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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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阙盯着他的侧脸,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韩锦小心肝乱颤:“哥、哥哥……”

丹阙提高了声音:“我问你,你到底是谁!”

韩锦心虚地答道:“就、就是韩锦啊。”

丹阙冷笑道:“为什么不看我?”

韩锦瞥了他一眼,又立刻把视线转开了,咬着嘴唇不说话。

丹阙心底一片冰凉。他到现在,到现在还在幻想!只要韩锦跟他解释,只要韩锦能够把一切都解释通,哪怕解释的再荒谬,或许他也会相信。

丹阙咬牙切齿道:“停!车!”

韩锦不停,丹阙从他手中抢过马缰,硬生生勒停了马。他一把揪住韩锦的领子,迫他面对自己:“你不是傻子。”

韩锦这才发现丹阙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要炸开一般。他张了张嘴,最后只绽出一个苦笑:“锦锦……我……”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个傻子?其实我就是个傻子,你信吗?最后还是将嘴闭上了,纠结地咬了咬嘴唇。

丹阙闭了闭眼睛,勉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理由。你接近我的理由。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韩锦还是答不出来。呆在丹阙身边那么久,到了现在,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后来的局势越来越不随他,他只是被动地跟着局势走。难不成,要说他只是贪玩么?

丹阙又问道:“你为什么……”呼吸突然一急促,竟然哽住了说不下去。

韩锦一直垂着眼不吭声,丹阙心里的火越搓越旺,终于控制不住爆发出来,狠狠一巴掌扇在韩锦脸上:“你说啊!!”

韩锦被他打得从车轼上摔了下去,丹阙立刻跟着跳下去,韩锦害怕又要挨打,下意识地跑了几步。丹阙见他要逃,顿时急了,冲上来要拿他。韩锦见他这样,更是害怕,转身放开了脚步跑。丹阙怒极,从脚踝处拔出一把匕首追了过去。

韩锦刚刚毒发过一次,正是虚弱无力的时候,哪里跑得动,才跑了没两步就双腿发软,回头一看,丹阙抓着匕首已到了跟前,吓得他就地一滚,滚到一棵树边。丹阙扑了上来,用力把他压在树干上,手中的匕首横在他脖子前,喝道:“说!不说我就杀了你!”

韩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被丹阙揭穿了会是什么情况,不为别的,只为他不敢想。丹阙一次两次地重申绝不准自己骗他,可自己不光骗了他,而且是从头到尾都在骗他。可是当真的到了这一刻,看到丹阙竟然想杀他的时候,他还是委屈难过的无以言表。无论怎么说,他这一路都是在救丹阙,如果不是他,丹阙在与青黎决战的那晚就已死了。他甚至把自己都不舍得吃的救命药给丹阙吃了,他舍不得吃,每天被朝寒暮暖折磨的死去活来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也根本不会被丹阙用匕首抵着脖子,丹阙也根本没有力气拿匕首抵他的脖子。

韩锦哽道:“我、我没有害过你,你凭什么要杀我!”

丹阙一愣,眉头皱的越发紧:“你的目的!”

韩锦道:“我的目的,关你什么事!反正我没害过你!我还救、救过你很多次!”

丹阙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呵呵冷笑着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关我什么事?你装成什么也不懂的傻子潜伏在我身边,你、你还骗我和你做、做那种事!你现在说,关我什么事?”

韩锦心虚的眼珠乱转:“我、我……”他突然用力把丹阙一推,丹阙猝不及防被他推倒,他站起来就跑,丹阙拾起匕首又追了上来。

韩锦已经跑不动了,眼看自己无路可逃,回头看了眼丹阙手里的匕首,一咬牙,索性不跑了,转身向丹阙扑了过去。

丹阙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匕首原本是向着他的,此时看他扑过来,下意识地将匕首转到一边,生怕真的刺伤了他。于是就在这功夫里,韩锦将丹阙扑倒在地。

韩锦压着丹阙的肩膀,眼睛也已经红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恶狠狠道:“我想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一咬牙,声调委屈地扬了上去:“你居然,想杀我!我告诉你我想干什么!我说我是因为喜欢你,你信不信!”

