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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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先生告诉我,可是当他看到那段视频的时候,顿时就傻眼了。

我问他,是不是真的跟你们值班的那个小伙子说的一样,电梯门的反光上看不到那个老头。皮先生摇摇头说,那倒不是,而是因为他认识这个老头,而这个老头已经去世了快一年了。我一听就来劲了,要他赶紧跟我说说这个老头的事情。他说住在20楼的这个老太太就是这个老头生前的老婆,老头差不多一年前因为心肌梗塞而去世。当时操办丧事的时候,皮先生还代表他们物业管理处给老太太家里送过奠礼。而那个时候那个小伙子还没来这里上班,所以自然就不认识。于是当时皮先生就觉得这件事大概有些不对了,一旦传出去,肯定是一传十十传百,不但会让这里的业主人心惶惶,闹鬼的小区谁能住的安心,还会让同行们指指点点的说,例如这小区风水不好之类的。于是当下他就瞎编了个理由,说是镜头花了吧,这老人我认识,人家是两口子。倒也不算是在说谎,皮先生把这件事情自己压下来以后,心里寻思着到底要不要去跟领导汇报汇报,不过估计下场和那个小伙子是一样的。但是又没有办法放任着不管,就回家告诉了自己的老婆,也就是我那个朋友。

我那朋友早在认识我的时候,因为当时她喝得有点大了,我就半开玩笑半当真的告诉了她我的职业情况,免得她以为我是个凯子而来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情。谁知道这个女人是女中豪杰,喝醉了照样记得我。在听到皮先生这么说以后,她就告诉皮先生,当初耍朋友的时候还给他说过的,她有我这么一个做阴阳道的朋友,当时他还不信。一番洗刷后,还是觉得这件事大概打个电话问问我可能更靠谱,这才找了我来。

听到这里,我暗暗意识到这趟大概又是友情赞助了,因为皮先生把事情都压下来了,他虽然想要好好解决这件事情,但是没理由自己掏腰包来替公司做些事情。我正在大喊倒霉心想我离我的新车梦又远了些。皮先生是个小管理,眼睛懂得察言观色。也许是我掩饰得不好或者说我压根就没想要掩饰,他似乎看出了我在担心什么。于是他跟我说,你放心吧,费用不是问题,小区的电梯马上就要面临年检,以他的职位完全可以伪造一个电梯有故障,然后让老板动员业主委员会拿出大修基金来,那笔费用应该足够支付这次的佣金。皮先生笑着说,我老婆跟我说了以后我也托人了解了下,干你们这行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就像做买卖,你收费是应该的,不过你可别太过了,业主委员会本身就抠门的要死,能让他们拿钱出来检修,已经不错了。

我点点头,既然皮先生是个这么会来事的人,他老婆又是我的朋友,于是我就决定帮他一把。在商量好下一步该怎么做以后,我请皮先生带我到他们小区去一下。这也是我无奈的习惯,可能是脑子不怎么好使,必须得亲临现场看看我才能够得到一个完整的轮廓。

因为是周末的关系,他们物业值班的人比平时少了很多,所以皮先生答应带我去现场看看。我问皮先生那个楼盘具体位置在哪,他就告诉了我楼盘的名字,在听到名字的时候,我好像隐约想到点什么事,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只能让他先带着我去了再说。

皮先生的家住在杨家坪,而楼盘的位置在鹅公岩大桥靠近南岸区的桥头附近,那附近有一个温泉小区,也算得上是个名盘。皮先生工作的小区就在那个温泉小区不远的地方,站在鹅公岩大桥上,就能够远远看到。是靠着小山包修建的,看到楼房底部那些用于保持平衡的承重柱,我好像突然想到了我先前没想起来的事情。这一代,在很早以前是一篇巨大的坟场,在平坟建房的时候,肯定免不了遇上点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于是我站在大桥上问皮先生,你们小区是哪年开始修建的?他告诉我说是2000年的时候就开始规划,2001年动工2003年年初落成,04年才开始入住。我问他当初修房子的时候遇上什么别的事情了吗?他告诉我说这些他就不怎么清楚了,恐怕得问问开发商,他们物业管理公司本来就是开发商聘请的二级公司,对于当初建设上的事情他们是无权过问的。

我之所以觉得奇怪要问他这些,是因为那一年的2月,我曾受邀和司徒师傅一道还有另外一些师傅们在这附近一口气处理了很多鬼事,其理由就是因为这里以前是一片坟场。为什么说它久远,是因为这一代在最早开始开发以前,露在地表以上的坟墓实则已经不多了,埋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没有人来祭拜的孤坟,估计当初的开发商也正是看上了这一点,没人祭拜,说明被索要赔款的可能性就小,而那附近是山坡,靠山而建的江景房一定会非常抢手。我当初是因为司徒师傅说服了某个大桥的设计方案,使得那座大桥莫名的组成了一个我们能看出来的太极图形,再在桥底下某处掩埋了法器,作为镇守皮先生他们小区那一带,以及曾经铜元局附近荒坟的亡魂。按理说当初司徒做得已经算是非常干净利落了,为什么还会有鬼事发生?

皮先生带着我到了小区里,直奔监控室,把监控室值班的另外一个同事给支到了外面去,关上门后,就开始把那段灵异录像调出来给我看。

我对这些东西基本上是有些免疫的,面对面的交道都打过无数回了,我还在乎看一段录像么?果然,录像里那个老太太穿着那种老年人才会穿的花的妈妈装,提着一个绿色的菜篮子上了电梯。而当她转身按下自己的20层楼的按键以后,就一直面朝着电梯门等待着。电梯启动后到了2楼和3楼之间的地方,视频画面先是眨巴眨巴闪了几下后,从电梯摄像头的盲区里就缓缓靠过来一个身穿黑衣,但是从领子能看到白色内衫的秃子老头,把自己的胸膛贴着老太太的后背,头靠在老太太的左耳边,低着头大约斜角45度看着地面,接着就一动不动了。

所谓,眼见为实。先前光是听皮先生的口述,尽管斩钉截铁,我也依旧存着一丝疑惑,因为他们这样的人对鬼的认知绝大多数是来源于电影,而我们是常年跟鬼魂打交道的人,虽然电影的刻画相对有些接近,但是在鬼的形态上还是有些比较不同。正如我所说,没人敢拍着胸口说他这一辈子见到的全都是人,这说明在很多情况下,鬼的形态几乎和人是一模一样的。有些人死了变成了鬼,但是他自己却不知道,还依旧跟人一样生活着,这时候由于自己能量的释放,有些人也能够看见他们,却不知道他们是鬼。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察觉到原来自己已经离开人世的时候,他的能量会如同人的情绪一样开始膨胀,这就会决定它究竟是选择自行离去,还是继续浑浑噩噩的度日,还是想要起歹念进行报复。先前视频里出现的那种眨巴眨巴的干扰,这是大多数鬼混出现在录像中的一个方式,因为鬼魂实际上是不算有实体的,他残存下来的就是自己的能量,这种能量就好像是在微波炉运行的情况下在边上打手机,因为电磁或者频率的干扰,两种极其相互会产生一种互相影响,继而共鸣。我能够断定视频中的那个老人是鬼而不是人,却是因为他穿的衣服,黑色的如同睡袍一样很长,腰上拴着一根白色的细绳,里面穿着白色的衣服。这不是新潮打扮,这是寿衣。

在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习俗,当家里有人去世以后,德高望重的人家属或许会选择什么龙袍党旗之类的东西作为寿衣,所以我想说的是,那些卖寿衣的人根本就不懂。穿着那些东西去烧,基本上跟光着身子没有区别。而大多数老百姓在往生后,都会选择和视频上那个老头同样的寿衣,黑衣为“清”,腰带和里衣为“白”,是在说过世之人一清二白,按照佛家的说法,这样的人下到阴间后,会少受些苦。而那些穿着花衣服打扮的很豪华的那种,下去后什么都没有。所以在我以往的工作中,但凡遇到这样下葬过亲属的客户,我都会好意的提醒他们,记得在每年的农历十月初一,给死去的亲人点香烧纸,再烧点一清二白的寿衣去。农历十月初一,是寒衣节,既聊表了对亲人的思念,还能帮他们抵御寒冷。

