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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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对——”

“你听我说,”葛卫冈指着照片,“尸体没有留胡子。但是阿诺德说周三晚上佛洛伊德离开的时候,是蓄着胡子的,就像平时一样。他为什么把胡子刮掉了?”

照片是偷拍的,上面的男人肥胖而且肌肉松弛,手里端着一个高脚杯,张着嘴,给人一种摇摇晃晃、站不稳的感觉。阿诺德处理光线的技术很好,可模特不是个电影演员。他一脸倦意,仿佛还没睡醒,柔顺的黑发向后梳着,鼻子又矮又平,小胡子两端捻得尖尖的。

马里尼说道:“盖尔,报纸上刊登了你对死因的描述?”

“刊登了。还有尸体的表征……”

“首先,你知不知道佛洛伊德在市中心饭店的第二十一层干什么,又为什么在那里死于减压病?”

“减压病倒并不令我烦心,从患病到致死用不了几个小时。令我不明白的,只是丢失的衣服和上锁的房间。陈尸的地点也很奇怪。”

葛卫冈出声说道:“通常的密室杀人案,我们有被谋杀的受害者,需要解答的问题是凶手是怎么出去的,就像拜鬼凶杀案那样。但是我们现在的死者是自然死亡,搞不明白的是他是怎么进去的,还有他的衣服哪去了。服务台的工作人员、电梯工,还有二十一层的服务生都声称之前没有见过他,有可能是没有了胡子他们认不出。但是,如果他光着身子跑前跑后,他们一定会注意到。那可不是裸体俱乐部。”

“自然死亡?”马里尼发问,“死于减压病很正常吗,医生?”

“是有点儿不寻常,如果这是你的意思的话口可也不大可能是谋杀。最后的裁定意见是意外事故。”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这不是谋杀?”

盖尔露出那种很多医生在外行人面前惯常带有的职业性微笑。“利用用缩空气杀人,这种方法在侦探小说中的确是别出心裁、新颖独特。使用某些手段可以实现,但是,在现实中,是很不实用的。”

“除非,如我怀疑的那样,我们的凶手攻克了这些方法的弊端。方法是什么?”

“好吧。第一个办法是,把被害者关进一间气压室,把里面的压力调整为两倍的大气压强,然后突然降至正常气压值。难的是,你得找一间圆柱形的,一人大小的钢质气压室,还要适用普通电池泵。压缩空气罐是一件费用昂贵、庞大笨重的凶器。凶器的处理比尸体的处理更令人头疼,是个大累赘。”

“如果你把气压调高,而后又突然降低,会怎么样?”

“会使血液中充满二氧化碳气体,就好像把人放进了一个苏打水瓶里。氮气占空气的78%,大部分会被人体呼出,但是,在压力的作用下,很大一部分会溶解在血液里,而后,沉积在各种脂肪组织、神经组织和全身的关节液中。如果外界气压慢慢下降,肺叶有时间把气体再次过滤出去;可要是下降过快,聚集在身体各处的氮会气化,在血液和组织中形成气泡,就好像打开苏打水瓶一样。气泡会撑爆血管,撕裂组

织,破坏神经。你可能全身发痒、走路蹒跚、窒息直至患上减压病。”

“发痒、蹒跚还有窒息,”马里尼说,“这些都是很平常的症状。凭什么断定是减压病?”

“当气泡涨大时,剧痛令你无法伸直手脚,这就是减压病了。那可真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需要多长时间致死?”

“那要看压力的大小,承受压力的时间长短,还有压力下降用时长短。如果一个气泡或者一串气泡栓塞住大脑和心脏的血管,几分钟内就可致人死亡。否则,可能持续好几天。通常情况是一到二十四小时。”

“患病以后,有没有治疗的办法?”

“当然有。二次压缩。进入气压室,调回到第一次的压力值,然后,缓慢降低,这样,气体就可以从肺部排出了。

“你刚才说有两种方法,”葛卫冈插嘴说,“另一种是什么?”