丹阙愣愣地看着他,忘了要将他从自己身上掀下去。

韩锦猛地低下头,吻住丹阙,热烘烘的舌头莽莽撞撞地伸进他嘴里。丹阙睁大了眼睛茫然地盯着他,突然间脸色一变。

韩锦将藏在舌下的野菊花渡到丹阙嘴里,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舌头搅着迫他把那朵菊花吞了下去。然后他松开丹阙,倒在地上直喘气。

丹阙剧烈地咳嗽起来,鼻腔和眼眶都酸热发烫,一股热流冲脑,不受他控制的,两行热泪涌出眼眶。他抬起袖子擦眼睛,可是怎么擦也擦不完,无尽的眼泪从里面涌出来,仿佛要将他淹没。他什么也看不见,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头脑也不再清明。他慌张地大叫道:“韩锦!韩锦!你不准走!你回来!”他狼狈地、漫无目的地在地上爬着,手四处乱摸,想抓住韩锦。

韩锦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听见身后撕心裂肺的喊声,脚步越来越慢,最后竟跑不动了。他回过头,看着那边狼狈的丹阙,突然觉得心口绞痛,眼眶一热,鼻腔发酸,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突然间,不远处响起马蹄声,韩锦慌慌张张地顺着声音来的方向看过去,看清来人,却松了口气——来的是白小右。

白小右冲到韩锦面前,拍着胸脯道:“总算追上小教主了。”待看清韩锦的形容,他一声惊呼:“小教主、你你你、你怎么、怎么哭了!你你你、你别吓我!”

韩锦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片湿润。他喃喃道:“这就是哭了?”从小到大,他从来也没过哭过,因他幼时是个傻子,饿了不会哭,渴了不会叫,痛了都不知道痛。好在是高晟风捡了他回去,有人伺候他吃喝,有人替他治疗,若他是在山下,就算能活着地长大,只怕也叫生生叫人欺负死。这还是他头一回为人流下眼泪来。

“韩锦!!!”丹阙用力地捶着身下的土壤放声尖叫。

白小右看到那边跪在地上大叫的丹阙,又吃了一惊:“他怎么了?”

韩锦一边擦着自己脸上的水迹,一边摇头,苦笑道:“你别问了。无眉他们呢?你怎么来了?”

白小右道:“无眉见他不是我的对手,就跑了。纪舒在我和无眉交手之际就被他的手下带走了。我担心小教主的安慰,不敢穷追,就弃了他来找小教主。”

韩锦点点头:“你来得正好,你带他走吧。”

白小右瞪大了眼睛:“我带他走?带他回出岫山?小教主你不跟着吗?”

韩锦看了眼被丹阙丢在一旁的匕首,摇了摇头:“我……算了,我现在不敢见他,等他平静下来再说。别带他回出岫山,带他去万艾谷,他伤势还没好全,让杜讳给他治。”

白小右道:“那你怎么办?我听说你也中毒了。”

韩锦点点头,道:“你们先去,我不敢跟他同路,他现在要杀我呢。”

白小右担心道:“小教主你自己可以吗?万一再碰上今天这样的情况,没有属下救驾……”

韩锦从怀里掏出那瓶救命的药,晃了晃:“还有一颗我没舍得吃,反正马上就到万艾谷了,能找杜讳解,就省下一颗药。如果真有危险,我就吃了。总之你放心,本教主可是大魔头,不会有事的。”他想挤出一个笑容来,奈何笑得很难看。

白小右还是犹豫,韩锦抬脚轻轻踹了踹他:“去吧,这是命令。他不听话,你点了他的穴道就好,他只有三四成的功力,远不是你的对手。”

白小右已经习惯了韩锦的任性,叹了口气,跳下马向丹阙走去。丹阙听到有脚步声走近,慌慌张张伸手去摸,摸到了白小右的脚,刚要张嘴叫韩锦的名字,白小右手起刀落,把他劈晕了。

