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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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莎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期待,等着雅格说出“我不练了”这句话,这样一来,竞争对手就少了一个。她偷偷看了一眼多丽,对方竟然也是一副期待的表情。

雅格咬着嘴唇,最终没说出那句话,萨莎心里有些失望。

“我想回去了。”昆汀显得很疲惫,“我承认,昨天看到娜妮,我完全震惊了,一晚上都在想她说的话,想她从前的样子,所以才不顾一切来到这里。可是,我真的想回去了。”

“再坚持一下,这是个意外。”作为昆汀最好的朋友,萨莎柔声安慰道。虽然她心里隐隐有一丝盼着昆汀主动退出的念头。

“这不是意外!”昆汀忽然抓扯着头发,拼命地撕着,“你们没有注意到吗?昨天见到娜妮之后,我们都像是着了魔!换在平时,谁会做出这种失去理智的举动?我们被诅咒了!被娜妮诅咒了!她一定是…”

“昆汀,你闹够了没有!”雅格粗暴地打断昆汀的话,“如果你坚持不了那就走好了!不要影响我们,让我们陪你退出。”

昆汀愣愣地盯着雅格,嘴角挂着一丝奇怪的微笑:“我不会说的…我不会说的…”

两个人的对话让萨莎觉得莫名其妙,多丽已经事不关己地离开了卫生间。萨莎忽然有种感觉,她们三个人知道一件她不知道的事情,而且是和娜妮有关。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恐怖。

“说不说是你的自由,”雅格冷笑着盘起头发随便扎紧,“走不走也是你的自由。娜妮都可以坚持下来,为什么我不可以?你们都走了才好,重生的机会注定属于我。”

花洒依旧喷着满是红色铁锈的水柱溅在瓷砖墙上,如同一缕缕鲜血蜿蜒而下。昆汀直勾勾地看着,嘴角不停抽搐,猛地挣脱萨莎,冲进了血红的水幕中!

红色的锈水将她从头淋到脚,像是被鲜血不停地泼着,浓密的长发打成疙疙瘩瘩的几绺,遮挡住她肥胖的脸,粗大的毛孔里顿时塞满了铁锈渣子。

“这是个诅咒!”昆汀在锈水里胡乱挥动着胳膊,疯了一般狂喊,“我想起祖母给我讲的‘昆达利尼’的传说,我们都被诅咒了!哈哈…哈哈…谁也逃不脱这个诅咒!刚才在照片房,我…”

正在这时,原本冰冷的水柱突然冒起了热气腾腾的白烟,卫生间温度骤然升高,瞬间被雾气包围,隐约中可以看到肥胖的红色人影在挣扎,伴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昆汀冲了出来。

萨莎眼睛睁得滚圆,几乎要呕吐!昆汀全身上下被沸水烫起了巨大的水泡,头发脱落了大半,红锈密密麻麻地粘在被烫烂的头皮上,整张脸布满大大小小的水泡。被沸水烫过的昆汀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惨叫着往前冲,撞到了墙上。

“啵…啵…啵…”水泡遇到碰撞纷纷破裂,脓水四溅,屋子里满是腥膻的体液味道。

萨莎手脚冰凉,眼睁睁看着昆汀翻滚哀号,声音越来越微弱,终于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哇…”萨莎忍不住呕吐,当她看到吐出来的东西时,眼前一黑,更加剧烈地呕吐,几乎连肠子都吐了出来。

糨糊般的呕吐物里,居然爬出了一条条白色的蛆虫。

“第二条,修炼后一个小时不能洗澡。”空荡荡的屋子里传来丽嘉冰冷的声音。

“我要获得重生。”雅格诡异地笑着,从萨莎身边走过,出了房间,走廊里响起踢踏的脚步声。

萨莎忽然发现,屋子里,只剩下她和被烫死的昆汀尸体!

雅格看上去已经疯了,多丽不见了!

难道,她们真的被诅咒了?

她跌跌撞撞地几乎爬出了房屋,走廊里的灯熄灭了,借着残存的一点微光,她看到雅格停在走廊尽头。

墙壁上,悬挂着一面镜子。

“我…要…重…生…”雅格机械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啪!”廊灯全部亮了起来。

“我要像娜妮一样美丽。”抚摸着镜子,雅格如同摸着情人赤裸的身体,痴迷地呓语。

通过镜子,萨莎看到了雅格的脸!