当然,此类好意的提醒都是免费的。

视频中,电梯到了20楼,老太太出了电梯门就转弯消失了。那个老头也跟着出去了,从此看不见。我问皮先生,楼层里没有摄像头吗?他摇头说没有,起初本来打算装,但是业主觉得楼道部分也算是自己的隐私就不同意,于是就没有装。我再让皮先生把刚刚看的那段录像之前,那个老太太下楼的视频给我找找看。因为老太太是提着菜篮子的,说明她只是出去买菜而已,往前翻一翻,应该很容易就找到。

找到那段视频后,我就看出了名堂。原来那个老头是起初就跟着老太太从自己家里出来上了电梯,到了底层后他就退到了盲区里,并没有跟着老太太一起出去。就普通人来看,的确很不容易发现什么怪异,若非皮先生知道这个老先生是去世了,他恐怕也不会察觉到这么普通的一段路线,其实是段灵异视频。

如此说来,这个老头不肯跟着出电梯一定有某种原因,这种原因想来和司徒当初设下的太极八卦阵是无关的。于是我跟皮先生说,这样吧,你带我到那栋楼去看看。

打开电梯门,我还是有些惊讶。惊讶的是电梯门的内侧和我背后的箱体上,反光度简直好到异常,于是我就顺便欣赏了一下我自己的模样。但是这当中存在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大家都知道两面镜子平行相对,就会制造一个无限循环的空间,而镜子本身反映出来的东西和真实的东西是完全相反的。举个例子,在镜子里,左变右,阴变阳,镜子在某种环境下基本上就是个用来吸收负面能量的东西。而在各大鬼片里,镜子也总是作为一种诡异的道具存在。换句话说,假若一个天生体质偏阴的人,在这种两面镜子之间的环境下,就极其容易见鬼。所以如果有谁搭乘到这样的电梯的话,请在上电梯之前看看电梯里的人,如果他们面无表情的低着头,不看着镜子,那这种电梯就万万不要上。因为那些低着头的若非你熟识的人,就一定是鬼。

我看了看摄像头的位置,然后模拟当时盲区里那个老头站的地方,我才明白,这个老头之所以可以跟着老太太走出20楼的电梯门,却没办法在1楼走出去,一定是被困在里面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它能够从20出去,这就说明老太太家里一定有属于这个老头生前,身体上必不可少的东西。

于是一幅邪恶的画面在我眼前出现了,会不会是老太太留存了老头身体上的某个器官例如…当然我只是想想,这种可能性还是极小的。但是老人困在电梯里,也必然是因为电梯到20这段路里有属于它的东西,这种所谓的“属于”,我们称之为“专属”,就是指定了是他的,而别人无论如何都拿不走。我让皮先生把电梯门关上,调出正在维修的灯,开始趴在地上,一寸一寸的寻找起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终于我在起初我站的那个盲区,电梯两面墙相邻转交的地方。电梯的地面是那种类似大理石的,在石头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我用钥匙伸进去掏出了一些东西。除了有别人捡的手指甲以外,还有干掉的鼻屎。另外还有一些灰,而那些灰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东西,香灰。

所以我猜了个大致,根据皮先生说的,老人大约一年前去世,这去世的这段时间,有老人的头七尾七,有春节,有清明,这些时候都是会给逝者烧香的。从老人穿的衣服来看,春节和清明基本上可以排除,所以我暂且大胆推断,这些香灰,应该是老人的头七或者尾七的时候,老太太用香给老人引过路。

否则有谁还会在电梯里烧香?为了求证这一点,我对皮先生说,能不能回去监控室,把老人去世后的头七尾七两个日子的监控调出来看看。皮先生说,那恐怕是不可能了,他们的监控用的闪存技术,有些久远的就自动删除了。

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有种技术叫做闪存。

眼看就要卡在那里了,我和皮先生就走出电梯,我问他,你跟这个老太太瘦不瘦?他说不算太熟,我说怎么个不太熟法,他告诉我,只是平时在小区里碰到的时候,大家会笑着打个招呼,连姓什么叫什么也不清楚,但是彼此都知道对方是在这同一个小区里工作或居住。我说,那就是脸熟对吧。皮先生说是。我说那这样吧,既然没办法直接找到那个鬼魂,不妨你把这段视频弄到手机里,然后凭着你的脸熟咱们上门去跟老太太说个明白,是她自己的老伴儿,接受起来也比较容易一点,你也就算是做个好事,这个鬼魂看起来没有恶意,我甚至觉得它其实是想要离开,但是碍于一些原因他离开不了。而先前找的香灰已经把这件事证明了一半,我们也只能敲开门亲自问问老太太了。说实话,除此之外,我也确实想不到其他办法。

皮先生皱眉想了想,这大概也是唯一的办法。于是他就按照我说的那样,把视频考到了他的手机里面,我们就再度去了那栋楼直奔20楼。

楼道很普通,只不过处于职业习惯我一下电梯就把罗盘比划在了手里。按照皮先生说的楼牌号找过去,这地方想必他也来过很多回了,因为要收物管费嘛。在门口的时候,罗盘开始有了写反应,但是并不强烈,这就又告诉了我两个信息,首先是老头的鬼魂此刻正在屋里,二是老太太也在屋里。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就之前所收集到的资料来说,这个老头的鬼魂是一直黏在老太太身后的。所以如果此刻按下门铃她要是不开门的话,我会在心里嘲笑她的。

敲门后,老太太还是开了门,这证明我确实是多想了。老太太见到是皮先生,笑着打招呼,皮先生先是寒暄了几句后,就问老太太自己能不能进屋跟她坐着说,因为事情可能有些复杂。老太太看着皮先生脸色有些变化,身边还站着我这么一个面无表情帅气的小青年,还以为我是楼下的业主,就问皮先生说是不是她家里漏水了,楼下被渗透了。然后就让我们进了屋。

进屋以后,皮先生就跟老太太说,老人家,有个不是太好的消息要跟你说明一下。他指着我说,这位是我专程请来的一个师傅,懂阴阳的,请他来,是因为我在电梯监控里看到你被一个人跟着,那个人就是你的老伴儿。

我翻了翻白眼,我心想这人说话确实还是挺直白的。如果我是个安享晚年的无知老太太的话,恐怕听到这些话我会立刻中风。果然,老太太流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有些不高兴的问皮先生在胡说些什么,皮先生说,我们没有胡说,不信我给你看视频你就知道了。于是皮先生把手机摸出了,颤抖着按下播放键递给老太太,他颤抖,应该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老太太仔细看着录像,等到老头的鬼魂出现的时候,她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巴。这个动作是在说,老娘这次真的吓到了。看完以后,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说话。

这个时候就轮到我上阵了,我对老太太说,其实你的老伴没有害你的意思,它只是因为一些原因给困住了,没有办法真正转世。我之所以说出转世这个词,是因为我看到她家里陈列着观音像,这说明她们家是信佛的。接着我蹲在老太太身边,我问她,请问你有没有在给你丈夫去世后,祭奠的时候,用点香的方式给它的亡魂引过路?老太太说,引过,但是那是按照习俗啊,尾七的时候大家都这么做的,这有什么问题吗?我安抚老太太说,这是没问题的,这也是对逝者的一种安慰,去世以后用香将他们引路带回来,看看自己的家,看看身边的人,这本身没什么问题。我接着问老太太,那请您告诉我,您家里是不是留有您丈夫身体上的东西?衣服这些除外。这回老太太就彻底相信我了,于是她点头说,没错当时自己的老伴儿火化以后,由于儿女都不再身边,骨灰只能她亲自看着火葬场的扫灰人收拾。从老伴儿的骨灰里,有一块烧得比较完整的,看上去像是一尊打坐的佛像,由于夫妻俩都是信佛的人,所以她就以为自己的丈夫是成佛了,就嘱咐那些扫灰的人把那块单独用红布包起来,自己在丈夫安葬以后,把那块给带回了家。用于纪念。

我摇了摇头,心想这又是一个愚昧的闹剧。老太太说得没错,人的骨灰能烧出那样的形状的话,的确是在表示这个人生前积德,起码是个好人。那块骨头是人颈椎下的一块骨头,烧出来的形状的确跟一尊打坐的佛像十分相似。但是这种骨灰,即便是要带回家自己供奉,也绝不能曝露在外的摆放。要么做成密封的水晶球,要么就用红布包了埋在花坛里,这是积福的。老太太正是因为没能够正确掌握这种骨骼的供奉方法,就无心导致了自己的老伴去世一年,已经处于游离状态后依旧没能离开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