第55章

白小右果然把丹阙带走了。他驾着马车离开,把自己骑来的马留给了韩锦。

他们两个一走,韩锦的眼泪一下如同开了闸的的洪水,稀里哗啦灌下来,把围脖都打湿了。他的泪腺整整封闭了十七年,此时突然打开了,顿时仿佛要把这十七年的分量都补回来似的,抽噎了一会儿,觉得不过瘾,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放声哇哇大哭起来。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哭些什么,是小时候没有喝够母乳,或是摔跤摔疼了,又或是想吃的糖果没有吃到,或者把心爱的玩具弄丢了……

他嚎啕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安静下来,只觉身心舒爽,用手抹掉脸上的眼泪,狠狠擤掉鼻涕,爬起来跳上马,走了。

韩锦骑着马走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天色快黑了,他害怕峦山派的人又出来搅局,又害怕走得太快一不小心撞上白小右和丹阙他们,心情十分纠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快着点赶路,还是慢着点赶路。

就在他纠结的当口,突然,他看见前方的一棵树下影影绰绰有一个黑影,似乎是有个人倒在哪里,顿时心神困惑,骑着马走近了一些。

待他走到能够看清的地方,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倒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纪舒!

纪舒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昏迷了还是已经死了,身上衣服厚看不出来,头上乱糟糟的还带着血污,显然经历过一场恶战。

韩锦迟疑了一下,跳下马去查看。

他走到纪舒身边,试了试纪舒的呼吸,发觉他的呼吸十分微弱,似乎已是濒死的状态,又摸了摸他的脉,也微弱到难以察觉的地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把纪舒带去万艾谷,只怕半路纪舒就死了,可若是不管,又觉得不合适,踌躇了半天,跑回马车边上解了水囊过来,先把纪舒扶起来,让他的背靠在树干上,然后解开水囊喂他喝水。

昏迷的人总是不会老老实实吞咽,韩锦灌进去的水从他嘴角边漏了出来,此地又没有麦秸管可以用,他只好捏着纪舒的下巴把他的头仰起来给他灌水。就在他全心全意摆弄纪舒的时候,突然间,脖子上一凉,多了一把匕首。

纪舒不紧不慢地张开眼,眼睛很亮,眼神犀利,没有半分刚从昏迷中清醒的样子。

韩锦张了张嘴,然后叹了口气:流年不利,一天之内两次被人拿匕首架脖子了。

纪舒微笑道:“不好意思,我恰好学过一门抑制心跳、脉搏、呼吸的功夫。”

韩锦翻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想干嘛?”

纪舒道:“我和我的部下走散了,我身中剧毒,又被人追杀,处境十分危险。所以我要借用你的力量,护送我去万艾谷。”

韩锦更加没好气:“你中的毒我也中了好吗!而且这毒还是你自己下的!我也在被人追杀啊,我凭什么护送你?”

纪舒微微一笑,道:“你既是五轮派的传人,又是天宁教的骨干,你还能把丹阙的毒给解了,我相信你一定有本事。况且,照无眉的说法,连万艾谷的谷主都认识你?如若我自己去,只怕万艾谷的人不会理睬我,有你在,我就有救了。”

韩锦哼哼道:“老子凭什么要帮你?就凭你给老子下毒?凭你坑了老子一次又一次?凭这个?”他指了指纪舒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

纪舒笑道:“我自会让你帮我。”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金属手铐,往韩锦的手上一铐,另一边铐到了自己的手腕上。他道:“这副手铐乃是精铁打造的,任何刀尖都砍不断,钥匙在我这里,你若要解开,或者砍断我的手,或者砍断你的手。不过我提醒你,这副手铐上是有机关的,如果你不小心触发,手铐内圈有一圈铁齿,会扎进你的手臂里,届时你这只手不断也废了。”

韩锦目瞪口呆,旋即气急败坏:“你!你蠢货啊!你把我们俩铐在一起,行动不便,万一有人来了,怎么打?”

纪舒道:“无眉他既不是我的对手,又不是你的对手,何况你不是还有那些手下吗?除非我们两个一起毒发,那届时做一对苦命鸳鸯,我也没什么遗憾。”

韩锦瞪他:“你不遗憾,老子却遗憾的很!”

纪舒只是无所谓的笑。

韩锦只觉得头很疼。那几枚令烟他都放在马车里忘拿出来了,叫白小右一并给带走了,这时想招手下来也没办法。更何况这里危机四伏,万一放了烟,没把天宁教的人招来,反倒把武林正道和无眉招来了,更麻烦。

他好没气道:“栓一起,拉屎不都避不开你?老子拉屎很臭的!”

