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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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奏疏,比较讲究策略,并没有主攻严嵩,而是重点打他的“软肋”——为虎作伥的严世蕃。

他说:严家小子凭借父权,擅自卖官,广收贿赂,致使干部选拔法完全败坏,卖官居然公开叫价。因为有一批小人趋炎附势,竟然把价钱给步步抬高!最高法院科长项某人,花了一万三千金转到了组织部任职;举人潘某人,以二千二百金得了个知州。部里和各郡的小官,都动不动行贿以千以万计,公卿大老就更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了。平时从中担任买官卖官“经纪人”的,居然不下一百多人。其中,严首辅的孙子、家仆、幕客(帮闲师爷)尤为猖獗。

以仆人严年为例,士大夫中的无耻者竟称呼他为“鹤山先生”,首辅过生日,他居然能拿出一万金的寿礼。跑腿儿打杂的都富到如此程度,主人又该如何!尤为骇人听闻的,是严世蕃在丧母期间,聚嫖客,抱小姐,“恒舞酣歌,人纪灭绝”。现在天下水旱频仍(天灾连连),南北多警(有鬼子进犯),但严氏父子,只知道日日搜刮,中央地方各种机构,无不将民脂民膏搜罗一空,以填他们俩的欲壑;如此干法,“民安得不贫?国安得不病?天人灾变安得不迭至?”

英明的皇帝,请您立斩严世蕃的头颅,悬之于市,以作为人臣不忠之戒。要是我上述有一句话失实,甘愿受刑掉脑袋。此外,严嵩溺爱恶子,受贿卖官,也应立刻打发他回老家歇着,还我们一个清廉的政治空气(见《明经世文编》)。

这些话,都是老话,说了十多年了,皇帝充耳不闻。可是这次,见效了。嘉靖阅奏后,“勒嵩致仕,下世蕃等诏狱”(《明史》)。

——勒令严嵩退休,严世蕃下天牢待审。姥姥的,你终于翻船了!

五月十九日,诏旨一下,举国欢腾。

——说来,似我等草民百姓,一生平淡如飘萍,唯有三件事能让我们欣喜若狂:一是连绵多年的战事以我方胜利而告终(譬如“剑外忽传收蓟北”),二是旧朝崩溃、新朝崛起(譬如“满城尽带黄金甲”),三是奸臣垮台、万象更新(譬如“大快人心事,揪出四人帮”)。

余生也晚,只赶上了最后一件。那种解脱感确实无以言表。

罢官一个月后,83岁的老严嵩蹒跚离京,回老家袁州去了。浮华一梦,尽皆成空。这条回乡的路,不大好走啊!

严世蕃被判流放雷州卫,那地方离天涯海角也不远了。其余孙子辈、以及邹应龙折子上点到的恶仆帮闲,系狱的系狱,充军的充军。就连那两个买官的小子也没跑得了,一个死在狱中,一个充军边远卫所。

徐阶顺理成章执政,内阁基本是他说了算。他坐进了原来严嵩的值班室,贴出标语:“以威福还主上,以政务还诸司,以用舍(用谁不用谁)刑罚还公论”,显示出新气象来。 

当然,他还在思考,严嵩这百足之虫,还没有僵,还要设法再给他来个致命一击。对付恶人,就不能讲妇人之仁。

张居正过去曾经对徐阶的忍让颇为不满,在回乡前的告别信中,甚至有所暗讽。但是徐不为所动,坚持乌龟战略,终于看到了对手败亡。张居正现在当然很服气了,更加留意徐阶的处事之道。徐阶对张的器重,是始终如一的。他有意保护张居正不卷入任何政争,只留在幕后。冲冲杀杀的事情,决不让他干。

张居正自然明白老师的苦心,也决心有朝一日大干一场。

狂歌袅袅天风发,未论当年赤壁舟。

这诗,写于严嵩垮台的当年秋天,也还算是有些鸿鹄之志吧。

朝局一步步地在好转。徐阶不愧是一代名相,他当政之后,平反了一些冤案,嘉靖一朝原先的戾气有所缓和,锦衣卫不再频频出动,人们为了国事也敢于讲话了(朝士侃侃)。对付嘉靖,他也有办法加以疏导。皇帝的乖僻性格,慢慢有所改变,对徐阶竟然“谆恳如家人”。

