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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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可以打算打算,以后做个树医生了。”我开玩笑地说。我拿起遥控器,问他:“你喜欢听什么音乐,阿布拉姆医生?”

“你来选吧。”他很快地回答。

“那么,我们就选几首让小萨米快快入睡的音乐吧。”我选了抒情爵士电台,这种音乐最适合情侣间卿卿我我的时候使用,但是我现在并不想和他这样。

“看来你把小萨米照顾得挺周到的。”阿布拉姆说,声音中蹦跳着爱慕的音符,他坐在一把椅子上,用手轻抚着柔软的扶手,“你太适合做妈妈了。”

“这是好事吧,不是吗?我的意思是,我们很快就有自己的宝宝了。”

他惊讶得连眼珠都快掉出来了。他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问道:“我们要生?”

我咯咯笑着说:“哦,上帝,不是……我们,我的家人,我母亲怀孕了,信不信由你。”

我觉得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所以你要当姐姐了?”

“是的,但是母亲年纪不小,谁都劝她说这个年纪生孩子有风险,至少,对我们家情况不是太了解的人会这么想。”

“嗯,呃。”他好像要说什么,但是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在我们两个不知如何向下接话的尴尬时刻,屋里陷入一片令人痛苦的死寂。我本打算找话题给他讲一些秘密,但是看到他的面庞,我就不知所措了。我躺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脑后,看着我头顶红木上的螺旋纹理。

我声音颤抖着说:“你看,我好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我感觉有一只温暖的手搭在我肩上。

“你失踪过,我知道的。你的父母还生活在这个小镇,我跟你讲过,我曾经把所有有关你的旧报纸都找来,而且还搜集了几乎所有相关的网络视频新闻。”

没错。“我失踪后第一次回家,几乎什么事情都记不起来,忘得一干二净。”

“这真是……见鬼了。”

“真的,但是我现在记起了一些事情。”我望着远处的天花板发呆,“事实上,我被绑架了。”我伸出我满是伤疤的手腕:“我被监禁起来,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他问。

“那是什么东西?”

“被绑架者最后会认同绑架者的行为,而且并不打算离开他。”

我把银戒从手指上用力扭下来,我不想回忆起那些往事,但是不知怎的,我还是想每天在我手上看到它。也许阿布拉姆是对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看看这个,很恐怖。”

阿布拉姆沉默了。

该死,这一切来得太多,太奇怪,太迅速了。是的,阿布拉姆沉默了。

我也沉默着,我在等他站起来,转身离开,从此再也不理我。

但是他没有那样做。他靠过来,亲亲我,然后靠在沙发上,眼睛湿润。“那,你没事吧?”他低声问。

“哦,我觉得没事。”很快,我的眼眶也充满泪水。他的温柔感动了我,深深打动了我那颗怦怦跳动的心。

他跪在我身边,这样就能更近地观察我,他的手轻抚着我的脸颊:“那你为什么没有发疯呢?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难道你没有想到自杀?你肯定有着最强大的求生欲望。”

我抿起嘴巴,我敢告诉他吗?现在就说?

当我还在脑海中搜寻合适的词语来表达时,音乐突然变得伤感起来。接着,阿布拉姆搂着我,把我抱在他的身前,声音沙哑地说:“我多希望,当时我可以在场,把你救出来;我多希望,当时我知道你关在哪里。”

“没人会知道的,”我低声说,“但是谢谢你。”我也开始搂着他。接下来,我们被舒缓的音乐和柔软的皮沙发包围,我们享受这亲密的时刻。让我有点吃惊的是,和他的这次接吻,感觉既新鲜,又美好。从来没有谁的吻能带给我这种感觉,这个温柔、绅士、保护欲强烈的男孩想和我进一步发展,尽管他很清楚我曾经遭受过多大的痛苦。

幸福的泪水从我眼角流下。他品尝到泪水的味道,然后坐起来,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说:“怎么了?我很抱歉,是不是太过头了?”

我笑了,擦了擦泪流不止的眼睛。“我只是觉得很开心,很幸运,”我说道,“你如此完美,如此真实,我好像在做梦一样。”

他脸红了,开心地笑着。我把他的头拉在身前,想从他那里得到更多快乐,更多幸运。当我们在一起亲密时,时间好像都被蒸发了。

壁炉上方的时钟敲了十一下,他把我轻轻推开。“哦,老天,怎么已经这么晚了?我得在他们回来之前离开。安琪,因为你懂的,如果你继续那样望着我,我会忍不住留下来一直吻你的。我怕他们会突然进来,发现我们。”

“哦,我们的约会……对不起。”安琪说。

“现在,你傻了吧,我不会因为今晚的事情而让你陪我看一场电影或者吃爆米花。我是说真的,你明天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吃比萨?或者参加一些其他活动,打保龄球去?”