纪舒掩嘴微微一笑,故作深情款款道:“没关系,我不嫌你。何况我的屎也不怎么香。”

韩锦算是发觉了,这纪舒脸皮着实厚的很,也许这些招数对丹阙有用,但是对于纪舒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韩锦磨了磨牙,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道:“先上马再说!”

纪舒笑得欢快,垂下眼道:“是,教主。”

韩锦浑身一震,吃惊地看着他:“教、教主?”

纪舒挑眉:“怎么,你不是吗?”

韩锦撇嘴:“我为什么会是教主?”

纪舒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刚才出手救你的那个,是你的护法吧。天宁教的确厉害,可是随随便便就能打败无眉的人,却也不会太多。那人的本事如此厉害,却称呼你为少爷,再则无眉又言,当年天宁教赤炼魔使,也就是现在的赤炼长老亲自送你去万艾谷,还要谷主亲自为你治病,这天宁教随随便便一个护法侍卫可拿不出这样大的架势,你可不就是天宁教的现任教主吗?我只是没想到,天宁教的教主,又是五轮派的传人,呵,你可真是个大人物。”

韩锦懒得跟他分辨:“随你爱怎么说。”说着迈步往马匹那走,报复性地用力一扯手铐,纪舒果然被他带的一个踉跄。韩锦听见身后纪舒低低咳嗽起来,回头一看,他正捂着胸口虚弱地喘气。纪舒的鹅黄色长袍开了,露出里衣,那里衣韩锦乍一看之下还以为是黑的,可是再定睛一看,却发现下摆是白的,原来那一块黑色的竟是被纪舒的血染的。

韩锦皱着眉拉开他的长袍看了看,是一道不浅的刀伤。他问道:“无眉砍的?”

纪舒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对。若不是我毒发,又如何能叫他能讨了便宜去。”

韩锦撇了撇嘴,掏出一瓶伤药来,递给纪舒。

纪舒随意处理了一下伤口,将长袍掩好,神色淡然:“没关系,这点伤还死不了。”

韩锦耸了耸肩,拉着他往驻马处走,纪舒在他身后突然又添了一句:“我受过会死的伤,也差点死了。”

韩锦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似笑非笑的,等他继续往下说,他却没有说,他也没有问,两人上了马,继续往万艾谷的方向前进。

第56章

两人走了一段路,天完全黑了,再下去山上的路看不见,继续赶路会很危险,因此他们就停下休息。最新章节来自纪舒用一只手处理伤口,韩锦用一只手生火。

过了一会儿,韩锦问道:“喂,你怎么会跟无眉打起来?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纪舒要笑不笑地吊起嘴角:“一伙的?从前丹阙和我们不也是一伙的么?青黎又是怎么死的?”

韩锦撇了撇嘴,道:“你就是新的那个灵玉魔尊吧?你和无眉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峦山派他们手里拿着我们的画像,是无眉给的。”

纪舒眯了眯眼,道:“是,我的确是灵玉。这些事情,要说来话长了。当初赤霞教四大魔尊的排位分别是三栾、丹阙、青黎、无眉。表面上,三栾与青黎交善,丹阙和无眉是同一阵线,四人两两牵制,倒也安稳。”

韩锦重复他的话:“表、面、上?”

纪舒颔首:“没错。我告诉你,无眉的野心胜过他们任何一个人,你信不信?”

韩锦点头:“我信。”

纪舒接着道:“丹阙此人,非常警惕,他从不相信任何人,然而他的心气也是最高的一个,他练功十分刻苦,做任务的时候心狠手辣,宁可错杀,绝不漏杀,他曾经为了防止一条消息走路,屠杀了整个山庄的人。我们虽都是魔教中人,却也有心慈手软的时候,可是丹阙没有,他仿佛没有感情,没有血肉一般,视苍生为草芥。老教主正是看中他这点,对他宠幸有加。而无眉亦是看中他这一点,因此主动与他示好,排挤青黎。”

