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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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从脸上挪开,傻傻地看着他。他依然温柔地摸着我的头,冁然一笑,说:“看来采儿还是比较明白自己有什么优势的。你就这张脸最漂亮。没了脸,你还真是什么都没了。我回去仔细想了想,现在我的确不想要你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我的喉咙突然变得有些干涩。我吞了口唾沫,低不可闻地说:“我是目的……达到了。”弄玉说:“是,不过,你要跟我去见几个人。等处理完了以后,不用你说,我也会赶你走。”

当时,我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而两个月后的今天,我们来到了九刈雪山下。弄玉说要找的苏姚,是一个外号叫做“雪山妖豹”的女人。

关于那“雪山妖豹”的事,我略微听说过一些。只要听过她的名字的人,一般都知道“金沙毒蝎”万沫昂。他与苏姚原本是一对夫妻,他们几乎知道全天下的所有秘密。不过他们两人的性格都比较暴躁,怎么努力相处都合不来,几年后两人决定分开住。不过分开以后,他们住的地方也是奇了,一个住在了冰寒彻骨,万年积雪的高山上,另一个住在了炎热干燥,荒无人烟的沙漠里。

隐居以后,他们不再打听江湖中事。但是那之前的事他们依然记得很清楚。虽然分开了,可江湖大事是不可外传的,所以两人商量好了一个协议,就是无论有什么人来打听消息,同一个秘密一个人只能说一半,另一半就交个另一方来说。只是据说无论任何人,只要是去打听消息的,都得答应他们一个要求,若是没满足他们,他们是半个字都不会说的。

最重要的也正如弄玉所说,这两口子只会和有过不良纪录或是臭名昭著的坏蛋魔头打交道,而且名声越坏,他们的要求也就越低。也就是说,如果带我去的人是桓雅文,就算是把皇帝老子丢给他们杀,他们都不会理睬我们。我想,如果他们看到来人是弄玉,大概是连要求都不提,直接告诉我们消息了。

九刈雪山是一片广大的冰雪世界。浓雾终年笼罩在万年的冰封和积雪上,只是看着那固阴冱寒的山峰,都会不由得感到切骨之寒。山脚是一个村庄,村庄内冰清水冷,村外林寒洞肃,倒是与这九刈雪山极是相配。

冥神教的弟子是按衣服颜色分等级的,其中黑色等级最高,灰色等级最次。这回弄玉带的都是黑衣弟子,加上武功卓绝的左使天涯和右使闵楼,还有那个外表柔弱武功却也十分厉害的小薰,加上弄玉本人,可以说光凭这十来个人已经可以将武林的几大门派都扫上一通了。我的武功还没恢复,而且估计半年内是无法使用轻功的,不知道他叫上我这个拖油瓶是什么意思。他叫那群黑衣弟子与我一起爬上山顶,自己则带着左右使和小薰一起飞了上去。那群黑衣弟子大概心底都在叫苦,但是没人敢说出来。

爬了好几个时辰,终于到了山顶,山顶温度极低,只见天涯闵楼两人站在前方,却未见弄玉和小薰。不一会儿他们两一起回来了,弄玉手中还拿着一个白色的小毛球,仔细一看,一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那竟是一只白色的蜘蛛,青黑色的身体上布满了白色的绒毛,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它身上还插着一支墨梅银针。弄玉走到我面前,对我说:“一会把这蜘蛛烘干,磨成粉,就可以吃了。”我愕然道:“吃这只……蜘蛛?”弄玉浅笑着点点头:“这种雪精蜘蛛只有九刈雪山上才有。服用后百毒不侵。”

我面无表情地说:“我没中毒。”弄玉看了一眼小薰,说:“这是你说的,你不要,我可给小薰了。”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说道:“不,我要。我拿来有用。”弄玉摇摇头,叹气道:“你帮别人可以,但是别指望别人会感激你。”我没说话,只是默默接过了那蜘蛛,从怀中拿出一张纱布,将它包住,装进了钱袋里。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闵楼突然开口说道:“教主,我们来这里找那恶婆娘做甚么,她不一天到晚就只会刁难人么。而且,调查消息叫我和天涯来不就可以了,还用劳烦教主本人亲自大驾?”弄玉说:“这事重要得很。”闵楼笑吟吟地望着弄玉说:“哦……我知道了,定是与温公子有关的事,否则教主不会担心成这样,你说是不是呀,天涯?”一边说,还想一边用手捅了捅天涯,天涯躲了开去,木然看着他:“不知道。”

