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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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尸!”

“…”

“你干嘛不说话了,一句话,到底借还是不借?”

“不借!”

我啪的一声挂上了电话。但是半个小时后,我带着师傅的笔记本,去了付韵妮家。

敲开门以后,胡宗仁开的。他显然知道我肯定要来,但是他迎接我的方式还是有点奇怪。我问他,你干嘛刮胡子只刮了一半?他说我的刮胡刀没电了,刮一半就停了。我说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很少用电动剃须刀的原因。

进屋后我把师傅的笔记朝着他们家的桌子上一扔,付韵妮给我倒了杯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人结婚后就有所收敛的关系,我总感觉付韵妮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暴躁了,而她突然变成个女人的模样说实话我还是有点不习惯。

虽然曾经的并肩战斗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但是在那时候的我回想起来,其实就跟发生在昨天是一样的。我们几人虽然也常常在一起聚会,但是每次聊得最多的话题,都是那些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但却非要说出来回味一番的老话。

我有很多朋友,胡宗仁和付韵妮是最新的一批,但却是最知心换命的朋友。

胡宗仁看着桌子上的师傅的笔记说,你不是说不借给我吗,怎么又拿过来了?我对他说,所以说你嫩啊,你见过问人家要别派笔记的人吗?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借给你,连看都不能让你看的。胡宗仁问我,既然不让看,那你带来干什么。我说,知道你一个人搞不定,所以我就陪你去了撒。胡宗仁唾了我一声说,去你的吧,明明就是你自己也没弄过,你自己也想去才专门跑到我们家里来的,我还不知道你那点把戏啊?

竟然被胡宗仁看穿,不得不说,这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于是我笑哈哈的说,你人生地不熟的,而且又不知道路怎么走,我给你免费当司机怎么了?他问我你跟嫂子说了没有,我说告诉她了,她知道我跟你们两个混蛋一起,也放心。付韵妮走过来问我,嫂子最近在忙些什么,我说这不6月就打算办婚礼了吗,忙着买喜糖什么的,七杂八杂的事情,也不会无聊。胡宗仁说那好吧,待会出去吃点东西,然后就上路吧。

吃饭的时候,胡宗仁简单跟我说了下这次自己遇到的事情,事情发生在重庆一个叫做武隆的小县城,是当地某个事业单位的一名主任,自己家的小孩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喜欢咬人,而且还要发出那种类似僵尸的吼吼声,已经捆绑着看了无数个医生了,一直找不到病因。后来就在当地寻求巫术的治疗,当地的巫师跟他说,孩子是被一种叫做“尸虫”的虫子给咬了。

尸虫是西南地区对于一种虫子的喊法。这种虫子近几十年来,越来越少,几乎快要绝迹了。绝迹的原因不仅是因为日益被破坏的环境,使得它们就好像很多以前我们小时候常常看到的,那些诸如竹节虫、蛞蝓、蚂蟥等,小时候随处可见的东西现在却怎么都找不到,想看还得去那些比较原始的地区,看不看得到还得看运气。而尸虫与这些动物有一点非常显著的区别,那就是它们是食腐动物,靠着吃尸体维生。所以以前在农村尤其是土葬盛行的时候,新坟刚刚落成后不久,就会不同程度地从坟墓的缝隙里爬出一些小虫来,那些虫子,就是尸虫。尸虫的大小大约只有指甲壳那么大,严格说来,不应该属于昆虫类,因为它已经不是昆虫一样的六足生物,而是多足的节肢动物。形状呈椭圆形,通体黑色,雌虫为棕灰色,短须、无翅,头部有类似天牛的啮齿,用于撕扯尸肉和战斗自卫,而在川东地区的巫术范畴里,这种虫子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和牲畜,但是由于一辈子只吃尸体,所以被它们咬到的人,基本上都会不同程度的生点死人病。例如活生生的人突然长出了“尸斑”,或者牙龈因为坏死而导致血液不畅,从而淤青掉牙等。更有甚者会四肢如死人般僵硬,或者出现神志糊涂如那个小孩般咬人的现象。

所以胡宗仁告诉我,当时那个客户告诉他,孩子是被尸虫咬了之后,他就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因为对于僵尸这个概念,其实我们很多情况下是来自于以前的老电影,总是觉得僵尸也许都穿着清朝的官服,都是颧骨高耸双目深陷,然后脑门上都一定要贴一张黄色的符咒纸,它们都拥有獠牙,走路的时候也都是双手伸平,一跳一跳的前进。其实那只是影视作品中对于僵尸的一个一贯塑造的形象,真正的僵尸我一辈子只有早年跟着师傅在湘西的时候,一个叫做麻师傅的赶尸匠带着我们见识的一次湘西赶尸,但是那个尸体是真正的死人,也不会来攻击别人,只是因为麻师傅在其各个主要关节处种下了蛊,而手里的铃铛则操控着蛊母,摇铃的时候蛊母与关节处的蛊虫相互呼应,从而刺激关节神经而导致一系列如同膝跳反射的反射行为,并用咒语和铃铛术来控制尸体的前进方向和快慢,称之为“赶尸”,这并非什么深不可测的玄学,而是一项值得尊重的手艺。但是被尸虫咬到,会不会真的变成僵尸,那还真是不好说。

饭后我们上路,我们为了买红酒小镇的馒头,没有直接上高速公路,而是绕道涪陵方向接着往北涛方向,沿着秀美如画的乌江画廊从老路赶往武隆县,武隆县虽然说是一个贫困县,但是这些年来,因为对自然资源的保护力度加大,武隆县先后开发了仙女山、芙蓉江、芙蓉洞等自然旅游资源,也渐渐变得富有起来,虽然跟主城区还是有些差距,但是早已不是当年那种贫困模样,赶到武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6点多了,雇主方面听说我们来了,热情地请我们在当地一家很有名的餐馆,吃了很有名的芙蓉江黄腊丁,并且希望我们晚上少喝酒,如果晚饭结束时间早的话,能够当晚就去家里看看孩子。

晚饭以后我们去了这个主任的家里,主任姓胡,和胡宗仁一个姓。因为胡主任找的是胡宗仁,所以一直非常唯唯诺诺以家门相称。我们三人到了胡主任家里的时候,房间里的等开得很亮,有一间屋子的门上,歪歪斜斜画了个符号,虽然不知道这个符号的意思,但是能够区分出,这个符号是巫术里的一个图腾。胡主任告诉我们,现在孩子就成天被捆绑起来,关在屋子里,不让出来。我插嘴问他,孩子主要有些什么表现,胡主任告诉我,现在孩子的眼仁黑瞳部分有些灰白色,就好像那种死鱼的样子,嘴唇乌黑,见到活人就咬牙切齿的,那样子很像是想要扑上来咬一样。已经不会说话了,只发出那种吼吼的声音,害怕看到阳光,力气比同龄的孩子要大许多。胡主任跟我们形容说,孩子就好像是失去了心智一样,谁都不认识,见到人就攻击,看病的时候医生甚至往精神病方向来考虑,找了当地的巫医,又说是被什么虫子给咬了,吃了不少要,还喝了不少巫水,孩子现在每天连东西都吃不下,只有等到饿急了才会张嘴要吃的,当父母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有无可奈何。巫医给的药丸什么的也吃了不少,法事也做了很多场,但是始终没能让孩子的情况有丝毫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孩子一天天消瘦,却始终是一副想要吃人的狰狞模样,这才10岁大的孩子,真要是再这样拖下去,恐怕就真的拖出大毛病了,治都治不好了。

胡主任说到这里的时候,难以抑制的激动,甚至偷偷抹了抹眼泪。

胡宗仁对胡主任说,让我们进屋看看孩子吧。当胡主任打开房门的时候,我们都惊呆了,原本好好的一间房间,变得一片狼藉,腥味冲天,窗户是用木板钉上了,房门也是从外面锁住的,墙上到处都是脏兮兮的痕迹,地上有呕吐物,也有血迹,床上的铁扶手上将孩子双手背在身后捆起来,可是当孩子看到我们的时候,就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那样子就好像我和胡宗仁是一块美味可口的肉,而他恰好是一个饥饿了很长时间的人一样,恨不得冲过来把我们撕碎。

我蹑手蹑脚的靠近孩子身边,让胡主任把房间的灯打开,远远的但尽量仔细的看了看孩子的五官等,然后心里有点吃惊,于是我转身对胡宗仁使了个眼色,胡宗仁就跟着我一起走出房间去,我还没开口的时候,胡宗仁就说,你看见了吗?

我说我看见了,这不是僵尸。胡宗仁问我,那你说咋整,我说这种情况我以前就只是听说过,连见都还没见过,我还一直以为是个传说呢,没想到今天居然遇到了。胡宗仁说,我估计我俩加一块都不一定搞得定啊,我告诉他,来都来了,怎么也得试试吧,这么小的孩子,多可怜啊。胡宗仁两手摊开说,我们都对这事没经验啊,而且我们都是抓鬼的这类事情我们也都没遇到过啊。我坚定地对他说,总的尽力而为。

胡宗仁双手叉腰,考虑了几秒后,对我点点头,我转身回到屋里,胡宗仁也跟着进屋,他一进屋就拍着胡主任的肩膀说,家门大哥,告诉你个事情,你儿子不是别人说的僵尸,也不是被什么尸虫咬了,而是被人整了。

胡主任很吃惊,但是他很快冷静下来说,怎么可能?谁会用这样的手段来整一个小孩?是不是被人下了咒?

