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劳伦斯·山德斯作品第一死罪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我新买了一种以前没试过的意大利开胃酒。相当涩,配冰块加点柠檬皮很棒。”

“听来很好。您也喝吧?”

“当然。一分钟就好。”

兰利精力充沛地进入厨房,队长环顾四周。客厅四壁几乎全是塞得满满的书架,又高又深的架上放着古代武器的相关书籍,大部分都是附有彩色图片的超大“艺术书”。

房里只有两样真的武器:一把银雕花纹极为精致的十七世纪意大利火绳枪,以及一根非洲战槌,槌头的石块刻工精细。狄雷尼起身走去细看,正拿在手上研究,兰利端着酒回来了。

“蒙哥族。”他说。“在刚果。只用于仪式,从不用于战斗。重心平衡不佳,但我喜欢它的刻工。”

“很美。”

“不是吗?晚餐再过十分钟就好了,现在我们先放松一下。要不要抽根烟?”

“不用了,谢谢您。”

“很好。抽烟会让味觉迟钝。你知道好的法国料理的秘诀是什么?”

“什么?”

“干净的味觉,加上奶油。不是油,而是奶油,你能找到最丰厚、最香浓的奶油。”

狄雷尼的心一沉。老人看见他惊慌的神色,大笑起来。

“别担心,队长。我从来不认为一道菜要吃很多才能享受。份量少,盘数多——这样最好。”

他没说假话,份量确实很少,但狄雷尼认定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数一数二的美味晚餐,也这么告诉主人。兰利乐得粲然微笑。

“再来点甜点吧?还有哦,你知道。”

“不用了。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来杯咖啡。”

“当然。”

他们吃饭的桌子是素面橡木,铺着细麻黑布,狄雷尼相信兰利一定也用它当书桌。现在两人都把椅子往后推,跷起脚,抽烟喝咖啡,啜饮兰利斟上的浓烈葡萄牙白兰地。

“关于这——”狄雷尼刚开口,公寓的门铃响了,音调是熟悉的〈刮胡剪发,两下完成〉,队长惊讶地看见兰利脸色发白。

“天哪。”老人低声说。“又是她。希莫曼寡妇!她就住我楼下。”

他一跃而起,小跑到房间那头,凑在门上窥孔看了看,然后开锁开门。

“啊。”他说。“晚安,希莫曼太太。”

狄雷尼从坐的地方可以清楚看见她。她年约六十,大概比兰利高六吋,绝对比他重五十磅,圆润的脸上顶着一大头梳得蓬松的黄铜色蜂窝头,裸露的双臂看来好像可能出现在肉店砧板上。她穿的紧身褡严密厚实得使身体彷佛用一整块木头凿成,走起路来双腿似乎只有膝盖以下的部分在动。

“哦,希望我没打扰你们。”她假笑着说,越过兰利肩头大胆地看向队长。“我知道你有客人。我听见你出门采买然后回来,也听见你门铃响、客人到的声音。一定又是你那精彩的外国料理啰。我今天恰好刚烤了个新鲜的李子馅饼卷,我想你和你的客人或许会想来一块当甜点,就送你们吧。”

她把盖着餐巾的盘子递给兰利,他用指尖接过。

“真是太谢谢你了,希莫曼太太。你要不要一起——”

“哦,我不打扰你们了,这怎么好意思。”

她期待地等着,但兰利没有再度邀请她。

“我这就走了。”希莫曼寡妇说,朝着狄雷尼嘟嘴。

“谢谢你的馅饼卷。”

“不客气。好好享用吧。”

她朝他露出小女孩式的微笑。她走后他坚定地关门,上闩上炼,然后耳朵贴着门板听她脚步声下楼远去,走回桌旁对狄雷尼小声说……

“这女人真可怕!一天到晚送吃的给我。我要她别送了,但她照送不误。我完全能自己做饭给自己吃,我已经做了五十年啦。而且她拿来的食物真要命!馅饼卷和碎肝酱和牛肠香肠和腌鲱鱼,天哪!我又不能丢,因为她可能会在垃圾桶里看见而生气,所以我得把东西包得像礼物,拿到三四条街之外丢进垃圾箱。她真是个问题。”

“我想她在追你。”狄雷尼正经说道。

“天啊!”克里斯托弗·兰利说,脸红了,“她丈夫——她先夫——是个安安静静的大好人。退休的皮货商。唔,我先把这东西拿进厨房,然后请你继续讲你刚刚要说的事。”

“你有没有在报上读到法兰克·隆巴德的命案?”兰利回来后,队长问。

“天哪,当然有。能找到的报导我全读遍了。这案子真有意思。你知道,我每次读到现实生活中的杀人或伤害案,总是会注意关于武器的描述,毕竟那是我多年来的人生重心,现在还是很感兴趣。但隆巴德命案的所有报导对凶器的描述都非常模糊,是不是还没辨识出来?”

