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女人和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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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开始,开始请闭眼……
你准备好了吗?


第一章 一线生机
手继续往下伸,离手机越来越近了!他马上就能拿到手机了!可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却骤然停止了!李大勇绝不放弃,一定要拿到手机。这是逃生的唯一希望!
他继续把手往前伸去……
1 雪夜惊魂
如果知道离开办公室就会被残忍地杀害,李大勇肯定会在办公室住上一宿,绝不贸然走进风雪漫天的深夜。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李大勇坐在办公桌前,打开了新闻报片系统,看看自己今天做的新闻,得意地笑了笑。脑海里浮现出白天采访时几个保安疯狂的叫嚣声:
“你等着瞧,有你好看的!”
“你走路小心点儿,别被哥们碰见!”
保安们也许以为这种虚言恫吓能吓倒李大勇,可是他们错了,新闻照样被播出来了。虽然朱建文主任看了稿子之后一度很犹豫,怕这种新闻播出后影响顺宁市的形象和稳定,但最终还是被他说服了。朱建文最后一拍桌子,骂了一句脏话:“妈的,无法无天了,报,曝光!”
李大勇向右看了看,往前数三个卡座,是同事何旋的座位。何旋,那个漂亮的女孩子。不,不仅仅是漂亮,人还很干练爽朗,而且说起话来甜甜的,就像每一个字都蘸了蜜糖。一年前,李大勇来到顺宁电视台工作,第一眼见到何旋就被她深深地吸引了,一直以来他心中总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想法,好几次一起采访的时候,他都忍不住要向她表白,但是话到嘴边,总是又咽了回去。
他无所事事地打开新闻报片系统的短消息功能,那是方便同事之间进行业务探讨的,但是李大勇现在并不想跟任何人探讨业务,他点击“何旋”的名字,犹豫半天才写下一行字:“何旋,你好。”之后,写写删删,终于写完了,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按了一下“发送”键。之后又开始后悔,万一被何旋拒绝了怎么办?那样的话,也许连普通朋友都不能做了。
此时,他并不知道,他的生命只剩下几个小时了,所有的烦恼与痛苦,幸福与喜悦,都将与他无关。他披上风衣走出大门。漫天的大雪纷纷扬扬,马路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花随着冷飕飕的西北风四处飞舞,钻进了衣领里。他感到一阵寒意袭遍全身,赶紧将风衣紧了紧,走进了雪夜。
他开着车,缓缓地向大门开去。保安小张正躲在岗亭里烤着火炉子,听到汽车的喇叭声时,他站起来看了看,也懒得出门,拿着遥控一按,大门栏杆就升了起来。
马路上冷冷清清的,已经看不到人影了,路灯发出黄色的惨淡的光芒,雪花在光芒中狂舞。李大勇特别喜欢这种雪夜,喜欢独自一人开着车缓缓轧过积雪,听积雪在车轮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轻松惬意的心情突然被打断了。
路边突然窜出一个人,那人离车很近,眼看就要撞上了。李大勇急忙刹车,可是雪地太滑,车子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往前滑去,而且在马路中央打起了转。他拼命想控制住方向盘,可是根本不管用,汽车就像一个陀螺急速地向前旋去……等汽车终于停了下来,李大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怦怦直跳,整个人就像散了架一样瘫坐在座椅上。他紧张地向后看看,身后五六米远的雪地上躺着一个人。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撞上那人的,也许是汽车旋转的时候撞的吧?他赶紧打开车门冲了上去,冷风猛地又吹了过来,像刀片一样割着脸,他也不管那么多了,救人要紧。
那人穿着厚厚的大氅,脸部着地趴倒在地上。李大勇走到那人跟前,推推他的身子,试探性地问道:“喂,你没事吧?”
那人没有动静。
糟了,真的撞死人了。
他慌里慌张地摸摸口袋,手机不在身上,又转身去车里找手机。心里紧张,手已经哆嗦了,好不容易找到了手机,马上便拨打了120急救电话:“我在星河路和红林路的十字路口,撞了一个人,现在已经没有反应了……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你们赶紧来救人!”急匆匆地说完之后,又拨打122交通事故报警电话:“我在星河路和红林路的十字路口,撞了一个人,我已经拨打120了……”说完之后,李大勇长长地透了一口气,顺手将手机丢到后排座位上。
他转身看看那个倒霉的人,却发现那人已经站起来了,就站在他面前。他戴着一顶棉帽子,帽檐搭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和鼻子。尽管如此,李大勇还是能看到那人脸色苍白如一张白纸,仿佛面前的人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更令他惊异的是,那人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榔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抡起榔头,朝他狠狠地打了过来!
李大勇只觉得嗡的一声,脑袋被砸裂了,鲜血顺着额头淌下来,他的眼前一片模糊。疼痛像烈性毒药一样钻进他身体的每根神经,西北风从伤口处直吹进去,顺着血管四处流淌,他觉得脑子快要被冻住了。
那个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得李大勇心里发怵。
“你……你是谁?”李大勇结结巴巴地问道。
那人嘿嘿冷笑一声,也不回答,再次抡起了榔头。
李大勇想躲,但是神志已经不清了,他的双脚似乎被冻结在地上,不能动弹。榔头再次击打在他的脑袋上,殷红的血液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2 生死决断
金尊夜总会里歌舞升平,强劲的音乐轰然作响,舞台上两个风骚的女人狂野地扭动着屁股、抖动着胸部,双腿时不时地夹住舞台中央的钢管,摩擦着两腿中间敏感的部位,舌尖伸出来,舔舐着嘴唇。台下的人们也跟着舞蹈疯狂了,诱惑的舞蹈招惹来一片口哨声、叫好声。唯独一个年轻男子不声不响地坐在一个角落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啤酒,看着台上女子的疯狂舞蹈,眼角时不时地瞥向102房间。
晚上十点多,一个戴着墨镜、穿着西装、头发花白的男子,在几个小平头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角落里的年轻男子看了看他们,又倒了一杯啤酒,眼看着几个人走进了102房间。十几分钟后,年轻男子端起啤酒杯一饮而尽,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102房间。房间门口站着两个穿着西装留着平头的保镖,虎虎生威一脸杀气,站在门口就像两尊门神。他们看了看摇晃着走来的年轻人也没在意,又把目光转到台上疯狂舞蹈的女郎身上。
年轻男子经过102房间时,一转身打开了房门,呼哧着说道:“他妈的,我醉了!”说着继续摇摇晃晃地往里走。茶几上摆着几袋粉末状的东西,一个人正捏着一小点,狠命地吸了一口。见一个酒鬼突然闯了进来,屋里众人一时间紧张万分。门口的两个门神见这个酒鬼竟突然闯了进去,赶紧冲进屋,一把将年轻人拉了出来,用力一甩将他扔倒在地。
年轻人酒犹未醒,嘟囔着骂道:“王八蛋,你找死啊?”
一个门神厉声骂道:“滚!”
年轻人磨蹭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在保镖跟前,说道:“你们在贩卖毒品,我看到了!”
“胡说八道,快滚!”
“我没胡说八道,那桌子一小包一小包的,都是海洛因。”
事已至此,必须除掉此人了。两个门神交换一下眼色,便饿虎扑食般冲了过来,一个伸出鹰爪,抓向年轻人的喉咙。年轻人似乎醉得更厉害了,身子摇摇晃晃的,竟不知怎么躲过了这凌厉的一抓;另一个保镖见状,一套连环腿向年轻人腹部踢去,年轻人踉踉跄跄地跌倒在地,右腿同时踢了出去,一脚踢中了那人的大腿内侧。两人这才明白过来,这个年轻人来头不小,绝不是一般的酒鬼狂徒。两人一前一后,将年轻人包围起来,然后同时出招,或拳或腿,攻击他的上中下三路,年轻人却是不慌不忙,左躲右劈,将两人的招式一一化解,然后一记老拳紧接着出手,重重打在一人的胸口上,那人闷哼一声,向后趔趄了五步这才重新站稳。
打斗惊动了周围的保安,七八个人闻讯赶来,将年轻人团团围住。
一人骂道:“不想活了,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年轻人哈哈一笑:“你说在谁头上动土?”
“太岁爷!”
“唉,乖孙子,待会儿爷爷给你买糖吃。”
那人面红耳赤,一挥手,说道:“上!”