雅格的脸上堆满了层层叠叠的皱纹,眼皮耷拉着,完全遮挡住眼睛,灰色的头发干枯得像一蓬乱草,鼻梁塌陷,白色的鼻毛从黑洞洞的鼻孔里探出。雅格每说一句话,几颗乌黑的牙齿就会顺着歪斜的嘴角滑出。

“我美吗?”雅格驼着背,哆哆嗦嗦地转过身,对萨莎咧嘴笑着,门牙脱落,露出一截干裂的舌头。

萨莎感觉心脏被重重打了一拳,双手摁着脑袋,发出凄厉的惨叫。“扑通!”雅格摔倒在地上,伸出爬满了青筋、满是老人斑的手,抓着冰冷的地面,艰难地向萨莎挪动着。

“萨莎,我美吗?你知道的,我最爱美丽了。我的情人,也爱…”雅格艰难地抬起头笑着,脸皮裂开一道道口子,败絮般的肌肉纤维纷纷绷断。

萨莎向后退着,脚下一绊,跌坐在地上,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爬起来,凭着记忆向大门跑去!

“第三条,修炼中不可以照镜子。”丽嘉的声音再次响起。

“萨莎,一起来吃啊,这些美食好好吃啊。”餐厅的房门半开,斜斜的灯光从屋中透出,映出多丽趴在餐桌上狼吞虎咽的影子。

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丽嘉没有再说话,除了萨莎沉重的呼吸声,安静的走廊里只剩下多丽“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夹杂着牙齿咬开坚果的“咔嗒”声。

萨莎艰难地挪动着脚步,悄悄走到餐厅门口。多丽的头发垂在盘子里,正趴在桌子上拼命往嘴里塞食物。

厚厚的尘土覆盖着大大小小的盘碟,腐烂的奶油上面长着绿毛,鸡腿黑硬腐败,如同一段段烧焦的木头,面包像一块生长着苔藓的石灰石,不知道什么原料做成的汤早就干涸了,只剩下一层黏腻的汤皮。

多丽拿过汤盘贪婪地舔着,一边舔一边说着:“真好吃…真好吃。”

她放下汤盘,抹着嘴掀开另一个盘子的碗盖,两只早已腐烂的老鼠尸体里钻满了白蛆。

“咯噔!”多丽咬下老鼠头,津津有味地嚼着。

“萨莎,真的很好吃啊。”多丽举着没有脑袋的老鼠尸体,向萨莎送过来。

萨莎已经完全动不了,张嘴尖叫,却只发出几声嘶哑的声音。多丽张开大嘴,咬下老鼠尾巴,一节一节地嚼着。突然,她的左眼球从眼眶中滚落,“骨碌碌”落到餐桌上。多丽丝毫不觉得疼痛,急忙把眼球捡起,捧在掌心小心地吹着眼液上沾着的尘土,丢进嘴里嚼着:“这么好吃的葡萄,扔掉太可惜了。”

“咦?萨莎,你真的不吃吗?”多丽摸了摸半裸的肚子,“我吃得好饱。”

已经撑得滚圆的肚子突然凸起了一串肉球,依稀能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深深陷进肚腩的肚脐眼里,缓缓淌出暗红色的鲜血。一条蛆虫从里面探头探脑地爬出,两条、三条、四条、五条…

“哗!”多丽的肚子由上至下裂开一道口子,白花花的肠子向体外流淌,多丽慌忙把肠子胡乱塞进肚子:“吃了这么多东西,就这么掉出来好可惜。”

一只手从背后搭在萨莎肩膀上,丽嘉紧贴着她的身体,舌头舔着她的耳垂,呼出潮湿的热气,喃喃低语:“第一条,修炼时不允许擅自吃东西。”

丽嘉弹性惊人的胸部给萨莎带来了异样的压迫感,连串的恐惧让她放弃了生存的欲望,无力地颤声问道:発“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昆达利尼’第一届学员,只有我活了下来。”丽嘉的手顺着萨莎的肩胛滑到她的腰上,轻轻捏了一把,“在这里,你的欲望将得到无限释放,跟我来。”

奇异的感觉从萨莎心中慢慢升起,身体开始变得燥热,连呼出的鼻息都带着丝丝热气。

萨莎如同被催眠,木然地跟着丽嘉来到了照片房。

“你的秘密,我知道。”丽嘉站在照片墙前,摆出一副极度诱惑的姿势,“一个想变成女人的男人,内心居住着天使还是魔鬼?”