“对,还没。所以我来这里。请你帮忙。”

“你也知道,我非常乐意尽力帮忙,小伙子。”

狄雷尼像交通警察般抬起一手。

“请等一下。我想跟您坦白说。我先前提过,我并非现役服勤,而是请长假。我不属于法兰克·隆巴德之死的官方调查行动。”

兰利瞇眼注视他片刻,然后靠回椅背,纤细手指敲打桌面。

“那你为什么对隆巴德案有兴趣?”

“我正在对这案子进行——进行私人调查。”

“这样啊。你可以多告诉我一点吗?”

“我想最好不要。”

“我可不可以问一下,这番——呃——私人调查的目的是什么?”

“主要目的是尽快抓到杀法兰克·隆巴德的凶手。”

兰利又盯着他良久,然后手指停止敲打,掌心一拍桌面。

“好吧。”他简扼说道。“凶器是直击还是挥动的?也就是说:你想象它是刀、是匕首、是短剑这一类,还是长剑、长棍、战斧、棍棒、狼牙棒那一类?”

“我想挥动类的机率百分比比较大。”

“百分比!”兰利大笑。“我都忘了你那些百分比。这对你来说是正经事,是吧?”

“是的,它是正经事。有时候你除了百分比别无可恃,但你提到直击类的武器——刀或匕首——可是刀锋总不能刺穿人的头骨吧?”

“有可能。也发生过。只要刀锋和刀柄够重。二次大战期间,海军陆战队的战斗刀就能切开人头,但大部分刀锋都会滑开,只造成表皮伤。此外,隆巴德是后脑遇袭,对吧?”

“对。”

“那么直击类的武器大概可以排除了,一个从背后拿刀动手的人几乎绝对会刺两侧肩胛骨之间,穿透肋骨,切断脊椎,或者攻击肾脏。”

狄雷尼点头,讶异于这个小老头如此津津有味地扳指数算这些部位,而他的年龄、瘦小身材、优雅外貌更使这份热切显得不可思议。

“好吧,”兰利继续说,“就假设是挥动类的武器。单手或双手?”

“我猜单手。我想凶手是从前方接近隆巴德,经过之后再转身打倒他。接近时,凶器可能藏在凶手挂在臂上的大衣下,或者藏在折起夹在腋下的报纸里。”

“是的,这样就不可能是戟啦!你讲的大概是手斧的大小吧?”

“差不多。”

“队长,你认为会是古董武器吗?”

“我非常怀疑。再一次,机率百分比很低。我这辈子只调查过两件古董武器命案,一件就是您也参与的十字弓案,另一件是古董决斗手枪射出的弹丸致死。”

“那么我们就假设是现代武器?”

“是的。”

“或者是现代工具。你一定知道许多现代工具都是从古代武器演变而来,当然反之亦然。韩战和越战的肉搏战中,有好几个案例是美国士兵用挖掘壕沟的工具——铲子或鹤嘴锄——做为攻击和防卫的武器。现在回头来讲伤口本身,是碎裂、切割或穿刺?”

“穿刺。刺入大约三四吋长。”

“天啊,这可有趣了!穿刺伤的形状呢?”

“这一点我就得说得模糊些。”狄雷尼警告。“负责法医的正式验尸报告表示外伤形状大致是圆形,直径约一吋。穿刺伤逐渐缩小成一个尖点,整个穿刺伤口是圆形,深度我刚才也说了,大约三四吋。”

“圆形?”兰利叫,队长惊讶于小老头脸上的表情。

“是的,圆形。”他重复。“为什么——有什么不对吗?”

“法医确定吗?我是说,他确定是圆形?”

“不,不确定。但以伤口的状态,不可能加以精准测量和分析。法医有种感觉——只是他的猜测——认为造成穿刺伤的尖锥是三角形或正方形,且凶器卡在伤口里,或者被害者向前倒下时把凶器扯脱凶手的手,所以凶手必须来回扭转凶器,才抽得出来,而在这扭转的动作中,四方形或三角形的尖端就会造成——”

“啊哈!”兰利喊,一拍大腿。“就是这样!而这位法医相信尖端有可能是三角形或四方形?”

“他相信有此可能——是的。”

“根本就是。”兰利说得斩钉截铁。“就是。相信我,队长。你知道有多少武器有圆形尖锥,又能造成你描述的那种伤口?用一只手就数得出来。在西北部海岸某些印地安部落,用作武器的粗棍棒有圆形矛头。特林基特人(译注:阿拉斯加南部之印地安人,后文的钦祆族亦然)有种粗棍棒,顶端是玉石矛头,但不是正圆形。汤普森族印地安人用的粗棍棒顶端是木头,圆形渐窄成尖:完美的圆锥形。钦祆族印地安人用的是动物的角和骨,也是圆形渐窄成尖。爱斯基摩部落的矛头质料是骨头,或者独角鲸或海象的牙。你了解我说这些的意思吗,队长?”

