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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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你惊讶的模样,他向你提醒今天是个什么日子——七月二十二日。是的,你被关在这里有十个月了。你已经二十一岁了……你欣喜地绕着这个巨大的包裹转着圈,你一边拍手一边笑着。狼蛛帮你解开绸带。你立即辨出了一架钢琴的形状——一架斯坦威!

  你活动了一下犹疑的手指后,便坐在琴凳上弹了起来。弹得并非多么出色,但你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而你,你,樊尚·莫罗,这个魔鬼的宠物,你,狼蛛的宠物狗,他的猴子或者虎皮鹦鹉,你被他极力折磨,你,是的,你,你亲吻着他的手,放声大笑。

  他第二次抽了你一耳光。

  *

  亚历克斯在藏身的地方郁郁不乐。睡得过多使他双眼浮肿,他的白天全是在电视机前度过的。他宁愿不再去想自己的未来,只做他能做的事。与他在农舍里那段日子不同,他收拾起房间,洗碗,认真到近乎病态。所有一切都干净到无可指摘的程度。他会花上几个小时来擦地板、擦锅。

  他的腿也基本上不再让他遭罪了。伤口结疤后会产生令人难熬的痒意,但伤口不再疼了。绷带也被简单的纱布所取代。

  在这里落脚十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亚历克斯想出了一个天才的主意,或者说,至少他本人对此深信不疑。当时他在看电视里的一场足球比赛。他向来不对运动有太多的兴趣,除非是空手道。他平常看的那点刊物都是搏击类的专业杂志。不过,他还是继续看着电视里那些球员小心翼翼地乱带着球满场奔跑……看这样的比赛只能让人徒生睡意,他慢慢地喝着一瓶剩下来的酒。比赛结束后,他并没有起身关掉电视机。他接着看起了一个关于整形外科手术的医学节目。

  主持人播报了一条关于脸外科面部去皱手术的报道。接下来是对巴黎一家专业机构负责人拉法格教授的访谈。亚历克斯听得入了迷。

  “第二个阶段,”拉法格借助一张草图解释道,“是我们所谓的‘骨膜剥离’期。这是一个重要的阶段。就像你们在这里所看到的,它的目标是让骨膜黏合在真皮的深层,以便皮下组织在皮肤内长全……”

  电视屏幕上掠过一串变形、改造、塑形、变美的脸部照片。病人的脸最后都焕然一新。亚历克斯聚精会神地听着解释,但他很恼火听不懂其中某些词的意思……字幕出现的时候,亚历克斯记下了医生的名字——拉法格——以及他工作机构的名称。

  他身份证上的照片,他那位外籍兵朋友兴致盎然的款待,他一点一点却很稳妥地藏在屋子阁楼上的那些钱,所有一切都叠加到了一起!

  电视里的那个家伙称整鼻子只是个小手术,在脸部某些位置去脂也很简单……皱纹?手术刀可以像橡皮一样将它擦去!

  亚历克斯径直跑进浴室,对着镜子看自己。他触碰着自己的脸,这个大鼻头,这过于饱满的脸颊,还有双下巴……

  一切都变得简单了!医生说两个星期——两个星期内,就可以换张脸!——一张脸消失,另一张脸出现。不,并非一切都那么简单——必须说服这个医生给他做手术,而他亚历克斯,是个被警察追捕的逃犯……要找到足够大的压力来强迫他闭嘴,使手术顺利进行,然后不能让他通知警方,自己能安全离开。要找到一种胁迫手段……拉法格应该有妻小的吧?

  亚历克斯反复看着那张记下里夏尔名字和他所在医疗机构信息的纸片……他越思考下去,就越觉得这主意棒极了——要是他能换张脸,他对外籍兵的依赖程度就会大大降低。警方找的就是个幽灵了,一个不存在的亚历克斯·巴尼,出国这件事也就变得好商量得多了!