“你怎么知道的?”萨莎目光灼热地盯着丽嘉,狠狠咽了口吐沫。

“娜妮告诉我的。”丽嘉指着墙上一张丑陋女人的照片,“她原来叫辛迪对吗?”

“我想变成女人,我想重生。”萨莎捂着脸,肩膀不停地颤抖,滚烫的泪珠从指缝中流出,“可是我还有男人的欲望,而且…我爱丑陋的女人。”

“她一直为你保守着秘密。”丽嘉摘下娜妮的照片,“哪怕是在你那天晚上偷偷摸进房间,占有了她,她也没有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因为我给了她很多钱,所以她会守住这个秘密!”萨莎歇斯底里地喊道,“可是…可是她居然把我们之间的事情详细写了下来寄到我手里!她的字我认识,她背叛了我!”

“你错了。”娜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冷冰冰地说,“写信的人,不是我,而是刚才死掉的那三个女人。”

“她们嫉妒我一个贫民窟出身、长相丑陋的女人居然会成为你的闺蜜,这让她们根本接受不了。于是她们造谣我们是同性恋,其实真相只有你我知道。你是男人,虽然你喜欢把自己装扮成女人,但你仍然是个男人。而且,我是那么深爱着你,情愿为你保守这个秘密。她们模仿我的字写了那封信,杜撰了我们之间的事情,想破坏我们的关系,可是心里有鬼的你居然真的相信。或许你认为我掌握着你的把柄,可以通过这封信来不停地问你要钱。也许,你根本不知道,我不在乎你的钱,而是真的爱你。”

“娜妮…不,辛迪,你说的是真的吗?”

“为什么人总是不相信最爱她的人说的话,宁愿相信诽谤和谣言呢?”娜妮摇着头,轻轻叹息。

“也许是因为爱。爱得深了,在乎的就越多,越容不得一点伤害和背叛。”丽嘉走到娜妮身边,两个女人如同两条相互绞缠的蛇,紧紧拥抱摩擦着。

“如果没有这张皮,我们还算是女人吗?为什么男人对女人,永远不如女人对女人那么信任?”娜妮双手绕到丽嘉的后脑,轻轻向两边扯着。

丽嘉的头皮被扯裂,一直延伸到腰部,一个椭圆形的脑袋从人皮中钻出,圆滚滚的身体上面覆盖着层层鳞甲,随着整张人皮完全脱落,一条巨大的蛇半直立地吐着长长的芯子,漠然地看着萨莎。

娜妮吻了吻蛇头,任由蛇芯舔着她娇嫩的脸蛋,双手伸到脑后,把自己的皮也扯了下来…

两条蛇“嘶嘶”地吐着芯子,脖颈缠绕在一起,互相蹭着湿黏的脑袋。

“你们的任务完成了。”照片墙忽然向两边分开,从中走出一个仪态万方、周身透着成熟魅力的女人。两条蛇滑到女人脚下,女人指了指身后黑洞洞的空间,两条蛇点了点头,钻了进去。

“想获得重生吗?”女人向已经吓呆的萨莎伸出手。

萨莎茫然地抬头望着女人,只觉得她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透着让人根本无法抵抗的魅惑。

“昆达利尼的秘密就是…”女人微笑着,抚摸着萨莎的长发,如同哄着未晓世事的孩子,“把身体献给我,把自己变成一条蛇。我会为你制作一张完美的人皮。你的重生,会让你体验到前所未有的快乐。不过,你每年都要送四个人来这里,不论男女…”