“不太了解。”

“用在尖端呈圆锥形的武器上的材料,几乎全都是自然渐窄成尖的自然材料——比方獠牙——不然就是质地软、容易削成圆锥状的材料,比方木头。但现在接着来谈铁和钢。早期的金属武器,是由盔甲工匠和铁匠用榔头敲打夹在铁砧上的热金属块制成,要做平扁的矛头、三角形的矛头或四方形的矛头,都比一头是尖的完美圆锥形容易太多。我想不起大都会美术馆里有哪枝戟或鎗的矛头是圆形,战斧或手斧也一样。我似乎记得鹿特丹博物馆有枝狼牙棒的矛头是圆的,但我得去查查。总之,早期武器边缘几乎清一色是平的,通常是三角或正方形,甚至六角形。比例完美的圆形矛头实在太难做,就算铸模和铁与钢的冲压技术发明之后还是一样。制作边缘扁平的刀锋和矛头,比制作尖锐的圆锥形来得便宜、快速、容易。我想你们那位法医的‘猜测’是正确的。套用你那些鼎鼎大名的‘百分比’来说。”

“有趣,”狄雷尼点头,“我来找您就是为了这个。但另外还有一件事我该告诉您。我不知道它代表什么意思,甚至有没有意思,但也许您会知道。法医觉得穿刺伤的尖端比开口处要低。您懂吗?穿刺伤不是直的,而最略往下弯。也许我应该画给您看。”

“哦天呀,”兰利轻笑,“不需要。我完全知道你的意思。”他一跃而起,冲向书架,手指滑过各册书脊,抓出一本大书,搬到桌上。他翻到插图目录,手指一路滑下去,找到他要的东西,翻动书页。“在这儿。”他说。“你看一下,队长。”

狄雷尼瞪着它看,那是一支单手棍棒,顶端一边是斧刃,另一边是尖钉。尖钉一头宽约一吋,另一头渐窄成尖,并形成向下的弧度。

“这是什么?”他问。

“伊若奎族的战斧。握柄是梣木,底下这里绑的是羽毛,顶端是铁,可能是用大剪刀从一片烧热的金属剪下,或者用凿子敲出然后磨利。当时白人都带这些东西跟他们交易,换取兽皮。”

“您的意思是……?”

“天啊,不是。但注意到没,这扁平的尖锥朝下弯?地球上几乎每个国家、部落、种族的粗棍棒和战斧和戟上都有同样的弧度,非常有用也非常有效,往下劈砍别人时,成一条横线的尖锥可能会滑开,不好用。该用的是往下弯的尖锥,能刺穿、穿透并致命。”

“是的。”狄雷尼说。“我想是这样。”

两人沉默坐了一会儿,瞪着伊若奎族战斧的彩色照片。狄雷尼纳闷这东西杀了多少人,缓缓翻著书,突然悲伤起来,看人类在杀人工具上投注了多少心力、艺术和天才,研制火药与子弹,长剑与短剑,刺刀与短棒,十字弓与百夫长坦克,吹箭与大炮,矛鎗与氢弹。他想,这是没完没了的。

但投注于设计制作杀人工具的这一切兴趣、才能和活力,背后的需要或欲望是什么?拿弹弓的男孩和拿枪的男人:两者都显示出一种黑暗的返祖现象。杀戮莫非是一种激情,来自原始的黏液,跟爱和牺牲一样都是人类灵魂的有效表达方式?

狄雷尼突然变得沮丧,站起身试着朝主人微笑。

“兰利先生,”他爽朗说道,“谢谢您让我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有美味的晚餐和您的热心。您给了我很多可以想的东西。”

克里斯托弗·兰利看来跟客人一样沮丧,无精打采抬头看他。

“我没帮上忙,队长,你也知道。对于杀死法兰克·隆巴德的凶器,你现在知道的并不比三小时前多。”

“您确实有帮上忙。”狄雷尼坚持。“您让法医的印象变得具体,也给了我清楚的概念该找什么。碰上这样的案子,任何一点小事都有帮助。”

“队长……”

“什么事,兰利先生?”

“在你这‘私人调查’中,凶器并不是唯一的目标,你还得找人问话,研究过去的纪录等等。不是吗?”

“是的。”

“唔,天哪,那你能花在辨识凶器上的时间有限。不是吗?”

“是的。”

“队长,让我来做。拜托。让我试试。”

“兰利先生,我不能——”

“我知道你并非现役服勤,我知道这是私人调查,你告诉过我了。但是……你正在尝试。让我帮忙。拜托。看看我。我七十岁,我退休了。老实说,队长,我烦透了美食料理。我的整个人生都……老天哪,我该怎么办——难道坐在这里等死?队长,拜托,让我做些什么,做些重要的事。这个叫隆巴德的人被杀,这样是不对的。生命太珍贵了。”

“我太太也是这么说。”狄雷尼讶然说道。

“她说得没错。”兰利点头,如今两眼发亮。“让我做些工作,重要的工作。我了解武器。这你也知道。我或许能帮上你的忙。真的。让我试试。”

“我没有任何预算,”狄雷尼开口,“我不能——”

  如果觉得第一死罪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劳伦斯·山德斯小说全集第一死罪,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