  亚历克斯一夜无眠。第二天,晨曦初现他便起了床,迅速洗漱好后剪了剪头发,细心地熨了熨他从农舍带过来的西装和衬衫。雪铁龙CX就停在车库里……

  *

  狼蛛倒也挺可爱的。他探访的时间越来越久。他会带些报纸给你,还常常和你一起吃饭。正值八月,地窖里热得令人窒息,他安放了一个冰箱,每天都会摆进去些果汁。除了披肩,你还多了件轻薄的睡袍和一双凉拖鞋。

  到了秋天,狼蛛开始给你打针。他下楼来看你,手里拿着注射器。你听从他的指令,趴在沙发上,露出屁股。针一下就深深扎进了腰下的脂肪。你看到针筒里那半透明的带着点玫瑰色的液体,接着,液体进入你的身体。

  狼蛛小心翼翼地防止将你弄伤,但注射完毕后,这液体让你感到很不舒服。随后,它渐渐溶进了你的肌肉,疼痛感也慢慢消失。

  你没有问狼蛛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治疗。你的时间全用来绘画和弹钢琴了,丰富的艺术活动令你极为充实。管它打的是什么针,狼蛛是这么的和蔼。

  你在音乐上进步神速。狼蛛常会热情地花上几个小时,在各家专业店里寻找乐谱。地窖里堆满了艺术类教程和相关书籍,用来做你的课本。

  有一天,你向他承认,你给他取了个一直让你忐忑不安的绰号。你是在和他一起吃完饭后说的。喝完香槟酒,你的头正晕乎乎的。你窘得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向他承认了错误——你说“是我的错”——他笑了起来,神情宽容。

  针一直有规律地打着。但这不过是你慵懒生活里的一点小烦恼罢了。

  为庆祝你的二十二岁生日,他在地窖里安放了一些家具——探照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盏光线柔和的罩灯;沙发外又新添了几把椅子、一张矮桌和几个护腰垫;一层厚厚的地毯铺盖在地面上。

  在地窖的一角,狼蛛早就安置了一个折叠式淋浴间。现在,一个野营厕所也搭建好了,马桶还配了碎纸机。狼蛛甚至还想到挂上道帘子,以尊重你的隐私。你试穿了浴袍,你还对毛巾的颜色表示了不满。狼蛛便进行了更换。

  困在地窖这封闭的环境里,你幻想着广袤的空间,幻想着风。你在墙上画了些以假乱真的窗户。窗户的右侧现出了一道山峦起伏的景象,阳光洒满群峰,山上是一片片白茫茫的常年积雪。屋内的一盏探灯正照着峰顶,给这个通往外部世界的人造窗口罩上了一层令人炫目的光圈。在窗户的左侧,你给混凝土墙面涂上了一层蓝色,仿佛是四溅的浪花。当中的背景是一团如火的橘红晚霞,画得非常成功,你倍感自豪。

  除打针外,狼蛛还让你吃各种各样的药物,色彩斑斓的胶囊,毫无味道的片剂,饮服的药水。包装盒上的标签都已被事先撕掉了……狼蛛问你担不担心,你耸了耸肩回答说你相信他。狼蛛抚摸了一下你的面颊。你于是抓过他的手吻了一下他的手掌心。他愣住了,在那片刻间你以为他又要打你了,但是他的面容却柔和起来,他把手交给你。你转过身去,不想让他看到挂在你眼角的喜悦泪水……

  你这样不见天日地生活,脸色变得苍白。狼蛛于是在你住的地方安放一把连上了日光浴灯管的长椅,你于是晒起了日光浴。你很开心地看到,你的整个身体都拥有了如此美丽的古铜色,你向你的朋友展示这种令人惊叹的变化,他在也透出几分满意的同时,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一天天,一周周,一月月,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尽管表面上很单调,但是多样而丰富的娱乐使日子也很充实——弹钢琴和绘画给你带来的乐趣使你充满了喜悦。