于是我苦口婆心的用老太太能懂的方式,把这当中的道理讲给她听,并且告诉她,此刻她的老伴儿已经成了游魂野鬼,而不是佛了,原本这样的鬼魂送起来要稍微费劲一点,因为他们的意识有些不受控制。如果要让你丈夫早日脱离现在的状态,早早投胎转世的话,我必须得请你亲自埋了那块骨头。

老太太有些犹豫,毕竟我这样跟一个老人提出要求,是有些不好接受。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我跟老太太强调了一个死者若是亡魂不能得以超脱的后果,最终将会越来越弱,直至烟消云散,甚至连看一眼那个属于自己真正该去的地方的机会都没有,这也是件残忍的事。我告诉老太太,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今后你们给他烧去的钱纸和衣服,他就没办法收到了,他将会一直反复持续这现在这样,到哪都跟着你,却又出不了电梯,直到它自己把自己消耗殆尽,天地间就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了。

也许是对老伴的怀念,也许是认同了我的说法,尽管老伴去世了一年但我依旧能够感觉到老太太对老伴的不舍。很庆幸她听了我的意见,在挣扎了一番后,他从观音娘娘面前的盒子里,拿出了一块用红布包好的骨头。她苦笑着说,这是她好心把丈夫的骨头放在观音面前,希望有一天能够顺利成佛。我没说话,因为我不能代表佛家来说话。只是在问老太太准备好了吗?如果准备好了,我就要开始起灵送魂了。

老太太说,等等,让我照张相。我心想原本对着遗骨拍照有点不敬,但是人家是两口子我也就没有说话的立场。于是老太太进屋拿了个数码相机,先对着骨头拍了几张。接着突然淘气地说,老头儿,笑一个。

“一个”的音节里,我听到一种颤抖。向来老太太平时在家也有跟自己老伴儿骨头说话的习惯。我对这种情感是很没有抵抗能力的。于是岔开话题说,奶奶,准备好了吗?老太太用很缓慢的速度放下手里的相机,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那个“佛像骨头”的头部。然后点点头。

我请皮先生带着老太太回避了一下,然后将红绳绕圈,围住骨头,念咒送魂。送老头的时候,我没有忘记告诉他我叫李诣凡。

送完以后我用罗盘检查了一下,确认家里已经没有了灵异反应。我走到里屋对老太太说,已经弄好了,你丈夫已经走了。老太太却在这个时候开始抹起了眼泪。于是我慌忙对老太太说,对了,你老伴儿托我转告你,要你好好照顾身体,他会在那边过得很好的,要你别担心,每年让孩子给他烧点东西就可以了。

这些是我编的,因为我听说她家儿女都不在身边,甚至连父亲火化都没能来,有些让人气愤。所以才说要她孩子们给自己父亲烧点钱纸祭拜祭拜。再加上看这个老太太也确实可怜,就说点安慰她的话。老太太听完后起身告诉我,她的大女儿在老头去世的那几天,一直在海外做重要演讲,她是一个比较能干的女政客,而他的儿子是海防的海军军官,事发的时候,也是因为在南沙附近执行任务才没能来。当初自己和老伴住的这栋房子,就是儿女掏钱买的,因为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陪父母,所以就想法在条件上对二老好一点。老太太指着窗外说,他们家以前的老房子就在河对岸的江边,也是因为拆迁所以才买的这个房子,老太太告诉我,老头在老家附近的工厂干了一辈子,对那个地方有很深的感情,买这套房子,也是因为这里的阳台能够看到江对面的老家,老夫妻俩以前总是坐在阳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天,聊的内容都是些以前年轻的时候在厂子里发生的事情。老太太叹息说,人都有生老病死,谁都有那么一天的,老头子比我早走了一步,这一走,走得我的日子好难熬啊…

老太太这句话的尾音拖得很长。听上去就格外的伤感。我不愿意在这样的地方多呆,我告诉老太太,找个太阳能照到她家阳台的时间,把骨头用红布包好,埋在自家阳台的花盆里,这样上边长着植物,也算是自己老伴儿生命的一种延续了。说完我对皮先生示意说,咱们大概该走了。皮先生会意后,也学着我的模样安慰了老太太几句,接着我们就起身告辞。

老太太送我们到门口的时候叫住我们,然后回身回房把那个数码相机递给我们,她说她不懂现在的高科技,希望皮先生或我能够想办法帮她把相机里的照片洗一张,平时自己想说话的时候,也有个照片看着。有电没电,照片始终都在。

我从皮先生手里接过相机,我对老太太说,放心把这事我亲自去给你办。老太太点点头,她对皮先生说,这件事希望他能够保密。皮先生也答应了她,想来他也清楚,如果这事传出去,左邻右舍的议论会让这个本来就孤单的老人更难过。

出门后皮先生握着我的手感谢我,说钱的事尽管放心,肯定按照我说的那个价格,这几天就给我办下来。我说好,过几天我把相片洗出来以后就来找你。

几天后我如约收到了钱,我给把相片和相机给了皮先生。不过我自己私自拷贝了一张老头骨头的照片。也许你要问为什么,因为这个老头的确是很有佛性才能烧出这样的骨头,再者,他是很难才能遇到一次的“福鬼”。

所谓福鬼,就是那种本意想要立地成佛,却受到牵绊无法达到的鬼魂。这种鬼魂就很需要我这样的人来给它带路,带走以后,它会给我带来福气。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告诉他我的名字。连鬼都能知恩图报,这不是很让人感到美好吗?

那年的后半年,我还真的一不小心就发了笔大财,这个大财的名字叫彩姐。

第一百章 钱币

2008年年初,远赴北京。在京城帝都各路高人的眼皮底下,踩着线做了一个小单。

事情是这样的。

彩姐的妈妈一共有5个兄弟姐妹,彩姐的妈妈是最年轻的一个。而她们这一家族,到了彩姐这一辈的时候,8个孩子里竟然有6个都是女孩儿,于是这导致了每年春节去他们家过年的时候,我总是逃脱不了洗碗的厄运。同时也直接决定了彩姐那两个幸运的兄弟,过得有多么顺心。

你知道,物以稀为贵嘛。

那两个男孩子都是彩姐的表哥,稍大的那个能吃苦一些,有份不错的工作和收入。稍小的那个表哥,我彩姐妈妈是二姐的儿子,姓肖。虽然我认为他是个很有艺术天赋的人,但是却在几年前,成为了一名北漂。在北京跟着一些同样爱好音乐的伙伴组建了乐团,至今仍然活跃在京城的一些酒吧和地下演唱会上。不过在那段时间,他却给彩姐打来电话,想通过彩姐跟我说说,替他摆平一件事。

我和他虽然是舅子哥的关系,但是由于他常年在北京,基本上没打什么交道,就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而在重庆有句俗话,叫做“一辈亲,二辈表,三辈四辈认不到。”这是说由于常年以来,家家户户都因为害怕罚款的关系,从我们这辈人开始,有大多数家庭都是独生子女家庭。正是因为独生子女的关系,才让很多80后和90后相对自私一些。我也如此,我得承认。不过也正是因为家家户户都是独生子女的关系,我才对我们国家感到放心。为什么呢?因为一支由独生子女组成的军队,是肯定不会参与到战争中的,死了伤了,赔不起。

所以当彩姐挂上电话以后就对我说,大概你得去北京帮我哥一个忙的时候,我心想舅子哥你玩音乐就好好玩音乐嘛,没事为什么要去沾神惹鬼的呢?但是彩姐的话对我来说和命令几乎是没有区别的,所以我还是请彩姐把事情跟我仔细说说。

我那舅子哥很聪明,知道自己跟我不算太熟,所以没好意思直接打电话跟我说。同时他也知道把这些事情告诉了彩姐再转告给我,我就肯定会出手帮忙。彩姐跟我说,其实这次遇到的事情不是她表哥自己,而是他们乐团的另外一个成员,据说是今年犯太岁,然后请了道士先生看了以后,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鬼压床那是家常便饭,最奇怪的是,他还常常在各种不经意的情况下看见一些稀奇古怪的现象。现在已经被自己摧残得神经衰弱,天天窝在家里,哪也不敢去了。彩姐还告诉我,由于那个人是乐队的主创,所以他在乐团里的地位举足轻重,少了他,他们就很难再接到像样的商演,因此而丧失了很多挣钱的机会。

当彩姐跟我大致说完情况以后,我有些吃惊。因为通常情况下,犯太岁的人只是比较倒霉,然后容易出状况,很少听到有人因为犯太岁会撞鬼的。所以当她说完,我就收起一贯的嬉皮笑脸,严肃的告诉她,这件事恐怕不简单,最好还是让那个遇事的主创把事情说清楚。于是彩姐给表哥回了电话,表哥说道,只管让我过去一趟,有什么事当面说最好,电话里说难免有误差,他说他们给我包机票钱。