另一边,此时的严嵩,在家里还做着东山再起的好梦,不时的给皇帝送去点儿祝寿颂辞和鬼画符。皇帝毕竟念及他几十年的苦劳,时时流露出有所不忍。严嵩便向皇帝近侍行贿几千万金,令他们揭发那个蓝道行的“非法活动”。结果蓝道行被下狱,死在狱中。垮了台的严嵩,居然顺利报了这一箭之仇。

严世蕃也没有去卫所报到,而是在半路上潜回了老家。他不思悔过,反而收留亡命徒,抢女人、劫商旅,横行不法。又召集了工匠几千人大造府第。

此事被南京巡江御史林润得知,就上疏称:严世蕃收留江洋群盗,日夜诽谤时政,蛊惑人心。又以建屋为名,召集勇士四千名。市面上人心惶惶,都说要出大乱子,形势难以预料。

嘉靖看到折子里说严世蕃居然要谋反,不禁震怒,立刻下令第二次逮捕严世蕃,解到京城问罪。

其实,谋反是不大可能的,工匠也不是什么勇士。但是,不用这阴损一招,又怎能斩草除根?诸臣把严嵩的那一套,也学的差不多了。

严世蕃却不怕,在监狱里放了话出来:“任他燎原火,自有倒海水!”

他凭的什么呢?

在这最后的格斗中,已是严世蕃在与徐阶较量。那老严嵩害人的本领,也不过是倚仗皇帝恩宠,暗地里做手脚杀人。一旦摆出堂堂之阵,倒也看不出有什么作为。

严嵩下野、严世蕃逃回原籍后,严家最忌惮的,是徐阶。那徐阶知道事情尚未完成,照旧示之以弱。严嵩派亲随去徐府打探,徐阶只说:“没有严公,哪里有我今日。忘恩负义的事情,我做不来。”并且连连致信问候,一如往昔。这伎俩不仅瞒过了严嵩,连聪明绝顶的小严也着了道,松口气道:“徐公不我毒。”——老徐不会害我们。从此在家招兵买马,肆无忌惮。

老徐大概只在心里笑吧:不如此,你们怎会在临死前猖狂一跳?我又怎能抓住把柄“毒”得了你?

待小严进了诏狱,知道是上了徐阶纵虎归山的当,但他自有主意。在监狱中接见严氏旧党,密嘱:“贪污一事,皇帝不在意,死不了人,你们放心好了。聚众造反,查无实据,你们可以当众吹风,让法官在定案奏稿上删去谋反一节。告诉他们,杨继盛、沈炼案才是关键,不列入罪状,岂能扳倒严氏?”喽罗不解,小严笑道:“杨、沈两案,毕竟是皇上主裁,要翻案,那就是揭了皇上的面皮,触怒天颜。我等自然可以解脱。”喽罗恍然大悟。

一提起要为杨、沈翻案,京中群情振奋。刑部尚书黄光升等“三法司”(即:刑部——最高法院;都察院——中央监察部;大理寺——复审法院)首长果然中计。将杨、沈两案写入罪状,拟成奏稿,准备要搞死严世蕃。

为此,他们三人前去向徐阁老讨教。徐阶只要过草稿来看,看罢一笑:“法家断案,谅无错误。请你们进内厅里面来谈。”

进得内室,屏退左右,关好了房门,徐阶问:“你们的意思,是想救严公子活命吗?”

三人争相答道:“小严一死都抵不了罪,岂能让他活?”

徐阶道:”既然想要小严的命,那么为何要牵入杨、沈两案?“

大理寺卿张守直道:“用杨、沈事,正是要他抵死!”