在川东,尤其是比较不发达的地区,下咒的说法是一直都在流传的。特别是在那些和现代文明建设相对闭塞的村庄里,很多家里无缘无故的死人或者死掉牲口庄稼,大家往往在正常寻求解决途径的时候无果,就会想到会不会是被人埋了咒包在自己家的门槛下或是灶心里,也会有一些专门藏在人家平常不容易找到的地方,而这类咒包里大多放了带有诅咒性的动物或植物的遗骸尸骨等,例如黑猫的内脏,婴儿的指骨,或是蛇皮等,只需要把一些被害人的信息加在里面,就能够让这家人倒霉甚至遭遇灭顶之灾。

胡主任的反应让我有点吃惊,因为他很快冷静下来,这说明其实他早就设想过这样一种情况,胡宗仁说出口来,只不过正中他的下怀而已。

胡宗仁摇摇头说,和下咒差不多,但是更厉害,这是降头术。

第一百二十章 降头

降头术,早期的香港电影里曾有过不少相关的恐怖片,而大多数人在听到降头术这个词的时候,会很快联想到泰国。而事实上,降头术的盛行,是在包括泰国在内的许多东南亚国家。例如马来西亚,印尼,文莱,印度,菲律宾等国。泰国的降头术算得上是比较成熟,但是较之南亚诸国,却还差一点。降头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中国的茅山术非常相似,通过一些灵性和非灵性的东西给人施加法术,让其受制与施法者。茅山术中最有名最厉害的,当属养小鬼,养小鬼是属于灵性的,意思是收集一些灵魂使得其具备一定的特定属性,如旺财、旺桃花、转运等、甚至是续命。不过茅山术因此而付出的代价也相对更大,也就是说,操盘的人必须是自己深谙此道,否则极易被反噬。而降头术则区别在于它能够在无声无息之间达到自己的目的,甚至在让他人无法察觉的情况下。

降头,其实是南亚语系的一种发音,“降”是指的施加、针对等意思,而“头”则是被施加、被针对的一方,即我们通常所谓的“受害者”。当然降头术也并非只是害人为主。降头术的盛行,其实是结合了诸家之长,例如中国的道术、苗疆的蛊术、以及各地的药巫术和黑魔法。而所谓的灵性和非灵性,则取决于降头所需的介质。如果是用鬼魂和灵魂来作为介质,那么就属于灵性的,这种降头术的原理其实跟小鬼大同小异,属于使唤鬼魂去办事,而非灵性则更像是蛊术,利用各种各样的生物蛊,通过咒语等使其达到一定的作用。

简单来说,苗疆的蛊术依旧属于巫术的范畴内,蛊分为很多种,大多数比较常见的害人的还是虫蛊,例如在谷仓里等候谷子发霉发酵,而后生虫,再等得这些虫子相互残害厮杀,使之最后留下一个最强的,这个最强的,就是用于炼蛊母的介质。而蛊术流传到南亚各地后,结合了当地的巫术,通过药材、香薰、经文等催化性的东西作为引子,就能够在不同的环境下,根据施法者的需要达成不同的目的。如当官的人,会请求巫师给自己降头升官发财,做生意的会请求巫师给自己降头生意兴隆,甚至是连妓女,也会在自己身上降头,让自己回头客变多。

总之,降头术若非有害人的阴暗面的话,它其实是应当算作一种民间的手艺和法则,但是正是因为凡事利弊共存,才使得这项手艺,直到今天依旧在阴暗面,干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胡宗仁是道家人,他虽然不懂降头术,但是我知道他对这道法术还是非常了解的,所以我一开始就根本不会问他该怎么处理。胡宗仁对胡主任简单把所谓的降头解释了一次,我相信在胡主任看来,这种喊起来拗口的“降头”和我们川东的下咒差不多,但是他绝对没想到的是,这种降头术,比起下咒而言,要阴损很多。

胡宗仁对胡主任说,如果你儿子是中了降头,那么就不难分析出有几个关键的要素,一是做法的人一定是懂得降头术至少他明白这项法术的厉害之处,即便是自己不懂,你们当地也一定有懂的师傅,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第二是这个给你儿子下降头的人一定是你们家认识的人,而且八成还是得罪过的人,要不人家干嘛要害你呢。第三是你最好得多加小心,因为你儿子才这么大岁数,能得罪什么人,背后的人应该是对着你来的,这是给你的警告。

胡宗仁说完,大家都安静了,对胡主任来说,他大概需要点时间来消化胡宗仁的话。而我则是在思考他所说的第三点。我不得不承认的是,虽然胡宗仁这个人五大三粗,而且莽撞冲动,但是对于道法上的东西,他的分析还是很透彻的,起码比我透彻。

胡主任呢呢喃喃着说,得罪人?我没得罪人啊,我每天一如既往的工作,虽然求我办事的人挺多,但是我也都是按照规矩来办的呀,就算是工作上得罪人了,也不至于让人想要用这种办法加害我家里人吧。我对胡主任说,这可不一定,现在这个社会,有心理缺陷的人太多了,小题大做的也不少,心胸狭窄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你最好是好好回想下,就最近这段日子,有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到别人的事情。

我对付韵妮使了个眼色,她走到我身边来。我悄悄跟她说,待会你帮我们留意下这个胡主任的神态动作,这次他们家招惹的麻烦是让人家到达下降头的地步,所以若非处理起来有很大的难度的话,这件事情搞不好还是件冤事,我和胡宗仁待会会好好盘问下这个家伙,你到时候就帮我们在边上给孩子念念佛经,兴许还能让这孩子稍微好过一点。

我是说的实话,因为我实在不相信这么大点的孩子能够惹上这些人,除非是又有人看上了这个孩子的命,想要拿他来续命,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直接下降头整死孩子不就完事了,干嘛要把孩子弄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而且付韵妮自打认了黄婆婆做干妈以后,其实跟着黄婆婆学了不少佛法上的东西,佛家的东西总能够让人心里平静,孩子虽然神志已经迷失,但是不代表他听不见我们的声音,既然能够听见,那么念经对他就是有好处的。

胡宗仁在一边看着胡主任,希望他能够回想起一点什么。我站到胡宗仁身边,低声对他说,你可得当心了,很多时候人家既然敢这么下降头,那么就不怕咱们来破,咱们在做之前还是稍微衡量下能不能做再说。他也低声跟我说,你现在才来说这些屁话有啥用啊,刚刚我就这意思是你坚持要做的,现在怎么办,停又停不下来。我告诉他,我刚刚忘记了下降头很重要的一点,这孩子能够中降头术,说明对方是熟知他的生活规律的,而且算准了他会做些什么事情才有可能中降头。没办法了,现在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是这样的,降头术和蛊术一样,也存在着一定的因果关联。就例如施害方会在降头的时候提出一个先决条件,例如谁谁谁,做了什么什么事,那么就会怎么怎么样。而通常胸有成竹的降头就是在熟知这个孩子的生活习性才行。所从这个角度讲,对方就必然是胡主任家里的熟人。降头的因果是一回事,造成降头的这个因果关系又是另外一回事,所以我们才这么肯定,胡主任或是他的老婆一定得罪了什么人,才让人起了这样的歹心。

胡主任还是一直在回忆,我和胡宗仁都密切看着他的表情。我跟胡宗仁都算得上是在这行经验比较充足的了,如果胡主任真的回忆到什么的话,我们只要看到了就应当能够察觉出来。果然,在胡主任沉默半晌的间隙里,他突然眉毛跳动了几下,然后流露出那种惊恐的表情。但是很快他有克制了自己的这种情绪,也不知道是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还是不打算被我们发现。但是这个细微的表情,却被我胡宗仁看在了眼里。

胡宗仁显然没有我这么好的耐性,他张嘴就问胡主任,说家门老兄,你刚刚是不是想到什么事了,你最好是有啥事就说出来,否则谁都保证不了能救得了你儿子。胡宗仁的口气本来就比较鲁莽,而且他的嗓门很大,他这么一说,那个胡主任一下子就心虚了。但是他还在狡辩说,没什么啊,我实在回忆不起我们得罪了什么人。胡宗仁对他说,你可要想清楚了,现在你的回忆才有可能救你儿子。那可是你的亲儿子。胡主任不说话了,牙齿咬着下嘴唇。我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有事,于是我插嘴问他,你还是说出来吧,孩子可是无辜的。我看他的表情,我知道这件事肯定是和他本人有莫大的关系,而且我突然才注意到,自打我们三个人到了武隆,接待我们的一直都是胡主任自己一个人,而他有儿子,但是我们却没有看见他老婆,莫非孩子的母亲离婚了或是去世了?想到这里,我也立刻问他,还有,你老婆哪去了。

胡主任叹了口气,退后一步靠在了墙上,他说他跟孩子的妈妈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离婚了,前妻再婚后就跟着丈夫去了新西兰,这次儿子的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他也给前妻告知了这件事,但是由于路途确实太远所以就没办法及时赶回来。并且他还有些黯然地对我们说,他是一个无论工作和生活都比较认真谨慎的人,虽然在接待我们的时候显得有些拍马屁的样子,他也解释说是因为自己从小就条件不好,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有本事只是其中一个方面,关键是还得会做人。既然在官场上混,就难免做下一些违背自己原本意愿的事情,如果真的要说一件可能会得罪到人的事情,那就是大约半年以前,他曾经跟当地一个已婚妇女发生一夜情的事情。

当时我们都愣了,我看眼前的胡主任,看上去老老实实的,我一点也没把他和一夜情这样的事情扯到一起。他说,但是大家在发生关系之前,其实都是心里明白的,无非就是一场游戏,各取所需罢了,压根就没有什么感情存在,既然大家都是在玩乐,那如何谈得上是得罪不得罪?