于是我当下定了第二天飞北京的机票,带上必要的一些东西,第二天下午就到了北京。

北京我并不是第一次去了,只是在当初去的时候,还是1990年,那时候我才9岁,我老爸因为工作的关系到北京办事,看我一脸土鳖相于是带我出去见见世面,看看京城。由于当时年幼,所以记忆比较模糊,对北京的印象就是天很冷,房子很多比较古朴,还有就是街上全是自行车。重庆也有人骑自行车,但是数量很少,而且大多以锻炼身体为主。极少有人用自行车作为一种代步的工具。因为山城的地貌崎岖起伏,跨度较大,在重庆骑自行车常常是一种费力不讨好的行为。此外,我老爸带我去了天安门城楼,但是由于某些政治问题的关系,上去参观必须得有介绍信,城楼上的军人端着枪站着,很像以前看的皇宫剧,戒备森严,神情紧张。我也不懂是为什么。多年后回想起来,菜觉得可能是那之前一年发生的那件大事,惊动了领导,以至于如此。我只是个小老百姓,绝对不敢妄谈政治,所以这种问题在我看来,就好像是走夜路,敲黑门,我永远不愿意在转身过来的时候,发现背后原来是一个我所不认识的世界。

不过帝都就是帝都,当我走出机场,搭乘出租车到了王府井附近的时候,我才深刻的感受到原来首都的繁华并非浪得虚名。同时也让我这个本身方向感不算太好的人,站在天桥上,像一个刚刚从乡下进城务工的民工,一时间有些迷失。于是我给我舅子哥打电话,告诉了他我目前的位置,附近有些什么参照物建筑等,他就说让我在路边原地等着,他很快就过来接我,于是在等待他的过程中,我遗失了我的手机。

不过由于长相的关系,尽管是人海茫茫,舅子哥还是一眼就发现了我。他让我坐上他那台伊兰特,然后就把我拉到了一家饭馆里。一进饭馆,那一桌上坐了不少人,舅子哥一一给我介绍,那些都是他们乐队的人,虽然他们乐队的名字我从来没有听过。舅子哥告诉我,当初他们从全国各地来到北京,因为同样的音乐梦想一直在挣扎奋斗着,只是由于北京的娱乐市场竞争太过于激烈,他们其实是有实力的一团,却没办法得到制作人的赏识。这些我说实在的,基本上没什么兴趣。于是我请他们告诉我,那个目前正在因为“犯太岁”而被鬼缠身的人现在在哪,舅子哥跟我说,吃完了饭就带我上他家里去。

于是那一顿正宗的北京烤鸭,造成我回重庆以后在全聚德和宋记烤鸭之间,流连忘返了很长时间。

饭后去了那个人的家里,那人姓范,1979年出生,满身的纹身显示了他是一个地道的摇滚范。不过房子据说是租的,有些小,而且比较乱。他给我们开门后就一声不吭的坐到电视机跟前开始打游戏。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舅子哥还把我带上一起的。舅子哥跟他说了说找我来的目的,也把我吹得跟重庆地区的一方大师那么传奇。直到后来,那个范姓男才长舒一口气跟我说了事情的情况。

他岁数比我大,我得叫他范哥。他是属羊的,2008年是鼠年,的确和他说的一样,那一年属羊的人绝大多数都犯太岁。而所谓太岁,并不是真的像是前阵子那个新闻主播把玩在手里的“肉灵芝”,而我们玄学上所称的太岁,实际上是完全和一个人的生辰属相有关。例如大家都知道本命年的时候,人会比较倒霉,所以很多人都会让爹妈买红色的内衣裤来穿,说是在破太岁。当然这只是个习俗,也有心理作用在里面。通常我们所谓的太岁,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它并不是鬼,也不是什么灵魂体,而单单是一种类似“运气”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就好像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一条看不见的轨迹,而这个轨迹原本是正面的,但是另外有一条负面的轨迹恰好在某些时间节点与之重叠,这种重叠的形式往往会造成一个人的生活受到影响,就如同明明一家三口快乐的生活着,突然来了个小三,在家里从事着家庭分裂活动一样。凡是学过玄学的人,基本上都能够很快判断出某一年是什么属相的年,而与这个年属相相生相克的其余属相。这些相克的属相,就称之为犯太岁。鼠年和鼠、马、兔、羊都相冲,那个范哥只不过是众多犯太岁的人之中的一个罢了。

范哥告诉我,起初只是觉得这一年特别倒霉,做什么事都不顺,不过有一天别人给他介绍了一个道士先生,说是能够帮他破除霉运。于是他就找了去。干他们娱乐圈这行的,运势的确比之常人要重要许多。当时那个道士先生就告诉他,他是犯太岁了。于是范哥问道士该怎么破解,道士说要他去古玩市场收集点古玩钱币,做个五帝钱,这样就能够挡煞,破除霉运。他心想别人朋友介绍给他的道士肯定是正宗的,于是当天就花了一点钱去按照道士说的方式,做了个五帝钱,随身佩戴。但是从那以后,明明只是比较倒霉的他,却开始接连的撞鬼。

他告诉我说,起初还只是鬼压床,这他小时候也遇到过。他说本来他也上网查过,那叫做梦魇,科学的说法是一种精神压力大的体现,虽然有些吓人,但是他还是尽可能的认为是自己的原因造成的。却直到有一晚半夜起身尿尿,本来眼睛都是迷迷糊糊的半眯着,在撒完尿冲水的时候,发现马桶的洞子里,有一个人的下半脸,正在呵呵呵的笑着,而且混合着冲水的声音,那种笑声还伴随着咕噜咕噜的水声,当时就吓得睡意全无,一个踉跄坐在地上。他开始掐自己的大腿,还以为是在做梦,但是这一切太过真实,他发现自己并没用做梦,却有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再一次把这件事认为是自己精神压力太大造成的。懵懵懂懂的继续回去睡觉,不过从这个时候开始,他就渐渐对身边的事情多留心了一些。

范哥接着跟我说,在那天晚上以后,鬼压床的现象越来越严重,非但睡觉的时候必被压,有时候甚至只在吃东西的时候也会觉得全身无法动弹,只有眼睛能够东张西望,总觉得有人在用细长的手指伸进他的头发里,然后抠着他的头皮。等到自己能动的时候,这种感觉又消失了。甚至好几次他能够清楚的看到那个人。准确的说,是那个鬼。

我问他,那个鬼的模样你能跟我形容下吗?因为范哥是北方人,所以他和我沟通多少有些困难,不是他的问题,而是我自己的国语说出来总是带着一股浓浓的乡土气息。范哥告诉我,那人赤膊,穿着米灰色的小马挂,衣服没有扣上,白色的布腰带,黑色的长裤,穿布鞋。我心里在勾勒着这个鬼的模样,但是总是觉得很怪异,范哥告诉我,那人留长辫子,把辫子绕圈捆在头上,很瘦,个子也不高。我说长辫子?那莫非是清朝人?范哥点点头说,看样子就有些像,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这么肯定那是真正的鬼而不是幻觉。

我问范哥,除了你说的这些以外,你还跟我多说点具体的事情,例如它还对你做过些什么。范哥皱着眉说,那个鬼很奇怪,说它在害我也不全是,毕竟他只是造成了我的精神紧张。它虽然一直都会吓到我,但是它并没对我造成什么伤害。而且从第一次看见它开始,它始终都是一副笑脸,没有故意露出那种很可怕的样子。他叹了口气说,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很害怕,因为很明显这是个鬼,而鬼都是死掉的人,一个死掉上百年的人突然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成天挤眉弄眼的对着你笑,这难道还不吓人吗?