“我可是保龄球高手,至少以前一直是。”我提醒他,然后在沙发上扭了扭身。

“哦,要是你真有那么厉害,那我可惨了。”

我尽量控制自己,不再表现得那么狂妄:“六点钟来接我行吗?”

“没问题,很乐意。”他说。当我们走到大门口时,他一只手搂着我的腰,夹克披在肩上。他穿好外套,靠在我身上,把我整个人都抱在他怀里,深情一吻。不知不觉,那一吻竟然直到钟表再次敲响才停止,这时候已经十一点十五分了。那一刻,我头晕目眩,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看着他开车离开,然后走进卧室看看萨米睡得如何。他翻过身,现在是面朝上睡觉,把所有被子都踢开了。我重新给他盖好被子,格子毛毯卷成一团,我轻轻把它抚平。丝质的毛毯又让我有点晕眩,看着萨米熟睡的样子,吸气呼气,胸脯一起一伏。

车库的开门声将我惊醒,我赶紧跑到厨房,准备迎接哈里斯夫妇。

“哦,安琪!”哈里斯夫人说,“很抱歉,我们回来这么晚,我们玩过了头。”

“没关系,”我说,“我和萨米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他竟然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噢!太好了!”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亲爱的,你听到了吗,你一定开心惨了吧?”她对刚刚进门的哈里斯医生说道,“我们的小宝贝竟然学会站起来走路了!”

“嘿!太棒了!”他大喜过望,开心地抱着哈里斯夫人庆祝,“我已经迫不及待看到明早的萨米了!明天是周六。安琪,我把你送回家吧?哈里斯夫人给你讲了吗?今晚有好多经典曲子,大家跳得非常开心,把时间都忘记了。”

钟表提醒大家,现在已经一点钟了,仿佛一个大大的惊叹号,表达着他们的歉意!

一点了?哦,怎么我也没发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我是在婴儿床边睡着了吗?

周六早晨本应该是赖床时间,醒来时应该精神抖擞。然而,母亲已经第三次将我摇醒,此时已经下午两点半了,而我的眼皮仿佛砂纸一般沉重。一开始,我还想死赖着不起,但是母亲紧接着“威胁”我说,如果我不起床,下次就不要去邻居家照看小孩了。想到一张张百元大钞在我钱包里又新又脆的响声(哈里斯医生昨晚解释说,如果过了午夜,会给我双倍的薪水,于是他把两份薪水塞进我手里),我要证明,我能够做到。再说,我已经连续睡了十二个小时了,我应该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才对。

我拉开窗帘,迎接崭新一天下午的到来。当我走到窗边,我偶然发现,摇椅又被移动过,顿时,我的胃又翻腾起来。昨天夜里,摇椅显然又被人移动过了。正常情况下叠好放在摇椅上的毛毯被卷成了香肠状,而地毯上留下了明显的拖曳痕迹。我摸了摸坐垫,惊讶地发现,上面依旧有余温。

该死,看来有一个疯狂迷恋摇椅的人,和其他几个人格不是一起的,而她现在还在我脑袋里。

17 附身

昨天,格兰特和我讨论了有关减少疗程到一周一次的事情,我们以为大部分最难处理的程序都已经解决。但是,我们错了,大错特错,我现在需要她帮我。

一想起这个人格替身,我就心跳加速。哪怕我有多疲惫,睡得有多死,这个疯狂的“摇椅爱好者”仍然有魔力把我唤醒,主导我的身体。我完全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母亲又在楼梯处叫我:“你是不是真的该起床了?”

“是的,我马上下来。”我满腹牢骚地答道。

“刚才你也是这么说的。”

“我起来了!”我尖叫。

“你爸爸去花园摘玫瑰了,也许你可以过去帮帮忙。”她大声告诉我,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从床上爬起来。“天气真好呀!”她像唱歌般地说。

也许,对她来说是吧。母亲可能还情绪高昂地沉浸在昨天的好消息中,但是此时的我——一夜间,一切都崩溃了。我必须私底下向格兰特求助,不让母亲知道。小宝宝、父亲、圣诞节,已经够让她头疼的了,如果我再说出“我其实没有像想象中恢复得那么好”之类的话——不行,一定不能说。

所以,当她回到厨房的时候,我悄悄拿起了父亲卧室的电话。关上房门,确保没有人听到,我拨通了格兰特的电话。

她很快就接通了,说:“你是安琪吗?”是的,来电显示。

“嘿,格兰特,我有一些新的动态。”我的声音柔软但紧张,“还记得之前让我头疼的摇椅子的人吗?”这是个反问句,但是我还是在等她回答。

“当然了,安琪,我记得。”

“还记得所有的人格都没有提到这一点吗?尽管我们自己认为,是女童军干的。结果,你猜怎样?”