胡宗仁也是愣了半晌,然后吞了一口口水说,那女人是做什么的?胡主任说,女人的娘家人是做生意的,丈夫是搞旅游开发的,起初女人的丈夫还来拜托过胡主任,求他帮忙打点下关系,但是胡主任没有答应,但是本来也是泛泛之交,拒绝了也就算了,只是在后来的一次聚会上,那个女人和他看对了眼,于是两人干柴烈火就发生了关系。事后胡主任还是有点担忧,毕竟身为一个公务人员,这些事情传出去就会很麻烦。于是就托人打听了这个女人的身家背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个女人的丈夫,就是早前曾经来拜托自己办事走后门的一个人。

说道这里的时候,那个男人那种紧张惊慌的表情又出现了,他惊慌地问胡宗仁,会不会是这件事被那女人的丈夫知道了,于是心里想要报复?胡宗仁说,这太他妈有可能了啊,你想想啊,你能受得了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上床搞了吗?这就跟你正在吃饭,突然来个人抢走你的筷子和碗,然后胡乱吃了几口,还往碗里吐了一泡口痰,然后把碗还给你让你继续吃,你心里啥滋味啊?

胡宗仁的举例确实很犀利,不过他说的到是很贴切。

胡主任说,但是当初发生关系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这些啊,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有丈夫,而且男女之间的事情从来都是你情我愿的,就算是要怪也不能怪他一个人啊,况且还扯到孩子了。

我拍了拍胡主任的肩膀说,这就是你见识短了,你是什么人?你是公务人员,大小还是个主任,算得上是说句话能够办点事的人,人家如果要跟你公对公的干,必然也不是你的对手,因为你的权势和地位比别人要高。但是让他咽下这口气,他恐怕也不甘心,所以这么整你们家,直接整你的小孩,让你收到伤害,我觉得倒是很说得过去。胡主任跟我说,但是这件事情,那个男人又怎么会知道呢?总不能是那个女人自己告诉他的吧,那也太傻了。我说你再好好想想,当天知道你这事的人当中,有没有什么跟你有直接利益冲突的,或者是想要把你拉下马的人。也许这个人平时对你笑脸相迎,但是他却很希望接着你的肩膀往上爬的。

胡主任仔细想了想,然后豁然,对我们说,当天知道这事的,还有个人。是他们局里的一个刚刚调过来没多久的小女生,看上去还是规规矩矩的,不过从工作手段上来看,这个小女孩的野心还是很大的。我一拍大腿说,就是这个小姑娘,你告诉我们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我们这就帮你把事情查清楚。

于是胡主任赶紧翻着自己的电话,把那个小姑娘的号码和姓名告诉了我们。我让胡宗仁叮嘱付韵妮,给孩子一个劲的念经,我们则去找这个小姑娘。

出门以后,胡宗仁问我,你怎么有把握这小女生能跟你说实话?我说首先我们肯定不能跟她说实话,其次我们得吓得她跟我们说实话。胡宗仁问我们现在要去哪,我说哪也不去,就找个安静的地方打电话就行。

那个时候已经是晚上接近11点了,小县城的夜生活也许不算丰富,所以街上的人车都比较少。于是我就拿我自己的电话给那个姓杨的女生打了电话。电话接通后,听声音已经是有点倦怠,好像是刚睡下快睡着的样子。我说你是杨某某吗?她说是。我说你遇到大麻烦了你知道吗?她说你是谁呀你在说什么。我冷笑着说,你别装糊涂了,你跟人家老公告密的事情被我们发现了,现在人家知道自己被整了,我就是来搅局的人,你给我当心点吧,心术不正害人的事,你跟我们玩,你还没那个资格。她依旧糊涂的说道,你到底是谁呀,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我跟谁告密了!我说,不就是个一夜情吗?你故意去告密破坏人家家庭,你是什么居心呀,反正你小心点吧,这件事情完了以后,下一个整的人就是你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校服

说完这句,我没有再说话,但却没有挂电话,我其实是在赌,因为我并不知道到底跟这姑娘有没有关系,我只是率先把话说得有点模糊,让她猝不及防,使劲拼命把事情往自己身上套,若然果真是她干的,她就一定会心虚,如此一来,她就一定会跟我说实话。

果然,沉默了一会后,那个姓杨的姑娘说,你说的是胡XX主任的事情是不是?我依旧吊儿郎当跟个小流氓似的说,这个你自己猜,自己干的事情你还要问我吗?报应啊!报应啊!

我故意强调了报应两个字,其实也是在吓唬她。而此刻那个姑娘的防线终于彻底崩溃,她声音颤抖着说,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干的?我一听这话,就知道肯定是她做的了。我说这些你就别管了,现在救你自己就只有一个办法,你把你告密对象的电话告诉我,我们去把这件事给了结了,否则的话,你就自求多福吧,不过我先告诉你姑娘,你这次玩把戏耍心机,你知道你惹到什么人了吗?你不是在惹你的主任,你是惹到阴阳道上的人了。你知道什么是阴阳道吗?就是妖魔鬼怪,你要是还想好好活下去,就给我老实说,否则的话你就赶紧让你家里人准备后事吧。

那姑娘一下哭了起来了,断断续续的哭声中,她也吞吞吐吐的把话给我们老实说出来了。她的动机其实很单纯,就是觉得自己抓到了领导的把柄,但是却没有办法明刀明枪的跟领导对着干,于是她觉得自己如果从中放点话出去,也许就能够借机把领导拉下马,这样凭着自己出色的工作能力,她就有一个很快上位的机会。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她的动机如此简单,但是她却选了这么一种让人讨厌的方式。她告诉我,当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偷偷打听了这个女人的情况,得知这个女人的老公是在当地做旅游景区开发的,于是就换了一张电话卡,用短信的方式告诉了对方自己老婆出轨的事情,但是后来的事情她就不清楚了,只是在最近听说主任的家里出了点事,她完全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在用降头术来进行报复。当然我这些也没跟她细说,只是让她给了我那个男人的联系方式,接着我还丢下一句吓唬她的话,说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再给她打电话,让她谁都别说,否则神仙也救不了她。就挂上了电话。

胡宗仁一直在我身边,我打赌这件事要是让他来干,指定得干砸。接着我和胡宗仁商量,要怎么样才能从那个男人口中套出话来,最后我们决定冒充投资商,以洽谈旅游开发的名义,至少把这个男人约出来,当面再说。接着我就给他打了电话,没命的吹牛逼,说我是一个地产企业的市场部,公司现在打算投资开发武隆的部分景区,希望他能够从中牵线合作,给他许诺了一个非常高的回扣,他毕竟是个生意人,虽然我和胡宗仁确知他此刻正在因为家庭的问题而头疼,但是遇到生意,他还是非常老道。我们约好,第二天上午10点,在武隆某茶楼见面聊。

完了我们就回了胡主任的家里,上楼的时候我告诉胡宗仁,让他什么都别说,胡主任那里,咱们能拖一天是一天。他点头答应。上楼后胡主任问我们去哪了,我说想法子救你去了。语气有点冲,他也就没有追问。我问他,你再跟我仔细想想,你儿子最近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他想了想说,发病前几天,儿子回家后告诉他,自己上体育课回了教室以后,发现自己的校服不见了。为这事他还特别给孩子重新买了一套校服。我叫他把校服的样式拿出来给我看看。于是他从衣柜里拿出孩子的校服,是那种蓝绿色和白色的校服。我跟胡主任说,校服我带走,今晚也没什么进展了,明天上午我们会把这事给你了解清楚。你就等我们电话吧。

我们离开后,没有去住胡主任给我们安排的酒店,而是自己找了地方住。出门在外,且加上此次涉及恩怨的事情,我们也是有担心的。开了两间房,可是由于不怎么隔音,我整晚都听到隔壁胡宗仁他们传来一些稀奇古怪的声音。古人有云,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可胡宗仁原本就是针,又会磨成什么呢。胡思乱想了一整晚,第二天早晨还是我叫的他们俩起床,在街上随便找了点油条豆浆吃,完了我就给那个男人打电话,去了那家茶楼。

那个男人早早就在那定好包厢等我们了,我们三个人都是很随意的那种穿着,看上去实在是不像商务人士,所以见面的时候,那个男人还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再菜递给我们名片,接着坐下吩咐小妹倒茶。那个男人说,几位老师,这次的投资,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正准备开口,胡宗仁一按我的大腿,他抢先说到,这个嘛,就要看老师你的能力大小了。那个男人说,虽然自己只是个小生意人,但是在武隆还算是个精明的人,认识很多人,官场上的黑道的都有,办起事来也不算麻烦,就是有些需要打点的地方,这个就不怎么好说了。胡宗仁笑嘻嘻的说,那你认不认识那种很厉害的人,就是可以给人改改运气,助助威风的,那个男人有点糊涂地说,老师你说的哪种啊?胡宗仁挤眉弄眼的说,就是那种啊,就那种。那个男人一脸狐疑的转头看着我,我说胡老师的意思是说,你们当地比较厉害的师傅之类的,看风水,看运势的。那个男人哈哈一笑说,这个啊,我还真是认识几个,不知道胡老师几位想要看什么。胡宗仁一扁嘴,摇头看似苦恼的说,我最近吧,挺看不顺眼一个人,他总在QQ上偷我的菜,偷了我还不知道,还是别人告诉我我才知道的,所以我有点生气,想要整整他。

那个男人怔住了,我也对胡宗仁的脑残感到惋惜。男人说不好意思我没懂你的意思,偷…偷菜?胡宗仁却一脸认真的说,就是我辛辛苦苦栽了个萝卜,我自己还没收取呢,却被别人抢先给我弄掉了,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所以我就去找了点那个人的东西,想要请师傅做个法事什么的,来好好教训下他。那个男人依旧有点疑惑,但是很明显,他已经在起疑了。于是我就配合胡宗仁说,那个人的东西你带来了吗?胡宗仁说不是在你那儿吗,于是我就把那胡主任孩子的校服拿了出来,狠狠一按,拍在桌子上,然后双手交叉,歪着脑袋看着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看到校服的一瞬间,神情非常惊慌。他一下站起身来,指着我们说:“你们…你们…”,胡宗仁也一下站起来,由于起立过猛,桌子上的茶杯茶具被震得哐当当的响,他起身后一把伸手抓住那个男人的衣服,扯到自己跟前,说,想起来了吗?这校服看上去眼熟吗?别装的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好吗?你干了什么狗屁事情你还不知道吗?