通过范哥的描述,我对那个鬼有了个很清晰的轮廓。我虽然没有办法亲眼见到它,但是我心里有一个预想。北京是王都,而且历年来经历沧桑,在一些阴气较重的地方出现个把个鬼魂其实不算稀奇事,据说前阵子不久还有游客在故宫游玩的时候,拍照拍到朱红色的宫墙边上有一群列队前进的太监和宫女。当然后来科学家们也出来辟谣了,说那是因为宫墙材质的问题,因为富含什么什么东西,而那种东西的原理就跟胶片是一样的,在打雷闪电的时候将当年周围的景象储存了起来,再百年后遇到同样的环境条件的时候,就再一次闪现出来。科学的态度是严谨的,所以要相信科学!自古以来,有王宫的地方就一定有数不清的惨剧,我虽然没念多少书,但是也知道北京从燕王朝开始,直到金王朝,都一直作为首都存在着。而唐宋的都城都不在北京,直到元朝的忽必烈时期,都城才再一次回到北京。直到清朝灭亡,后来的国民政府,也一度在南京和重庆,直到新中国的成立,北京就再一次成为了京城。虽然我们的国家一向告诉我们世界是唯物的,但是历来的北京城都有很多说不清的怪事。

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要强调,但凡有过王朝都城地方,免不了有些宫廷内斗,以至于冤死惨死的事情。而冤死惨死,往往也是最容易产生鬼魂的一种方式。尤其是清朝,市面上充斥着数不清的传说,道不完的戏说。似乎每一个宫里人身后,多少都背负着一些别人的冤魂。北京这么大的城市,在侵华战争爆发后,也是最早沦陷的一批城市。所在这座城市里,有闹鬼的情况是完全正常的。只不过范哥口中所描述出来的那个打扮怪异的人,在我看来,似乎更像是一个清朝人。本来按道理说,这种时间相隔久远的亡魂,原本是会渐渐被消磨能量直至消失的,如今再度现身,而且有能力使得范哥发生鬼压床的现象,这就说明它的能量其实还挺大的。介于时间久远,而鬼魂又有这么大的力量,这就说明这个鬼自从死后一直没有被打扰,而直到近几年不久才因为一些人为的原因使得它重新出现。

而我想,造成它再度出现的原因就很多了。例如开工建设,例如平坟复耕,或者是因为暗河涨水淹没了遗骨,也有可能是因为盗墓贼的打扰。

在很多地方,如果夜间经过坟地,不少人会在心里默念着,有鬼莫怪,只是路过,其实这些话说出来其实是在告诉那些鬼魂你自己不是鬼,踩到了他的地盘,情非得已而已。通常也没有那么无聊的鬼魂要来跟着你走。这次范哥遇到的这个鬼,很显然,它的目的就是范哥,而之所以缠上范哥,就说明范哥在某种角度上来说,惹到了它。

范哥说,他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起初遇到的时候也给那个当初给他支招的道士先生联系过,道士先生就说什么要他多去庙里之类的,但是依然如此,后来道士先生也说不出个为什么,也就再也不接他的电话了。后来他也尝试去找别的师傅,但是要么就是价钱太贵,要么就是自己也不太懂。北京是北方,而北方的师傅大多擅长“出马”,也就是对付那些黄大仙蟒大仙什么的,严格说来,属于伏妖的手法。而南方的师傅就更擅长抓鬼,尤其是以茅山为首,所以才称之为“南茅北马”。北方叫“马家仙”,南方就多称为“山家师傅”。总之范哥并没有因此而化解自己的危难,于是精神一天比一天差,无心工作,甚至无心生活。

我突然想到最初的那个道士先生让范哥自己做过五帝钱,于是我请他把那串钱给我看看。他拿给我以后,虽然看上去做得还是不错,但是当我把罗盘凑近那个钱币的时候,出现了比较强烈的灵异反应。由此我就可以判断,问题就出现在这些钱币上。

我把那串钱拆开,分开放,然后挨个用罗盘测了测,只有嘉庆那个钱币有反应,这说明这个钱币对于这个鬼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否则绝不会有如此强的执念。我一贯的方式,都是想办法弄清楚这个鬼出现的原因,再来根据原因的不同选择不一样对待的方式。对于这个只有一枚钱币作为线索的鬼魂,我唯一能了解真相的,就是用那枚钱币来请钱仙。

很久以前我曾说过,钱仙和笔仙、碟仙、镜子仙是一样的,都是很古老的召唤术,不过钱仙和珠子先生的请法现在会的人不多了,反倒是例如笔仙碟仙这些相对更邪的东西流传了下来,有许多年轻人赶风潮,学着别人玩笔仙,最终很多都因此而没个好结果。在之前的日子里,也有不少人问过我,说自己也玩过笔仙什么的,那为什么到现在还好好的没事?我只想说大概两个原因,第一是你哪里来的那么大把握是你一定请到了?这些古老的召唤术会有一些针对人的限制,换句话说,并不是你想请就一定请的来的。第二就是那些因此而出事的人,你也从未听说,那只不过因为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再说出来罢了。至少在我所接触到的笔仙案件里,十有六伤,剩下的也大多没什么挣扎的余地了。而且玩这个的大多数都是年轻人,所以在我每次接到这类似的情况的时候,往往会忍不住叹息,却也无计可施。

请这种古老的钱仙,必须要用到康熙字典。于是我托我舅子哥上外边买了一本校订版的,对照这上边的注音,我在一张大白纸上面画上了许多字。字的大小和钱孔差不多。接着我让范哥和我一人伸出一只手指,按住钱币的两侧。我教了范哥一句请神咒,然后我们俩一起反复念叨着。和他不同的是,我一只手手指按住钱币,另一只手却伸在我的口袋里,口袋里有坟土,如果见识不对,我也只能硬碰硬了。

大约念了有十来次,钱开始在纸上带着我们的手指滑动。我告诉范哥,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松开手指。任由钱币自行带着我们的手指移动。我一边问着关于这个鬼魂的相关问题,但是不能问他的死因。这就好像一个人刚刚被甩,然后别人刨根问底的问他是不是因为男性功能障碍一样,虽然并非绝对的,但是容易激怒到鬼魂。问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问清楚了全部情况,也对这个鬼魂的身世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个鬼魂的名字包括姓氏都不能说,我只知道他是在嘉庆和道光之间的一个普通百姓。在北京城以拉车维生。清朝的钱币大多数是能够通用的,这枚嘉庆通宝,就是当时一个洋人坐他的车给他的,虽然没问,他也没说,但是从他想要传达的意思来看,他的死和这枚钱币有很直接的关系,具体是什么,恕我无能,并没有能够查出来。由于是北京当地人,又是普通百姓,死后就被自己的老婆拉到了城郊附近的荒地里埋葬。随葬的就有这枚钱币。

信息有限,也只掌握了这么点,但是这也足够说明问题了。随葬品对于墓主人来说就好像是家里的财产,被人用于他用,也难怪他会生气。随着大家的生活水平越来越提高,很多人都开始收藏一些老物件,其中就包括各个前朝留下来的钱币。尤其是清朝和民国的钱币,几乎充斥着全国各个古玩市场。而人们在购买这样一些东西的时候,往往注重于它的历史久远或是做工的精美,却很少有人在意到这种东西的来路。当然如果你问老板,他一定会告诉你是祖传下来的,其实很多看似精美的古玩,很多都是盗墓的人从坟里挖出来的。而这些原本就长埋于地下久久不见阳光的东西,本身就带着一些邪气,倘若处理得不恰当,很容易就引起一些鬼事。

既然知道了原因,也知道了这个鬼其实生前只是个拉车的车夫,在当时的社会情况下,虽然只是小民一个,活得也不见得有尊严。但是起码还是在自食其力,靠着自己的双手来换取生活。而且最近的鬼压床和反复出现吓到了范哥,也并不是想要加害于他,而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记挂着自己的东西罢了。我跟范哥说明白了这个道理,我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说的,他告诉我,什么想说的都没有,只求我能够把这个鬼魂给弄走就成。

我知道,他是玩艺术的人,或许压根就没有兴趣去了解一个线索背后的故事,所以我也懒得和这样的人说,于是我按照一贯的简单方法,结绳为阵,念咒送魂。直到罗盘上失去了灵异反应,我才告诉范哥,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安心睡觉了。

他苦笑着说,怎么睡得着,这一年太倒霉了,就算我今天送走了缠住他的鬼,犯太岁的问题依旧还是没有解决。我摇摇头跟他说,五帝钱本身是用来挡煞的,但是你现在非但没挡住,还给自己招了鬼,你知道原因是什么吗?他说不知道。我告诉他,那是因为你只是听先前的那个道士先生说了五帝钱,而你根本就不知道五帝钱到底该怎么用,我甚至怀疑你当初制作的时候方法都是错的,要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惹鬼?

