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谋杀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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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镜迟疑地接过图片,这张图片几乎不算一幅“图片”,只是一堆墨迹的简单拼合。他不屑一顾,刚想把图片还给罗子涵,却被图片中的某些东西吸引住了,他凝神看了一会儿,说道:“很简单,一个男的,他正用一把匕首朝另外一个人身上刺。”

1 遗体解密

几盏日光灯发出惨白的光,照耀着白色的墙壁。房间中央的手术台上,摆放着李大勇的尸体,杨湃正在检查尸体。对这种检查,他早已驾轻就熟习以为常了,经他解剖检查的尸体也不下一百具了。但是,李大勇的死状还是让他极度的震惊。当他赶到现场看到尸体时,竟然有种想呕吐的感觉。他极力控制住自己,保持心情平静,才拿出了初步的鉴定结果。现在,天色已经黑了,窗外的西北风鬼哭狼嚎般呼呼地吹着,杨湃操着一把手术刀,沿着尸体的胸膛轻轻一划,打开了胸腔。他分别从死者的五脏六腑里采样,然后放进试验仪器里一一进行分析检查。

他总觉得这具尸体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气管不见了,颈动脉裸露在外,血液凝结成一块块黑疙瘩。凶手为什么要切掉死者的喉管和舌头?他百思不得其解。

检查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苏镜缓缓地走进来,他没有跟杨湃打招呼,径自走到手术台前,看着李大勇的尸体,眼眶不禁又湿润了,他小声说道:“兄弟,对不起了。为了给你报仇,为了抓到凶手,我们只能这样做了!”

杨湃看了看苏镜,劝慰道:“苏警官,节哀顺变。”

“辛苦你了,检查完之后,能不能帮忙把他的尸体好好整容一下?”

“没问题。”

“有什么发现?”

检测仪器嘀嘀嘀响了三声,然后打印机自动启动。

杨湃说道:“正好,结果出来了。”他拿起几页检测报告单,看了看说道:“苏警官,有件事情你得有心理准备。”

“什么事?”

“死者的胃脏和肺脏含有大量的血液,经检测是死者自己的,而这两个器官并没有受到创伤。”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死者是被人活生生地割掉了舌头。如果是死后被割舌,血液是无法流到胃脏和肺脏的。从肺部和胃部的血液数量来看,割舌之后很久,凶手才切断了死者的喉咙。”

“你是说凶手在折磨大勇?”

“可以这么说。”

苏镜的脑海里浮现出大勇遭受酷刑时的痛苦表情,这种痛苦的感觉迅速传遍了他的全身,让他感同身受。为什么凶手这么变态?什么人对大勇的仇恨如此之深?大勇到底得罪过什么人?他突然又一次感到头痛欲裂,右臂不停地颤抖。他抡起左拳,拼命捶击着脑袋,要把这种痛苦彻底赶走。杨湃赶紧拉住苏镜,慌忙问道:“苏警官,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苏镜忍着痛说道,“一会儿就好了。”他深深地吸气,缓缓地吐气,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头痛也停止了。他问道:“大勇还能告诉我们什么?”

杨湃想起了他最喜欢的一位法医说过的话:“每一具失去生命的躯体,都在用灵魂诉说着他们的不幸与悲哀,我便是能够让他们的灵魂获得安息的最后希冀。所以,我要用一颗坦诚的心与他们的灵魂对话。”

多年来,杨湃一直以这句话来砥砺自己,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他相信尸体是会说话的,只要仔细检查,总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他拿出一个放大镜,凑近死者的嘴巴、喉咙仔细检查,希望能在伤口处再找到些什么。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死者嘴里发现了一个细小的东西,用镊子夹出来凑到灯光下看了半天,喃喃地说道:“奇怪,这是什么?”

苏镜看了看,问道:“这是砂子?”

“不太像,”杨湃摇摇头,便把碎片放到显微镜下,碎片上出现一道道纹路,他马上恍然大悟,“这是贝壳。”

“贝壳?”