男人开始用手抓住胡宗仁扯住他衣服的手,想要挣脱,但是很显然,他不是胡宗仁的对手,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其实挣脱不了的时候,他突然一改先前温弱的模样,开始面带凶狠的说,就是我干的又怎么样,这个王八蛋睡了我老婆,我和我老婆现在都已经到了快要离婚的边缘了,既然他这么心狠抢走我心爱的人,我也要让他心爱的人不好过!

其实说实话,若非采取的方式不对,我到是非常同情眼前这个男人的。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确是他的老婆和胡主任先伤害了他,否则他这样一个小人物,也不会对一个孩子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我看他没有继续否认的样子,于是就站起身来,扯开胡宗仁的手,并且让那个男人坐下,我告诉他,有些事情,咱们尽量减少伤害的沟通一下,虽然现在你是受到伤害的一方,但是你的作为已经不仅伤害了胡主任,更重要的是,你已经在开始伤害一个小孩子,小孩子是无辜的,你这就不叫报复,而叫作孽了。

那个男人稍微冷静了一下,扯了扯被胡宗仁抓的有些起皱的衣服。然后抓起桌上的水杯猛喝一口,对我们说,他也是没有办法才这样做,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但是正面和这种公务机关的人碰,他觉得自己的胜算不大。而且他还说,他也曾想过,通过举报的方式,在名声上把胡主任搞臭,但是这么一来,自己的老婆也势必会跟着曝光,胡主任就算因为此事而下台,那也很容易就想到是他干的,接下来自己也会面临对方疯狂的报复。男人说,起初接到一个女生的告发电话后,他心里非常不是个滋味,但是为了家庭为了孩子,他尝试着用沟通的方式来和老婆一起解决这件事,因为既然知道了,无论怎么装,也无法装成是不知道一样。可是谁知道,自己老婆虽然口头上承认了自己和胡主任发生过一夜情,但是拒绝认错。理由是老婆原本就埋怨他长期在外奔波,一年到头呆在家里的时间很少,而且谁知道他自己在外面有没有和女人鬼混。夫妻双方的关系,原本就岌岌可危,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于是两口子谁都不淡定了。男人虽说有没有在外面鬼混过我们是不知道,但是看得出来的是,他的确很珍视自己的老婆,而且他还非常想不通,明明自己是被戴绿帽子的人,老婆不认错,还逼着他离婚,这让他非常受不了,于是一怒之下,他决定报复。所以他八方托人打听想办法,也曾想过雇点小混混,在上下班路上把胡主任拦着,痛打一顿。但是这样打过了也就打过了,他认为胡主任这样的人,一定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日子久了还会再犯,这样不但自己的老婆还有可能会被他染指外,谁能保证别的家庭会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后来有人告诉他,如果要让一个人受到伤害,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去伤害他所在乎的人。就如同当初别人伤害你一样。于是他才打听到武隆一个懂得下咒的巫师,巫师说要打听到这个孩子的出生日期和姓名,还得有一个孩子随身的东西,这样就能够下咒。于是男人就冒充家长给孩子改年龄,掌握了孩子真实生日和姓名,接着乘着孩子上体育课,把衣服放在教室座位上的时候,偷偷拿走了孩子的校服。男人说,这样能让他心里平衡点,也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胡主任受到点惩罚,算是警告。

胡宗仁说,巫师?要真是巫师下咒那还好说,你可知道你这次找的人是干嘛的?那是下降头的师傅。男人一脸不解的说,下降头,什么叫下降头?胡宗仁简单把降头和下咒的区别告诉了这个男人,这男人显然也没料到事情有如此严重,于是他略略颤抖着说,巫师告诉他,孩子会因此大病一场,但是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医院检查也查不出病因来,直到他什么时候气消了,才撤掉孩子身上的咒。胡宗仁问他说,你答应给那个师傅多少钱的费用,他说几千块钱,胡宗仁说,这种整人的术法,是一种邪术,孩子如果不尽早把这降头弄掉的话,别说生命有危险,死了还会变鬼,你说到时候变成鬼了,是来害你还是去害那个师傅?你别傻了,他说什么你就信啊,自己不懂的事情就不要随便听信别人怎么说,天知道这个师傅还有没有别的坏事要干,他到是坏事做尽了,损阴德却损到你身上来了!

胡宗仁的话吓到了这个男人,男人思考了一会说,他答应带我们去找那个师傅,撤掉孩子身上的降头术,但是他也要我们帮忙,让胡主任亲口当面给他和他老婆道歉,大家都说好,今后不会再互相侵犯。我和胡宗仁考虑了一下,我们也都觉得胡主任的确欠了这个男人一声歉意,于是就答应了他。

从茶楼出来已经是中午时分,我们坐着这个男人的车,从武隆县城出去,往郊区走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转到了一个山路上,再走了一会才找到那个巫师的家里。那个巫师家的房子明显要比周围的土房子要好,我跟胡宗仁约好,进屋以后,如果那个巫师不肯配合,那么我和胡宗仁就会动手收拾他。既然他这么喜欢拿着别人的东西去制约别人,那我们也拿点他的东西来制约他。

所谓的巫师,在我们进屋以后就露出了原形,其实就是一个懂得一点巫术的骗子。不知道早年从哪学到一点皮毛的降头术,不懂拿捏轻重的随便施加到别人的身上,胡宗仁的火爆脾气,一下子就被这个假货给点着了,而且在得知这个师傅只懂施法而不懂收法的时候,我也跟着生气了,付韵妮更是直接从这个巫师家里一个铜制的大钵里,找到已经用锅底灰画了咒,并且已经被剪得稀烂的孩子的校服,接着我们三个人一起在巫师家里大闹一场,踢翻了供奉的香炉,撕毁了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籍,胡宗仁更是押着那个巫师,亲自表演了一段五雷伏虎印,并且我们在临走之前,撕下这个巫师的内衣,警告他如果今后再让我们知道他招摇撞骗,我们就要对他下狠手了,这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那个男人问我们,孩子身上还有降头,现在该怎么办。胡宗仁不说话,我也很苦恼,因为这件事情我们都不擅长,也只是知道一点而已。付韵妮说,要不给司徒师傅打个电话吧,也许他能有办法。我点点头,反正麻烦司徒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胡宗仁对付韵妮说,那行,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吧。付韵妮说昨天晚上忘记充电了,手机没电,我正要摸出手机借给她的时候,胡宗仁说,用我的手机打好了,付韵妮问胡宗仁,你拨起了没得嘛,胡宗仁说,我拨起了。

我突然笑了,至于在笑什么,也只有我才知道。

后来司徒在电话里让我们问明白了孩子的生日,当我们告诉他,孩子是8月出生的时候,司徒算了算说,孩子出生当年的公历8月是农历的6月,让我们回到武隆县城后,找一家做水晶和银饰的店铺,看看能不能买到人工制作的紫冰银,如果买不到就立刻给他打电话。武隆毕竟是个小县城,这种材料还真是很难买到,最后还是告诉了司徒,让他在重庆准备好,接着告诉了他这个孩子的姓名生日等,让他通过用紫冰银结印符,照生日在结印符上雕刻结印阵,在自己做好的法案前结下蝎夔,斗饕两阵,以此来化解孩子所中的降头术。我和胡宗仁还有付韵妮一直在武隆多呆了两天,直到孩子的情况明显好转后,我们才给司徒回电话说,他的法子奏效了。

按照我们之前答应那个男人的要求,我和胡宗仁先是站在我们自己的立场上,好好教育了胡主任一顿,还问他多给了点辛苦钱,并且带着他当面跟男人和他老婆道歉认错,双方也达成了一些所谓的“赔偿”,这件事才算是有个善终。

回重庆的路上,付韵妮对胡宗仁说,今后如果你敢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话,当心你的小命!胡宗仁面带坚毅表情正气凛然的说,怎么可能,我要是这么做了估计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会杀了我,因为你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让我痴迷。

于是那回程的一路上,我都把音乐声开得很大。

第一百二十二章 沉香

我一直觉得自己算是一个喜欢自由的人,所以我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早年因为工作的关系,也四处奔波,去了不少原本向往的旅游城市,但是每次都不是去旅游的,而是去做单子。所以这就让我的这份自由似乎是加上了一道枷锁,那感觉就像是一个风筝,让我飞到一半正在爽的时候,被猛力扯回到现实里,那是因为我忘记了自己脚上还拴着一根线。

所以我一直都不够自由。

例如我一直想去海南,至今为止,我只去过两次,却都待的时间不长,也都不是因为想要自由而去。当自由加上了佣金酬劳的砝码,就显得多么的不值钱。

这件事发生在2007年的年初,刚刚过完春节没多久,我正在感叹现在的春节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小时候的鞭炮声和舞龙舞狮都没了踪影,大年三十一家人围着烤火炉看看春晚就算是过年了。那是相当的没劲。于是春节的那段日子我除了成天在家里上网看电影以外,几乎是没怎么活动的。直到节后接到一个年轻姑娘的电话,虽然显得焦急,但是我依然还是能从声音中分辨出,来电者定然是个美女。