拳头密如雨点般袭击过来,年轻人却毫无惧色,腾挪起伏见招拆招,保安们使出浑身解数也是近身不得,有两三个保安已经被打断了胳膊腿,躺在地上嗷嗷地叫。先前的两个保镖见状,急忙推开了102房间的门,报告外面发生的情况。年轻人用眼角的余光瞥见房间里的人正在把一袋袋的海洛因装起来,他着急万分,但一时间却摆脱不了保安的纠缠。就在一出神间,背部挨了重重的一脚,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众保安见状,潮水般涌了过来,年轻人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骂道:“他娘的,你们想看老子被打死啊?”
此时,音乐还在轰鸣,但是舞蹈已经停了下来。客人们纷纷围拢过来看着这场打斗,时不时地叫一声好。只有两个桌上的五个客人似乎无动于衷,依然坐在椅子上微微笑着,啜饮着啤酒。听到年轻人的一声大喊,五个人才慢悠悠地站起来,其中一人笑道:“苏队,干嘛停下来了?”
这位“苏队”不是别人,正是顺宁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队长苏镜,而跟他嬉皮笑脸的却是他的属下邱兴华,两年前,曾协助苏镜侦破了“死亡直播谋杀案”。近两年来,一个特大贩毒集团活跃在顺宁市,警方多方布控,终于查明金尊夜总会跟这个贩毒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苦于没有证据,警方对他们也无可奈何。这天晚上,线人报告,他们要在金尊夜总会进行交易。接到消息后,警方迅速布控。几个得力干警提前混入夜总会。
听到邱兴华还在插科打诨,苏镜骂道:“还不动手?”
正在此时,一个保安掏出一把手枪,骂道:“你们找……”
“死”字尚未出口,只听“砰”一声,他手腕中枪,鲜血汩汩地冒出来,疼得哇哇直叫,邱兴华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手枪,枪口还冒着青烟。
一听枪响,102房间的毒贩纷纷站起身仓皇出逃。苏镜见状抢身而上,顺势掏出手枪,指着屋里众人说道:“不许动!”
一人快速掏出手枪,准备反击,苏镜枪口一转,扣动扳机,随着一声枪响,那人大叫一声“妈呀!”蹲在了地上,捂着受伤的右手不住地叫唤。“花白头发”见势不妙扬起几袋白粉迷住了苏镜的眼,趁势打开了后门,几个毒贩仓皇而出。他们以为逃出了法网,但是没想到,整个金尊夜总会早已被警察围得像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苏镜等人进入夜总会之前,就在耳朵里塞了一个空气导管耳机,随时接听指挥部的指令,并报告现场的情况。等指挥部得知苏镜等人已经跟毒贩交上手了,所有的警察便从藏身处钻出来,荷枪实弹地堵住了金尊夜总会的每个出口。几个毒贩只好乖乖就擒。
但是,“花白头发”还在负隅顽抗,他抓了一个人质。
人质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穿着一身羽绒大衣,留着一头长长的、漂亮的头发。“花白头发”左手勒住人质的脖子,右手拿着一把手枪,指着人质的太阳穴。
女孩子不停地啜泣着,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对生的渴望。
苏镜从后门冲了出来,看到的正是女孩子惊恐无助的眼神。不知为何,他突然头痛欲裂,眼冒金星。一些残缺不全的图像,仿佛洪水般在他眼前不断闪现,他想看清这些图像却做不到,那些图像闪现的速度太快,根本不允许他一一分辨。
谈判专家正在跟“花白头发”对话,让他克制冷静。但是“花白头发”根本不听,只是一个劲地叫嚣着:“你们不要过来,不然我杀了她!”
人质哀求着:“不要杀我……”
“花白头发”左手用力勒了一下,喝道:“闭嘴!”
苏镜忍着头痛,要举起枪来,可是他发现右臂竟然僵住了,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毫无反应,仿佛那条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让紧张的神经放松一下。头痛果然缓解了。可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到“花白头发”和人质时,他的头又一次剧烈地疼痛起来。
微型话筒里传来侯国安局长的指示:“苏镜,找准时机,一枪毙命。”
苏镜的位置是狙击的最好角度,不但可以一枪制敌,而且还能保全人质。他答应一声:“是!”
他慢慢地试图举起手枪,可是右臂还是动不了,仿佛胳膊的神经被切断了,大脑已经不听指挥。
“花白头发”叫嚣着:“给我一部车,快点!要不,我马上杀了她!”
微型话筒里传来责问声:“苏镜,你在干什么??”
苏镜忍着头痛说道:“我做不到。”
侯国安气愤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真的做不到。我的胳膊不听使唤了!”
“你退下!换人!”
……
两分钟之后,“花白头发”倒在血泊中,子弹穿过了他的脑袋。人质呆呆地站在旁边,过了半晌突然号啕大哭起来。邱兴华满意地看看自己的枪管,又疑惑地看看苏镜。每次射击比赛,苏镜总是勇冠整个警局,今天是怎么了?
苏镜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的头已经不疼了,可是他的右臂却再也抬不起来了。
3 一线生机
汽车飞快地行驶在茫茫的雪地上,窗外的西北风凛冽地呼啸着。李大勇悠悠地醒过来,他气息微弱头痛欲裂,血液已经凝结了,似乎冻成了冰,脑袋仿佛灌满了冰冻的铅,沉重得抬不起来,冰冷地渗入骨髓。他感到身体麻木,双手被绑在背后已经很久了。
这是在哪里?
不是那个十字路口。
更不是家中温暖的床。
他躺在自己的车后座上。
谁在开车?
那个人!
李大勇不知道那个人是干什么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难道金尊夜总会真的派人报复自己?但如果是那样,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他挣扎着要坐起来,但是失血过多,他已经全身无力。他从倒后镜里看到,那人戴着一副墨镜,由于光线昏暗,他看不清那人的脸。那人的耳朵里塞着耳机,耳机里正传来激昂的摇滚!他跟随着音乐的节奏扭动着身子,不断地踩着油门,疯狂地向前冲。
“这畜生正在听我的MP3!”
车前的大灯就像尖利的匕首,将茫茫雪夜撕成碎片,无数的雪花疯狂地扑向车灯,然后被迅速地甩到车后。汽车已经离开了城市,来到荒凉的郊野。隐隐约约的,李大勇听到了海浪的声音。大海在咆哮,北风在呼号。李大勇感到死亡的气息紧紧地包裹着自己,这个无边的雪夜难道真的要把自己吞噬吗?
就在这时,李大勇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是一个机会。
他看看倒后镜,那人依旧沉浸在音乐里。
他努力移动着身子,蹭到手机跟前,背对着手机,双手用力往下伸。绳索捆缚得太紧,勒得他手腕生疼,头上的伤口也撑裂了,殷红的鲜血顺着脸庞滚落下来。
一定要撑住!这是逃生的唯一希望!
他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
手继续往下伸,离手机越来越近了!他马上就能拿到手机了!可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却骤然停止了!李大勇绝不放弃,一定要拿到手机。
他继续把手往前伸去……
那人还在听着音乐,浑然不知车后的猎物已经清醒过来。
终于,李大勇拿到了手机!
铃声恰如其分地再度响起!
他摸索着手机键盘寻找接听键,只要按下接听键,他就可以大声呼救,他就可以逃离魔爪。
可是,汽车突然一个急转弯,李大勇毫无防备,脑袋重重地砸在窗玻璃上,他禁不住“啊”地叫了出来!
那人冷冷地说道:“别费劲了,你死定了!”
李大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问道:“是你?你想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
那人嘿嘿冷笑着,什么也不说。
手机铃声还在响着,那人停下车,将李大勇一把拽到车外。他顿时感到一阵寒意,仿佛无数游丝般的利刃顺着每个毛孔切割着他的肌肤。
大雪还在飞舞,身旁是呼啸的大海,海面上黑沉沉的,海浪奋力拍击着岸边嶙峋的礁石,掀起滔天巨浪,浪花飞溅,李大勇尝到了海水的潮腥味。他憋足了一股劲,用力一扯,松脱了那人的手向前跑去。
那人却不慌不忙地跟在他后面,笑嘻嘻地说道:“你已经跑不了了。”
是的,李大勇失血过多,跑不了几步便脚步趔趄,最后体力不支,一头栽倒在地。那人冷笑着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他站在李大勇旁边,俯视着这个曾经叱咤一时的无冕之王,仿佛在欣赏捕获的一只猎物。李大勇看着那人恐怖的笑容,眼睛渐渐地迷离了,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只能选择死亡,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4 昨日重现