徐阶笑道:“杀杨、杀沈,都是严嵩巧妙利用皇上的旨意。可是皇上英明,能承认自己不对么?你们这奏章一上,皇上必然疑心是法司借本案张扬他的过错,要发脾气。你们这几位,恐怕就有不测,反是那严公子没事,骑驴款款出都门去了!”(《明史•严嵩传》)。

三法司首长这才如梦方醒,连忙请徐阁老指示。徐阶便拿出自己写的草稿,让三人看了。三人不由得叫好。当即让严府的文书誊清,三人盖了大印,封好送上去了。

徐阶的这个稿子,只字未提杨、沈冤案,重点有三个,一是说严嵩的亲信罗龙文与著名的倭寇头头汪直“交通”;二是说严嵩听信江湖术士的话,以南昌有王气,于是造起豪宅,规模不亚于皇宫;三是说他勾结“宗人”(旁系皇族),窥伺“非常”机会,聚集亡命徒,“北通胡虏,南结倭寇,诱致外兵,共相响应”。

这次嘉靖感到十分震惊,令再次核实。

皇帝不愿意被蒙,也很难相信严阁老会堕落至此地步。

徐阶揣着圣旨出了长安门,叫了三法司的首长到自己家,再写奏本,曰:“事已勘实,其交通倭寇,潜谋叛逆,具有显证,请亟正典刑,以泄人神之愤!”(《明史纪事本末》)

密室定案书,就这样出笼了。可怜权奸严嵩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交通日本”。

徐公的这次谋划,连同书吏在内,天地间只有五个人知道,断无任何泄露的可能。中国的政治,多出于密室,就是类似于此。严世蕃在监狱中哪里能知道其中内幕,只听说是黄光升等拟的奏疏已将杨、沈案列入,不由大喜。按照他以往对皇帝心理的揣摩,折子上去,不出十天,他就可骑驴走出城门了。

他与同案的罗龙文关在一起,两人谈得高兴,买通狱卒叫了酒来痛饮。小严此时,只是恨当日为何不取了徐阶的首级?十分怨恨父亲养虎遗患。眼下,只有等圣眷恢复,再来收拾那个老滑头及其同伙。

不想,第二天,三法司的主官前来提堂,徐阶也在座。堂上甩给他看的,就是那个写有三大罪状的奏疏。严世蕃读了,面如土色,连呼冤枉,嚷道:“徐公!徐公!你定要我父子死吗?”

徐阶冷笑,将压抑了十多年的恶气,一口呼出:“哼,自作孽,不可活!”

这就是“再勘”的真实过程。再过一日,即有旨下,“命斩世蕃、龙文于市”。两人听了,相觑愕然,只有抱头痛哭。不一会儿,家仆闻讯赶来,叫赶快写遗书交给严嵩。小严浑身颤抖,竟不能书一字。

不多时,有监斩官到,一声大喝,命捆绑起来,押赴西市——任是有多少才情,以及往日的风花雪月,都毕了!

京师民众闻听消息,无不欢天喜地,纷纷携了酒到西市法场去看行刑。严氏的名声太坏了,人人皆恨。那仇恨,已超出了利益层面,变为民众情绪的宣泄口。这也是徐阶敢于这样做的一个民意背景。

徐阶彻底斗败严氏,显然是有猫腻在内,胜之不武。但面对可能的猖狂反扑,为了自己和同僚的身家性命,不如此,又能如何?

此次小严的丢命,说明一个规律:恶人逼人太甚,同时他自己也就走在了悬崖边上。可见,凡事不能做绝,才是硬道理。

史家对于徐阶的这个玩法,多持有原谅态度。手段并不重要,目的才是一切。

圣旨中还有一条,就是将严嵩削职为民,并命江西巡抚(省长)和按察使(省政法主官)负责抄家。此次共抄得黄金三万余两、白银二百余万两,另外还有珍奇异玩价值数百万银。这些财富,足可抵大明中央政府一年的财政收入。且后世有人认为:严家的资产应该远不止这些,仅严世藩瞒着严嵩私藏的黄金,就有十多窖。抄家所得的财富与前代的宦官刘瑾相比,尚不算十分惊人,可能因为种种原因被有意压低,或者在地方官执行的时候,流失了很大一部分。

嘉靖对严嵩居然如此贪财倒是很感意外。至此,他对严嵩仅剩下的那一点点怜惜,也全都消散了。

据说,在抄家时,严嵩恳求巡抚大人给他留一些药品。

大人问:“可有能治刀剑红伤的药?”