  但性欲却在你的身体内渐渐熄灭。你就这个问题很窘迫地问过狼蛛。他向你承认,你的食物里加入了一些会产生这种效果的物质。狼蛛说,这是为了不让你感到痛苦,因为你除了他什么人也见不到。是的……你非常理解。他向你承诺,不久之后,等你下次出去的时候,先吃点去除这种疗效的食物,你就会重新产生欲望。

  夜里,你一个人在地窖里会偶尔抚摸你那松软无力的性器官,不过,当你想到“下次出去”,怨气便一扫而光。狼蛛对此已经有了承诺,所以你没有必要自寻烦恼……

  四

  亚历克斯一路谨慎地开到巴黎,他尽力避免驾驶中出现任何违章行为。他也认真考虑过以公车或地铁出行,但这不是个好主意——拉法格肯定是开车的,这样他就无法跟踪了。

  亚历克斯正对着医院入口将车停下。现在时候还太早了。亚历克斯当然知道医生不会迎着曙光一大早就来上班,但他必须事先熟悉一下环境,感受一下现场……紧靠铁门的一面墙上,一块大公示牌标明了医院各科室的名称以及相关医生的姓名。拉法格的名字也在其中。

  亚历克斯在街上散步,手插进西装口袋里,紧紧握着警察的那把柯尔特自动手枪的枪托。随后他到一家咖啡馆的露天座上坐下,在这里能很容易地窥伺医院员工通道的入口。

  终于,到了十点钟左右,距亚历克斯正在等候的咖啡馆露天座几米开外,一辆车停在了红灯前——这是一辆由专职司机驾驶的奔驰。亚历克斯立即认出了拉法格,他正坐在后排看着报纸。

  奔驰耐心地等着红灯变绿,随后开进了通向医院停车场的小路。亚历克斯看到拉法格下了车。司机在车里逗留了片刻,接着,因为天气很热,他也来到咖啡馆的露天座上坐下。

  罗歇点了份半杯的饮料。今天,他的老板要做个重要的手术,然后立即离开医院去布洛涅的临床诊所开会。

  拉法格的汽车牌照以七八开头,这是巴黎大区伊夫林省的车牌号。亚历克斯能背得出每个省的牌照代码,而且,当他在农舍里离群索居时,他就以回想这些号码作为消遣,他会从〇一开始按照顺序全部复述出来,还会经常自己考自己,报纸上有报道说一位八十岁的老汉又续了弦——八十?八〇,这是索姆省的车……

  司机似乎并不着急。他双手伏在露天座位的桌子上玩着填字游戏,注意力全放在那些横行竖列上。亚历克斯结了账,然后走进紧靠医院的一家邮局。在这里他再也看不到铁门,他想,要是接下来的这一刻钟内大夫突然跑了可就糟了!

  他翻开一本按字母排序的电话黄页查看起来。拉法格(Lafargue)是个较常用的姓氏,有整页整页的人名……有些拉法格后面是加s的,有些不加,有些是两个f,有些是一个……但只有一个f同时又没有s的拉法格可就没那么多了。做医生的拉法格就更稀少了。在车牌以七八开头的省里只有三个——其中一个住在圣日耳曼,另一个在布莱西尔,第三个在勒韦西内。要找的拉法格就是他们三者之一。亚历克斯将三个人的地址全记了下来。

  回到咖啡馆,他看到司机还在原处。到了正午时分,服务生开始给各张桌子摆放餐具等着上午饭。显然他和司机很熟,因为他问他今天是否需要用餐。

  罗歇给了否定的回答。今天老板着急赶到布洛涅去,马上他就要从手术室出来,然后就得出发。

  的确,外科医生很快就出现了。他登上奔驰,司机坐到驾驶座上。亚历克斯跟着他们的车子开着。他们离开巴黎市中心来到布洛涅。跟踪并没有那么复杂,亚历克斯对目的地大致上是有数的。