“大同小异,只不过用不着气压室,”盖尔点燃了一支烟,用手比画着,“但不是人人都可以用的。被害人必须是个潜水员,凶手要控制气压泵。你看,有两个困难。输送下去的空气不仅要供给潜水员呼吸,还有另外的一个目的。潜水员穿着普通的橡胶潜水服,里面压缩的空气必须和外面的水压相同,这是随潜水深度的改变而改变的。比如说,在水下一百英尺的深度,有将近50吨的水压在身上,那么潜水员就需要每平方英寸44磅的反作用压力,否则会被压扁的。如果你把他拉上来的速度过快,那么效果和使用气压室是一样的。一般的做法是使潜水员缓慢上浮,并在不同深度做适当停留——阶梯式减压法。但是作为一种谋杀手段,更简单的办法就是挤他一下,这种方法很绝妙,而且尚未被人使用过。那就是死于内向爆炸。”

“你满嘴冒出的都是谋杀手段,是吧?”葛卫冈心不在焉地一语双关.“那又是什么?”

“内向爆炸和爆炸正相反。如果岸上的助手把你的潜水服内的气压降为零,那么多吨的海水压在你身上,会有什么后果,你可以想象吧?海水会把你压烂,像用勺子把内脏舀出来一样,潜水员幽默地称这种挤压的后果为‘草莓酱’。”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你的潜水知识倒是很丰富,不是吗?”葛卫冈说。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可能是。但是作为一名寻宝专家而言,这不算什么。深水作业与这门学问息息相关。”

马里尼突然开口提问:“从二十一层的服务员坐的位置,能看到2113房间的门吗?”

“什么?”葛卫冈转头看着他,“哦,不能。房间在走廊的转角处,而她坐在电梯前。除了送货用的内部电梯外,这是唯一的入口。紧急出口只能从里面打开。她发誓从未见过他。也不可能是使用复制钥匙进门,因为门锁都是最近新换的。除非他爬防火梯翻窗而入,否则不可能进入那个房间。清洁工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为了通风换气。但是她很肯定她锁了门。最近闹过几回小偷,工作人员都特别注意锁好房门。不管怎么样,那个服务生领着那名小学教师进门时,门窗都锁得严严实实的。”

“是弹簧锁吗?”

“是的。客人离开房间后,锁会自动撞上,进屋必须使用钥匙。门锁上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即使他最近刚刚租用过那个房间,并且复制过那把钥匙,但是房间里连钥匙的影子也没有。他也不可能从防火梯爬进房间,因为他的脚底很干净。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是如何进入房间,又是.如何赤裸着死去的。”

“有指纹吗?”

“一个也没有,连佛洛伊德的也没有。除了多出来一具尸体,其他一切都如清洁工打扫之后的样子,干净整洁。”

“现在的情况刚好相反,”马里尼说道,“我们一早上都因神秘消失的嫌疑人伤透了脑筋,现在却倒过来了。不是消失诡计,而是生成诡计。难解之谜不是凶手如何逃离现场,而是尸体从何而来。”

“没错。如果你把这生成诡计列进你的商品目录,我就会买下来。我想知道……”

“他双脚干净,这就是你的线索。如果他进入房间时是穿着衣服的,那么他的衣服可能融化了或是怎么样。我可不喜欢这个。让我想起了魔术师西利和他为表演光变幻象在伦敦雇佣的那个漂亮但不聪明的女孩子。威尔·格德斯顿为她做了一套三件的演出服,包括一件英国陆军军装,一套比利时军装——那是1915年,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一套不列颠礼服。三件都是紧身的,一件套一件,每件上面都有一条暗缝,缝着形状不同的纽扣。只要轻轻一拉,对应的衣服就可以轻易脱下,同时露出下面的一件。不列颠礼服上的纽扣只是为了让她在演出结束后换衣服时方便而设计的。但是在一次公开表演时,西利开枪——是让她解开第—个纽扣的信号——她却令观众哗然。她一下子解开了三个扣子!光变幻象变成了脱衣舞表演!没有比这更诱惑人的了。”

葛卫冈无礼地插嘴。“留着你的回亿吧,你是什么意思?干净的双脚是线索?”

“这就是说如果他是赤裸着进入房间的,那么他不是走进去的,对吧?他的手也是干净的?”