严嵩答:“有,有,多乎哉!”

大人遂正色道:“请问那东西能否治好杨继盛颈上的刀伤?”

严嵩只能无语。

天道轮回,夫何言哉!

严嵩侥幸没死,但在政治上已经等同死亡,断无复生的可能。

他的几个孙子和那些恶仆,全部被判刑、流放。严嵩孤独一人被驱逐出门,房产被查封。

此后的生涯里,据说他曾经靠乞讨为生。

一年多以后,87岁的一代奸雄,在家乡墓地一间看守坟墓的草屋里,咽了气。也有人说他是寄居在一位故旧家里死去的。

在这凄风苦雨的一年时间里,足够他回味往日辉煌的了。他无数次想过的,也许只有一个问题——打了一辈子鸟的人,为何被鸟啄瞎了眼睛?

五、内阁门外的最后一级台阶

【难忘的嘉靖四十五年】

徐阶是个思维缜密的政治大佬,在他的囊中,揣了许多棋子。自他担任首辅以来,他就一粒一粒地在布子。而张居正,是他最中意、且又是最后的一颗棋子。他的这种眼力,使他在晚年得益不少,否则,下场不会好于严嵩太多。这我们在后面就能看到。

他对张居正的栽培,处处都有心机。当年他提拔张居正担任国子监司业,使张在众多监生中有了威望,这是在为张居正积蓄做大事的资本。明代由监生入仕而任各级干部的,有一定的比例。在他们中间,酝酿出一种“谁人不识张江陵”的气氛来,到日后,必会有用。

嘉靖四十二年,也就是严嵩罢相的第二年,徐阶又把张居正的位置挪了一挪,推荐他去参与重校《永乐大典》,同时又让他担任修撰《兴都志》的副总裁,实际主持全盘工作。总裁是老徐自己和另一位大学士袁炜。

这是一次精心的安插,目的是为了能让张居正在嘉靖皇帝那儿有个深刻印象。

这所谓的“兴都”,就是湖广的安陆,这地方在嘉靖一朝非同小可。这里是嘉靖的亲生父亲兴献王的封地。嘉靖继位,是由于武宗(正德皇帝)无后,从旁支选了一个入继大统的。当了皇上后,他忽发奇想,要把自己死了的老爹也封个皇上,在执政初年,狠狠的闹了一场“大礼议”风波。这本来就是胡来,没有任何法统依据,但他终于力压群臣如了愿。

兴献王成了皇帝了,安陆也就改了名字叫“承天”,同时还有一个尊称叫“兴都”。《兴都志》(又名《承天大志》)是嘉靖为自己的“正统”出身造舆论用的,所以每一篇稿件都要亲自过目。

张居正在编辑这部《兴都志》的时候,荣耀是荣耀,却发挥不了什么才能。写的东西,无非是马屁文章。有人明知是马屁文章也要随时欣赏,所以只好胡吹。比如,把兴献王比做周文王,什么“我献皇帝,天纵圣哲……迈于周文”,这基本是胡说八道。又称嘉靖乃“今之尧舜”,就更是令人瞠目。不错,确是尧舜。但是,是假冒伪劣。

张居正才是真正的“天纵圣哲”,能来写这种玩意儿,证明他已历练得有点功夫了。在一个疯人充斥的世界里,你也得做一个疯人才显得比较正常。

那个与徐阶两人同为阁老的袁炜,是个最著名的“青词宰相”。张居正写的稿子,他要死劲删改后,才能递上去。袁炜后来病死了,张居正的稿件直接拿上去后,嘉靖并不十分满意,认为吹得还不够——鬼都不看的东西,却要耗费很多精神来写!