  罗歇在一家诊所前停好车,重新玩起了填字游戏。亚历克斯在一张纸头上记下街名。他信不过自己的记性。等待是漫长的。亚历克斯在附近的十字路口踱了很久很久,尽量使自己不引人注意。随后,他坐在一个街心广场上继续等待,视线从未离开过奔驰半刻。他让雪铁龙车门敞开,以便在医生骤然出现时,他能抓紧时间发动汽车。

  预排下几次手术的会议开了一个小时出头。里夏尔几乎没有开口发过言。他面色苍白,面颊消瘦。自从瓦尔内罗瓦那档事以来,他就像个木头人似的活着。

  亚历克斯走进一家烟店买香烟,此时罗歇已看到拉法格走进诊所大厅,便打开了奔驰的后车门。他赶紧回到雪铁龙CX里发动汽车,然后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看见方向明显是朝着勒韦西内而去时,他便放弃跟踪。既然地址都已经写好揣在兜里,就没有必要去冒被人发现的风险了……

  他等了一段时间才来到勒韦西内。拉法格的别墅很气派,一堵围墙将房子正面完全遮住。亚历克斯观察着四周的房屋。街上空荡荡的。他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他发现附近别墅的百叶窗都是紧闭的。八月的勒韦西内人去房空……现在是下午四点,亚历克斯犹豫了。他想当晚再来勘察外科医生的住所,可当中这段时间他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因为没有更好的想法,他便决定去附近的圣日耳曼森林逛一逛。

  晚上九点钟左右他回到了勒韦西内,他挑了个离拉法格住的那条街距离正合适的地方,停下雪铁龙CX。夜色初降,但夜景还是清晰可辨。他爬上附近一座别墅的围墙,以便观察环绕着拉法格别墅的花园。他跨墙而坐,身体的一半隐在一棵栗树浓密的枝叶中,树的枝干朝四面茂盛地生长。在远处别人不会看得到他,而如果有路人突然在街头出现,他也能将身体全部躲进枝丫当中。

  他看到了花园、池塘、树木和游泳池。拉法格在室外吃晚饭,有一个女人相伴。亚历克斯笑了。事情一开头就挺好的啊。也许他还有几个孩子?不……要是有的话他们会和父母一起吃饭的!或者他们在度假。要么是年纪太小,已经上床睡觉了?拉法格有五十来岁,他的孩子,如果他有孩子的话,至少应该到了青春期……才晚上十点,又是在夏夜,他们是不该在床上的!此外,无论是一楼还是二楼都没有任何灯光。在这对男女围坐的桌边,只有花园的一盏路灯照射出相当微弱的光亮。

  亚历克斯满意地离开他那高高的栖身处,跳到了人行道上。他不禁龇牙咧嘴起来——他那依然脆弱的大腿承受不了这一跳的反冲力。他回到雪铁龙CX车内,等着天色完全变暗。他神经质地抽起烟来,用前根烟头点燃下一根连续猛抽。到晚上十点半,他又回到了别墅边。街上空旷如旧。远处,一辆车的喇叭声在回响。

  他沿着拉法格别墅的围墙走着。走到头的时候,他发现人行道上有一只大木箱,里面装着些铲子和耙子,都是市政工程人员的用具。他站到箱子上,顺着墙往上爬,在做了个引体向上的动作后,他爬到了墙头,然后选好落地点便跳进花园。他蹲在一片树丛中等待着——如果有狗的话,肯定马上就会露脸的,但并没传来一声吠叫……他一边贴着墙前进,一边留意察看着四周的灌木丛。他要在花园里找一个合适的支撑点,以便出去时可以反方向爬上墙……在水塘边有一座混凝土浇筑的假山洞,供天鹅夜间藏身。这座支撑面贴墙而建的假山洞有一米多高。亚历克斯笑了,他先试了一试。跳回到外面的街上真是如同儿戏般简单。他安心了,于是往花园的前方走去,游泳池已被抛在身后。拉法格已经回到屋里,别墅周围全无动静。二楼紧闭的百叶窗内透出了灯光。