公安局长侯国安看到苏镜还在发愣,心里一阵气恼又是一阵难受。苏镜是他从警校招聘来的,他依然记得几年前的一幕,为了扩充警队增加刑侦人才,他来到北京中国公安大学面试报名的学生。学生们都很优秀,回答问题都很得体。但是当苏镜走进会议室的时候,他明显感到这个年轻学生周围的气场。他不像其他学生那样书生气十足,举手投足间无不显示出一股坚毅和稳重,还有一点点的玩世不恭。更让侯国安欣喜的是,这个苏镜在进屋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就识破了他的身份。当时为了观察学生的应变能力,侯国安脱下了警服,装扮成服务生,而让两个副手坐在面试桌旁。苏镜坐下后,其中一个进行了自我介绍,说自己是顺宁市公安局长侯国安,接着便开始问一些常规的问题,第一个问题要苏镜自我介绍,于是苏镜便讲起了籍贯、求学经历、求职意向等等,这期间侯国安端着茶壶从会议室一角走了过来,给两位警察倒水。
苏镜微微一笑,看了看侯国安。
一个警察又问了一个常规性的问题:“现在招聘单位对文凭的要求越来越高,你对这个现象是怎么看的?”
苏镜却哈哈一笑:“哥们,这么老土的问题就不要问了,咱们马上就是同事了。”
警察一愣,惊讶地看了看他,然后笑道:“这位同学,你很自信啊。”说着话,禁不住打量一眼端着茶壶的侯国安。
苏镜又笑了:“哥们,你太没底气了,招聘一个警员,还要看一个服务生的脸色吗?”
警察哑口无言,侯国安爽朗地一笑,拍了拍苏镜的肩膀,说道:“小子,说说看,我哪里装得不像了?”
苏镜忙站起来,说道:“侯局长,是您的烟瘾出卖了您。我刚才一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您正好要把手举到胸口处要拿什么东西,但是你的衬衫口袋是空的。而且你手的方向不是伸向衬衫,而是伸向衬衫往外一点,于是我就想你可能本来穿着外套,而外套已经脱掉了。但是这时候,我还没有怀疑,只是觉得奇怪,所以就开始注意你。”
“然后呢?”
“然后你来倒水,侯局长一定是临时想出这个主意的,鞋是服务生的,只是穿到了你的脚上。可惜的是,那个服务生比你矮,脚也比你小,你穿着一双小鞋,走路非常不舒服,只好一直用脚掌内侧着地。看到你走路的样子,我更加注意你了,于是我看到了你的衬衫。侯局长当初要冒充服务生的时候,一定是看到服务生也穿着白衬衫。可是,服务生是不可能穿雅戈尔衬衫的。”
“好,很好。”侯国安由衷地赞叹道。
“接着,我又看到了你的手指,因为你烟瘾很大,食指、中指都被熏黄了。于是我想到,你刚才准备掏的是香烟。一个服务生胆子再怎么大,也不可能在工作的时候还想着要拿烟抽。不过,到这时候,我只是怀疑你的身份,却不知道你就是侯局长。”
“哦,那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你的属下出卖了你。当你倒水的时候,他们两位一直用双手虚扶着杯子,我们都知道这种姿势意味着什么,这表示了一种敬意。当然,我们每个人都会出于礼貌,即便是服务生来倒水,也会双手扶一下杯子表示感谢,但是在倒水的过程中,一直这样扶着就有问题了。这时候,我已经开始怀疑你就是侯局长。为了印证我的猜测,我马上狂妄地说:我们马上就是同事了。这时候,这哥们首先看了看你,这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所以,你肯定就是侯局长!”
苏镜说完,侯国安哈哈大笑,禁不住鼓起掌来:“好,好!”
就这样,苏镜被招聘到警队。一晃几年过去了,他屡立奇功,两年前,顺宁电视台一个美女主持人被毒杀在直播台上,正是苏镜抽丝剥茧缉获了真凶。可是今天晚上,他却优柔寡断,紧急关头无法开枪,这让侯国安非常痛心。他走到苏镜跟前,拍拍他的肩膀,劝慰道:“没事,不要有心理压力。是不是太紧张了?”
苏镜从冥想中缓过神来,他试着活动一下右臂,可是右臂还是没有反应。他着急万分,但又不想在侯局长面前表现出来,只是说道:“没有,没有。”
侯国安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看,这些天你也够辛苦的。好好休息几天,调整一下心情。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要老记在心上。”
苏镜感激地看了看侯国安,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现场。雪已经积得很厚了,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好朋友李大勇。李大勇本来在老家电视台工作,一年前,他跟苏镜说想到顺宁发展,问有没有门路。苏镜自然想到了《顺宁新闻眼》的制片人陈燕舞,陈制片非常爽快,看了李大勇的简历后,立即同意。李大勇没有让陈燕舞失望,他入职以后,经常深入虎穴报道那些丑恶的社会现象,不少报道引起了轰动也得到了好评。
苏镜拿出手机,拨通了李大勇的电话,想找他喝上几杯聊聊天,可是过了半天也没人接,他只好悻悻地放下手机,自言自语地骂道:“这小子,又去哪儿鬼混了!”
他叫了一辆的士回到家里。家里冷冷清清的,老婆朱玉回娘家了,他只能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夜。他脱掉外套,坐在沙发里,试着用左手抬起了右臂,但是左手刚刚一松,右臂便僵硬地坠落下来,仿佛那已经不是他身上的东西。
“他妈的,”苏镜骂了一声,用左手使劲捶击右臂,但是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真是撞邪了!”
他操起电话,拨打朱玉的电话,想告诉老婆自己生病了,希望她早点回来。朱玉回娘家好久了,也该回来了,但是她手机关机了。苏镜无聊至极,去洗了把脸,走到卧室坐到床上。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相框,装着他跟朱玉的合影。他记得非常清楚,那是在游乐园里拍的,那时他们结婚不久,去游乐园里疯狂地玩了一天。这张照片的背景是过山车,老婆的脸蛋紧紧地贴在苏镜的胸前,长发披肩,美目盼兮。他忍不住拿起相框,吻了一下照片上老婆的脸蛋,轻轻地说了声:“晚安,亲爱的。”然后关掉灯,盖上被子,沉沉地睡去了。
5 第一现场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整个世界银装素裹,这可苦了活着的人们。积雪几乎没到了膝盖,走在路上更是寸步难行。电视台记者殷千习一大早就起床了,每次下大雪,都要做一条全民义务扫雪的新闻。他对这种所谓的新闻感到很反感,打心眼里觉得没多大价值,可是领导要求这样做,他只能奉命行事。况且,台领导前几天隐隐约约透露准备升他的职,他能不尽心尽力吗?
他开着吉普车来到电视台时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按按车喇叭,保安小张站起来,往外张望一眼,便打开了闸门。停车场里,车辆稀稀拉拉的。后面传来一阵喇叭声,他从倒后镜里看到,是何旋在向他问候呢,便也按了一下喇叭回应。
何旋号称是新闻部第一美女记者,皮肤白皙身段玲珑,此时穿着一件火红的羽绒服,在洁白的琉璃世界里显得越发楚楚动人。她的采访功底很深厚,常做一些批评报道。他常劝她不要总是去碰高压线,可是何旋总是呵呵一笑,把他的金玉良言当成了耳旁风。殷千习想:“这种每年都有的扫雪新闻,看你能做出什么彩来吧!”
二人分别将车停好走出车来,何旋大声说道:“还是你的吉普好,底盘高。我这破车,开得贼慢!”
“何大记者,你就别寒碜我了。我的车哪能跟你的车比啊?”
何旋笑了笑,突然转变了话题:“今天我们去哪儿拍啊?”
“这就是何旋,做事风风火火绝不拖泥带水。第一句话还在拉着家常,第二句马上就是工作了。”殷千习这样想着,嘴里说道,“听你的,你叫我打哪儿我就打哪儿!”
“好,打屁股。”
殷千习一听,马上伸出手来,要打何旋屁股。何旋忙躲开了:“唉,不是打我的,是打你的。”
“哈哈哈,我的就是你的,你的……”殷千习突然不说话了,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前方,说道,“还有比我们来得更早的啊!你看,那不是李大勇的车吗?”
何旋脸色微微一红,看了看说道:“嘿,这小子要当模范啊?”
“看看去。”殷千习说着,就朝李大勇的车走去,何旋赶紧跟上去。殷千习边走边说,“他不会昨天晚上没开车回去吧?而且怎么把车停成这样了?”
李大勇的车没有规规矩矩地停在停车位上,而是横跨了三个车位,像是螃蟹过街一样横行霸道,车顶车窗上都积了厚厚的雪,仿佛披上了一件羽绒服。何旋童心未泯,甜甜地说道:“我们在他车上画王八吧!哈哈哈。”
殷千习自然乐意跟第一美女记者玩这种不伤大雅的游戏,笑道:“好好好,等他看到了,非气死不可,哈哈哈。”
何旋先是在车后盖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王八,跑到车头想再画一个,可是殷千习已经画了一个猪头了。何旋意犹未尽,便在车窗玻璃上画,刚刚画了几笔,积雪就扑扑簌簌地往下掉。透过朦朦胧胧的车窗,何旋发现车里似乎有个人影,便说道:“不会吧,这小子难道在车里过了一夜?”
“啊?他在里面吗?”
何旋将眼睛贴到玻璃上,看了看说道:“是啊,他躺在里面。别给冻死啦,不会生病了吧?”她拍打着窗玻璃,大声叫着:“李大勇,李大勇。”
可是,李大勇根本就没反应。
殷千习也凑过来,拍打着车窗,喊着李大勇的名字。
何旋去拉车把手,没想到一拉就拉开了,她也没多想,钻进车厢拉扯李大勇。
殷千习紧张地问着:“怎么样,怎么样?”
只听何旋大叫一声:“啊!”猛地身子退出来,不停地跺着脚:“死了,死了,啊……他死了!”
“不……不会吧?冻死了吗?”
“不,不是,大勇被杀了!”她看着他发疯似的冲进警戒线,看着他从一头凶猛狂暴的狮子变成了一个头脑冷静的猎人,只是仇恨已经吞噬了猎人的心。她看着苏镜向自己走来,渊停岳峙,像一尊巨塔,虽然宁静,却蕴藏着一股排山倒海之势。那尊巨塔向她压过来,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1 一米阳光