他不说话了,我想我作为懂行的人,去打击一个不懂行的人,却也有些无聊。于是我先给她做了一袋符米,告诉他这个东西是防止鬼近身的,虽然本身是没什么消灾破邪的功能,但是至少能够保证你过得太平,一年以后打开符米的包包,若是里面的米粒发霉变黄,这就说明替你挡下了灾祸,符米自身还因此受到了消耗,这个时候你需要按照我教你的办法自己重新再做一个。此外,我还替他亲手制作了正儿八经的五帝钱,就用他之前的钱币。

送我离开以前,范哥连连道谢,说是这次多亏了我。我告诉他,五帝钱其实犯不着成天戴在身上,你只需要在家门的玄关内侧门把上悬挂,或是自己的车里悬挂,就可以了。如果铜钱开始变绿,那么就消磁后再用就可以了。其实我并不是诚心想要跟他说这么多,而是我看他直到送我到门口也没有表示出愿意给我一分钱的样子,所以刻意拖了拖时间,希望他能够想起来。不过很遗憾,我最终还是一分钱酬劳都没有拿到,只是款待我在北京吃了点好吃的,给我预定了宾馆,第二天我就飞回了重庆,而先前承诺过我的给我报销机票钱,直到今天都还没有兑现。

怀着郁闷的心情回了家,一开门彩姐就问我是不是顺利解决了?我说是,我还顺利的自掏腰包做了两趟飞机。

<五帝钱正确制作方法>

此处之五帝,并非指的是《史记》中的黄帝、颛顼、帝喾、尧、舜。而特指清朝“顺治帝、康熙帝、雍正帝、乾隆帝、嘉庆帝”。

可从各大古玩市场收集以上五帝之钱币。值得注意的是,你最好是淘到真货。

钱币需要经过净化消磁,所以此处你需要到一个万能的网站上,去购买一种叫做“御守盐”的东西。当然如果实在麻烦的话,可以选择用海盐或自家食盐替代,不过其功效远不如御守盐。

所谓净化消磁,是把附着在其上的负面物质,清扫干净。原理和洗银水、抛光剂一样。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因为你无法确定这些钱币是来自祖传,还是来自坟墓。

将碗里注入清水,撒入御守盐。将铜钱浸泡十二个时辰,也就是24小时。如果你愿意,你甚至可以在碗底压上一本《楞严经》。

接着用绳子开始编。绳子没有特殊要求,颜色以红黑黄为佳。钱币的顺序当以五帝的顺序排列,正反无所谓。

所以你既可以把它编成你想要的样子。

也可以跟我一样直接串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 四栋

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每天必须要做的几件事,一是吃饭喝水,二是睡觉休息,三是大便小便。当然也不排除个别人跟我一样,有时候因为吃糟了东西,而导致好几天都只吃不拉,跟个貔貅一样。厕所在这个世界上的地位,虽然略脏,但举足轻重。于是从我很小的时候,小到还在上小学,就不断地听说学校的厕所要闹鬼之类的传闻,害得我那段日子每次上厕所都是提心吊胆,生怕从那黑漆漆的厕所洞子里,伸出一只手来。长大以后,虽然这些恐惧有所减退,但是在真实的世界里,厕所闹鬼的传说,却从来没有因为人的成长而消失。

今天要说的这个事情发生在2005年,曾经一度沸沸扬扬,所以我猜想很多重庆本地的朋友是多少耳闻过的。

重庆作为一个西南地区很有潜力和竞争力的城市,自打陪都时期开始,就因为时政的关系建立了不少高等学府,虽然在国内很多都算不上是一流大学,却也为国家输送了无数的人才。重庆的沙坪坝区,一直以来都是以书卷气息浓厚而著称,各种名牌中学和大学,街上走的人每5个人当中就有一个来自高等学府。也正是因为如此,沙坪坝某中学的高考口号就是:“今天不努力,明天读隔壁。”

所谓的“隔壁”指的是全国211工程的高等学府,重庆大学。一个高中能够如此的狂,确实也比较少见。而我今天说的这个事情,其实和沙坪坝的诸多学校毫无关系,它发生在重庆另外一个老牌的书卷味很浓郁的地方,南岸区。

在南岸区从四公里开始一直沿着主干道前行,直到八公里的路段,也林立着诸多大学,例如重庆教育学院,重庆工商大学,渝州大学,重庆交通大学等。对于我这么一个教育程度并不高的人,每次经过那些地方尤其是走到校园里面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给自己施加一种压迫感和自卑感。看着那些快乐的大学生,我心里总是在感慨,他们跟我活得不一样,他们的未来尽管迷茫,但是还是很有奔头的。

而我总结出一个规律,但凡有学校这种年轻朝气的地方在,就一定会从某些宿舍楼或者厕所或者老式教学楼里,传出一些关于鬼怪的传说,然后经过同学们眉飞色舞的渲染,变得更加玄乎,甚至会在一时之间成为一个学校的话题,被大家孜孜不倦的讨论着。可是当你问他们是从哪听说的时候,他们都会告诉你自己没有亲眼所见,而是听别人说的。于是当你再一次找到他口中的“别人”的时候,那个人也会告诉你,他也只是听说。

换句话说,你永远都找不到第一目击人。

在南岸区学府大道五公里的地方,有一所在重庆当地还算不错的大学,叫做工商大学。在接到这个学校一位团委干事的电话之前,我对这所大学的最深印象就是那比比皆是的美女。那种美并不是说妖娆、性感、或者骚,而是那种青春洋溢,稚嫩,但又带着少许知性的美。我得承认,我喜欢这种。2005年我还是单身一人,喜欢美女,也在情理之中。如果我连美女都不喜欢了,那我怎么会和彩姐在一起。

那天他们学校的一个姓尤的团委干事打电话给我,据称他知道我的业务电话是在我前阵子在网上贴出的一个牛皮癣广告。但是你知道,团委嘛,听上去比较高级,至少我觉得尤小姐一定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跟我说话的口气,多少有些让我不快。大概她是把我当成他们学校的学生了。于是我最初也很客气的告诉她,对不起,尤老师,最近很忙,没法帮你。

于是她终于憋出一句,佣金增加百分之二十。还说在打我电话之前曾经托人求证过我的真伪,知道我是真家伙后,才特别来拜托我。希望我这次一定要帮忙,否则他们学校再这样传闻下去,一定会出大乱子的。我听她口气有所和缓,所以我很高兴她的善解人意,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求人帮忙,首先得谦逊一点。听到上浮了佣金以后,我告诉她,中午吃完饭以后就去他们学校。

到了工商大学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一点半。尤小姐见到我的时候跟电话里却成了两个态度。她热情的迎上来,又是发烟又是递茶的。然后她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只留下我和她两人在里面。于是我开始紧张的抓着我的衣服,生怕她会直接扑上来对我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好在她直接在我面前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好像建筑图纸的东西,铺在我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对我说,师傅,这是我们学校的建筑规划图。自从前几年合并了渝州大学以后,我们现在的学校范围扩大了,因为涉及到部分必须开挖建设的工程,所以我们学校最近不少学生在流传着一个传说,说学校的南区四号楼闹鬼。我们也去实地看了看,起初还没发现,但是去第三次打算出个结果就辟谣的时候,还真是遇到怪事了。

又是校园闹鬼。

我问尤小姐,怎么个闹鬼法。她告诉我,她没有亲自去看,而是几个亲自去看的男宿管老师去看的,但是好在那个宿管老师遇到以后并没用告诉任何学生,而是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情汇报给了学校,然后就果断辞职了。我问尤小姐,那现在还能联系上那个宿管老师吗?尤小姐说,那个老师辞职前说了,由于自己的辞职是因为感到害怕,但是若此事能够有个合理解决的画,他可以随时回来帮忙,提供线索。我对尤小姐说,那好,麻烦你把他叫来吧。

我问尤小姐,现在校园里对这件事的传闻是不是挺多的?尤小姐点头跟我说,几乎大家凑到一块必聊的话题之一就是这个。我说那好,乘着现在那个宿管老师还没来的时候,我到你们学校里去转转吧,兴许还能采集点消息来了。尤小姐先是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随后她对我说,那好吧,你去转转,待会我联系的宿管老师来了,我就给你打电话。

那一年我才24岁,样子本身就不显老,所以装成大学生的模样还是完全没有破绽的。我在校园里游荡,专挑那种看上去在谈恋爱的学生情侣问话。没别的意思,只是为了表达我当时光棍的一种心情。接连询问了数位学生后,大家给了我关于这个学校三个版本的传言。当然,他们也都是听说的。