  窗内传出来一曲轻音乐。一首钢琴曲……这不是在放唱片——乐曲声中断了,然后又从头响起。房子另一侧的窗户一片通明。在屋子外墙覆盖的一层常春藤的遮掩下,亚历克斯贴着墙悄悄地溜了过去,拉法格正将胳膊搭在二楼的一处栏杆上,仰望着星空。亚历克斯屏住呼吸。好几分钟的时间就这么流逝而去,最后,医生关上窗户。

  亚历克斯犹豫了很久,到底需不需要冒险进屋?需要——他还是应该察看一下环境,至少大致看一看,这样在绑架外科医生妻子的时候,他就能事先知道该怎么下手。

  房子很大,二楼所有的窗户都透出了光。拉法格应该是和妻子分房睡的。亚历克斯对这种事还是很清楚的——这帮中产人士,夫妻可并不总是同床共枕!

  他攥着枪爬上了台阶,转开大门上的转锁——毫无阻力。他轻轻地推开了门。

  他向前迈了一步。左边有间大房,右边则另有一间,两间房被一道楼梯分开……女人的卧房是在楼上右边。

  作为中产女性,她早上不会太早起床。她应该每天都睡懒觉的,这个娘儿们!亚历克斯要监视到拉法格出门后再冲进去,将梦乡中的她突袭得手。

  他悄无声息地关上了大门。他静悄悄地跑到水塘边,爬上假山,从墙上翻了过去。一切都很完美。他大步地朝自己的汽车走去。不对!并非一切都那么完美——罗歇,那个司机……这家伙贴身侍候拉法格,可要是有个女佣呢?一个白天上门做家务的家政人员,要是撞上她那可真是大祸临头了!

  亚历克斯向外环开去,一路上依然严格遵循交通法规。当他回到利夫里加尔冈的屋子时,已经是子夜时分。

  *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回到勒韦西内。他极度不安地窥伺着拉法格的房子,确信会看到一位家佣出现。绑架拉法格妻子时现场必须没有旁人——这样外科医生就会俯首听命于他的要挟,要么你给我重造个脸,要么我就杀了你妻子;但要是有人看到劫持的过程,随便是个什么家佣或者园丁的,无论是谁,他都会毫不迟疑地报警,亚历克斯精妙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亚历克斯运气不错。拉法格确实还雇用了一位女佣——但里娜两天前就已经休假。医生给了她每年五周的假期,她三周用在夏天,到莫尔旺市住到她妹妹家,剩余的两周则用在冬天。

  整个上午,拉法格家没有出现一个人。亚历克斯心定了一半,他驾车往巴黎开去。他要确认一下外科医生的日程安排。也许他不是每天都工作呢?要是他除了周末一星期内还有一天休息,那还是赶紧弄清楚为好!亚历克斯打算随便找个借口,从他科室里的秘书那儿打听出来。

  就像往常每天那样,在正对着医院的那家咖啡店露天座上,司机在等着他的老板。亚历克斯很渴,便到吧台上要了份半杯的饮料,正准备喝时,他看到罗歇迅速站起身来。拉法格正在停车场里叫着他的司机。他们迅速交谈了几句,然后罗歇将奔驰的车钥匙交给了外科医生,便低声埋怨着走向附近的地铁站。亚历克斯此时已经坐进了雪铁龙CX。