交通已经处于半瘫痪状态,各个单位正在组织员工全力扫雪。苏镜心焦气躁地坐在出租车里,看着毫无知觉的右臂,顿时恼怒异常,他抡起左拳,狠狠地砸在右臂上。可是,右臂仍旧毫无反应,他恨不得把这条胳膊锯下来。

司机紧张地从倒后镜看着苏镜,在他眼里,这个乘客似乎要发疯了。果然过了片刻,苏镜用力将车门踹开,气呼呼地下了车。走了几步,又反转身来,扔给司机一百块钱,又扭身而去。

司机连声叫道:“找钱找钱。”

苏镜粗暴地摇摇手,吼了一声:“不要啦!”

司机莫名其妙地看着苏镜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百元大钞,乐颠颠地吹起了口哨。

苏镜心中仿佛燃着一团火,他焦躁无比,大踏步朝顺宁市人民医院走去,时不时地飞起一脚,将路上的积雪踢得满天飞扬。到了医院,挂了号,他竞走一般来到了神经科。来得早,病号少,不用排队。神经科的医生,看上去有五十多岁,慈眉善目神态安详。

“我来看病。”

医生呵呵笑起来:“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

“胳膊动不了了,我能不上火吗?”

医生看了看苏镜的双臂:“别着急,着急也好不了。慢慢说,什么症状?”

“这胳膊感觉不像自己的,你扎我一针,我都不觉得疼。”

医生拿起苏镜的右臂,问道:“有感觉吗?”

“没有。”

医生突然放下,苏镜的右臂就像自由落体一般砸在了身上:“现在呢?”

“有感觉。腰疼,但是胳膊没感觉。”

“多久了?”

“昨天晚上突然犯的。”

“有家族病史吗?”

“没有。”

“最近脑袋有没有受伤?”

“没有。”

“磕磕碰碰的也没有?”

“没有。”

“先做个CT吧,看看大脑有没有异常。”

苏镜听到大脑异常越发觉得恼怒,他黑着脸交了费,来到CT检查室,任由一个小护士折腾着躺到检查床上。CT机迅速地启动,检查床缓缓地将他送入螺旋舱里。

偌大的检查室里,只剩下苏镜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

周围的墙壁都是白色的。

白色是纯洁的,同时也是无情的。

他突然感到一阵悲哀,脑海里浮现出朱玉的身影:“万一我大脑出了问题,她该怎么办啊?”