其中的一个版本是,那栋楼原本是女生宿舍,在早几年的时候,工商大学的称呼还叫做重庆商学院,有一个大学生姑娘因为感情的挫败,加上学业的繁重,造成了思想上的压力,她把这一切都归罪于那个抛弃了她的负心人,于是在有一天夜里,她自己怀着压抑和忿恨,身穿红衣,乘着大家都熟睡,她轻手轻脚的把自己吊死在了宿舍里。直到第二天才被室友发现,于是开始传开。本来大伙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普通的自杀事件,可是有些传言还是不胫而走,说什么穿红衣必变厉鬼回来复仇之类的。于是那个宿舍的同学都害怕了,就不敢在里面住。但是学校是学习科学的地方,这种宿命的理由校方根本不信,还因此处分了几个散播“谣言”的学生。大家被迫继续住在这栋宿舍里,直到后来,同寝室的女孩子疯掉了一个,其他寝室的一个女生也毫无征兆的跳楼自杀。于是这个老传闻再度被挖出,学校为了平息事态,就把那栋楼换成了男生宿舍,按校方的话来讲,是因为男生的阳气较重,但是过了几年,在同一个寝室里,一个男生也身穿红衣,按照以前那个女生上吊的姿势,又一次上吊身亡。

我听了不少鬼怪的故事,也见了不少,但是当那个戴眼镜长得很像康夫的同学说给我听以后,我还是不由自主的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我问那同学,后来呢?能不能带我去宿舍看看?那个同学说,后来学校方面就以那栋楼地基不稳为理由,把楼给拆掉了。起初本来是把那栋废弃的楼做了个小花园,种了些树木花草,也到相安无事了几年,可是由于这几年升级为重庆工商大学,于是开始整理学校的风貌,以前那栋宿舍所在的位置,现在是一个人工湖,叫翠湖。

那个戴眼镜的同学神神秘秘的告诉我,所以你知道吗?我们学校的宿舍,没…有…第…四…栋…

我想他是故意把这句话拖长音的,是为了让我进入他的内心世界。

我问那位同学,所以你们学校一、二、三栋楼后面就是第五栋是吗?同学说是的,而且最近因为挖湖等原因,原来四栋的地基都没了,所以最近一段日子总有传闻在说如今的五栋宿舍也开始闹鬼,还有人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以前四栋所在位置的翠湖上,水中央站着个长发红衣的女孩儿,看不到脸,全被头发遮住了。

在谢过那位同学以后,我下意识的朝着南校区的那几栋宿舍楼走去。在一栋的楼下,我看见一对正在背靠背温习书本的学生情侣,于是愤世嫉俗的心态再度涌动,我走过去,然后笑嘻嘻的跟两个同学聊天,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话题扯到了那栋消失的四栋楼上面。我神神秘秘的问两位同学,听说四栋以前闹鬼的事情又出现了,你们知道这情况吗?于是从那两个同学的嘴里,我却听到了另外的一个版本。

说是以前四栋有个404寝室,其中一个女孩因为失恋等原因在寝室里上吊自杀,由于自杀的时间是节假日期间,所以寝室里就只有她一个人。直到重新开始上课后,其他室友打开寝室门发现了才报了案。此后,这个原本住了四个女生的404号寝室,就没人再敢住了,当时那个宿舍里的其余三个女生,也换了宿舍,但当她们换到另外一个四人间的时候,从别的寝室又来了一个姑娘,于是她们一个寝室再度成了四个人。后来起初寝室里的三个女生全都因为一些奇怪的理由死掉了,唯独剩下那个新转来的女生,但是后来也神经病了,休学以后就下落不明。

那个同学接着说,就是最近有人在现在的“四栋”,其实那是以前的五栋,因为四栋拆掉了才改成四栋的名字。有人在三栋的窗台上,看到四栋的楼顶,站着一个在风中飘摇的红衣女人,很长的头发,没有脸。揉揉眼睛却又不见了,再想看的时候,菜转身发现那个女人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我的妈呀,这个版本更吓人。

我问那个同学,所以你的意思是那栋楼里其实是死了四个女孩子是吗?他点点头说是。我又问他,那我听说后来还有个男孩子死掉了,有这回事吗?那个同学笑着跟我说,这些版本太多了,你问10个人,会给你说出10个版本来的。

谢谢那对同学以后,我开始朝着他们学校团委的方向往回走。因为尤小姐也打来了电话,说那个宿管老师就快到了。于是我一边走一边回想着先前两个同学跟我说的两个版本的故事,虽然内容上有些不一样,但是有几个共同点。第一是那件事就发生在四栋。第二是最早死掉的是一个女生,死亡的方式是上吊自杀。第三则是,第一宗死亡案发生的地点,就在404房间。第四就是凡是声称目睹了那个鬼的,都说鬼是穿红衣,然后头发很长,遮住脸。

基于这些情况,虽然大家的态度更多是一种凑热闹的,戏谑的心态,但是还是很多同学都在传闻着。事情从来都是如此,绝不会空穴来风,而且把一个事情编造的如此完美,如此吓人,并且在极短的时间里,传遍校园的每个角落,这恐怕是有些困难。尽管目前还没有证据,但是我暂且先假设这次的闹鬼事件是真的。

回了办公室以后,尤小姐对面也就是我先前坐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神情严肃的男人,他皱着眉抽着烟,看上去大约50岁的样子。尤小姐见我进了办公室,就站起来跟我介绍说,这就是他们之前辞职的那个宿管老师,林老师。我跟老师握了握手,然后尤小姐跟林老师说我是这次专门请过来的师傅,希望林老师能够把自己之前上次遇到的哪些情况跟我说明一下。

林老师看了我几眼,然后发给我一根烟,说先前是收到校方的指示,说要亲自去证实一下学校其实不闹鬼,只不过是大家的谣传,希望林老师能够亲自以宿管老师的身份,亲身去实验一下,用事实来辟谣。林老师50多的人了,本身也是个军人出身,所以他其实是完全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他还告诉我,在年轻的时候,走夜路累了,他甚至还敢在坟山里睡觉。还一直跟我强调说,他是个阳气很旺的人,而且生平嫉恶如仇,别说那些牛鬼蛇神,就连那些犯罪分子他都敢于出来抗争。我对她竖起大拇指说,林老师你真棒,不过你还是跟我说下那天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吧。林老师说,现在的四栋其实是原来的五栋,本身是男生宿舍,因为南校区这边是比较旧的校区,房子也就相对比较旧。那段日子不知道是谁把以前学校的自杀传闻翻出来炒冷饭,还得宿舍里的同学们一直都对404号房间有些猜测。说来也巧,不知道是传统还是怎样,即便是五栋,404号房间也是门口紧锁,没有住人。连宿舍门口那个用来给宿管老师查房用的小窗户也被人从里面贴上了一层报纸。林老师就打开了那个房间门,自己打算在里面住上一晚,然后把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给同学们,要大家不要在胡乱谣传这些事情。

于是当晚他就带着他值班用的折叠躺椅,放到了404的寝室正中央,在晚上熄灯以后,自己就躺在椅子上,打算就这么睡一晚,明天就可以给学校方面汇报工作了。谁知道睡到半夜的时候,明明是盛夏的夜晚,他却感到一阵寒冷,于是睁开眼睛,迷迷糊糊打量四周。他告诉我,他甚至察觉到他哈出的气,还起了一层雾气。这很明显和当时的季节不符,于是他开始环顾四周的看,是不是忘记了关窗户造成的。但是当他起身检查了窗户以后,准备回到折叠床上继续睡,刚一睡下,就呈一个由下至上仰视的角度,发现寝室里的四个屋顶的角,分别倒挂着四个人,全都是背对着他,所以也看不清脸,而头发都很长,因为倒挂的关系,头发垂到下面,其中一个穿着红色的衣服。

当时林老师就吓坏了,于是他开始蜷缩起来,随时保护着自己,然后偷偷把脚伸到床下,准备穿上鞋就开跑。就在他刚刚把脚伸进鞋子里的时候,那四个倒挂着的女鬼开始从四个方向一起向他走来。我问林老师,怎么走法?它们不是全都倒挂在天花板上的吗?林老师说,就好像那种脚踩在天花板上,上下颠倒的走着。把天花板当地板。我说我明白了,脑子里在构筑那么一个画面。林老师说,他看那些朝他走来了,很害怕,也顾不得偷偷摸摸的,赶紧起身打开门冲了出去,连鞋子都不要了,在他冲出房门后,由于没有站稳,就摔倒在了404对面房间的门口,他心里很害怕,就转头看着404的门。