“对,第一现场应该在海边。”

2 遗言信箱

顺宁电视台乱成了一锅粥,人心惶惶,每个人都惊魂不定。李大勇死得太惨了,不少人在警察尚未封锁现场之前看到了那血淋淋的一幕,然后便绘声绘色、提心吊胆地向同事们描述着那一场景。电视台的整座大楼被一种恐怖、不安的氛围笼罩着。

《顺宁新闻眼》栏目组的办公室里,气氛尤其凝重。血案的发生,几乎使整天的采访陷于瘫痪。制片人朱建文是陈燕舞的继任,他立即召开紧急会议,要大家稳定情绪,不要影响工作。下午,记者们采访都回来了,几个人围着暖气片,坐在一起议论纷纷。

舒茜说:“我估计是他做批评报道做多了,仇家找上门来了。”

胡薇说:“以后谁还敢再做这种批评报道啊?”

殷千习红着眼睛,义愤填膺地说道:“他妈的,我就继续去做!谁违法乱纪,我就给他曝光!”

杨署风不屑地看了看殷千习:“拉倒吧你,你还敢做批评报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周文轩恼怒地看着杨署风。

气氛一时非常尴尬,庄雪涯赶紧打圆场,说道:“都少说几句吧,都什么时候了还为这些事吵。”

陈蕾说道:“我怀疑大勇是在外面得罪人了。”

殷千习反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在外面得罪人呢?”

众人沉默了一阵,最后舒茜小声嘀咕了一句:“丁川林好久没来上班了。”

殷千习说道:“他休假了。”

“也该回来了呀。”

“想他了?我们上个星期不是还见过他吗?”

“不,我的意思是……”

杨署风说道:“不会吧?你是说丁川林……”

陈蕾连忙说道:“打住打住,什么鸡毛蒜皮的事,你们也往这上头扯,我那时候也在休假啊。”

胡薇说道:“对啊,你怎么没来吃饭?”

“我没接到通知啊。”陈蕾撒娇道,“真是的,聚餐也不叫我。”

庄雪涯问道:“你们知道我想起什么了吗?”

殷千习问道:“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大勇被杀的消息,我立即想到了杀人游戏。”庄雪涯说道,“两年前,宁子晨被杀时不也是有杀人游戏的因素吗?”

舒茜反驳道:“可是宁子晨被杀后来证明……”

舒茜的话被殷千习打断了,他说道:“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他看了看每个人,说道:“你们还记得上个星期我们玩过一次杀人游戏吗?”

杨署风沉思道:“哎呀,上次杀人游戏,大勇就被杀了。”

胡薇说道:“那次杀人游戏,冯敬和朱制片还被杀了呢。”

舒茜问道:“对了,上次谁是杀手来着?”

正在这时,何旋默默地走进了办公室,胡薇连忙招呼道:“何旋,不要难过了!快来坐会儿!”

殷千习问道:“是不是黄国涛那王八蛋干的?”

“不知道,我脑子里很乱,”何旋说完便离开众人,走进朱建文的办公室。他正坐在椅子上抽着烟,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尼古丁的味道。他沉思着,甚至没有注意到何旋走了进来。直到何旋开口说话,他才惊醒过来。

“制片人,我想跟踪采访这个案子。”

朱建文凝神思索了一下,说道:“不合适吧?我们这个……没有先例啊!必须定案之后,我们才能报道的。”

“我一定要跟踪采访,直到揪出凶手将他绳之以法。”

“小何,你还是先冷静一下,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也不能意气用事啊!”

“朱制片,我冷静不了。让我去吧,就算是我、是《顺宁新闻眼》对大勇的一种悼念!”

“这个……我觉得,还是得请示一下领导,尤其是你现在这个状态,怎么采访?”

“朱制片,我一定要去。如果您不答应,我就辞职!”说完,何旋走出了朱建文的办公室。

朱建文看着何旋离去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没想到,何旋是如此倔强的一个人,只要认准了目标就会奋不顾身地冲上去。在此之前,何旋在他心中的形象不过是一个娇滴滴的美女记者罢了。

何旋坐到座位上,打开电脑,进入新闻报片系统。从这个系统里,可以看到每个记者几年来所有的文稿。进入系统之后,首先跳出来的是一个短消息。短消息是李大勇发来的。

何旋,你好。夜已经很深了,我还在办公室无所事事地上网、看稿子。外面雪正下得猛,西北风正呼呼地吹着。在这个雪夜里,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非常想念你,尽管傍晚时才跟你道别。我想拉着你的手,在漫天的风雪里走,雪地上,只留下我们的两行脚印。不知道你现在睡了没有,是不是还在上网。要记得,女人熬夜,会变老的。其实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但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好了,我也回去了,孤寂的夜是属于我的。晚安!