“难道不是女童军?”

“正确,不是她,还有其他人在我体内,我再次迷失了,格兰特。昨晚,我又晕眩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我醒来。他把我整晚的睡眠都偷走了,我现在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格兰特令人安慰的声音:“我们可以解决,没事的,安琪。别害怕,你是不是在约定时间之前就想见我?你妈妈可以开车带你过来,接受这次额外疗程吗?今天怎么样?我随时都可以。我唯一定好的事情,只是圣诞节采购,当然,可以晚点再去。”

“我去问问,你能先别挂电话吗?”

我跑下楼,试着编造一个理由说服母亲,让她开车带我去治疗。刚下楼梯,我便想到一个再好不过的理由。于是,我一进厨房就说:“妈妈,你可以带我去格兰特医生那里吗?我昨晚没睡好,又做噩梦了,还勾起我一大堆可怕的回忆,后来我才睡着的。”

“可怜的小东西,”母亲说,“当然可以。”

半小时后,我们跳上车。我洗了个澡,头发还在滴水。我能看出来,她很想问我昨晚到底做了什么梦,于是我就讲,梦里我被困在一个茧中,空气慢慢溢出,我感觉呼吸困难,焦虑万分。事实上,这些确实是我梦到的。

“我被幽灵控制了!”我告诉格兰特,“感觉是这样,我就像在一座阴森森的老宅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阁楼上嘎吱作响。”

她温柔的微笑里带着些许怜悯,这是她的专利:“有什么线索吗?”

我把脑袋里的每个角落都搜索了一遍。找出来!我对自己说。不要再来什么秘密了。结果,在我所有的记忆中,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线索。如果还有一个人格存在,那女童军和告密者应该都不认识他。之前,女童军和小老婆之间共享了同一条门道,我相信小老婆也不认识这个神秘人格,尽管回想起来,小老婆的确曾经说过,她有时候会被强行推开,被人替代。这一点很可疑,非常可疑,因为现在我知道,女童军并不是替代小老婆的那个人。我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一直没有关于这件事的任何回忆。

还有,天使——他曾经说过一些很古怪的话。是什么来着?他说过,当那个绑架者做坏事的时候,他是被其他人格中的一个召唤来的。我不禁问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比绑架者对我做的还要不可饶恕呢?

我用指关节用力压住眼睛,直到眼睑后面出现了旋涡的图像。我伸出“触角”,探索内心里的一切,格兰特医生正在耐心地等待着。最后,我发现了一丝可能性。“孤独者——我只知道这些了。”我对格兰特说,“天使曾经说过,他是被孤独者召唤而来的。从他的话语中,我根本听不出‘孤独者’这三个字指的是一个人格。我想,我当时肯定是把他误认为是其他人——小老婆。我之所以这么猜测,是因为小老婆曾经因为被绑架者丢在一边而感到孤独。”现在,我又想起天使那俊俏的面庞和明亮的白色光芒。我喉咙干涩,他过去存在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片死寂。一种空虚感油然而生,让我反胃,我说:“太晚了,格兰特。我们问不到天使了,他已经完完全全消失了。”

我膝盖突然一软,赶紧用手支撑着。没有天使以后,我觉得自己好渺小,好脆弱。“我们完蛋了。”眼泪开始落在地毯上。

格兰特拍拍我的背,充满了母性的关爱,但感觉还是有点尴尬。“对不起,安琪,我以为我们做对了。别担心,我们还会找到事情的核心,不知通过什么方法。没有天使的帮助,可能时间会久一些,你想现在试试催眠吗?”

“周一吧。我们现在能不能谈谈话?”我说,“我真的真的不想再次把我的大脑让给其他人。”

接下来,我们谈到了我是否还想念小老婆和天使。从我擦在袖口的泪水来看,我是真的想念他们。

我上完地球科学课,凯蒂追上来说:“你看起来好憔悴。”只有最好的朋友才会这么说,“天堂里也有烦恼吗?”她点头示意了下不远处正在储物柜换课本的男孩子们。

“什么?阿布拉姆?麻烦?没有,他人很好,我们都很好,”我结结巴巴地说,“上周末我们见了两次面。”

“有什么进展吗?”她用胳膊顶了顶我,眨眨眼说。

一想起他温暖的双手,一想起他对我的安慰,我的脸红透了。

凯蒂看了看我的表情,不屑地笑了:“没事,你已经回答了。”她转过头,看到双胞胎兄弟正在朝我们这边走来,“这就是你为什么憔悴的原因吗?爱……太多了?”

“希望如此吧。”我对着她耳朵悄悄说,“那个疯狂的摇椅子的人又回来了。”上周六、周日两天,整晚都把我拖起来,折磨我的身体,而我本应该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为接下来的考试养精蓄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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