韩锦睁大了眼睛,饶有兴致地听他往下说。

纪舒道:“一开始,四大魔尊各自为伍,正是因为无眉的举动,使得青黎不得已依靠三栾,才成为两两相峙的局面。然而时间久了,无眉发现,丹阙并不是他想要的人,因为无论他做什么,丹阙都从来没有信任过他,甚至丹阙一直都看不起他。丹阙此人,万分自负,他并不想和谁拉帮结伙,他也不屑于依靠任何人,他只要他自己变得最强。因此无眉放弃了丹阙,开始暗中勾结三栾,对付丹阙。”

韩锦听得直皱眉,恨不得把无眉这根搅屎棍拉过来凑得稀烂。不过他同意纪舒对丹阙的评价:他和丹阙在一起那么久,对丹阙表现的言听计从,而丹阙只有在被人追杀的时候要他出手过,却从来没有提过要他帮自己报仇,要借助他的力量助他夺回赤霞教。他只要自己把五轮派的武功教给他,让他变强。

纪舒喘了口气,道:“丹阙和青黎的事,也是无眉暗中安排的。外面都盛传三栾杀死了老教主,夺下教主之位,可事实上,三栾没有杀教主,一则老教主对他有恩,二来,他对于教主之位的执念,亦没有外界传的那样厉害,全是无眉撺掇的。我甚至怀疑,老教主一天一天衰弱,也是他暗中下的慢性毒。他做了一连串的事,唆使三栾让青黎刺杀丹阙,是为了让他们斗的两败俱伤,削弱他们的力量,趁他们不在教中时,扶三栾上位。”

韩锦撅着嘴道:“你果然是三栾的手下。我听你说的,三栾倒成了最无辜的人。”

纪舒看着他,微微笑了起来:“我的确是三栾的手下,我说的,也都是我所知道的。你若不信,也没有办法。不过,三栾此人,”突然眼神一冷,笑容更甚,绵绵地唤道:“小英俊,韩锦,如若你肯要我,我随时可以为你叛了他。”

韩锦翻了个白眼:“你和无眉,也没什么差别。”

纪舒耸肩:“我和他不同,他的野心太大。”

韩锦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纪舒挑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高领,轻声道:“我?我不要名,不要利,不要出人头地。我要什么?呵。”他拧开身边的酒壶,往火上泼了点酒,火舌立刻蹿了上来,片刻后又小了下去。他的瞳仁里印出前方的火光,面上带着微笑:“这火烧的越旺,越乱,就越有趣,不是么?”

韩锦莫名地睁大眼睛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纪舒继续往下说:“从一开始,青黎就是被无眉牺牲掉的棋子。他派出青黎去刺杀丹阙,却故意搅乱他的局,逼得青黎不能等到万全之时才出手,而是用了最蠢的方式偷袭丹阙。结局让无眉很满意,青黎死了,丹阙半死不活,消失了,三栾当上教主,四大魔尊里只剩下他一个,他顺位而上,自然就是第一魔尊。或许那之后,他还会再对付三栾,或许第一魔尊根本不能满足他,然而——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偏偏,突然插进来一个我。”他呵呵笑了两声:“三栾当上赤霞教教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我立为赤霞教第一魔尊。而无眉的确是顺位而上了,却也只不过是第二魔尊罢了。他千辛万苦,动了那么多的心思,铲除异己,自以为三栾之下再无其他对手,却万万没料到我会横插一杠,让他为别人做了嫁衣。”

韩锦十分稀奇:“三栾为什么要让你做第一魔尊?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纪舒懒洋洋地说:“我么?我从小就在入岭山长大,十二岁那年被三栾收入旗下,那一年三栾已经是魔尊了。他一直把我养在教外,替他做外使的工作,我甚少回入岭山。青黎死,丹阙出走,他就叫我回去,让我做了魔尊。”

家的后院走了去。后院竹凳上坐着一个身穿青色单薄衣裳的男子,披着头发,白皙的手撑着他的下颌,神色自若地品尝着陶瓷杯中的浓茶。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喝酒了,但是这个人却是我两个月以来一直牵肠挂肚的。我不知道见他的面以后该说什么,只是站在回廊的一端,怔怔地看着他。