“你愿意吗?”女人如同天籁的嗓音撩拨着萨莎的耳膜。

萨莎点了点头。

十一

《The Hindu》的报社主任最近很烦躁。报社最有名的、最具备新闻洞察力的记者萨莎请了一个月的假,可是已经延期三天,她仍然没有回来销假!手机关机,家里没有人,眼睁睁看着新闻被同行捷足先登,主任自然一肚子怒火,不得已打电话报了警,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只是在杜马斯海滩附近的山脚处发现了萨莎的轿车。

谁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萨莎会把车停在一大片废旧的古建筑前,据说在几千年前这里曾经是小王朝的宫殿,被孔雀王朝消灭后,这里被风沙和岁月冲刷得只剩下残垣断壁,渐渐成了老鼠和蛇的栖息地。

他无暇顾及萨莎的死活,这是警方该负责的事情,更让他惋惜的是,火辣性感的娜妮不告而别!

喝了杯姜茶,辛辣的热气更让他烦躁不安,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他几乎是吼了出来:“请进!”

“您好。”身材高挑、火辣性感的美女怯怯地走进办公室,“我是来应聘的,我叫美杜莎。”

“哦?”主任眼中燃烧着色欲的火焰,“美杜莎,很神秘的名字。”

“我长期修炼一种叫‘昆达利尼’的瑜伽,蟠龙瑜伽,对应的是巨蟒化身,所以我把名字改成了美杜莎。”

“瑜伽?太好了,我也想学学。”主任大有深意地用眼睛上下刷着美杜莎的身体,“考虑过薪水吗?如果有时间,今晚请你吃顿饭,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当然可以。”美杜莎扬了扬头发,柔软的腰肢充满诱惑地扭动着…

十二

月饼讲到这里,点了根烟,活动着脖子,再没说话。

我看着电脑屏幕里的电影明星兰迪,越看越觉她像一条蛇。

“讲完了?”我试探着问道,“后来呢?你把美杜莎…”

月饼摸了摸鼻子:“我什么也没做,听完故事就走了。”

我一时气结,不过想想这倒是月饼一贯的行事风格,也就不再多问。

“最后出现的女人是兰迪?”我突然想到国内外许多号称“逆生长”的女明星,打了个冷战。

“修炼昆达利尼,需要打通人体的七个查克拉,也就是穴道,体内的纯气会顺着七个查克拉升到头顶,开出绚烂的白莲。”月饼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放到武侠小说里就是打通任督二脉吧?”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13世纪道明会神父圣多玛斯?阿奎纳列举了人类各种恶行的表现,分别是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贪食及色欲,又称为‘七宗罪’。也有人认为,这七种恶行分别隐藏在体内的查克拉里面,只有克服了这些邪欲,才能达到瑜伽的最高境界。如果克服不了,会被膨胀的欲望反噬。”月饼慢悠悠地解释,“很多人练习瑜伽,是为了形体。其实瑜伽真正的意义,是修炼心灵。如果没有干净的心灵,最好不要贸然修炼,否则后果很可怕。”

我想起月饼讲述的那几个女人恐怖到极致的失常行为,心里有些发毛:“还好我没准备练那玩意儿。”

“我去了美杜莎所说的修炼瑜伽的地方,经历了更诡异的事情。而且…”月饼直勾勾地看着我,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

“月饼,你丫能不能痛快点?”

“这件事情,和你有关系。”

第九章 孟买耍蛇人

一位去印度旅游的游客,曾经见到过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在树林边缘,一个中年男人盘腿坐在野草中吹着笛子。不多时,草丛里一阵乱响,几条色彩斑斓的毒蛇从草丛中钻出,随着笛声扭动着身体,高高昂起脖颈,吐着芯子,爬上中年男子的膝盖,然后从肩膀爬出,盘上他的脖子,最后侧头听着笛声。

这就是印度有名的耍蛇人。不过,如果在印度有幸见到耍蛇人时,发现他们身边有年轻女性相伴,游客们最好不要搭讪或者接近。因为,据说这是耍蛇人在为女儿挑选丈夫。

蛇在印度教中的崇高地位,使得耍蛇业长盛不衰。但蛇毕竟不是哪儿都有,加上防蛇咬、驯蛇都需要经验,因此久而久之,耍蛇业成为一项子承父业的世袭行当,一代代流传下来。印度“耍蛇人”大都住在蛇类出没的地方,险恶的环境让他们从小就习惯了与毒蛇为友。在他们驯养下,令人毛骨悚然的眼镜蛇、蟒蛇,无不俯首听命。