大勇发完这条短信就被残忍地杀害了,他本来对生活充满了各种憧憬,他也许终究要向自己表白的,可是命运再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何旋看着短信,禁不住又热泪满面。她紧紧地咬住嘴唇,打开文稿查询,搜索大勇近两个月来所有的批评报道。

3 案情分析

顺宁市公安局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侯国安的眉头锁成了两个疙瘩。拔舌割喉,如此残忍的恶性案件,在顺宁还是第一次。

邱兴华详细介绍了在电视台停车场找到的一切细节,他调查过停车场的保安小张,他说案发那天凌晨两点,一辆汽车进入了电视台停车场,但是保安亭的窗玻璃上结冰了,他没看清车牌,更不知道开车的是谁。

“我推测,是凶手开着李大勇的车进入电视台的。”邱兴华说道。

“那凶手离开电视台的时候,保安也没注意?”

“这个我也问过了,那个保安困得要命,他听到有脚步声离开了停车场,但是没有起床看。”

王天琦说,他带领一队人马在海边找到了第一现场,沙滩上留下的血迹证明,正是李大勇的。现场没有提取到脚印。

“另外,我们还了解到,那天晚上120急救中心和122报警台都接到过一次电话,说是在星河路和红林路的十字路口,有个司机撞人了。但是他们赶到现场却没有看到事故。122报警台留下了肇事车辆的车牌号码,正是李大勇的车。”

杨湃说道:“我想李大勇头部的瘀伤很可能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凶手把他打伤之后,又开车将他带到了海边予以杀害。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带到海边呢?如果他要杀人,完全可以在马路上就干掉死者的。”

从会议开始,苏镜就闷声不响地坐在角落里,他心乱如麻痛苦难当,但是他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处事,为了抓住凶手,他必须保持头脑清醒而不能感情用事。听到杨湃的疑问,他插话道:“因为凶手要折磨死者,在海边行凶,死者无论发出多么声嘶力竭的叫声,都不会有人听见。”

杨湃继续说道:“另外,我们最疑惑的就是凶手为什么要拔舌割喉?这绝不仅仅是仇杀那么简单,我怀疑凶手很可能有什么心理障碍。”

一听到心理障碍,苏镜微微一怔,他想起那个老医生说他的胳膊动不了就是心理问题引起的,老医生还说,城市生活压力大,很多人都有心理障碍。只听杨湃继续说道:“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沉默的羔羊》,电影里的变态杀手杀人是为了收集人皮,我们的这位杀手也许是为了收集舌头和喉咙。”

侯国安问道:“你是说,还可能有第二个被杀者?”

“我不敢确定,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杨湃没有说,他的这种感觉非常强烈。

侯国安沉吟半晌问道:“苏镜,你有什么看法?”

“我想先从死者接触的人查起。死者是记者,经常做批评报道,也因此得罪了很多人。死者前额受到重击,就意味着凶手是站在死者面前进行打击的,那么凶手很可能是死者认识的人。”

4 罗夏墨迹

案情分析会后,苏镜十分不情愿地走进了康宁医院。康宁医院是顺宁市唯一一家精神病院,在一般老百姓看来,只有精神病人才到这里来看病。苏镜虽然没有这种狭隘的意识,但仍怕被熟人看见。康宁医院环境优美,小花园里树木凋零,唯有一棵棵青松笔直挺拔,被白雪覆盖,像是圣诞老人的礼物。一个小亭子的屋檐下挂满了冰锥。雪地上,一个老头捏着雪团,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衬衫。在他面前,已经有十几个雪球了,有大有小,有圆有扁。他低着头,看着那些雪球沉思半晌,便把雪球由大到小地排列起来,如果正好两个雪球一样大,他便把圆一点的雪球排在前面。苏镜忍不住站定脚步,看着老头的游戏。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老头终于把十几个雪球排列整齐了。苏镜刚准备离开,却听老头大叫一声:“出事了,出事了!”