没一会,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目光却是依然看着原来的地方,轻声说道:“呵,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才出来?”我知道自己是又被他发现了,想了一会,还是打算出去见他。

可是在我迈出脚步的时候,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绫罗裙缎的女子,头上别着玳瑁簪,耳上挂着金凤镶玉坠子,略施粉黛,面容却是冷若冰霜。原来女子打扮过以后会如此俊俏。这人竟是那个从不穿金戴银装束朴实的燕舞。

燕舞走到他的身边,眼神有些飘忽,欲言又止。弄玉也不急着问他,直等了许久她才问道:“你终于回来了。”弄道点点头,一脸坏笑:“怎了?才出去几天而已,你就想我了?”他的嗓子与以前不大一样,有些沙哑,看样子是感冒了。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他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对我如此,对燕舞如此……说不定对莺歌也是如此。

燕舞说:“我听说你叫温采去帮你杀蜚蠊血王和重火宫主。”弄玉说:“是又怎样?”燕舞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冷笑了一下:“哼,正派那几个老头对我来说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威胁,这两人才该是先除而后快。”燕舞说:“你不是从来对这些虚名都没什么兴趣的么?而且……你为什么要叫温采去?”他说:“蜚蠊血王利用蜚蠊血母来杀潜伏在他手下的奸细,结果没想到那个奸细早就跑到一个破村庄去当说书人去了,血母像个傻子,居然连个糟老头都解决不了,最后还是死在我手上了。”燕舞有些急了,当下就变得有些激动:“你说这么多都没说到重点上!你明知道温采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再说,重莲是何等可怕的人物,他冷血无情,草芥人命,你居然叫温采去接近他……这不是明摆着要温采去送命吗?!”弄玉也有些动怒了:“重莲可怕?待我大功练成,他那‘莲翼’又算得了什么?到时候,天下第一人还可能是他吗?”燕舞已经气得几近怒发冲冠,声音也变得十分尖锐:“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你竟然在练《葵花宝典》?!你可知道温采差一点就死掉了?莫非你重头到尾都在利用他?”

我站在廊柱后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原本玉润的皮肤此时布满了深紫色的血管,看上去就像中了奇毒一般。我想我一定是太冷了。

弄玉冷淡地说:“燕舞,够了。我对温采有没有感情莫非你不知道?他是个男人,我弄玉再坏再冷血,也不可能变态到去喜欢上一个男人。”

燕舞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声音已经开始微微发颤:“不、不……你和温采相处了近十年,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么?他为你付出了全部!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他又笑了:“你今天的话特别多呢。难不成……你喜欢上温采了?”燕舞看着他,声音中带着更加明显的惶遽:“你、你在说什么?我……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他?他只是我的弟弟而已……”

他站起身,朝她走过去,脸上的笑意是更加明显了:“那你帮他说什么话?哦,我知道了,你是在抱怨我好久没碰你了,对吗?”

燕舞吓得连连后退,此时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看着那个秀美的男子倏地抱住了那个生着仙姿佚貌的女子,然后疯狂亲吻着她……如暴雨梨花一般,吻到她的全身都酥软了,他才满意将她横抱起来,朝自己的屋内走去。

这样的情景真是好熟悉,我怎么好像在哪儿……看到过呢?

那个男人是弄玉。

那个男人是我为之倾尽所有生命和感情去爱着的弄玉。

我看着连绵不绝的霰雪从天上飘落,零零散散,仿佛永远不会停止。弄玉家的花园里只剩我一个人,安静得如同世外桃源。一阵风吹来,穿透了我的单衣,刺伤了我的皮肤。

衣袂在风中轻轻震颤着,我的身体僵硬得如同塑像。

那人的房间里原本点亮的烛火此时已经熄灭了,可是屋内的火盆的亮光却依然灼灼燃烧着。我想,那里面一定很温暖吧。

园内,不知什么时候种上了一些梅花树,几枝红梅越过墙围,花枝招展,开得极是艳丽。

潇水延漫无沓浪,湘江荡漾永流长。霏雪飘零未自伤,绛梅落处皆断肠。

在这样宁静的时刻,我听见了风声,水声,花开声。

还有心碎的声音。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

如今看来,我是什么都没有了呢。

什么都没有了。

第十三章 鲽离鹣背

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弄玉。

秦印月也回到了零陵,还专程来给我报了平安。我一直待在零陵,一天无所事事地坐着,或是上街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果然还是高估自己了。说什么只要留在弄玉身边,就算他有妻室,就算他是利用我的,我也无所谓……可真正当这些变成事实的时候,我还是无法承受!我该离开他了。没有人逼我,可在听到这样无尽羞辱自己的话之后,我已没有颜面再待在他的身边了。