“是。所以他也不是用手走进去的。”

“那就是被抬进去的了。那好,如果他进屋时是穿着衣服的,那么一定有人脱去了他的衣服。这里面必定有鬼。我又要给你说嫌疑人X了。”

“噢!”葛卫冈急躁地走来走去,嘀咕着,“有人从防火梯把他搬进屋子里,扔在地板上,关上窗户,锁好,然后经由房门走出去,并撞上锁。饭店的工作人员没有注意到这个人,是因为对他很熟悉——他就住在那儿。”

“应该是防火梯旁边的房间。你有没有调查2013、2213这两个房间?”

“这会儿报告应该已经送到我办公室了。我让他们例行公事,调查了一下。马洛伊,给总部打电话,看看莫菲有何发现。”

马里尼把一叠扑克铺在手臂上,从肩膀到手腕,保持平稳。他突然放下并缩回手臂,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弹出,一摞牌整整齐齐地落在他平摊的手掌上。“很高兴你喜欢我的答案,探长。如果你还没有注意到的话,我要提醒你,我们同时也搞清楚了另外两件事。既然我们已经知道死者是佛洛伊德,那么我们就知道他赤身裸体的原因了。”

“我们知道了吗?”

“当然,你在楼上看到佛洛伊德的衣服了。他的裁缝是马吉斯,所有西装都是定做的,用的是进口布料。仅仅撕去标牌和洗衣标识并不能掩盖死者身份。你只需要询问几个最为时尚的裁缝,就能立刻得到死者的名字和他全身尺码了。弃尸的人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就索性把所有衣服都带走。我喜欢他解决问题的方式,很直接。同样的,他想到万一尸体的照片见报,那么佛洛伊德的朋友和亲戚们就会认出他了。于是,他就‘脱’得更彻底一点儿,连胡子都给刮掉了。”

“好的,我会根据你的想法查下去。线索都是有关联的,也许还能搞清楚为什么要移动尸体。弃尸于一件空置的、没有办理入住登记的饭店房间里,真让我们摸不着头脑。地点选得倒是不错,但是这又不是谋杀,到底为什么——”

“探长,你的前提根本就是错误的。你的意思是,既然耍了那么多花招,那么就必然是一起谋杀了。这可不见得。我推测,那个用打字机写信并伪造佛洛伊德签名的人可能会这么做,为的是继续用佛洛伊德转移警方视线。即使警察发现一具无名尸体的相貌特征与佛洛伊德吻合,也不会将两者对上号,因为他们以为他出了远门,而不会想到他死了或者失踪了。此外,他显然是在尸体被发现之后才把信寄出去的。这个人很注重细节。”

“移动尸体,剃掉胡须并偷走衣服的这个人是可以使用那台打字机的,”葛卫冈补充道,“我们这份嫌疑犯名单对两起案件都适用!可能都是阿诺德干的——只是——只是他是怎么在一点二十分把信丢在火车上的?他正在吃午饭,还有四名证人。而且……马洛伊!带上奎恩,给楼上那些人做份笔录,问问他们前天晚上的行踪,尤其是凌晨一点的时候,查清楚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奎恩,你去调查出租艇,看看在海德森送佛洛伊德进城后,他有没有搭乘出租艇回来过。我要去看看那艘游艇。如果有人潜水,一定就是从那里下水的。我需要亨特还有你,布兰迪协助我。离开暗室时记得锁门,拿好钥匙。”

马里尼站起身。¨我要先打个电话。”他迈开两条长腿,飞快地爬上楼梯,出去了,没有给葛卫冈刨根问底的机会。

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当我们走上楼,穿过厨房时,我尽量不显唐突地溜到之前发现的后楼梯,走向二楼口但是葛卫冈还是看到了我。

“喂,你要去哪儿?”