大约两三分钟之后,检查床又缓缓地将他带出螺旋舱。护士走了进来,说:“半个小时后来取检查结果。”

苏镜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开始胡思乱想。昨天晚上,伴随着右臂失去知觉,他的头也特别疼,而且眼冒金星。也许,脑袋里真的长瘤了吧?他拿起手机拨打老婆电话,想跟她说一句“我爱你。”他不会告诉老婆他在医院里的,作为男人,所有的苦,就应该自己来扛,不能让老婆为自己担心。可是,朱玉的手机还是关机。他便发短信:“小懒蛋,还在睡觉啊?老公想死你啦!”发完短信,他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回忆起遇到老婆的温馨一幕。

两年前,侦破了“死亡直播谋杀案”后,苏镜得到了两个星期的假期。他背起行囊到四川西部旅游,他不喜欢呼朋引伴,更不会傻到参加旅行团,他只想一个人行走,暂时脱离喧嚣的都市生活,做几天无拘无束的背包一族。他飞到了成都,便奔往九寨沟。苏镜一向心宽体胖,长途汽车颠簸着,对他而言就像一个摇篮,一上车就呼呼大睡。当时车上乘客很少,他一个人占了两个位子,随身携带的手提包放在旁边座位上。车到都江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问道:“先生您好,这里可以坐人吗?”

苏镜睁开迷离的双眼,只见眼前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长着一张娃娃脸,长发披散下来像黑色的瀑布。由于等车时间太久,她的脸蛋晒得红扑扑的,渗出了几滴细汗。她的眼睛像是汪了一池清水,正以询问的眼神望着苏镜。苏镜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忙说道:“没人没人,坐吧坐吧。”说着话,便把手提包拿起来搁在腿上。女孩子坐下来,带来一阵清香。

苏镜心中一阵窃喜,心想寂寞旅途有此美女相伴倒是一桩乐事。不过他面皮薄,不知道该如何跟女孩搭讪,依旧闭上眼睛假寐,但是眼皮却没有完全合上,眼角的余光一直在观察着女孩的一举一动。

女孩不是一个人旅游的,她还有一个同伴,同伴的位子跟女孩隔着过道。两个人一坐下便叽叽喳喳地聊起天来。十分钟后,苏镜睁开了眼睛,他小心翼翼地插话问道:“你们也是顺宁的吗?”

两个女孩同时惊讶地看着他,身边的女孩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她的声音很甜很美,苏镜觉得如饮甘露,他呵呵一笑,说道:“你们的口音、穿着、肤色、发型告诉我你们是顺宁的。”

两个女孩更惊讶了,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这都能看出来?”

“当然能。”苏镜心中窃喜,他哪有这本事啊!现在全国上下的流行服饰都差不多一样,要靠服装、发型来判断地域特征简直是天方夜谭。只是刚才女孩从包里拿东西时,苏镜看到了女孩的登记卡。

“你是干什么的?”女孩问道。

“我是警察。”

另外一个女孩不屑地说道:“切,鬼才信呢。警察也不可能什么事都知道啊。”

身边的女孩问道:“你是刑侦警察?”

“还是你识货。”苏镜笑道,女孩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苏镜接着说道,“我也是顺宁的。”

另外一个女孩看了看苏镜,将同伴拉到身边,贴近她耳朵小声说道:“朱玉,你小心点,现在路上坏人可多了。”

声音虽然小,苏镜却听得真真切切,等女孩坐回座位,马上问道:“你是叫朱玉吧?很好听。”

朱玉马上脸红了,慌乱地看了看同伴,然后冲苏镜点了点头。苏镜大大方方地伸出了手,说道:“我叫苏镜。”朱玉见状只好跟他握手。

朱玉的肌肤非常润滑,一阵温热传了过来,让苏镜又是心中一动。他这人平时嘻嘻哈哈的,在顺宁电视台破案的时候,见到漂亮的主持人、风骚的化妆师,便跟邱兴华私下里说些不荤不素的笑话。可是真遇到心仪的女孩子,他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另一个女孩叫陈欢,三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起来,什么时候到的成都,行程如何安排,还打算到哪儿去玩等等。苏镜了解到,朱玉是顺宁市一家银行的出纳。末了,他又装作不明白地问道:“你们俩怎么不跟男朋友一起旅游啊?”

陈欢心直口快,马上说道:“你不就是想问我们朱玉有没有男朋友吗?告诉你,没有!你想怎么样?”

朱玉闻言,爽朗地笑了。苏镜一阵发窘,但他毕竟是爽朗的人,马上说道:“看来我有机会啦,我也没有女朋友。”

三个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地一路行进,倒也不觉得旅途寂寞了。车到汶川,上来三个男子,苏镜要求跟朱玉换个位子。他本来靠窗坐着,他要求靠走廊坐。

“为什么?”

“那三个人不是好人。”

“不会吧?”

“你不信,要不要我试给你看看?”

“怎么试啊?”

陈欢插话道:“别听他瞎掰,又唬人了。”

苏镜狡黠地笑笑,然后扯起嗓门喊道:“司机师傅,这里离最近的派出所多远啊?”

“干嘛?”司机粗豪地问道。

“车上有贼。”

一听车上有贼,乘客们顿时紧张起来互相张望。刚才上车的三个男子恶狠狠地盯着苏镜,一看那眼神,朱玉和陈欢就明白了,苏镜没有说错。

司机闻言一踩刹车,回头问道:“你东西被偷啦?”

“没有。”

司机满脸的不高兴:“那你瞎嚷嚷啥?”

“这叫防患于未然,”苏镜看着三个男子,问道,“是吧?”

其中一个男子眼睛里要喷出火来,他跃跃欲试想上前教训苏镜,但是被另外一个男子拉住了。第三个男子说道:“开门,我们上错车了,我们要下车。”

司机愣了一会儿,也明白过来乘客没有说错,车上的确上来贼了,他打开车门,三个男子恨恨地下了车。

乘客们纷纷好奇地回过头看着苏镜,继而鼓起掌来。这让苏镜非常得意,尤其是朱玉的眼睛里流露出钦佩之意。

朱玉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贼的?”

“我不是说了嘛,我是警察啊。”

陈欢说道:“看来你真的是警察了。”

“我说大小姐,你觉得我像是那种说谎的人吗?”

“还是挺像的。”陈欢笑道。

朱玉挥着手:“哎呀,你别打岔,苏警官,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他们是贼的?”