这不能怪我,这只是我一种悲哀的反射行为。其实很多人都说声音和长相是呈反比的,例如我和你老师,青藏高原老师,以及不见不散老师。但是那仅仅是唱歌的方面,区分一个人的相貌和声音是否匹配,还得注意听他们说话的声音,尤其是方言。经过我多年的研究,我觉得自己还算是天赋异禀,果然在我和这个姑娘见面的时候,我证实了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大冬天的,姑娘穿着貂绒大衣,却还带着一副红色边框的蛤蟆镜,那样子很像是一个老公常年在外奔波,自己疑神疑鬼想要雇私家侦探调查一样,而我就是那个私家侦探。姑娘姓马,是成都人,她告诉我自己大学毕业以后,就跟着自己的姐姐在重庆做包包生意,主要做一些香港高仿的爱马仕古奇等高端女包,目前在重庆几大步行街都有店面,看得出她的生意还是做得不错的,起码她身上那件貂绒裘衣我是买不起的。从她和我的对话中,我得知了她辗转打听到我的目的。这次遇到事的不止有她自己,还有她的姐姐。

她告诉我说,前阵子姐妹俩生意做得不错,于是就抽时间,姐姐和姐夫带着妹妹一起去了海南旅游了一次。回来以后姐妹俩都不约而同的开始做同样的梦,梦里面总是有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死命掐她们的脖子,每次惊醒的时候,都是自己在梦中被掐死的时候。起初我以为是简单的鬼压床,因为如果家里有鬼的话,而那个鬼碰巧喜欢压床的话,那么全家只要命道接近的人,例如父子母子,兄弟姐妹,都会被同一个鬼魂给压着。所以出现同样的现象和梦境也不是不可能。谁知道当我还没能说出口的时候,马姑娘就抢先说,她当时还认为是鬼压床,后来还特别在家里点了安神香,睡前默念佛号,但是依旧没有用,反倒是情况越来越严重,持续了大概一个礼拜的样子,最近几天早上和姐姐起床后,洗漱的时候甚至还发现手腕上有抓过的瘀痕,姐姐更为严重,发现脖子上有一圈深深的勒痕,紫红色,好像是被什么东西使劲缠住了一样,但是姐姐和她自己却对这件事没有一点感觉,于是两姐妹讨论的时候就说到最近几日来自己做的怪梦,才发现大家的经历是一模一样的,这时候才引起警觉,打算向我这样的人求助。

其实当马姑娘跟我说起瘀痕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很早以前一起跟师傅办理过的一个案子,当时的案发地是在云南滇西南,瑞丽附近一个叫姐告的边境小城,毗邻缅甸,当时有个人因为从一个缅甸商人手中收购了一块玉扳指,随后自己佩戴扳指的那个大拇指被门缝轧断了不说,双手的手腕和双脚的脚腕上都莫名的开裂流血流脓,后来经过查明,发现这个玉扳指并非新进的加工物,而是早在二十世纪初,缅甸还不是一个国家而是印度的一个省的时候,且当时本身印度都属于英国的殖民地,当地一个大户人家的待嫁女儿的所有物。但是由于其未婚夫意外身亡,她被迫改嫁,改嫁后日子过得非常不好,于是就跟婆家的一个马夫偷情,后来东窗事发,马夫被活埋,而这个女人则因为不守妇道的关系,被私刑处以剜刑。所谓的剜刑,就是把原本属于身体的部位用外力强行取下,于是那个女人被挖掉双眼,先断了双手双脚的指头,再在这番折磨后,以手腕和脚腕为界,剜手剜足。最后女人也是因此而死。因为死于非命,心中怀有极强的怨恨,于是当她的玉扳指流落到几十年后的民间,她再出来重新作怪。

师傅当年同情她原本的凄惨遭遇,但是也不能因此而放任作恶不管,于是还是最终采取了比较极端的方式,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所以当马姑娘说到手上的瘀痕时,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这件事。没有别的意思,也很有可能是因为鬼怪的关系而造成体表表象相似,但是我还是打算亲自去马姑娘的家里看看,通常有鬼魂呆过的地方,多多少少都会留下点痕迹,而这种痕迹我是能够用罗盘捕捉到的,再加上姐妹俩连续好几天都出现同样的状况,那么就很有可能这个鬼魂依然还在那没有离开,而能够给人的身体制造出明显的痕迹,说明这个鬼魂的力量也不弱。既然留下了,说明有执念,既然影响生人了,说明这份执念八成就是怨念。于私我得把马姑娘的这笔佣金给挣到手,于公来说,让这样的鬼魂放任自流,也绝非好事。

当我提出要去她们家里看看的时候,她先是犹豫了一会,接着拿出电话给自己的姐姐打了过去。虽然听不到姐姐在电话那头说些什么,但是从马姑娘单方面的说辞来看,她应该是在征求姐姐的同意,让我去她们家里实地看看,顺便她还问了一句,姐夫在没在家。

我当时觉得挺好笑的,莫非她是认为我去她家是想要污辱她?我这么秀色可餐,还无力反抗,我还怕她污辱我呢!成天跟姐姐姐夫住一块,你姐夫估计比我要危险得多,不是有句话吗,姨妹儿姨妹儿姐夫有份儿。于是我们在离开茶楼坐上她的MINI后,我在路上就只问了她一句话,我问她你一直跟姐姐住在一起的吗?她告诉我自己的房子刚接房,还没用装修。于是我打岔道说,今后你装修的时候,最好是找个师傅看看先。

马姑娘的姐姐家住在江北区大石坝石门大桥北桥头附近,小区大部分都是跃层房屋,算得上是稍微高档点的小区了。进门以后姐姐和姐夫都在,姐姐和妹妹长得很像,就是岁数稍微看上去大了几岁而已,也都是美女。姐夫在一边用略带怀疑的眼神看着我。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目光对待我了,但是我想有时候既然双方的合作首先建立在一个彼此不够信任的基础上,那么这种单子就当是纯粹挣钱算了。于是我推辞了那些无谓的口水话,告诉她们,现在就开始吧。

我拿着罗盘在姐夫的监督下,屋里屋外的走了几圈,第一次并没用发现什么,只是在床上发现点踪迹,接着我用问米的方式,最终在姐姐和妹妹各自的床头柜里,找到了两个福袋,福袋是深红色的小绒布,金丝封口,福袋上写着“珍宝楼”三个字,还有一朵莲花图案。但是袋子里都是空的,而这两个一模一样的袋子,却都有比较明显的灵异反应。

于是我把两个袋子拿起来走到客厅招呼大家坐下,我问她们姐妹俩,这个袋子是从哪弄来的,姐妹俩都说是前段日子去海南的时候,在当地祭拜妈祖,后来导游带着到一个专卖风水物品的店里买的。我说妈祖是船工和海员才拜的神仙呀,你们跑去拜什么,她告诉我说是当时导游一阵神侃后,大家都去了,自己也就跟着去了,在当地妈祖庙边上的小店闲逛的时候,就买了这两个福袋,我问她们这福袋里原本装的是什么东西,姐姐伸手从毛衣里面拉出一串佛珠说,我买的就是这串佛珠,我妹妹买的就是一串手链了,都是珠子,卖得还不便宜呢。

我当时非常不解,佛珠本来是佛家的东西,妈祖严格说起来,还是算道教这边的神仙。按理说拜妈祖的人除了香烛以外基本是不用佛珠的,拜妈祖却戴佛珠,那不是不伦不类的吗。再加上佛珠本身就具备一定的辟邪的作用,怎么会不但不辟邪,反倒招鬼了呢?疑惑之下,我请求姐妹俩把佛珠摘下来给我看看,姐姐取下来以后,还从口袋里摸出一双白色的手套递给我说,这是当时店家送给我们的,说佛珠要认主人,别人碰它的时候,要带手套,否则就会把运气给带着。

原本我忍了很久,这下就有点发火了,我说我告诉你这次你们姐妹俩遇到的问题就是出在佛珠上,你还认为这能给你带来好运吗?但是虽然不爽,我还是乖乖戴上了手套,毕竟是客户。但是我还是有点酸溜溜的说道,其实店家给你们手套,是因为佛珠需要拿在手里把玩,不同质地的佛珠会经过把玩后变成不同的颜色,例如紫檀木的就会变成深紫色,红檀木的就会变成深红色,手套的用处在于不让你们的手上沾上他喷漆的颜色,而不是锁住自己的运气的。

我仔细看了看佛珠,纹理非常平顺,没有打蜡,但是显得打磨技术还是极佳的,一串108颗的脖挂佛珠,一串15粒的手戴佛珠,颜色是茶色,由于我对木材的认识极少,所以我问她们,这佛珠是什么质地的,姐姐告诉我,这是沉香木的,据说是海南原产的上品沉香。我问她说,你仔细回忆下那天你们购买这个的时候店员跟你们说的全部内容,尽量能回忆起多少就告诉我多少。

姐妹俩相视对望了一眼,然后姐姐开口说,当时她们正从妈祖庙里出来,因为觉得可能是不懂妈祖的东西,在里面呆久了也没有意义,但是出来以后,发现导游和司机在一边蹲着,于是就上前去问导游说什么时候才动身去下一个景点,导游告诉她们说得等庙里的团员都出来了才行,现在时候还早,你们要不就自己四处逛逛吧,买点纪念品。导游跟姐妹俩说,你们来了总该买点什么纪念品回去,我知道这里有一家专门做转运饰品的店,大家都说很灵,我带你们去看看吧。姐妹俩一听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就跟着导游进了那家店。

进店以后导游跟老板说,这是他的客人,让老板找点好东西,说完就自己离开了门店。姐妹俩一进去就看上了里面的貔貅佛珠一类的,但是最终选中了这两串沉香佛珠。但是当时妹妹有点不信,害怕是随便找的木头,然后喷漆喷成沉香木的纹路模样,以次充好。再加上很多人都知道,在旅游景区买东西,其实是很难买到真东西的。于是她就问老板说,你这个有没有鉴定证书呀,会不会是假东西啊,开没开过光啊之类的,店老板就告诉她们姐妹俩说,放心吧,它们手上选中的这两串珠子,和以往批次的不同,这是新做成的,而且每一粒都是精雕细琢,原产的海南上好沉香木,还不是人工种植的,是从别人的老屋里拆房梁拆下来的,上好沉香木的老料啊。