出于警察的本能,苏镜连忙四处打量,却没见任何异常。只见老头扑向第十四个雪球,拿起来往远处扔,接着又大叫一声:“完了完了,全完了。”然后跑过去把雪球捡回来,那雪球已经剥落了一大块,老头加点雪把雪球重新做好。之后又拿着雪球在雪球的队伍里比较,终于把它摆放在第十四个位置。他继续打量,发现雪球显得太大了,便把这个雪球削去一点雪,大小正好比十三小,比十五大,这才得意地拍拍手,满意地笑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从屋里冲了出来,叫道:“冷建国,你给我回来,你不知道冷啊!”白大褂揪住冷建国的胳膊就往屋里拖,后者十分不耐烦地挣脱了护士向苏镜跑来,一时之间,苏镜特别紧张。看到精神病人,总会让人心里发麻的,因为你不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冷建国一把抓住了苏镜的双臂,说道:“你给评评理,我哪里做错了!那人已经退休了,当然不能排在前面。但是,他也是老领导,也不能把人家扔了啊!”

护士一脸冷峻地走过来,说道:“快回去!”

冷建国指着护士批评道:“年轻人,你这种觉悟不行的,会犯政治错误的!你今天晚上写个检讨,要认识深刻,从根子上、从骨子里,检讨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苏镜听着冷建国的话,憋不住笑了起来。

冷建国猛地一转身,指着苏镜说道:“笑!笑!笑什么笑?你也写个检讨,开玩笑!这是你们胡闹的地方吗?不改造好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能做好我们的工作吗?”

护士不耐烦了,说道:“你到底回不回去?再不回去,给你打针啦!”

冷建国一个激灵说道:“不要不要,我知道错了,我改我改,我马上写检讨,请领导放心!”说罢,一溜烟跑进屋子。

苏镜呵呵笑道:“这人怎么这么有意思啊?”

护士冷冷地打量着苏镜,然后问道:“你是哪个病床的?”

苏镜愣了一下,忙笑道:“我不是你们的病人。不过,马上就是了!我来找罗教授的。”

护士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对不住。”

“没事没事。我本来就是来治病的嘛!”

“沿着这条路直走,第二个路口左转,第二个房间就是。”

“谢谢。刚才那人是什么病啊?”

“他的病多着呢,强迫症、妄想症,还有精神分裂。”

苏镜再次道谢,便沿着甬路继续往前走,经过病房时,透过窗户他看到好多病人,有的在自言自语高谈阔论,有的像个孩子似的玩着积木,有的默默地蹲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眼神呆滞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而刚才的病人冷建国,正握着一支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尊敬的领导,这两天,我一直在反思我的所作所为,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了深深的愧疚和不安……”

苏镜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第二个路口左转,之后敲响了第二个房间的门。

一个单眼皮大眼睛的短发美女打开了门,笑语嫣嫣地问道:“找哪位?”苏镜注意到,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挂着两个酒窝。

“哦,你好。我是来找罗子涵罗教授的。”

“请进!”

苏镜走进屋,一阵暖流迎面扑来。

女子说道:“把外套脱了吧!”

女子的声音非常动听,似乎有一种魔力,让苏镜情不自禁地按照她的吩咐将外套脱掉挂在门口。房间不大,装饰得非常简单,一个书柜、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摆放着几本书。

女子指了指椅子,说道:“坐吧。”

苏镜疑惑地看着女子说:“我来找罗教授,他什么时候回来?”

女子眼睛一挑,问道:“谁介绍你来找她的?”

“人民医院的一位老医生,哎哟,我还没记住他的名字!”

“你就是那位警察是吧?”

苏镜更加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女子说道:“我就是罗子涵。”

苏镜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就是罗教授?”

“我不奇怪你的反应。每个人见了我之后,都是这种表情。”

“对不起,我……”

“没什么,这在心理学上被称为归因现象,年轻女人不能当教授,尤其不能当名教授,这种归因不是建立在任何已知经验的基础之上,而是建立在人们对社会地位、社会分工的事先理解之上。”罗子涵白皙的脸蛋现出一抹笑意。

苏镜一时非常窘迫,而战胜窘迫的方法就是玩世不恭的态度,于是他调侃地问道:“这么说,我该入院治疗了?”

“不用那么紧张,这不算一种心理疾病。而且也并不是所有的心理障碍患者都要住院治疗的,真那样的话,再建十个精神病院也不够。”

“有那么夸张吗?”