“厕所。”我装得很着急的样子,飞快地回答。

他皱皱眉,放我走了。

我来到琳达的房间,想借用电话,却发现马里尼也选用了这部电话。我进门时,他正好挂上听筒。

“罗斯,你知道吗?你现在被通缉了,”他说,“我给博特打了电话,他说你工作的剧院那帮人都快发疯了。导演、制作人、后台老板疯了似的找你。他们委托了私人侦探事务所,公布了你的外貌特征,还播出了寻人启事。”

“哦?这么糟糕吗?我会要求涨工资的。你用完了电话的话,让我打一个。我刚想起来,我的一个朋友昨天想找你,我应诺过他一些事情。你好,新闻部……”

我只把情况粗略地告诉了泰德,不会比探长被记者逮到时透露的多,但也足够来一条显眼的头条新闻了。他表现得好像近一个月以来,除了天气预报,就没有可以上头版的消息了。若不是我最终硬生生挂断了电话,我还要被逼问下去。

“现在,你打完了,”马里尼说,“如果葛卫冈——等一下!”他掏出手绢,擦拭着电话听筒,“你应该知道不能在犯罪现场留下指纹。”

“好了,竹我不耐烦地说,“快走吧。探长可能把咱们俩丢下,开船走了。”

我打算走捷径,便朝着窗户和阳台的方向走去。马里尼跟在我身后,但是正当我们要走下楼梯时,他突然叫道:“等等,罗斯。”

他凑近另一扇窗户,停住脚步,被屋内的景象吸引住了。他注视了片刻,而后轻轻敲了敲玻璃。这声音犹如电流般,击中了坐在房间里,低头看着书桌上某样东西的男人。他傲贼心虚般地跳起来,猛然回头望向窗户。是瓦托斯上校。他见是我们,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便飞快地打着手势召唤我们进去,又在唇边警告性地竖起一支手指。

马里尼托起窗框,我们轻手轻脚地翻过窗台。瓦托斯戴着一副耳机,另一端连在一个敞开的棕色箱子上,里面的构造看起来既像收音机,又像留声机。盖子掀着,露出里面的一个留声机转盘和一个唱针。箱子的另一端同样装有铰链,只是略微低些,里面有个带有仪表盘的胶木面板。

上校仍然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们,轻轻调试着一个旋钮,聚精会神地倾听着。我注意到,还有第二根线从机器里伸出来,连接着一个挂在墙上的黑色圆形的麦克风。

“我正要去找你们呢.”瓦托斯低声说,“那边是拉波特的房间,”他示意挂着麦克风的那面墙的方向,“布鲁克和她在里面,他正打算偷偷溜出去和警用快艇驾驶员耍个花招。”

“这是什么?”马里尼问,“一部窃听装置?”

“是的。声音收集器。最新式的侦查工具。麦克风不需要安装在房间里,只要在贴在墙的外面,就可以接收震动,增强信号并扩音,还有录音功能。听,”他抬起唱针,扳下回放键,然后将唱针往回移动了五分之四英寸,“自从我开始怀疑拉波特是个骗子以来,就开始用这个监视她。”他又说道。唱针一触到唱片,他就不再说话了。机器里传出埃拉的声音,他话正说着一半,语音有些模糊不清,还伴有电流空洞的隆隆声。

“——太让人喘不过气来了。我要把守在码头的那个警察打昏,然后远走高飞。”

“我只能搞到这么多,”瓦托斯说,扳回回放键,“他们还在说,但是声音太小,听不清。”他又拧动一个旋钮,侧耳倾听。

马里尼伸手向他要耳机。“抓到拉波特的把柄了?”

“没有,什么都没抓到,”瓦托斯一边摇头,一边将耳机递过来,“除了——嗯,为什么布鲁克要逃跑?我们怎么办?找他当面对质还是一声不响地抓他个现行?”

马里尼把耳机贴在耳朵上,听了片刻,然后答道:“都不要,还不是时候。”

他把耳机还给瓦托斯,径直出了房门,来到走廊上。只听他大力敲响拉波特的房门。瓦托斯一只手调试着旋钮,凝神倾听。我迈着大步,来到走廊上,听见拉波特的声音响起。

“谁啊?”