“朱玉,太见外了,你就叫我苏镜吧。”苏镜呵呵一笑,接着说道,“乘客上车后都是直接找空座位的,但是他们三人上车后,不是找空座位,而是专门盯着人看,之后又盯着行李架看,所以我觉得他们是贼。”

“就这么简单?”陈欢怀疑地问道。

苏镜笑道:“陈欢,他们刚才已经留意到你戴的白金项链了。”

陈欢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汽车继续前行,离开四川盆地之后,开始走上山路。所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话一点不假,汽车在悬崖峭壁间小心翼翼地行驶,有时候明明看着汽车要开进万丈悬崖了,谁知到了路尽头,一个急转弯,就把悬崖甩在了身后。路况很差,颠簸得要命,加上海拔渐高,朱玉便不舒服起来。终于她拿出一个塑料袋开始呕吐。苏镜见状,顿生怜爱之心,轻轻地拍打着朱玉的背。吐了一阵之后,朱玉感觉好些了,但是人一点精神都没有了,脑袋靠在座位上,闭起眼睛养精蓄锐,然而汽车颠簸得实在厉害,她的脑袋便跟着一晃一晃的。苏镜看着朱玉无助的样子,又开始心猿意马起来,他想说一句话又不敢说出口,但是不说又憋得实在难受。当朱玉的脑袋又一次被甩离了靠背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厚着脸皮小声说道:“如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借个肩膀给你用一下。”

朱玉抬起头,看了看他。那一刻,苏镜心跳加快,面红耳赤,仿佛面临着末日审判。朱玉却不再说话,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苏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溢满了幸福甜蜜的滋味。朱玉的秀发蹭到他脖子上、脸上,麻麻的,痒痒的,他觉得惬意无比。

陈欢本来一直在睡觉,当她醒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坐直了身子,嘴巴张得大大的,都能看到扁桃体了,指着苏镜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苏镜亲切地向她点点头,她也机械地点点头,然后坐回到座位里,愣愣地看着前方。苏镜说道:“陈欢,你再这样张着嘴,会有虫子爬进去的。”

陈欢立即合拢了嘴巴。

汽车还在颠簸,朱玉的身子晃来晃去,苏镜得陇望蜀起来。当又一次颠簸袭来,他迅速将手从朱玉背后伸过去,搂住了朱玉的腰,看起来就像英雄救美一般,当然更像是乘人之危。朱玉没有反应,只是脸蛋变得更加红了。苏镜得意地想:“缘分啊,妙不可言。”

这之后,苏镜跟朱玉、陈欢一直结伴而游,到了九寨沟,忙找点药给朱玉吃了,朱玉马上便恢复了精神。之后又去了黄龙,然后回到了成都,休整一天之后,又坐上了去泸定的车,接下来去海螺沟泡冰山温泉、去康定看跑马溜溜的山,然后是稻城亚丁、香格里拉,最后到了丽江。男女之间那层窗户纸既然如此轻易地被捅破了,两人也不再扭扭捏捏,一直是手牵着手游山玩水。陈欢本来还很惊讶,后来也就习惯了,并时不时大声高呼命运的力量。

最后在玉龙雪山,苏镜拉着朱玉的手说道:“有句话,一路上我一直想对你说,但是我一直忍着,忍着来到玉龙雪山,我要在这里告诉你,我爱你,做我女朋友吧。”

朱玉笑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踮起脚尖,在苏镜唇间轻轻一吻。

陈欢却跳起来说道:“不算不算,一米阳光都没出来呢。”

原来在丽江,一直流传着一个一米阳光的传说,说的是终年云雾缭绕的玉龙雪山,即使在最晴朗的日子,阳光也无法穿透云层。传说在秋分那天,日月交合,同辉同映,神灵在那天会将人世间最完美的爱情阳光赐予人间,如果那天云开雾散,神奇的阳光就会铺满整个山谷,每个被阳光抚摸到的人,都会获得最美最圣洁的爱情。但是善妒的山神在那一天从不开放胸怀,总会有云有雾有雨,所以人世间很难有完美的爱情。在玉龙和哈巴雪山交界,最陡峭的岩壁上有一处山洞,据说山洞里居住的是殉情而死的风之女,她痛恨山神刁难人世间的男女,所以她会在秋分的正午时分,趁山神打盹的时候,偷偷地将万丈爱情阳光剪下最绚丽的一米藏于山洞之中,山神醒来后很快就会发觉,去追回那一米阳光,所以这一米阳光只能在人间停留一个盹的工夫就会消失,如果有最勇敢最幸运的人在正午时分来到风之女的山洞里,他们就会得到最绚丽的完美爱情。

陈欢说得没错,玉龙雪山云遮雾罩,根本看不到阳光,所以她说:“苏镜,你白表白了。”

朱玉嗔道:“你这个乌鸦嘴。”

……

“苏镜——”护士的呼唤打断了苏镜的思绪,他看看表,半个小时过去了,检查单已经出来了。他拿着检查单回到诊室,递给老医生,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样?”

老医生将检查报告翻来覆去地看了两三遍,每看一遍,苏镜心里的担心就加深一层。终于老医生将检查单放到桌上,说道:“一切正常,没问题。”

“那我的胳膊是怎么回事?”

老医生看了看苏镜的病历,问道:“是警察吧?”

“是。”

“负责哪一块?”

“刑侦。”

“压力很大啊!”

“没什么,很有挑战性。”

“挑战就是压力。也许,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扯淡,我哪有心理问题?”

“年轻人,城市生活压力大,很多人都有心理障碍的。”

“照这么说,满大街上跑的都是精神病了?”

“你做警察的,应该知道心理障碍和精神病是不同的!不要有压力,我给你推荐一位心理医生,做个咨询。”

苏镜觉得老医生没啥水平,治不好病便推说自己有精神问题,他越想越来火,忽地站起来,挥着手说道:“我不要,我心理很健全!谁爱看心理医生谁看去!”说罢,伸手去拿桌上的病历,老医生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笑眯眯地看着他。苏镜努力地抽手,却听老医生说道:“看,你的右手又能动了!”

苏镜一看,果然伸向病历的手正是右手。他惊喜异常,想缩回手来看看,却发现胳膊又不听使唤了。他稍微想了想,刚才自己气急败坏挥舞手臂时,挥舞的正是右臂!可是现在,为什么突然又着了魔一样动不了了呢?

老医生说道:“你刚才的表现,正好说明了你的问题不是气质性原因引起的,而是心因性原因。你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神经传导、大脑皮质感觉区都完好无损。右臂麻痹,只可能是心理方面的问题。”

苏镜怔怔地问道:“那能治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我要给你推荐一位心理医生啊!”

“谢谢,谢谢。”苏镜不好意思地看着老医生。

“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嘛!”老医生拿起一张纸片,说道,“我给你写了罗教授的电话,罗教授在我国心理学界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老教授正说着,苏镜的手机铃声急骤地响了起来,看到是侯局长的电话,他马上接通了,接着就脸色煞白眼睛发红。他挂掉电话之后立即说道:“我得走了!”

“等等,把这纸条拿着!”

苏镜转身接过纸条,说声谢谢便飞跑出医院。

刚才侯国安告诉他:李大勇死了!

2 愤怒爆发

顺宁市电视台的停车场被警察团团围住了,苏镜一下车便向案发现场跑过去,表情狰狞而绝望。他刚接到电话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大勇是他最好的朋友,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刚到警戒线,侯国安一把拦住了他:“苏镜,你等一下。”

苏镜顾不得上下尊卑,一把挣脱了侯局长,吼道:“还等什么?我最好的朋友被人杀啦!”

“你站住!”侯国安命令道。

苏镜站住了脚步,脸色涨红着,眼睛里要冒出火来。

侯国安走到他跟前沉吟道:“冲动是破不了案的。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

“冷静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

“我是不该给你打电话的,因为你还要治病,但是李大勇是你最好的朋友,这事不能瞒着你。他的尸体,你还是不要看了,看了更难过。”

苏镜咬着牙说道:“我要看,我要看那个混蛋是怎么对付我最好的朋友的。”说完,他钻进警戒线,来到李大勇车前。几个警察正拿着照相机,从不同的角度拍摄李大勇的尸体,其中一个还趴到李大勇跟前,拍摄他的喉咙。法医杨湃用一把镊子,撬开死者的嘴,邱兴华对准那张凝结着血迹的嘴巴拍个不停。苏镜一把将他推开,吼道:“走远点儿!”