我恨他的无情,恨他把我当作工具甚至玩具,恨他不把我放在心里,恨他一心一意只想着自己的前程。

可我更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太傻,恨自己的痴念,恨自己没有办法置他于不顾。

我决定再见他一面。然后我一定会把他从我的心中,连根拔起。

大雪连绵飘絮了接近半个月,雪未停,而人去楼空。

燕舞天天站在住宅门口张望着,我知道她等的人也是我要等的。只是那人回来以后,她可以欢喜地扑到他的怀中向他撒娇,而我,却只能静静地站在后面,拼命压抑住自己汹涌而出的感情,看着他们的团聚。

而我,每天都会潜入弄玉的住宅,却未见他回来。他就像是莫名消失了一般。我不急着走,我甚至期望他不要回来。因为他回来的时候,也就是我离开他的时候。

我在零陵遇到了老张。他说他是专程来看我的。他带我去城里的茶楼里品茶,在看见他和别人打招呼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四海为家的侠客。这时我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是越发强烈了。

虽然老张长得并不英俊,可是我觉得他越看越好看,或许一个人的气质就是这样来的吧。我曾暗暗想着,除了弄玉以外,他是我最崇拜的人。可是转念一想,弄玉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去崇拜的?他的武功?他的人品?还是他的道德?

后来才明白,原来只是因为喜欢,我就变得盲目了。只是因为喜欢,“弄玉”这两个人人唾骂的字在我的心中就是那么崇高,那么遥不可及。

老张告诉我,他的亲人都在他很小的时候被人杀了,仅剩的一个也是下落不明,他活了二十来岁依旧没有成亲,不是因为他没有心上人,而是因为他害怕再失去。他以前就做了许多让自己后悔的事,所以他要重新开始人生,行侠仗义,为别人的幸福而感到幸福,这样的生活让他感到无比充实。

在听了他的话以后,我才明白,原来这世界上孤单的人很多,要适应孤单,只有自己调整自己。和老张促膝长谈了一宿,我告诉他,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就有两个兄弟,一个是他,一个是秦印月。

老张听了我的话,摇摇头,剩下的只是叹气。

元旦过后,整个零陵都被酝酿在新年欢天喜地的气氛中,就快要到春节了。街上时时都会传来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回荡在宽敞的大街小巷,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这样的景象我已经有多少年没看到了?我已记不清楚了。我只知道上一次看见别人放鞭炮的时候,爹和娘在我的身边,两只大手牵着我的小手,我们一起在这样喧嚣热闹的街上悠闲地漫步。

大雪依然在下着,却不能熄灭漫城的烟火。

那些火光在白昼中闪烁着白皑皑的光,绮丽,却刺眼。

我穿着那件洗了又洗穿了又穿已变得有些破旧的单衣,努力移动着已经冻得僵硬的脚,穿越过了一条条街道,一栋栋红楼。与我擦肩而过的,是弥漫的琼楼和蹉跎的岁月。

潇水的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片,如果伸手去碰,立刻就会破了。

我蹲在河岸边,看着那些浮冰,又一次失神了。

远远传来了辘辘的马蹄声,人群的喧哗让我惊讶地转过了脸。

纯白的骏马,纯白的披风,纯白的雪。

那个人高高地坐在那匹传说能日行千里的良驹上,眼中的倨傲散漫在寒冷的空气中,绝代的风华凝结了所有人的眼。

他原本涣散的目光突然有了焦点,冰冷的视线刹那间投落在我的身上。我在这里等了一个月,此时看见他,却觉得害怕起来。

他扬手挥鞭,马儿啼叫一声,飞也般地疾驰过来。

那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却似过了亿万斯年。

而那个人的视线,却一直未从我的身上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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