嘉靖四十三年,《吹牛大志》总算写完了,徐阶立马又挪动了张居正一下。让他任右春坊右谕德(虚衔),实职是裕邸讲读(裕王府的讲官,从五品),给皇子当老师去了。嘉靖那时未立太子,所生八子死了六个(都让太上老君给召去了)。裕王是现存仅有的两位之一,而且是长子。按照立长原则,裕王是皇位第一继承人。

徐阶的这个安排,用心良苦啊。

张居正这个人,写阿谀奉承的奏章写不好,如果爱听马屁的嘉靖再多活个十年二十年,可能也就把他给埋没了。那种玩意儿,也确实得脸皮够厚才写得出来。

譬如那个擅长此道的大学士袁炜,看见发生日偏食,一件本是不吉利的事,他偏要上奏祝贺,说:食仅一分,与没发生差不多,因此臣等不胜欢欣。还有,听说皇帝养的猫死了,又赶忙写悼词,说那是“化狮为龙”。——简直晕死!

唉,读书人,你为什么不羞耻!

而张居正的才学见识,却是实实在在的。在裕王府讲读,也就是给裕王讲课,“王甚贤之,邸中中官亦无不善居正者”(《明史•张居正传》。就是说,裕王很善待他。王府中的太监也无不和张居正友好。据说,他讲课的时候,“必引经执义,广譬曲谕,词极剀切”,讲得非常到位,裕王往往目不转睛地盯住张老师,以表示崇高的敬意(《文忠公行实》)。王府的侍从大太监李芳对他也极尊重,经常向他请教书中道理,谈话往往涉及到天下事。

这一段实践,也见出了张居正的本事——善于和太监们周旋。他后来执政时,与在内廷掌实权的太监关系处理得很不错,从这里就看出了苗头。

裕王的弟弟是景王,两人都不是太子,于是关系就很微妙。嘉靖原来立过太子,但是死了,按理裕王就该晋封太子,但嘉靖听信了道士陶仲文的话,相信所谓“二龙不能见面”的说法,就长期不见裕王,不重新立太子,反而对景王很欣赏。而景王想要夺嫡的动向,在宫中已不是什么秘密。严嵩当国时,倾向的是景王;而徐阶、高拱等则是拥裕一派。那时,谁也说不清楚将来的变化,干脆就赌吧!反正到时可以据理力争。看来,徐阶把张居正安排到裕王身边,也是冒了一定风险的。

所幸,嘉靖四十四年,景王也蹬腿儿了。裕王才算坐稳了皇位继承人的椅子。这个结局,注定了阿里巴巴的大门迟早要对张居正打开了。因为依例,东宫(太子府邸)的讲官,是一定要被任命为阁臣的。

徐阶对张居正的前途下的这一注,就这么赢了。

张居正进入裕王府侍讲,应该说是接替了另一个非凡人物,就是高拱。这也是一条人中之龙。在某种意义上,他简直就是张居正的一个翻版,志趣、才干、抱负、见解,无一不同。只不过跟夏言一样,刚有余而柔不足,所以,没有张居正那样的好运气。最终,只是一颗惊鸿一瞥的政治流星,直到晚年还为此愤愤不平。

高拱比张居正年长十多岁。他字肃卿,号中玄,河南新郑人。仕途经历跟张居正一模一样,学而优,则仕。17岁乡试夺魁,嘉靖二十年中进士。选了庶吉士,两年后当了编修。

王世贞说他“刻苦学问,通经义,务识大指,为文不好称词藻,而深重有气力。”(《嘉靖以来首辅传》)看来,也是一个务实的人。裕王府刚一建立的时候,他就出任侍讲,一干就是九年,为岌岌可危的裕王出了不少死力。裕王待他,视为最可信的人(王深倚重之)。

当时景王也想当皇帝继承人,朝野流言四起,人心汹汹。裕王整天胆战心惊,不仅嘉靖有时侯疑心他不轨,连首辅严嵩也敢于欺负他,竟然派了小严来责问高拱和另一位讲官陈以勤:“听说你们殿下对我们家大人不大满意啊,是怎么回事?”高拱等人都竭力做了周旋。

高是性情中人,对权势熏天的严嵩也不大在乎。一次严嵩作寿,傲然出场,百官躬身迎候。高拱就笑出声来,说:这场面,叫我怎么想起了韩愈的《斗鸡诗》——“大鸡昂然来,小鸡悚而待”。言罢,全场笑倒一片,严嵩也只能是哈哈。娘的,成鸡了我!