李大勇死得很惨,衣服上到处都是血迹。

杨湃说道:“座位上没有多少血迹,凶杀现场不在这里。”

苏镜的心情渐渐平复了,愤怒被仇恨替代,侯国安说得没错,现在一定要冷静,不能冲动,不能头脑发热。只有冷静,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他面无表情语调平淡地问道:“尸体是谁发现的?”

“两个记者,在那边呢!”

此时,何旋坐在一辆警车旁抹着眼泪,一个女警不断地给她递着纸巾。殷千习静静地观察着忙碌的警察,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苏镜走到何旋跟前,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何旋怯生生地看着苏镜,觉得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两年前,他谈笑风生举重若轻,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可是现在……她看着他发疯似的冲进警戒线,看着他从一头凶猛狂暴的狮子变成了一个头脑冷静的猎人,只是仇恨已经吞噬了猎人的心。她看着苏镜向自己走来,渊停岳峙,像一尊巨塔,虽然宁静,却蕴藏着一股排山倒海之势。那尊巨塔向她压过来,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一五一十地把经过讲了一遍,声音还是那么甜美,只是有点哽咽,看得出来,她正压抑着内心极大的悲痛。

苏镜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他面对的仿佛是无数命案中的一个,死者与他毫无关系,他例行公事般问道:“李大勇有没有仇人?”

殷千习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悲伤和痛苦,说道:“大勇他人很和气,跟我们关系都特别好,没什么仇人。”

何旋却突然大喊起来:“我知道,我知道是谁干的!”

“谁?”苏镜心中一怔,目露凶光地盯着何旋。

“肯定是金尊夜总会的人,肯定是那群王八蛋!”何旋狂叫着大哭起来,眼泪像决堤般汩汩滔滔地恣意奔流。

看着这个伤心欲绝的泪人,苏镜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何旋抽噎着说道:“昨天,大勇从金尊夜总会采访回来,说夜总会的人让他走着瞧,说会给他好看的。肯定是他们,肯定是这群王八蛋干的。”

“他去采访什么了?”

何旋已经泣不成声,歇斯底里地吼叫着:“肯定是他们,王八蛋,王八蛋!”

苏镜摇着何旋的肩膀厉声问道:“他到底采访什么了?”

殷千习插话道:“前几天,李大勇接到报料,说金尊夜总会里有三陪小姐卖淫,他去暗访了几次。昨天被人发现了,哎,我早跟他说过,这种事情我们最好不要去报道,他偏不听,这下可好,终于出事了。”

“金尊!”苏镜重复了一遍,急匆匆地走出警戒线。

侯国安忙拦着他:“你去哪儿?”

“我去找黄国涛那王八蛋算账!”

“你站住!”

但是,苏镜没有站住,他冲到马路边,扬手拦下一辆的士钻进车。司机正准备启动,突然车前窜出一个身影,是何旋!她拦住了的士。司机只好停下车,何旋问也不问打开车门钻了进来。

苏镜问道:“你来干嘛?”

“大勇是我的好朋友!”何旋说完便沉默了,怔怔看着车外。太阳出来了,阳光照在雪地上,发出刺眼的光。她想起了跟大勇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这个大男孩总是带着灿烂的笑容,跟他一起工作从来不会觉得累,采访路上他会讲很多很多笑话,每每逗得她开怀大笑。后来她渐渐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上这个大男孩了。可是,美好的生活突然被打断了,大勇竟然被残忍地杀害了,金尊夜总会的恶徒竟然割掉了大勇的舌头,切断了大勇的喉咙,还取走了一截气管。

3 野兽刑警

在这座钢筋水泥之都,提起黄国涛,几乎人人都知道他跟本市的黑社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有人说他就是黑社会的老大之一。警方注意黄国涛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扳倒他。这次抓捕毒枭的行动中,老奸巨猾的黄国涛又不在现场,警方只能将他带到警局“协助办案”。

此时,黄国涛坐在顺宁市公安局的审讯室里跷着二郎腿,笑眯眯地看着审讯他的两个警察,问道:“可以抽支烟吗?”

徐荣说道:“抽吧。”

黄国涛点上一支烟,悠悠地吐口烟圈,然后故作谄媚地拿出香烟,问道:“要不要来一支?”

徐荣断然拒绝了,问道:“昨天他们交易时,你在哪里?”

黄国涛很是无辜地说道:“我在照料生意啊。警察同志,他们在我场子里买卖毒品,我实在不知情啊。要是知道,我早报警了!”

张跃说道:“场地就是你提供的吧?昨天我们抓了一个叫老三的人,他什么都跟我们说了。”

黄国涛呵呵地笑了:“污蔑,这完全是污蔑!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怎么能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呢?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老三、老四的。”

“102房间还有一个暗门,这你怎么解释?”

黄国涛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呢,这也是防你们的。像我们这种开夜总会的,总会有三陪小姐的,万一哪天突然扫黄,小姐们可以跑啊!”

“你这是承认金尊夜总会是个淫窝了?”

“不不不,”黄国涛连忙摆手,“三陪小姐,陪唱陪玩陪喝酒,不陪上床,算不上淫窝!”说完,又哈哈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黄牙。

正在这时,审讯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一个目露凶光的警察走进屋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女人。那个女人长着一张鹅蛋脸,留着齐耳短发,耳朵小巧玲珑,耳垂上镶嵌着两粒闪闪发光的耳钉。女人很漂亮,清新脱俗,只是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就像受伤的小绵羊。黄国涛看着,心中转动着起邪恶的念头:“这妞正点啊!”

见苏镜进来,张跃徐荣连忙站了起来。苏镜不容置疑地说道:“你们俩先出去。”

黄国涛看看苏镜,目光又停留在何旋身上,尽管她穿着一身浅绿色的羽绒服,但他还是能透过厚厚的衣服看出何旋玲珑的曲线。她的双腿修长挺拔,他想象着那应该也是雪白细腻的吧,最后,目光停留在何旋的脚上,遗憾的是她穿着一双运动鞋,看不出脚长得什么样,但是脚肯定不会很大,应该也是细巧的那种。二十岁男人看女人先看脸,三十岁的看胸,四十岁的看腿,五十岁的看脚。这一点都没错,越是成熟的男人,越喜欢往下看,这实在是心理学上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个女人看上去根本不是警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黄国涛咧嘴一笑黄牙毕露,问道:“警察同志,不会对我使美人计吧?真是这样,我就全招,哈哈哈。”

苏镜冷冷地看着他,左手突然拎起一把板凳,朝着黄国涛劈头盖脸狠狠地砸去。黄国涛连忙伸手挡住,手臂感到一阵生疼,他叫道:“刑讯逼供,我投诉你!”

苏镜已经红了眼,抡起板凳继续打,黄国涛躲来躲去,但是密如雨点的打击让他逃无可逃。何旋赶紧冲上前去,拉住了苏镜的胳膊:“不要打了!”

苏镜看了看何旋,看了看她发红的双眼,将板凳一扔,冲到黄国涛面前,一把将他拎起来,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抵到墙上:“说,李大勇是不是你派人杀的?”

黄国涛呼吸困难面色紫涨,憋着气问道:“李……李大勇是……是谁啊?”

“说!到底是不是你杀的?”苏镜又加了一把劲。

“咳……咳……我……我不知道啊!你……快……放了我!”