“我们前不久做了一个调查,在十八岁到三十五岁的人群中,每五个人中就有一人有心理障碍,这些障碍主要是焦虑引起的情绪障碍。听了陈医生对你的介绍,我怀疑你也是焦虑引起的右臂麻痹。”

苏镜笑道:“我有什么好焦虑的?”

“谈谈你在什么情况下发现右臂麻痹的。”

“一次执法行动,一个毒贩胁持了人质,我要开枪向他射击,却突然发现右臂不听使唤了。”

“警察本来就是危险的职业,焦虑感应该一直伴随着你们,只是你一直没有觉察到,或者已经习惯了。”

“我以前执行过很多次任务,为什么只是昨天才突然发生这种情况呢?”

“焦虑越积越多,自然会在某个时间爆发。”

“哈哈哈,真是天方夜谭,我连续几年都是优秀警员,哪来那么多焦虑?老是焦虑的话,我还干什么警察?”

罗子涵从书架上拿出一摞图片,说道:“你到底有没有焦虑,我们来做个测试就知道了。”她从中抽出一张图片递给苏镜,说道:“仔细看一下,你能看到什么?”

苏镜迟疑地接过图片,这张图片几乎不算一幅“图片”,只是一堆墨迹的简单拼合。他不屑一顾,刚想把图片还给罗子涵,却被图片中的某些东西吸引了,他凝神看了一会儿,说道:“很简单,一个男的,他正用一把匕首朝另外一个人身上刺。”

“刺的是哪个部位?”

“胳膊。”

“哪条胳膊?”

苏镜仔细看了一会儿,说道:“右胳膊。”

“图画上有两个男人?”

“是!”

“他们的相貌有什么区别?”

苏镜皱着眉头看了半天,说道:“似乎长得挺像,就像一个人站在镜子前面向自己刺一样,”苏镜说着突然大笑起来,“罗教授,你不会说那两个男人就是我自己吧?这也太滑稽了。”

罗子涵收起图片,说道:“这两幅图片是罗夏墨迹,这是一种投射法人格测验,由瑞士精神病学家罗夏于1921年编制。所谓投射法测验就是让被测试者通过这些毫无意义的图片,建立起自己的想象世界,在无拘无束的情景中,显露出来访者的个性特征和心理方面的障碍。”

“你是说这些图片本来就毫无意义?”

“是,这种图片制作起来很简单,先在一张纸的中央滴一些墨汁,然后将纸对折,用力挤压,使墨汁向四周流动,这样就形成了两边对称但形状不定的墨迹图形。”

苏镜沉默了,难道自己真的焦虑?可是焦虑什么呢?

罗子涵说道:“根据你刚才对这幅图片的自由联想,我推断你应该做错过什么事情,而且非常悔恨。”

“医生,你在开玩笑吧!我天天抓坏人,我能做错什么事?”

“也许是童年遭受过挫折,但是这种挫折被深深地压抑到你的潜意识当中,你自己记不住这件事,但它却通过你的潜意识不断地折磨你!”

“我的潜意识在我执行任务时突然冒出来折磨我?”

“我来给你做个深度催眠,一起来看看你到底受过什么伤害!”

“催眠?唬人的吧?”苏镜嘲笑道。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他忙接听了,放下电话便向罗子涵说道,“罗教授,下次你再给我催眠吧!我现在要走了,有急事!”

苏镜走出办公室,开门的时候带进一股冷风,罗子涵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知道她遇到了一个难缠的病人,如果病人对催眠根本不相信,就意味着他受暗示的倾向很低,这样要把他催眠就要费尽工夫。

5 死亡线索

苏镜来到顺宁电视台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一轮明月冷冷清清地挂在天上,雪地上泛出惨白的光。刚走进《顺宁新闻眼》的办公室,何旋就迎上前来,眉宇间藏着一种坚定的信念,那是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这个样子跟苏镜两年前认识的何旋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的何旋无忧无虑,说起话来像蜜糖。

“何记者,找我有事?”