后来他离开王府去任国子监祭酒,裕王送了他很厚的礼,且难舍难分,“哽咽不能别”。以后王府里无论大小事,裕王都要派了太监去问高老师。一次,想老师想得厉害了,就让太监送去一幅字,写着“怀贤”两字;不一会,又派人送去了两个字,是“忠贞”二字。世态炎凉中,高拱显然当得起忠贞之士的名号。

张居正几次都和高拱凑到一起,在裕王府,是同僚;在国子监,也在一起;修《永乐大典》,又在一起。他都是担任高拱的副手。对高拱,以兄长事之。

两人气味很相投。当时人评价是“谋断相资,豪杰自命”。且又“相期以相业”,也就是彼此鼓励,将来一定要入阁,好好干一番。

两人对嘉靖朝的弊政,都看得很清楚。官场废弛,边防涣散,民力疲惫,他们心中是有数的——等老子们上手再说吧。

每读史至此,草民我不由得感慨丛生。想我们年轻时,也都有雄心大志,不说想上凌霄阁之类,心想未来做一名督抚,总还是小菜一碟吧。哪里知道,命运全不由你自己把握,甭说督抚,就是“以科长、处长相期”,也大都一梦黄粱。有那极少数梦成了的,也差不多快累吐血了。

几百载之下,遥想当年公瑾式的人物,凭栏处意气风发,真是徒有羡慕,徒有羡慕啊!

在相对祥和的气氛中,堪堪来到嘉靖四十五年(1566)。这一年,有几件大事值得一书。

严嵩被扳倒后,政坛说是祥和,实际嘉靖的老毛病没改多少,照旧是装神弄鬼,且愈演愈烈。皇帝好什么,臣子就忽悠什么。那时候,各地都争献“祥瑞”(上天赐给的吉祥物),比方什么冬至甘露、乌龟蛋、白毛雀,硬说都是出自皇帝老祖宗陵墓上的。

嘉靖欣然接受,不疑有他(谁还能怀疑拍马屁的?)。一有祥瑞,礼部官员就赶紧奏请,让百官给皇帝上祝贺的帖子(进贺表),又告太庙(把那些玩意儿放到祖宗庙里供着)。

事情越闹越离谱。一次,嘉靖在晚上坐着发呆,一回身,看见身后桌子上有一只新鲜桃子,就问:桃从何来?贴身太监善于拍马屁,灵机一动,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符合牛顿定律)。嘉靖大喜:“哦,天赐也!”立即下令举行五天的谢恩大典。庆典还没完,第二天,“天上”又掉下一个桃来,而后,宫中养的白兔、白鹿又接连生崽儿。真是好事连连啊,朝中为此忙了个不亦乐乎。

太监见嘉靖确实糊涂了,就干得更起劲,没两天,又放了几颗药丸在他床上,也说是天上掉下来的。

那嘉靖也不想一想,就算天上能掉桃子和药丸,深深大殿,它也没法从窗户进来、拐着弯掉你桌上啊!人独揽大权久了,总有点儿白痴。

这桃子就是太监从宫外菜市场买的,也可能是没收小贩的,拿来给皇帝尝鲜。张口一撒谎,收不住了。至于白兔、白鹿产崽儿也是偶然,动物生孩子也是到日子就生的事,跟人无关。

嘉靖感觉良好,认为这吉祥三宝,“天眷非常”。太上老君那是特别地看好我呀(见《明世宗实录》)。

但有人不看好,谁?就是那个后来大名鼎鼎的海瑞。海瑞那一年是户部云南司的小官,管的是钱粮财税之类的事,宫内外乱七八糟的祥瑞事件,本与他无涉。但他实在看不过了。

嘉靖四十五年二月,他上了一份疏奏《治安疏》。这里要说明一下,此“治安”非彼“治安”,不是说社会的治安状况太差了,到处男盗女娼,而是劝告嘉靖要好好治国、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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