总会有人察觉到不对劲的,只不过就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胖警官听了之后暗暗点头,略微带着赞许的意味说道:“现在我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杨洪军这么器重你们俩,你们可都挺牛的,意识非常好。还有那个马天才也是,今天的这场营救,就是他安排的。”

我一愣,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马天才这家伙平日里不捅娄子让我和杨洪军给他擦屁股我们都要谢天谢地烧香拜佛了,怎么会是他安排的,我还以为是我的计谋奏效,被不相干的人报警营救的呢。加上马天才早上跟我打电话的时候都被人给跟踪了,自身难保,怎么会还有精力来救人,关键在于我挂上电话后发生了什么事,他根本没可能知道啊。

胖警官说具体细节他也并不清楚,还是等待会马天才来了,让我自己问他。他只是接到马天才的报警电话,打到110的服务台,马天才指名点姓要找这胖警官,说要汇报跟违规执法的民警杨洪军有关的事情,这才直接联系上了胖警官。

然而马天才并没有说杨洪军什么事,而是告诉胖警官我此刻遇到了危险,一定要立刻赶过来营救,还说了很多关于一个叫做“莲花堂”组织的事情。胖警官告诉我:“这个组织就是杨洪军正在调查的那个组织,既然马天才说得这么真切,也实在是没理由故意跟我们警方捣乱,加上我也知道你和杨洪军之间联系密切,所以就宁信其有。跟现场盯梢保护你的民警联系之后,他说平日里这个时候你们店里虽然没有正式营业,但一定是开了门的,但是今天却没开门,觉得有些可疑,于是我们就立刻出警了。”

我点点头,没想到竟然是马天才救了我一命。我问胖警官马天才现在在哪里?胖警官说具体位置不清楚,不过现在应该在赶过来的路上,先前他打电话给自己的时候,是在临近机场的某个派出所里面,我们已经通知当地的民警把他送过来了。

胖警官问我,今天抓住的这三个人,都是莲花堂的人对吗?我说是的,不过我今天算是确认了这个组织的正式名称,并非是莲花堂,而叫做“忠义芙蓉会”。是一个面向社会招揽各种有过犯罪前科,对社会存在强烈反抗情绪的人,加以洗脑利用,做一些违反法治的事情。其中除了杀人之外,可能还有很多更可怕的内幕,只不过我们了解得还不多,还需要大量时间慢慢挖掘罢了。

说到这里我白了一眼这胖警官说道,你们这么大的公安局,就只有杨洪军一个人在跟进这条线,并且现在这个组织已经明确的知道是我们三个人在当中搞破坏,今天这种复仇都算是轻的,这些人什么事干不出来,改天给你来个恐怖袭击,直接炸了你公安局也不是没可能的事。你们倒好,因为纪律问题,就把一个可能是唯一有能力侦办这个案件的警察给隔离调查了,你知不知道,浪费我们的时间就等同于给敌人更多的时间,你们可到好,俩手一摊什么也不知道,可我们却实实在在是在危险之中的!

说道后面,我开始有点情绪激动,我的确认为杨洪军的被控制,给我们这次面对忠义芙蓉会的危险性大大增加了不少,换个角度想,倘若杨洪军此刻还好端端的,对方不至于这么胆大到直接上门绑人才对。

胖警官被我一番抢白之后,也没发火,反而微微点点头说:“凯子,你也知道,警队有警队的纪律,不管这个人有多大的功劳,都不能凌驾于几率跟法纪之上。杨洪军是个办案的好手,可是他的一些问题没有解决清楚,我们内部难以服众,向上级也无法交代。”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次对杨洪军的隔离,也是权宜之计,我们还在静观其变。”

我哼了一声说道,变什么?变出个孙悟空来是吗?我说警官同志,你就不要在这儿跟我说官话,我就是一小老百姓,我关心的就只有我的家人跟我的温饱问题,破案抓人那是你们的事,听过一句话吗?不怕神一样的对手…

这句话没说完,胖警官就接嘴过去继续说道:“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是吗?凯子,这个组织的恶性程度从杨洪军的交代当中,我们已经掌握了大部分,不管具体对他们的了解有多少,我们警方都不可能放任这个组织不管不顾的,我刚刚说静观其变,其实也是想看看这群犯罪分子在得知杨洪军真的被抓捕之后,会不会做出更加嚣张的举动来,果不其然,这不上门来找你来了么。”

听他这么一说,我就怒了。于是我把手里的矿泉水往地上一砸,站起身来说道:“哦,所以说你们是拿我们老百姓的脑袋来当试验品是吧,万一今天来的这仨货不是要劝降我的,而就是来杀我全家的怎么办,等你们赶来,我他妈早就血流了一地了!”情急之下,我竟然把强哥三人来劝降的事情说了出来。

胖警官一愣问道:“什么?劝降你?这又是什么情况?”我压住怒火,重新坐在地上,只冷冷地丢给他一句,你别问我,我是杨洪军的线人,这些情况我只会跟他讲。胖警官见我不说话,估计也是拿我没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因为我拒绝告诉他而把我给抓走吧。于是他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凯子,杨洪军会回来的,这一点我跟你保证。不过他的回归只是暂时的,等这件事结束之后,他会为当年的犯罪事实付出代价的。关于这件事,我已经和赵老在市局面前做过担保,等这些天的审查结束后,他就会重新开始工作,不过并非在他原有的职务之上了。”

我说上次当着我和马天才的面,你也是这么说的,可结果呢?请原谅我对你们公安机关的不信任,除非杨洪军真的回来了,否则我拒绝再跟你们透露任何消息。

我的态度也很坚决,甚至有些不礼貌。胖警官也不生气,却也没继续说话,只是蹲在我边上,默默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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