“苏警官,我把大勇这两个月来所有的批评报道全调出来了,希望能对破案有点用处。”

苏镜本想明天再查,没想到何旋已经先动手了。他坐到电脑前费力地用左手操作鼠标,何旋见状很是疑惑,但又不好问什么,于是坐下来说道:“你左手不得劲,我来吧!”她打开电脑桌面上一个文件,一边拖曳鼠标一边解释:“这条新闻是批评一家企业拖欠工人工资,这个稿子是工人上访堵路导致交通瘫痪的,这篇写的是闹市区小贩兜售假发票、盗版碟没人管的……”

何旋大概说了七八条新闻,苏镜皱紧了眉头思索着,半晌说道:“这个大勇,我跟他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整天去做这种批评报道,平白无故地得罪人有什么意思?”

“苏警官,”何旋说道,“维护社会治安是警察的责任,舆论监督是我们记者的责任。铁肩担道义,应该是每个记者的追求。”

“应该?为什么只是‘应该’?”

何旋顿了顿说道:“因为现在并不是每个记者都有这种追求了。”

“是啊,现实的诱惑太多了,外部的力量太强大了,已经很少有人能坚持自己的理想了,”苏镜继续问道,“这些批评报道里,有哪些是特别得罪人的,让人家几乎要断绝后路的?”

何旋仔细想了想说道:“好像没有。有的批评报道只是揭露一种现象,感觉就是软绵绵地打人家一巴掌,人家未必有啥反应。有的经过我们报道之后,可以促进问题的解决,但是更多的只是一阵风吹过去就算完了。”

“那不是白干了?”

“我们又能怎么样?我们只是舆论监督,不是执法部门。何况,有些事情只要继续追踪报道,就能逼着当事人予以改正从而解决问题,但是大部分新闻只播了一条,就没有第二条了,因为我们被摆平了。”

何旋的脸上隐隐写着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愤,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温婉如斯的美丽女子性格竟如此刚强如此愤世嫉俗,她跟大勇倒是很像。苏镜问道:“这些新闻里,哪些是把问题解决了的?”

何旋看了看说道:“这篇欠薪的,这篇黑诊所的,还有这篇物业纠纷的。”

“这三个当事人没找到后台?”

“是。大勇跟踪报道,最终引起了相关部门的重视,于是工人的工资发了,黑诊所关闭了,物业纠纷也解决了。”

“那我们的重点就定在这三篇新闻上。”

何旋将三篇新闻稿打印出来交给苏镜,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殷千习打来的,她眉头微微皱了皱,最终还是接了电话。

“何旋,心情好点没有?还在办公室吗?”

“还好,正准备走了。”

“请你吃饭吧,一起聊聊。”

何旋勉强笑了笑,说道:“你准备好钱包啊,我还要带一个人来。”

6 洁癖之患

顺宁电视台附近的一家火锅店里,殷千习已经坐在桌旁等着了,火锅里浓汤滚滚。见二人走进来,殷千习忙起身相迎:“原来是苏警官啊,何旋还跟我打埋伏!”

苏镜握住殷千习的手:“打扰了!”

三人坐下之后,服务生轮流上菜。火锅里的红汤沸腾着,但是桌面上的气氛却如窗外的寒夜,冷冰冰的,空气仿佛经过了压缩,让人透不过气来。殷千习见气氛不对,忙招呼服务生倒酒,三杯落肚,气氛总算活跃起来。

殷千习问道:“苏警官,大勇的案子有什么进展没有?”

“没有,只知道他是在海边被杀的。”

“海边?为什么要跑到海边杀人?”

“为了折磨他。”

何旋的眼眶里溢出了泪水,她忙掏出纸巾擦了擦。

殷千习问道:“凶手有什么特征?”

苏镜举起酒杯跟殷千习一碰,打个哈哈说道:“殷记者,你的问题太多了。”

殷千习讪讪地笑笑:“你看我把宣传纪律都忘了,哎,该罚该罚。”说完一饮而尽。

何旋说道:“你以后更不敢做批评报道了吧?”

殷千习一阵发窘,说道:“何旋,有些力量我们可以抗拒,有些力量我们无法反抗。如果真是大勇做批评报道得罪了人而遭到杀害,那我第一个站出来跟那些丑恶势力抗争到底。可是……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苏镜觉得殷千习话里有话,便问道:“哦?殷记者觉得哪些力量是无法抗拒的?”