我伸手对姐姐说,你等会,老料,什么叫老料啊?姐姐告诉我说,就是那种以前海南民居的木房子,房子是用沉香木做的,那根老房梁是经过了很多年的老木头了,这就叫做老料。

我说我明白了,如果真的如同店家所说,这佛珠的原材料是老屋来的话,说不定就跟那家老屋的原来住的人有关系。我对姐姐说,你们俩能让我看看你们俩的瘀痕吗?姐妹俩分别撩起袖子和衣领,然后我从妹妹开始,仔细看了看。

妹妹的两只手的手腕上都有瘀痕,那种样子就很像是有人用食指和拇指加上虎口用力掐出来的痕迹,但是痕迹的周围没有浮肿,这就说明这个痕迹并非由外而内的造成的,根本就是自然而然出现在她的手腕上的,而且她也说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伸手用两根手指把她手腕瘀痕稍微往外拨了拨,使得皮肤绷紧,我仔细看了下,发现那种紫红色的瘀痕,会随着皮肤走向的改变而改变,这就说明如果就算是真的有伤,那伤也是在皮肤上,并没有深入到肌肉里。然后我看姐姐,姐姐的脖子正面有和妹妹一样的瘀痕,但是后脖子上却没有,如果是因为佛珠掉色的缘故的话,则应该是后脖子有而前面没有,加上瘀痕的方式和妹妹一模一样,我再拿罗盘分别在佛珠和瘀痕上一打,那种反应就是在告诉我,这是明显的鬼挠身。

鬼挠身是我们行里的喊法,意思就是鬼和人不通过介质的接触,从而在人的身上留下很明显的印记。也许夏天的时候我们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当我们铺上席子,睡了一觉后发现,背上或是大腿或是胳膊上,有那种一条一条的,好像是瘀痕一样的东西。而大多数的情况下,这种现象是因为睡姿持续时间过长,而导致血脉不畅造成的,但是也有少数是因为鬼的关系。举个例子来说,也许这一晚睡得很好,但是醒来后发现这样的痕迹,那么也许改善下伙食,让血脉流畅后就行了。但是如果你整晚做了噩梦,醒来后发现一些本身不直接接触床铺的位置,如马小姐的手腕,马大姐的脖子等,这些地方出现了明显的瘀痕,那么请小心一点,这就很有可能是鬼挠身的现象。

我没有说话,于是把两串佛珠集中在一起,用我平常带路的手法给上面的灵尝试着带,但是我感觉到它并不愿意离开,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根一头缠死在树上的橡皮筋,虽然使劲拉能够把它拉到比较远的地方,但是它的方向始终还在那棵树上。

马大姐问我,能不能把佛珠带走然后想法子销毁。我说不行,不能不把事情弄清楚就用这种方式对待上面的鬼魂,马大姐说它们是鬼又不是人你客气什么,我说当你变成鬼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想了,马大姐也许是听出我话里有点带刺,于是就赌气在一边不说话了。眼看带不走,我也就只能把佛珠放下,然后另外寻办法。

我把鬼挠身这个道理简单讲给了姐妹俩,她们虽然吃惊但是也都知道我没有骗人。只是她们却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花高价买来的开过光的佛珠,却反而招鬼。我摇摇头说,这个我也没办法直接答复你,你最好是按照售后书上的电话打给店家问问,主要是问问那块“老料”的来历。姐妹俩答应了,于是我们在产品包装中找到了那家店的电话,我理了理逻辑顺序,就给那边打了过去。

也许是我自己的普通话实在很烂,也许是海南人民的普通话比我还要烂的缘故,光是打通电话说明意思已经是大约5分钟后的事情了。当我说我是前几天买的他店里的沉香佛珠的时候,他还非常得意的说这佛珠可是他们店里的好东西,我告诉他,现在这佛珠出邪乎了,希望他能够给我一个合适的说法,告诉我佛珠材料的来源,否则我就把这件事在网上给他曝光出来。那店主一听就吓到了,但是他并没有完全相信我说的话,从他的口气里我听得出,他自己虽然是买这些佛具的,但是自己却不是个善信的人。于是我也懒得跟他多废话,我就说因为你实用别人老屋房梁的老料制作这些东西,而且我打赌你没有开过光,真正开光是不可能有这些东西的。而且你只知道收购的房梁是沉香木的,你却没有仔细打听过那家老屋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是因为什么而拆房子,现在出了问题了,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就是个商人,一个什么都不懂只会胡乱卖东西的人。

那个店主问我说,那房梁会有什么问题,不就是跟木头吗。我告诉他,如果我猜测的没错,那根房梁曾经有人在上面吊死过。否则的话,木头上是不会残存灵魂的,更不会有灵魂把人的脖子给弄出一道瘀痕,就跟吊死的痕迹一样!

我这么一说,那边的店主就沉默了。隔了好一会,他说先生,我会给你们包了机票前,你能够把佛珠给我送回来吗?我赔偿你们三倍的价钱。我还得把同一根房梁做成的其他饰品追回来。我说不必了,起码我肯定得来一趟了,到时候你得带着我找到当初卖给你房梁老料的人,其余的,到时候再说。

那个店主在挂电话以前,依旧心存侥幸的说,先生,你确定这次是真的闹鬼了吗?我说是的,吊死鬼。

第一百二十三章 老屋

挂上电话以后,我跟马姐姐和马妹妹商量了一下,由于姐妹俩都是女孩子,跟着我一起去似乎是有点不方便。所以姐夫就跟我说,他和我一道飞。我答应了,于是当天晚上我在她们家里的各个角落里鼎钉子埋米粒等,接着把那两串佛珠盘成圈,用家里的碗压住,碗口平放了三支香,碗里装上盐水。因为木质佛珠这样的东西一般来说是不允许浸泡的,盐水本身具有消磁的作用,加上香的供奉,我想勉强一个晚上还是能够对付过去的。第二天我们就一起定了机票,直飞海口。当我问起姐夫,昨晚你老婆和你姨妹还有没有做噩梦?他告诉我昨晚好得多了,但是还是睡得不好,时常会惊醒。我叹气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那个店家卖东西给你们的时候说的都是真的的话,那么问题的根源就一定在这些佛珠的材质上,既然是房梁的老料,你想想房梁上能够惹出什么死人的事情来?除了上吊死人,你还想得到别的吗。姐夫摇摇头说,昨天我离开以后他们几个也商量了一下,因为她们结合自己的遭遇加上我对她们口头上的分析来看,大家都觉得我说的是真的,即便也许事实可能有点差距,但总之不会差很远。我也告诉了她们,这件事要是要彻底的解决,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到问题的根源所在,并且解开这个结,那么这个亡魂才有可能安然离开。否则即便是采用一些暴力的手段强行驱赶,如果赶走了倒也罢了,如果我的能力不足的话,会增强这份原本就不轻的怨念。

吊死鬼就是以悬挂脖子的方式使得自己窒息而死而产生的鬼魂。这类鬼魂的分类在玄学上来说是一个大类,因为自古以来,绝大多数自杀的人选择的方式都是“悬梁自尽”,甚至很多人在悬梁以前就知道,这种自杀的行为很容易导致灵魂无法离开。举个例子来说,假设一个人的正常寿命换算成距离的话,是100米。于是我们找到一根100米长的绳子,但是当在这根绳子50米处的时候,把它给剪断,那么它就会变成两根50米的绳子,但同时它也是两根各自不完整的100米绳子。也就是说,当一个人若主动寻求死亡,那么这种死是以干预的手段把自己的灵魂和灵魂依附的肉体强制性分开,而自杀的人,其动机原本就带着哀怨,这样的鬼魂本来就非常难办,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日积月累,这种当初造成自己寻死的动机会越来越强烈,所以遇到这类的时候,带起来十分麻烦。而且吊死的人,很多会因为压力的关系而突出眼球,吐出舌头,可谓死状可怖,也就是当灵魂离开肉体后,看到自己最后的样子,就是那副模样了。所以吊死鬼是一种我们往往会尽量不去碰,碰到了也会大呼倒霉的一种类别。

我告诉姐夫,昨晚我并非有意去讽刺你老婆,只是我觉得在我看来,即便它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鬼魂,我们手里就算有厉害的本领,也不该就如此贸然将其消灭,将心比心,就算是死刑犯,他也不该在未经宣判的时候,就被人贸然处死。姐夫没有说话,我想他对我昨晚的讽刺还是有些介怀,这倒无所谓,有些我话我说到这个份上也就行了,人若不听,就犯不着喋喋不休。

当晚我请姐夫用红布包好那两串佛珠,我们直接约在了机场碰头。飞抵海口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将近12点,下飞机后我就给那个店老板打了电话,我在订票后就告诉了他我们的抵达时间,他也早早就在机场等着我们了。接到我们以后,也许是自己心虚的关系,店老板对我和姐夫显得特别恭敬,直接带着我们上车,去了提前给我们定好的酒店,说让我们先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睡醒了再直接去店里找他,咱们一次性就把事情给解决清楚了。因为姐夫知道他的店在什么位置,而当天的时间也的确太晚,于是我们到了酒店后,我先检查了一下床铺底下和房间角落,发现没有被人贴符或是买下什么咒包之类的,才安心休息。