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一古老技艺逐渐面临着失传的现状,印度街头耍蛇人越来越少。偶尔出现,也只不过是年老艺人在街头吹出诡异的笛声,几条没精打采的毒蛇从筐篓里钻出。如果发现有耍蛇者身边陪同着年轻女性,据说这是耍蛇人在为女儿挑选丈夫。

遇到这种情况,游客们最好不要搭讪或者接近…

印度湿热的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即使是绿树成荫的山野,躲藏在树影里的草地也升腾着丝丝热气。

月饼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从背包里摸出瓶矿泉水喝。不远处,是一片荒弃已久、不知道建于什么年代的古建筑群,只能从残破的墙壁依稀体会到往日的荣光。他扬了扬眉毛,仔细观察着地势,眼中讶异的神色越来越浓。

这片古建筑群三面环山,山势左右高中间低,远看像是“凹”字。西边乱石嶙峋,隐隐能看出是条干涸多年的河道。北边杂草丛生的树林,最细的树也要两人合抱,树龄都是千年以上。不知是人为还是天然,整片树林长成了正方形,把建筑群完全遮挡在树荫下。

正当月饼沉思时,树林里传出奇异的笛声。循声而去,在树林边缘,出现一个头缠纱巾、披着白襟的黑瘦中年男人,盘腿坐在野草中吹着笛子。

奇异的笛声缓慢悠扬,似乎有种荡人心神的蛊惑力。不多时,草丛里窸窸窣窣一阵乱响,野草如同潮水般倒向中年男人,几条色彩斑斓的毒蛇从草丛中钻出,随着笛声扭动着身体,高高昂起脖颈,“嘶嘶”吐着芯子,爬上中年男子的膝盖,钻进白襟,从肩膀爬出,盘上他的脖子,蛇芯舔着他的脸庞,侧头听着笛声。

不多时,中年男子被无数条毒蛇盘绕,看上去恐怖异常。忽然,笛声停歇,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旁边造型古朴的瓦罐,叹了口气,嘴唇发出刺耳的“呜呜”声。

群蛇似乎受不了这种怪声,受到惊吓,纷纷从他身上落下,钻入草丛中四处逃窜。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遇到印度耍蛇人。”月饼扬了扬眉毛,大感兴趣,“有幸看到传说中已经失传的手艺,真是幸运。”

“这一行太危险,收入又少,全印度已经没有几个人精通这门手艺了。”中年男子把笛子别在腰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我叫佩森,认识你很高兴。中国人?”

“是的。”月饼双手合十,微微鞠躬还礼,“我听过一些传闻,耍蛇者必须是子承父业,而且刚出生时,父亲会亲手在他身上滴下几滴蛇的毒液,让他熟悉蛇性。不过我觉得这倒像是…”

“诅咒,对吗?其实这并不是诅咒。”耍蛇人拍了拍身上的杂草,拎起瓦罐向树林深处走去,“如果你能够进入那片建筑群,我会在里面等你。”

幽静的树林让人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惧,间或几声鸟叫倒像是印度传说中的“鬼鸟”莫卡招魂的声音,月饼叹了口气:“南瓜,要是你在就好了。这片古建筑群,根本不是什么宫殿,而是按照中国风水布下‘阴尸煞地’的墓群,不知道里面封印着什么样的怨灵。看来我要自己琢磨怎么进去了。”

密林深处的建筑群前,月饼取出口中的槐木片,倒了捧矿泉水洗掉涂在眼皮上的香炉灰,伸出手顺着纹路摸着竖立在墓群深处一面残缺不全的古墙。

古墙由整块山石凿成,纹路缝隙里长满了苔藓。月饼小心地用瑞士军刀抠掉苔藓,一幅幅雕刻古朴的图画清晰地显露出来。月饼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眼前的图画虽然第一次见到,却有种很奇怪的似曾相识感。

“见过?”佩森从石墙后闪出,“没想到你居然能走进来。”

“既然是墓群,把自己装成死人,就可以走进这‘阴尸煞地’。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明白其中的玄妙。”月饼对着佩森呼出一口烟雾,缓缓飘到他的面前,“这些图画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我想不起来了。”