“呵呵呵,这个何旋也清楚。干我们这行的,有没有败类?有!但那是很少数,比如要批评哪个公司,结果人家给点封口费,他的新闻就不做了。但是大部分记者不是这种人,他们都有着新闻人的良知,面对丑陋,他们义愤填膺,恨不得马上昭彰天下,任何的贿赂和恫吓都吓不住他们。可是,上头一个电话直接打到台长那里,你所有的坚持都变得一文不值。这种力量,我们能抗拒吗?”

何旋说道:“所以,殷记者就再也不碰批评报道了。”

“何必呢?如果批评报道能对社会带来好处倒也罢了,关键是什么好处都没有,甚至很可能是你风吹日晒忙活了一天,结果新闻却出不了街。所以啊,我也想通了,别把自己当回事,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无冕之王了?想明白这个之后,我觉得我的日子就舒坦多了。”

何旋明显对殷千习的一番高论不能苟同,她自顾自地吃着东西,脸上写满了不屑。

殷千习又接着说道:“我觉得凶手肯定认识李大勇,要不然也不会把车停回电视台。”

苏镜点点头,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认识李大勇的人,不一定非是被他批评过的人啊,会不会同事之间有什么嫌怨呢?于是问道:“大勇在电视台人缘怎么样?”

“没得说,”殷千习说道,“好人一个,我们都是好兄弟。来,为我们的大勇兄弟干一杯!”,殷千习又把一杯酒灌进了肚,此时酒劲上来了,感情就控制不住了,他泪眼婆娑肆无忌惮地大哭起来,边哭边捶打着桌子,邻近几桌的客人投来了惊异的目光。他这一哭,苏镜和何旋也忍不住了,跟着一起啜泣。这时,一个服务生刚好走过来,准备给他们加茶,看到这情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苏镜看到服务生走来,自觉失态了,连忙止住了哭声,说道:“帮忙加点汤。”

服务生说了声好赶紧离开了,一会儿提回来一个水壶往锅里加汤。一个油星突然溅出来滴在他手上,一哆嗦,汤入锅的速度快了点儿,溅起更大一片辣椒油落在三人身上。殷千习本来心情就不好,借此机会就大发雷霆了,他嚯地一下站起来:“你长没长眼睛啊?”

服务生窘迫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地赔礼道歉。何旋忙拉着殷千习的衣襟让他坐下:“算了算了,又不是故意的!”

殷千习气鼓鼓地坐下了,说道:“我最见不得弄脏我衣服了!”说罢,低着头打量手上和衣服上的油渍。其实那点油花溅得并不严重,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是殷千习却厌恶地皱紧了眉头,显得坐立难安。何旋递给他一片纸巾,他看了看,最后摆摆手:“算了,我去洗洗吧。”

苏镜看着殷千习,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小题大做。

何旋说道:“这人就这样,有洁癖。”说着话,拿出纸巾,擦拭溅在羽绒服上的汤汁,然后继续说道:“现在已经好多了,最严重的时候,随身都带着酒精呢。我们的摄像机都是放在机库里的,每天记者出去采访都去机库领一台机器,殷千习每次去领机器的时候,让人特烦,他要用酒精把机器每个部位都擦一遍才行。”

说着话,殷千习走了出来,心情已经放松了很多,跟两人说声不好意思后便坐下了,可是刚一落座,又瞥眼看到鞋上有一个泥点,便嘟嘟囔囔地说道:“这鬼天气!好好的鞋,都脏成这样了!”然后又拿出纸巾仔仔细细地擦起鞋来。

苏镜看着殷千习,冲何旋做个鬼脸,无奈地笑了。

苏镜带着一身酒气回到了家,一进门便高叫着:“老婆,我回来啦!我醉啦!哈哈哈!老婆,你在哪儿啊?朱玉,我回来啦!”

可是过了半天也没人搭理他,他这才想起来朱玉已经回娘家了。他犹豫着要不要跟朱玉说大勇的死讯,拿起手机掂量来掂量去,决定还是不要骚扰老婆了,就让她好好度假吧!躺在床头,苏镜拿起跟老婆的合影,心中的思念如潮水般泛滥起来。好像很久没见到老婆了,可是到底有多久呢?这么一想的时候,头便开始隐隐发疼,他拼命地敲敲脑袋,告诫自己:再也不能喝这么多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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