这其实是我的一个习惯,尤其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住酒店的时候我特别注意。一般来说,床底放了画像、照片、或是三角形的折纸的酒店不住,特别是那些床脚上能够看到明显的纸贴上去然后撕掉痕迹的,这些表示不管是之前的入住者或是酒店的开发者,都曾对这里的风水与灵性产生过质疑。甚至还有些个别操守不好的师傅,会悄悄在房间角落的地摊下或者踢脚线里,装上咒包,这样一来就很容易影响到下一个入住的人。进酒店,必须先拜厕神,就跟入住新屋拜灶神是一个道理,出门在外,还是得对当地的神明寻点庇护才是。镜子对着床的尽量不要住,因为我以前说过镜子的世界是反的,而镜子对着床的时候其实是在相应的吸取人的精气,久而久之会对身体产生不少不良的影响。导致人的气血下降,身体一旦虚弱,被趁虚而入也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姐夫看我进屋后又是拜拜,又是东找西找的,很不明白我在干什么,我跟他解释了他也没有很懂,我就索性懒得说了,我们俩洗完澡很快就先后睡了。

第二天一早起床后,我们连早饭都没吃,就被姐夫带着我坐着一辆三轮摩托车去了当时他们海南观光去的那个妈祖庙,这个庙其实叫做“天后宫”,天后也是很多地方尤其是闽南语系的地方,对妈祖的一种尊称。海南虽然在中国的南端,但是如果要说起族群的话,都是属于闽南语系的。因为海南在几千年前,本来是一个荒岛,当时在现在两广一带的古百越人渡海到了海南,而分化出一支新的民族,叫做黎族,也就是现在海南岛上主要的少数民族。整个中国特别是沿海的地方甚至包括台湾地区和南亚地区,都会不同程度的祭拜妈祖,使其为远航的船工们在汪洋上成为一座灯塔,不让他们迷路而消失在大海里。而据称海口市的这座天后宫始建于元朝时期,算得上是整个海南岛历史最为久远的妈祖庙了。姐夫告诉我,当时他们来这里观光的时候,导游告诉他们,这里的天后宫,几乎能够代表整个海南妈祖文化了。虽然我没有进去,但是从门口的地方路过,我就觉得这个地方虽然历史悠久,可是渐渐也要跟很多同样历史悠久的地方一样,被周围的水泥丛林,无情的淹没。

姐夫带着我沿着天后宫门口的右侧走了一段后,指着一间店铺说就是这里了。我抬头一看,除去店名以外,右侧还用小字写着“转运、招财、消灾”。我不由得笑了,现在的这些纪念品商店,为了挣钱还真的什么都敢喊啊。钻进店里,店老板一看见我们马上就从柜台里走了出来了,然后到门口张望一番后,拉下了门口的卷帘门。我有点警觉,于是问他,你关门干什么,他说这里平常生意不错,要是来人了听见我们谈话可就不好了,我笑着说,你是把别人知道你店里卖了晦气东西,今后生意恐怕就没这么好了吧,他傻笑着说是是,然后招呼我们在一个小茶几上坐着,自己开始给我们泡茶。

海南人爱喝茶,这我一直都知道。我甚至还听说很多海南当地人,男人一早就出门,茶馆买一壶茶,一坐就是一天,而女人却都到庄稼里干活去了。也许是生活习惯吧,这我就不去评论什么了,坐下喝了一口茶以后,我对店老板说,我是受这位先生的雇佣才来的,所以你不用隐瞒我什么,你那佛珠的材料肯定又问题,你还是知道什么都告诉我的好,这样咱们才能不撕破脸皮把事情好好给解决了,否则我们俩干嘛还要来一趟。

我先把话说得有点重,也就省去了很多无所谓的口水话。店主连连说是,说明他自己还是意识到这次问题比较严重,想必不止我们才因为佛珠的关系打电话找过他了。他告诉我们说,当天接到我们电话以后,他就立刻给当时这批木材原料的供货商联系了,也大致把情况说给了他,那个供货商八成也是个正经生意人,于是就告诉了他这些木材的来源是哪里,但是店主跟我们说,他现在也就是打听到了材料的出处,对于那间老屋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他却不怎么知道。我说那你把你目前知道的告诉我好了。他说,这根老房梁当时的材料还不止房梁,还有屋子的基柱,以及挑梁等,都是从同一个屋子拆下来的,那个屋子已经好几十年没人居住了,只是遇到政府的开发,于是那些老木屋,尤其是又脏又旧的、影响市容的,统统都得拆建,这种本来常年锁上没有人住的屋子,自然是第一批下手的对象。而当时的那个供货商和拆迁队的关系不错,大概是给了点红包,就把拆下来的老料给低价收购了,接着有抬高了一点价格,全部都卖给了他。

我打断他问,你确定他的那批货只卖给你一个人了?没有拆分卖给别家吗?他说是的,因为那个供货商也是老熟人了。当时房子其他木材都不怎么样,就顶上的梁和门是比较好的材料,还在家里找到点别的东西,例如玳瑁的茶杯之类的。我惊呼道,玳瑁可之值钱啊,你们要是能在屋里找到玳瑁的东西,那这家屋的主人肯定很有钱啊!玳瑁在我看来,就是海龟壳上的那层半透明的角质层,属于非常珍贵的赏玩物,这家人用玳瑁做茶杯,肯定也是个大户人家。店主摇摇头说,那这些他就不知道了,反正那座房子在当地还算很有名的,只是本来当地人不多,而且民风比较淳朴,对于这些老房子也没我们内陆人那么坏心肠得想去一探究竟,所以几十年下来还是保护得比较好,就是本来有个大院围着,大院门口听说也有铁门,所以也没什么人进得去,房子拆了以后,家里找到的那些比较值钱的东西都被那个供货商给拿走了,木材就统一给了这个店主。

他还悄悄告诉我,由于几根大梁是沉香木的,所以比较昂贵,这也是为什么说这家人家原本比较有钱的原因,虽然在几十年前沉香木的价值还没有被完全开发起来,但是当时能够用沉香木来建房子的人,肯定不会是穷人。

我问他,那地方在哪?他告诉我,在定安县。

定安县在海口东南不远处,只不过2007年的时候,那段路的交通还不算好走,于是我问店主从海口过去得多长时间的时候,他告诉我差不多得三个多小时。而三个多小时,也就是我开车去一趟成都的距离,所以我还没觉得什么,我坚持要他联系当地的那个供货商,我们当下就出发,到定安县跟他会和,然后由那个供货商带着我们到已经拆迁的地方去看看,如果问题真的如我所料出在那里,我是必然能够找到点踪迹的。

在给供货商打完电话后,我们就坐着店主的车朝着定安县出发,那一路的颠簸,让我只想死。幸好我的屁股还算有点肉肉,不过经过这一路的颠簸,估计也就松弛了。我也总算明白海南的鸡蛋为什么会全国卖的最贵了,这一路颠簸下来,还能有几个是完整的呢。店主告诉我们,以前的路还要好走一些,不过最近在修路,所以很多社会车辆都必须走以前的老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说是路程三个多小时,但是当我们到底定安县的时候,已经临近下午2点。

海南的年初还是温暖的,即便是定安县位于海南的内陆,风里却还是有些海水的味道,出点汗还是有粘黏的感觉。供货商在我们约好的地方碰头以后,听说我们三个人都还没吃饭的时候,带着我们去吃了定安县特色的羊肉汤锅,那种味道比起重庆的羊汤来说,少了一份豆腐乳的骚味,却多了一种原生态的味道。饭后的小点心是椰汁糕和萝卜糕,吃上去的味道跟重庆的灰粑差不多,就是更甜一点。总体来说,这一顿我还是相当满意的。吃饭期间我们聊起了前阵子供货商从老房子里拿出来的东西有点问题,供货商告诉我们说,先前出发的时候店主曾给他打了电话,所以他也把当时在屋里弄出来的那些自己搜藏的玩意也带来了,于是他从包里取出来,除了那几个玳瑁的茶杯以外,还有一些别的看起来很精美的东西,例如几个白瓷的盘子和银雕的首饰。凑到一起后让我看看,我把几样东西分开用罗盘看的时候,发现它们上边普遍都有点微弱的反应,但是那种力量不足以影响到活人,所以供货商这么些日子也没事。但是我并没有把这个结果告诉他,我只是跟他说,你看指针都在动,你这些东西都不干净。

我其实是想在回程的时候,把他那副玳瑁的茶杯给骗走。

饭后供货商带着我们沿着一些小路,走了挺远,几乎在靠近郊区的地方踩停下来,然后指着一块几乎被铲平的荒地说,就是这个地方。我惊呼到,这么大片地都是那个老屋子?因为我目测那片地足足有一个学校足球场那么大,供货商笑哈哈的说,当然不是,那个屋子虽然也挺大的,但是也就是当地以前的土豪的房子罢了。接着他带着我们沿着废墟走过去,一直走到一个只剩下石桩的地方,他说,就是这里了。这里没拆以前就是个大院子,但是几十年前荒废了以后,就让当地政府给修了围墙锁住了,本来还打算跟这附近的教堂一起,等到后来的时候开发起来当作一个旅游,但是教堂毕竟是宗教的东西,政府一时半会也不敢擅自拆了,后来考虑到这个老房子虽然还算气派,但是在这里显得非常不伦不类,加上本身的建设需要,也就拆了。我呢,是个投机商,我当初听了丈量队的人说过,这屋里的木料还是不错的,于是就托了点关系,等到拆之前先进去找了找,就找到那堆玩物,直到拆了以后,我就第一时间去找人把那些废料全都运走了。我问他,你当真没有拆分卖给其他人吗?他说是的,因为毕竟是老料,用途其实不大,也就只能卖给一些加工商或是古玩店,但是这些东西虽然老旧,但是却没有什么艺术欣赏的价值,于是干脆就一股脑全都卖给了海口的那个店主,中间自己赚点差价,也就是了,反正摆在家里也是废料一堆。