何旋从没见过苏镜发怒,一时之间慌神了。等看到黄国涛已经出气多进气少时,赶紧拉开苏镜:“快放手啊!会出人命的!”

苏镜看了看何旋放了手,坐在板凳上。黄国涛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停地咳嗽。等他咳完了,苏镜又问道:“说,李大勇是不是你杀的?”

“他妈的,李大勇是谁啊?”

苏镜嚯地站起来,何旋忙挡在前面,说道:“李大勇就是这几天一直暗访你们的记者!”

“哦,他啊!哼哼,”黄国涛冷笑道,“那小子真有意思!”

“到底是不是你杀的?”苏镜问道。

“我杀他干嘛?谁见过我杀他了?”

何旋说道:“昨天,你们的保安威胁他,要他走着瞧,结果,结果,他就被人杀了!”说完,她又忍不住哀哀地啜泣起来。

“小姐,你长点脑子好不好?如果我要杀他,干吗还要威胁他?为了让警察迅速破案?”

苏镜问道:“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我一直在夜总会啊!你们抓完毒贩之后,就顺便把我也抓来了,协助调查协助到现在。现在又突然说我杀人。你们警察办案,有没有脑子啊?”

没脑子的绝对是黄国涛,他应该在苏镜走进审讯室那一刻就知道,进来的人已经不是一个警察,而是一个野兽,一只愤怒的野兽。野兽的体内蕴藏着摧枯拉朽的力量,但是他却不识时务地顶撞这只野兽,于是这只野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将他踹倒在地。

4 誓言追凶

在警局附近的一个咖啡屋里,苏镜和何旋默默无言地对坐着。何旋托着下巴,歪着脖子,怔怔地看着屋外银装素裹的世界。马路对面的小公园里,几个孩子正开心地打着雪仗。何旋的思绪飘得很远,脑海里想的尽是李大勇的音容笑貌。

“小时候,我经常跟大勇一起打雪仗。”苏镜的话将何旋拉回到现实当中,咖啡屋里的暖气似乎出毛病了,她感到了一阵寒意。苏镜继续说道,“那时候,大勇特别笨,老是打不中我,有一次,他让我站住不准动,然后才捏起一个雪球来打我。哈哈哈,那时候好开心啊!”

“你跟大勇是同学?”

“何止是同学啊,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的。”

“大勇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分。”

苏镜苦笑一下,问道:“你是大勇的女朋友吧?”

何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喜欢大勇,她也知道大勇应该也是喜欢她的。但是两人从来没有明说过,这时候听到苏镜问,只好摇摇头,苦笑一声说道:“不知道。”

“一看这就是大勇的风格,我曾经跟他讨论过什么样的爱情才能天长地久,我说我喜欢那种一见钟情式的爱情,他说他相信日久生情。我当时看他眼神就觉得他肯定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我问他他却不说,我想他那时候心里想的应该是你。”

何旋挤出一个笑容算是回应,眼眶不禁又湿润了。

“大勇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他工作怎么样,是个好记者吧?”

何旋笑了:“他可不是好记者。”

“哦?”

“每年都要写一两份检讨的记者,是好记者吗?”

“啊?这厮竟然还写过检讨,而且还写那么多,他可从来没跟我说过。”

“他写的检讨越多,我越喜欢他。”

苏镜莫名其妙地看着何旋,不知道何旋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经常去拍那些负面新闻,什么开发商侵犯业主权益啦,什么企业向水库偷排污水啦,反正他就喜欢拍这些东西。你想,敢于向水库排污水的企业、敢于公然侵犯业主权益的开发商,肯定都是有头有脸有背景的人,七大姑八大姨的,不是什么书记市长的,就是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大勇把他们曝光之后,这些人就找到他们的后台,后台就批评我们台长,台长就让大勇写检讨。”

“原来是这样啊,可是新闻要播出,不都是要经过主任、总监的审查吗?”

“是啊,所以主任、总监一起跟着写。”

“哈哈,那场面倒很壮观。”

“出了几次这种事情之后,我们的领导就收敛了,但是大勇却不,他说当领导的都是戴帽子坐位子的,所以领导会怕,怕丢了帽子丢了位子。可是他说他是赤脚的,赤脚不怕穿鞋的,”说起大勇,何旋开心起来,“后来大勇很多片子都发不出去,所以他经常跟领导吵架。每次大勇拍回来的片子,领导总是要考虑再三,觉得应该不会得罪权贵,才给播出去。”

“妈的,这鸟人就这德性,”苏镜骂道,“我至今记得我们上小学五年级时,一次期中考试,我偷偷地看了一眼书,结果他就告发我说我作弊。奶奶的,我就看了一眼。”

“看了一眼,也是作弊啊!”

“是,大勇也是这么说的。要知道,我们关系一直很好,他竟然告发我,给我气得简直揍他的心都有。”

“那后来呢?”

“嗨,小孩子嘛,不记仇。不过,我也算聪明了,以后做什么坏事,绝对不当着大勇的面做。”

“哦,苏大警官还做坏事?”

“小孩子嘛!偷个西瓜偷个苹果之类的事情,还是有的。”

何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可是一想到大勇已经不在了又悲伤起来,她看着面前这个魁梧刚毅的警察,说道:“苏警官,答应我,一定要抓住凶手。”

“我会的,为了你,也为了我!”苏镜坚定地点点头,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骤然响起,他连忙掏出手机接听。

何旋疑惑地看着苏镜的右臂,他的右臂仿佛是他的身外之物,一点生气都没有。等他放下电话,何旋问道:“你的胳膊怎么了?”

苏镜叹口气:“罢工了!”

“罢工了?你可真幽默。没去医院看看?”

“看了,治不好。”

“啊?那……那怎么办?”

“医生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好了,我得走了,局长要见我。”

“我有个请求,”何旋直视着苏镜的眼睛。

“什么?”

“我要跟你一起查案,作为……作为一个记者,也作为……也作为大勇的朋友,我请求你!”

苏镜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好吧。不过要保密!”

跟何旋分手后,苏镜来到了侯国安的办公室。一进门,侯国安便冷冷地说道:“坐吧!”

苏镜说道:“不用,站着就好。”

“你今天很冲动!”侯国安呵斥道,“作为一个警察,你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知道,李大勇是你的好朋友,但是你穿上这身警服,你的身份首先就是一名警察。你要维护好警队的形象!你对黄国涛刑讯逼供了是不是?”

“这种人渣,打死他都死有余辜。”

“是,是死有余辜。可是,你打死他,你也得坐牢!”

“只要能给大勇报仇,坐牢就坐牢。侯局长,李大勇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换做你,你怎么办?”苏镜毫无顾忌地吼道。

侯国安看着苏镜,半晌之后说道:“你怎么知道黄国涛就是凶手?你有证据吗?我看你是忘记怎么做警察了!你胳膊怎么样?还没治好是吧?明天开始休息一个月,看病去!”

“不,我要调查这起凶案。”

“你现在这种状态根本没法查案!”

“我一定要亲自抓住凶手!”

“这个案子不归你管了!”

“我自己查,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还反了你了!”侯国安咆哮道。

苏镜冷静地说道:“侯局长,你可以随时撤我的职,但是这个案子,我一定要查到底。”说完,扭身走出办公室。侯国安看着苏镜离去的背影,拳头啪地砸在桌面上,狠狠地骂了声:“这个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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