“既然你能走进来,说明‘昆达利尼’接受了你,跟我来吧。”佩森耸了耸肩,脖子上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皮褶。

月饼突然向前一跃,掐住佩森的脖子,把他摁在古墙上。

“你的体温冷得不像正常人。”月饼手指渐渐用力,“再熟悉蛇性的耍蛇人,也不会任由没有驯化的蛇爬到身上,除非他也是一条蛇。刚才我喷了一口烟雾,飘到你面前的时候根本没有改变形状,说明你没有呼吸。”

佩森诧异地笑着,丝毫没有因为喉咙被卡住而呼吸困难,反而扭动着脖子,居然把头转到身后,留给月饼一个包裹着头巾的后脑勺。

佩森的身体跟着反方向转动,因为脖子的扭动,说话的声音像是被掐着脖子的鸭子沙哑的叫声:“小看你了,你猜对了一大半。不过这么做似乎不太友好。”

月饼闻言松开了手,佩森身体已经转了过去,自顾自向前走着:“这就是我们从孔雀王朝开始就承载的命运,我不会伤害你的,跟我来吧。”

月饼迟疑了一下,扬着眉毛笑了笑,跟着佩森绕过古墙。

古墙后是一片在印度很罕见的桃树林,桃木的特有香味浓得如同化不开的蜜,厚厚的树叶踩在脚下,柔软舒适。月饼折了根嫩绿的桃枝,咬在嘴里,始终和佩森保持三米左右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走着。走了不多时,月饼眼前豁然开朗,平整的开阔地对面,是如同刀削斧劈般笔直的山壁。

闪电状的裂缝把山壁分成两半,佩森穿过开阔地,停在缝隙前郑重地说:“你不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是第一个选择走出这里的人。”

月饼琢磨着这句话的含义,摸了摸鼻子,笑了:“那我就进去做出选择吧。”

“哈哈!”佩森也笑了,闪身挤进山缝,“那就让我看看你的选择。”

山缝极窄,横突的石笋锋利异常,月饼小心翼翼躲着石笋,走了几十米,缝隙越来越宽阔,前方突然变得开阔敞亮,山风吹过,夹裹着孩童的欢声笑语。

佩森已经穿过山缝,大喊了一声:“我回来啦!”

月饼紧跟几步,终于看到了山壁后面的洞天。

听到佩森的呼喊,许多人围了过来,用月饼根本听不懂的话聊了半天。佩森边聊边指着月饼,好几个小孩子躲在大人身后,探着小脑袋好奇地偷偷瞅着。

不知道佩森讲了句什么,人们纷纷和他双手合十告别,佩森指着一间草屋:“那是我住的地方。”

两人在草屋中盘腿对坐,村落里祥和安静的气氛反而让月饼眉头紧锁:“你们是…”

“你看出来了?”佩森苦笑着点了点头。

“在中国,古代的皇帝为了死后遗体不被侵扰,都会大兴土木,在坟墓里设下重重机关,”月饼声音微微颤抖,“还会专门指派亲信部队世袭守陵任务,享受最高规格的俸禄,这种人在中国被称为守陵人。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守陵人后代的忠诚程度。于是在秦朝,秦始皇从方士徐福那里掌握了一种…”

“既然知道,何必说出来呢?”佩森似乎不想谈这个问题,“没有真相,就不会有烦恼,正如我们耍蛇人的命运。下面我讲的,你可以当作故事听。”

“我听的故事已经很多了,”月饼伸了个懒腰,“希望这次不要叫我失望。”

“这是前几年发生的事情…”佩森舔了舔嘴唇,缓缓说道。

2006年,孟买,宏伟壮丽的印度门屹立在这座号称“南印度洋之珠”的城市。

络绎不绝的游客簇拥在印度门前面的广场上,时不时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还有些欧洲女人,捂着嘴满脸惊愕,连连说着:“太不可思议了。”

人群中间,年老的耍蛇人悠然地吹着笛子,色彩斑斓的眼镜王蛇从篮子里探出半截身子,随着笛声扭动着身体。游客们庆幸居然还能看到就连许多印度人也从未目睹,在印度几乎失传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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