“马里尼,”他不等回答,就推开门,“布鲁克,正在找你。探长想见你。”

埃拉没有立刻作答。之后,他语气平稳地说:“好的,当然可以。稍等一下。”

“布鲁克,他很着急。”马里尼坚持着。

我听见身后的瓦托斯摘下挂在墙上的麦克风,合上箱子盖,把机器藏在了床下。他走过来,站在我身后,与此同时,布鲁克也走到走廊上来。拉波特仍然待在房间里。马里尼,瓦托斯和我紧跟着布鲁克下了楼。

马洛伊和奎恩正在客厅里讯问维瑞尔小姐。我们经过时,马洛伊说道:“等一下。我要你们两个留一下。布鲁克和瓦托斯。

“听他的,上校,”马里尼一边说,一边领着布鲁克向外走,冲着马洛伊说了句,“探长要见布鲁克。”

马里尼大步流星地向着船库走去。葛卫冈探长、布兰迪和亨特正在那里等着。快艇驾驶员正在给发动机预热。

葛卫冈看见我们,冲着布鲁克皱皱眉,说:“你不能离开。马洛伊上尉要——”

马里尼迈步上前,凑近他,耳语两句。探长的表情渐渐明朗起来,最后向一盏二号溢光灯一样,闪闪发亮。布鲁克一头雾水,皱着眉头,恶狠狠地瞪着马里尼的背影,从眼角瞥见我正盯着他看,马上又换上一副漠不关心的冷漠表情。

葛卫冈的抗议消失得无影无踪,对我们命令道:“上船。”

我看到游艇的甲板上,站着潜水员的两名助手,在他们的左边,从水下冒出一串气泡,打破了平静的河面。潜水员还在水下作业。其中一个助手是个长着方下巴的壮汉,胸前挂着一部对讲机,头上戴着耳机和送话器。他对着话筒说着什么,小心谨慎地盯着甲板上连着四罐压缩空气的气压计。另一个人站在围栏边,慢慢放长空气软管和救生索。

“运气如何?”葛卫冈询问道。

带着对讲机的助手摇了摇头。“还没有发现。水下很暗。他只能摸索着搜寻。”

游艇上只有一间船舱,里面既像作坊又像绘图室。一张尚未完成的图纸摊在绘图桌上,墙上贴满了图样。房间中央立着一个装满水的玻璃水箱,水面上漂浮着一个制作精巧的模型,显然,这就是布鲁克的水下吸附装置了。一根可以伸缩的钢管,从一条如挖砂船一般的平底小船的底部伸出,连接在船底的一个煤斗形的容器。

各式各样的潜水用具挂在墙上,角落里,圆形的潜水面具上的玻璃眼盯着我们。马里尼提起一双坠了铅块的鞋,仔细检查着。“被清洗过,”他说,“可还是留有泥渍。”

“好了,布鲁克,”葛卫冈平缓地说,“该你开口说话了。我知道你的口供还有很多可补充的,所以,开始吧。”

“我不明白。说什么?”他满脸疑惑,佯装无辜地透过眼镜,冲着探长眨眼睛。

“佛洛伊德。我们找到他了。你可以从这里开始。”

“佛洛伊德?”布鲁克挑起两条眉毛,“我不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我对他一无所知。前天晚饭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葛卫冈一击制胜。“你知道这没用的,布鲁克。我们都知道了。佛洛伊德都跟我们说了。他承认了,那晚他离岛后,又偷偷回来了,趁着所有人都参与降灵会的时候,他上了这艘游艇。他穿上潜水服,下水寻找沉船。你在甲板上调节气压。你也该承认了。”

葛卫冈越说,布鲁克的脸色就越难看。好长一段时间,他都一言不发。最终,他下了决心。“对,没错。那又怎样?他又回来了,潜水后,我又送他回城。他说他会回来的,但是没有。你们既然已经和他谈过话了,那么你们应该知道了。反正我是不知道。”

“昨天晚上乘船离岛的是谁?”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应该知道?我当时不在场。”

“你可能会很有兴趣知道那艘船在一百三十号大街被发现了。除了你和佛洛伊德以外,还有谁知道那艘船?”

“如果佛洛伊德说我知道那艘船的事情,他就是在撒谎。”

“我懂了。海德森把佛洛伊德送进城后,他是怎么回来的?”

“搭出租艇。之后,也是一艘出租艇把他接走的。”

葛卫冈咧嘴一笑。“有破绽。这条河上只有一艘出租艇,周四晚上他没有出过船。”

“那个驾驶员也在说谎。佛洛伊德用钱封住了他的嘴。”

葛卫冈脸色凶恶地朝他迈了一步。

马里尼赶忙问道:“佛洛伊德在河底有何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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