我点点头,心想这人还真是挺会做生意的。几句话的功夫就能把别人废弃不要的东西卖给另外的人。我问那个供货商,那关于这房子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他说,那多余的还真是不知道,就知道这房子闲置了很多年,后来有些当地的小孩也翻进去玩,砸坏了不少东西,政府把围墙修起来以后,还一度专门请了个看门人,还养了狗,但是后来人和狗都没继续呆在这里了,于是就把门给锁上了。我问她,那传说呢?这当地有没有关于这栋房子的传说?他说这个就不清楚了,他也不是当地人,只是在当地靠着低价买高价卖做点营生而已。我问他当地还有没有别的认识的人的时候,他则朝着不远处另外一对看上去非常破旧的地方说,如果真的要问的话,咱们去前面村子里兴许还能问点东西出来。

于是我们一行四人沿着不宽的道路朝着村子里走,在靠近村口的地方我果真看到了那个黑色外墙的斑驳建筑,供货商告诉我,那地方就是这里的德肋撒教堂,不过几乎是荒废了,现在教堂已经成了危房,以前听说还有不少传教士,现在也都走了,就在村口那地方有个教会接待办公室,就一个人值班。我说这地方看上去哪像教堂呀,要不是那个十字架的话,谁知道这地方是不是哪个土豪以前的房子。

进村以后我对周围的人仔细打听,虽然老人也有不少,而且老人也往往是我重点打听的对象,但是村子里的老人几乎都跟我言语有些不通,好不容易问到一个正在屋外晒一种藤状植物的大婶,大婶却告诉我她也是外乡嫁来的,对这里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我问她这里资格最老的人是谁啊,还能不能找到,我说我正在做一个当地民俗的调查笔记,我是CCAV的人,大婶一听就来劲了,对我说,你上教会办那去问问吧,他们做教会的知道我们这儿的事情,就算是不知道,也能给你找个知道的人。大婶突然的热情让我有点手忙脚乱,她大概是真以为我是电视台的人,还把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说,你要是找不到路,我带你去好了。我慌忙说不用了大婶也说没事,很近。

无奈之下,我只能藏着我的谎言,任由那个大婶带着我们重新回到村口的教会办,里面一个穿白衬衫的老大爷正在打瞌睡。大婶拍了拍门,然后对那个老人说,宋大叔,我给你带点人来,是电视台的记者,他们有点事情问你。宋大叔看上去就是那种还没睡新鲜的样子,坐起身来打了个呵欠对我们说,几位请坐,你们想问什么你们就问就好了,我们教会办虽然现在只留了一个办公室在这里,但是过几年我们这里可就要重新修缮了,到时候记得也帮我们宣传宣传。我问他说,宋师傅你知道村口不远处前阵子被拆的那片地,那有个围墙围起来的老房子,那房子以往是干什么用的你有印象吗?

我看宋大叔是典型的汉族人长相,跟很多海南土生土长的老百姓还是有些区别,所以我也就是试探着问了一问。宋大叔说,那个房子荒了好多年了,我来这里都三十年了,一直没见到里面住人,那房子的事情我也知道一点,但是不多,这家老屋的人都死光了,也没后人,所以你要问个准确的可能还只能去问村长,村长都还不见得真的知道呢。

这我是相信的,自从海南开放以后,大部分的村长都是指派的,除非是那种闭塞偏远的小村庄。如果还需要找到别人进一步了解清楚的话,在那之前,我还是得让这个宋大叔说说他所知道的事情。于是我问他说,这房子以前的主人你们都没见过是吧,他说是的,我说那是为什么人就突然没在这住了呢。宋大叔说,当时他刚刚到这里来的时候,也有过同样的问题,也问过不少村里的老人,老人们告诉他,这家屋子以前的女主人其实和他们教会还是有莫大的渊源,因为定安县的德肋撒教堂算得上是海南岛本土最老资格的教堂,在清朝光绪年间就已经由一个法国的神父和一个澳门的传教士斥资修建了,距离现在已经一百多年的历史。海南岛和中国的别地地方不一样,并没有经历过过长时间的战乱,这里除了在1939年起被日本占领后,抗战结束也就光复了。而日本人占领海南岛也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大规模的战斗,日本投降以后国共两党曾在海南岛发生过一系列战斗,定安县位于海南岛的靠北位置,当初战乱不断,但是正规军交战起码还不会过分的去伤害百姓,真正让这里老百姓感到畏惧的,还是战前战后的土匪。

宋大叔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了一个槟榔到嘴里,接着跟我们说,就在解放以后,因为战争停止了,那些教会的传教士们又回来了,但是由于人口比较少,而且大多数并没有真正的信仰,所以由教会出钱,在当地兴办了一所教会学校,而那个老屋原来的女主人,就是一个从外地受聘来这里教书的老师,嫁过人,前夫曾是国民党的一位军官,但是当时由于抗战胜利后,许多国民党官员都丢弃了自己的糟糠之妻,到了这个村子以后,她就被老屋的主人给看上了,说媒成了以后就嫁给了这个屋子的主人。我问宋大叔,那个老屋原来的主人是干什么的,他说,不就是个当时的地主吗?有人说日本人在的时候他还当过汉奸,但是这个就没多少人知道是不是真的了。岁数据说是比那个女教师要大不少,反正那个屋主的儿子比女教师小不了几岁。我点点头,大概能明白当时的那种关系,于是我问他,那后来呢,这些人都去哪了?宋大叔说,这些也都是他听说的,只知道在文革期间的时候,女教师作为一个知识分子,而且还有地主老婆的身份,就被带走了从此再无音讯。地主家是重点批斗对象,屋主就连夜逃跑了,儿子是在半路上被人抓住,也是躲躲藏藏,但是跟老爹走散了,后来听说儿子上山当了土匪,但是被剿匪的时候给打死了,老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某个夜晚悄悄回了自己家,然后把自己吊死在家里了。

我一激灵,我问宋大叔说,吊死的,你确定吗?宋大叔说,反正当时我来打听的时候村子里的老人是这么跟我说的。我说你还知道点什么,吊死在自家屋里的消息是否可靠?他说,真伪这我没办法确定,如果你一定要个准确的答案的话,你可以去找村子里的黎老汉,现在村子里的老人不多了,能知道当年这些事情的就更少了,反正我当时到这里来的时候黎老汉也跟我一起聊过这事,你找到他一问就知道了。

我说那麻烦你了宋大叔,你告诉我黎老汉住在哪吗,他说你别急我查一查,于是开始翻看着自己桌上的那个小本子,接着对我说,几社几号。我记下来以后,问那个带我们来大大婶说,您告诉我这地方朝那个方向就行了,我们就自己找去,不麻烦你了。

从教会办公室出来后我们又走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的路,踩找到那个黎老汉的家。我还没跨进他们家的篱笆院子,就看到一个卷着裤腿赤脚的老汉,正在挥舞这一个类似木槌的东西,一下一下在一个小缸里樁着看上去很像是糍粑的东西。我知道,这个人想必就是黎老汉。于是我上千打招呼发烟热乎了好一阵后,当我得知他就是宋大叔口里所说的那个黎老汉后,我又开始一步步的跟他聊起来,其实内容都是宋大叔告诉我的,我需要黎老汉告诉我的就只是这些传闻的真伪罢了。黎老汉最后告诉我,首先那个地主是真的吊死在自己家的,但是死因据说是逃到外地但是没有钱了,于是不得不回家把埋在地下的财务物找出来,所以才半夜摸回家里,但是回家后听说是突然觉得自己命苦,老婆下落不明,儿子也被人给打死了,自己也是一把岁数,还得偷偷摸摸的回来偷自己家的东西,心里愤恨,一时想不通,就自己把自己挂死了。我问黎老汉,当时死了以后是谁发现他的,黎老汉说,这个就不清楚了,但是当时自从村子里传开说地主吊死在自己家的时候,他也跟去看了热闹,在场的人说是把自己挂在堂屋的房梁上了,死的时候舌头都吐出来老长,我到是觉得那个地主挺可惜的,早年日本人在的时候我还很小,但是那个地主已经成家了。后来日本人跑了,他还把自己家里的米和粮都分出来给了村民,而且解放后修教会学校的时候,还让我们这些没念过书的孩子去上学,修学校的时候他也捐了不少钱,本来好好一个人,硬生生被逼得妻散儿亡,自己老了还要上吊自尽。

说完他沉默了,我也沉默了。过了好久我才说,想必是虽然自己老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日子才是个头,多活一天都是担惊受怕,多折磨人呀。

黎老汉没有说话,只是抠了抠自己的脚。

我给黎老汉留下一百块钱,然后告辞,朝着村口走的时候,我跟随行的几个人说,现在事情基本上也算是弄清楚了,首先这个鬼肯定是个吊死鬼,因为这些已经被当地人证实了。其次他不愿意离开甚至拒绝我来带路,这说明他还有心结。就之前宋大叔和黎老汉的口述来看,这个老地主当时自杀的时候,心里更多想的是自己的悲催,觉得老天爷不该这么对他,而非对什么东西有所留恋。这样还真是不好办,因为如果这种遗憾和怨恨是自己给自己的,那么他就会一直原地打转,越陷越深。我们甚至无法找到他的根源所在,只能尝试着一点一点的带,让他自己明白了。

姐夫问我,那你打算怎么做。我说首先这两串佛珠,除了那个佛头和六粒弟子珠以外,其他的都必须到他的老屋遗址上去念咒焚烧,接着我转头对供货商说,你手里的那些东西,也一样也不能带走了,你得还回去。这对你来说损失不了什么,毕竟你说穿了也是偷的别人的东西,但是对这个老地主来说,把原本带有他生前信息的东西还回去,这在我们行里就是一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做法,说白了,我要送走的不止是它的灵魂,还有吊死他的房梁和生前的物件。因为这些留存有老地主的怨念和信息的东西如果还留存的话,难保今后还出什么乱子,再者如果不这么做,我估计地主也不肯跟着我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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