  拉法格像个疯子似的驾车疾驰。他没有走布洛涅的方向。疯狂开车紧跟在后的亚历克斯,看到他正向外环和高速公路歪歪扭扭地开去。

  一想到要长距离地尾随下去,他便略感不快。他一边紧盯着奔驰的后车灯,一边思索起来……他暗想道,拉法格有小孩,是的,他们在度假,他刚收到了坏消息,一个孩子生病了,于是他去看孩子?那为什么他提前下班时要把佣人打发走呢?这个浑蛋可能有个情妇吧?是的,应该是这样……可情妇他要大白天这样去见?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拉法格在车流中穿插抢行,一路向前猛开。亚历克斯紧跟在后面,他想到在收费站可能会有警察例行检查,不禁惊恐得大汗淋漓……奔驰驶离高速公路。现在呈现在面前的是一条蜿蜒的省道——但这并没有使他减慢车速……亚历克斯担心引起对方的注意,差点就要放弃,但拉法格根本没有朝后视镜看过一眼。维韦安娜又犯病了——精神病医生遵守承诺给他打了电话。里夏尔知道这次探访意味着什么——他要在一周不到的时间内第二次看女儿……等他当晚回勒韦西内后,他不会再让夏娃给瓦尔内罗瓦打电话……上次的事发生后,这再无可能了!那么,他要如何才能得到安慰呢?

  奔驰在一座城堡的入口处停了下来。一块不起眼的门牌表明这是一家精神病治疗机构。亚历克斯挠着头,困惑不已。

  里夏尔也不等精神病医生,便径直来到维韦安娜的房间。等着他的还是同样的那一幕——他女儿正处于一种失控的躁狂状态,她跺着脚,企图自残。他没有走进房间。他将脸贴在探视孔上轻声呜咽。精神病医生在得到他来的消息后,赶来与他见面。他扶着拉法格下到一楼。他们走进一间办公室里私谈。

  “我再也不会来了,”拉法格说,“太难受了。太让人受不了了,您明白吗?”

  “我明白……”

  “她什么也不需要?比方说内衣……我不知道……”

  “您希望她需要什么呢?振作起来,拉法格先生!您的女儿永远就这样了!别觉得我不近人情,但您必须对此顺其自然地接受。她要这样孤独地生活很久,而且会时断时续地发病,就像我们刚刚看到的那样……我们可以给她服用镇静剂,用安定使她昏睡过去,但是,在本质上,我们没法做任何有效的事,您也知道,精神病医生不是外科医生。我们不能改变表象。我们没有像你们那样精细的所谓‘治疗’工具……”

  里夏尔安静下来。他慢慢地平复了情绪,神情重归淡然。

  “是的……也许您是对的。”

  “我……我想让您答应我,允许我今后不再通知您,要是维韦安娜……”

  “好吧,”里夏尔打断了他的话,“别再打电话了……”

  他起身辞别医生后,便又登入汽车。亚历克斯看着他离开城堡。他没有发动自己的车子。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拉法格会回勒韦西内、布洛涅或者是医院。

  *

  亚历克斯到附近的村子里吃中饭。广场上满是正在搭建的集市摊位。他思索起来,谁会在这个老鼠洞里,跟一帮疯子生活在一起?要是个小孩的话,拉法格应该很爱他,不然怎么会突然将工作扔到一边,这么跑着来看他?

  亚历克斯突然鼓起勇气,将剩下来的半盘油腻腻的薯条推到一边,结清了账。他买了一大束鲜花和一盒糖果,来到疯人院。

  前台小姐在大厅里接待了他。

  “探视病人吗?”她问道。

  “呃……是的!”

  “病人的名字?”

  “拉法格。”

  “拉法格?”

  看到前台小姐惊讶的表情,亚历克斯知道自己干了蠢事。他已经开始设想,可能有个看护精神病人的女护士是拉法格的情妇……

  “可是……您从来没看望过维韦安娜吧?”

  “确实没有,这是第一次……我是她的表哥。”

  前台小姐惊讶地打量着他。她犹豫了片刻。

  “今天不能去看她。她身体状况不好。拉法格先生没有告诉您吗?”

  “没有,我应该,不,其实我是很早前就告诉他我要来的……”

  “我不明白,这真是怪事了,维韦安娜的父亲不到一小时前还在这儿呢……”

  “他没法事先和我打招呼。我今天早上就出门了。”

  前台小姐摇了摇头,又耸了耸肩。她接过鲜花和糖果,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我会把这些东西晚一点再交给她,今天就没必要了。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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