林老师再次点上一根烟,表情焦虑而紧张,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我安慰他说,别害怕,你说出来,到底看到了什么。林老师呼出一口烟后说,他看到那四个女人依旧被对他倒挂着,但是它们并排一字排开,齐整整的倒挂在门口,并没有出404的房门,接着房间门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缓缓关上,然后锁上了。

我双手交叉横抱在胸口,左手捏住右手的手臂,右手也是一样。心里想到我的妈呀这大概是我今年遇到的最恐怖的一件事了。林老师说,他之后第二天就跟学校提交了辞职书,说什么都不肯继续干了。我问林老师,还有别的情况吗?林老师摇摇头说没有了,也许还有些别的目击者,但是每个人看到的角度不同,也许方式也就不一样。我想也是,要不然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版本了。

我请尤小姐把那张施工图递给我,我问她这个人工湖翠湖是什么时候修建的,她说那时间挺早的了,那时候她都还是学校的学生。我说你的意思是你是这个学校毕业的留校生是吗?尤小姐说是的。我说这个湖是人工填起来的,在那之前这里的传闻你听说过吗?尤小姐说,是隐约记得曾经有人说过一个什么关于四栋的传说,但是自己也没留心。我说你当时念书的时候那些老师,目前还有多少还在学校里?尤小姐摇摇头说,基本上都不多了,有其中一个老师目前退休了就在学校的家属区住。于是我告诉尤小姐,林老师可以先回去了,然后你得带我,立刻马上去拜访一下那位退休老师。

我一直以来都这么办事,当你在经手一件事情遇到瓶颈的时候,或者是因为太过久远无法考证的时候,要学会虚心的低下自己的头,问问那些老人。老人虽然老了,但是他的智慧和记忆,也许就是你的财富和解决难题的关键。所以尤小姐带我找到那位老教师以后,我直接告诉了他我的来意,尤小姐也在边上一个劲的说目前学校正在为这些事情头疼。我跟老教师说,我不需要你告诉我你听说过的那些传闻,只需要你告诉我,当时那个宿舍是否真的发生过这些命案。

老教师犹豫了很久,才咬着嘴唇对我点点头,说那些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当时是一个女大学生和外边的社会青年好上了,被骗吃骗喝不说,还骗光了生会费,甚至搞大了肚子。女大学生没有办法把孩子生下来,于是就偷偷去把孩子流产了。但是却在这个时候被那个社会青年给抛弃了。其实那个时候的年轻人,因为政治气氛的缓和,许多当年被我们嗤之以鼻的资本主义的诱惑和思想开始被我们接受,女孩子心想,虽然失恋是一件难过的事情,但是她至少还能重回校园,可是在重新念书后,她才发现,之前这场恋爱已经严重的影响了她的学业,于是她那一年有好几科全都不合格,只能留级重读。虽然还是有机会,但是这却成为了这个女生的心结,并且自己扯住绳子的两端,越扯越紧,最后给自己施加了太大的精神压力,他选择了在室友们都睡觉的时候,把自己挂在了厕所顶上那个钢材结构的落水管上。

她的尸体是第二天早上同学们起床后争抢厕所的时候才发现的。我打断老教师说,这么说来,那个女孩子死亡的地方,其实是在他们宿舍的厕所?老师点头说是,后来其他三个女生也都莫名其妙的死了,然后跟那三个女生住一个宿舍的那个女生也成天抱膝坐在床上唱歌。老教师说,那个疯掉的女生,当时学校去宿舍带她走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去了。他只记得那个女生坐在自己床上,眼睛望着厕所的方向,头好像打拍子一样左右摇晃着,学校请来的心理医生问那姑娘,你在看什么呢?那姑娘说,那个姐姐晃得真好看,我在学她。

听到这里,我一身鸡皮疙瘩。如果我没理解错的画,这个疯掉的女孩子之所以摇头晃脑,是在模仿那个吊死在厕所的女生悬空摆荡的样子。换句话说,那时候的她,是看到那个吊死的女生的。

疯子的话总是最后一刻才被人相信。

老教师说,后来学校也就只当做精神失常处理了。他还说,这么多年以来,关于四栋的传闻根本就没有停止过,学校的态度也是将信将疑。乘着合并渝州大学的机会,就把学校进行了一系列的整改,当然学校也有从玄学的角度加以考虑,老教师说,我们现在学校北校区的那些楼,都把楼与楼之间的排列方式刻意做成了八卦的样子了。

于是我接过尤小姐手上的建筑图纸,仔细看了看还真是很像一个八卦。老教师说,但是那是把北校区给管住了,南区这边还是老样子。我问老教师,当时死掉的那些女生的名字,你还记得吗?从我问完这句话开始,老教师就转头望向窗外,说什么都不肯理我了。

我知道,这大概是他拒绝的一种方式。我也不好意思继续多问,于是眼神示意尤小姐咱们离开吧。出门后我告诉尤小姐,今晚你给我找一张折叠床,晚上我就住到404房间去。

尤小姐看着我,一副我即将一去不回的样子。我说你放心吧,连你们那宿管老师都能逃出来,我就算解决不了,逃跑可是我的强项。于是在下午6点多的时候,尤小姐给我找了张折叠床,我在很多大学生怪异的注视目光下,走进了404。

寝室的正中央还有一张躺椅,想必是当时林老师怅惶逃走没带走的那个,这样也好,我就把折叠床放到一边,开始在屋里准备着。我关上了房间的门,因为实在没必要去吓唬这些大学生。

在一边顶住罗盘上那疯了一般的灵异反应,一边在墙角打钉子,拉绳子,在门上墙上画好了敷,我可没精神等一个晚上,等到天黑熄灯,我就立刻要把这群鬼魂给逼出来。

我就这么一边玩一边和那些恶意警告我的能量对抗着,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熄灯,我听到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人在低声议论着什么,我偷偷走过去,如果我没猜错的画,门口肯定贴了很多只耳朵,在听着屋里的动静。一群好事的大学生。于是我把嘴唇贴到门上,然后突然大吼一声,“哎呀呀我的个亲妈呀!!!”然后我听到一群人逃跑的声音,我也开心的笑起来。接着我准备开始逼那群鬼出来了,因为它们似乎没有想要自己跟着我走的意思,从我一进屋开始,就不断再警告我,希望我知难而退。所以为了这个,我特意提前给它们准备了点小礼物。

这个小礼物我想很多人小时候都玩过,我们叫做“臭蛋”,就是把一个乒乓球撕碎成蛋壳状,然后用包香烟的那层锡箔纸锡箔在外面包起来。接着撕开一个小孔,点火烧起来,让乒乓球燃烧的气体从那个小孔冒出来。小时候我常常用这招整那些正在关门上厕所的小伙伴,这很危险,好孩子是不会学的。但是后来在学艺的过程中,我得知乒乓球的主要成分是胶棉,而胶棉能够制造一种叫做赛璐珞的物质,这种东西虽然不能完全燃烧,但是能够制造二氧化氮和其他集中刺激性极强的气体。而这种气体,对人对鬼都是伤害很大的。所以我要用这个办法把他们逼到我给他们画好的敷上去。

果然,在我默念了十几声壮胆咒后,推倒房间靠近厕所的那个角落,深呼吸一口,点燃臭蛋,丢在自己的脚下,我开始闭气。两只手分别捏上一把混合了坟土的米粒,由于烟熏的关系,期间四个鬼魂全部出现,并且有两个对我攻击。都被我用米粒给砸了回去,折腾了大概5分钟,我也因此吸入了一些有毒气体,但是最终罗盘的反应告诉我,四个鬼魂,一个不差的都被我集中在了我起初画好的最大的那个敷上。虽然时间很短暂,但是却累得我够呛。因为那四个的死因都比较奇怪,以至于我基本上分不出好坏。但是心想作为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来说,就算坏,又能坏到哪里去?于是我在送走它们每个人之前,都先替他们烧去了一道符,尤其是那个穿红衣的,最早死去的大学生,我甚至给她扎了一个布娃娃烧了去。符咒的意思是盼其早日解开恩怨心结,该去哪就去哪。

完事后,大约时间是晚上1点。我贴着们听了很久,察觉到大家都睡了外面没有人的时候,我就轻手轻脚的打开门离开了404房间。直到走出校门,我才给尤小姐发了个信息去,告诉她事情我已经办妥了,她从明天开始可以随时带着同学老师或学校的领导去开门辟谣,不过我告诉她当这一切都结束了以后,记得把钱给我打到指定的账户上。并且我强调,没有收据,也没有发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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