“嘿,你怎么就这么木讷的呢。有点情趣好不好,别跟个木头似的……”话说到这,他便住了口,吞吞口水,说道,“教主我错了,属下先去调查那恶婆娘的住所……”我看了看弄玉,只见他那细长的手指间正把玩着一支墨梅银针,脸上却没什么表情。闵楼和天涯朝前面走去,弄玉对那群黑衣弟子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注意把风不要让人跟踪了。”那群黑衣弟子一齐应道:“是。”

弄玉朝闵楼他们的方向走去,小薰赶忙跟在他的身后。我站在原地没动,他却突然转过身来说道:“你站那里做甚么。”我“哦”了一声,才跟着去了。

绕过了几个布满雪的大石以后,羊肠小道豁然开朗。一间别有风味的白色小楼矗立道旁,门口有一个小小的院子。若不是出现在个严寒之地,这栋楼看上去还真像是一栋依山傍水的风致小筑。弄玉站定在那院子外面,闵楼和天涯却不知去了哪里。

小薰兴奋地四处张望,笑着说道:“教主,这里好漂亮。”弄玉没有回答他,而他似乎也没怎么在意。看他笑得那么开心,一张俊俏的小脸就像一朵盛开的白百合,我的心中不由一紧,想起了自己的脸,忍不住把脸埋得更低了些。

我们在院外站了一会,就看到天涯闵楼二人从那小楼中走了出来。天涯说:“教主,里面没有人。”弄玉说:“不是没有人。只是你们没看到罢了。她在那坐着,大概是不打算迎接我们了。”他刚说完这句话,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就从我们上方传了过来:“梅影教主亲自拜访,苏姚哪有不见客的道理。”

我们顺着那声音看去,只见一个青衣女子坐在楼顶,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上去的。穿着一双精致的粉色绣花鞋,脚在空中晃悠着,倒有几分孩子气。那女子虽然五官平庸,但是皮肤白如雪,樱唇红若梅,加之脸上的表情不甚明显,给人的感觉却也不错。她从楼上轻轻跳下来,走到了我们面前,微微屈膝,脸上露出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教主不妨进来说。其他人,就请在外面稍等片刻。”弄玉点点头,跟着她走进去。

闵楼看着他们的背影,摸摸自己的下巴,说道:“这女人哪里有暴躁的样子?我记得上次我看到她的时候她还凶得跟个母夜叉似的。是不是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待多了,她变傻子了?”小薰踮脚朝里面看了看:“真希望她不要害教主才好。”闵楼笑道:“小薰啊,你放心了,教主是什么人,会被她这种蠢女人害么。嘿嘿……其实薰少爷担心的不是这个吧?”小薰脸上一红:“我……我……”

“那女的长得那么丑,教主是看不上她的啦。更何况,有你和温公子在,他还会把心思放到别人身上吗?”他说到这,看了看我的脸,叹道,“我说温公子,你也是太冲动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就给你划了,多可惜。你要教主以后怎么办呐……”我抿了抿自己冻僵的嘴唇,小声说:“他能怎么办。天下美人到处都是,不欠我这一个。”闵楼同情地看着我,安慰道:“哎,不能这么说,你和教主相处十年,他不可能丢你到一边的。”

我没再回话,因为看到弄玉出来了,脸色有些苍白,精神比刚才差了许多,闵楼连忙问道:“教主,那疯婆娘真的折腾你啊?”弄玉摆摆手,嘴唇也是白得骇人:“没事。”苏姚随后走了出来,笑容可掬地看着弄玉:“梅影教主,苏姚当真是佩服你了。”闵楼骂道:“疯婆子,你做了什么事?!”苏姚脸上的笑容褪了去:“你再问,恐怕我就把那事给忘了。”她指的事一定就是弄玉要问的。闵楼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也老实闭了嘴。

苏姚说:“梅影教主一定知道我们的规矩,两人的答案凑在一块才是完整的。关于那个人的提示,现在我给你前两句。”说罢,挑起一支树枝,在雪地上轻轻划了几笔,最奇的是,那树枝上明明没有墨,可写出来的字却是棕色的。而且那树枝是越来越短,才发现她是用内力将树枝给逼成了粉,撒在了地上。只见地上写出了一行诗句:

杜鹃声声杜鹃开,凤凰涅盘不复再。

第十章 金沙毒蝎

彩霞已经被黑夜吞没,天幕上留下的是闪烁不定的满天星星。那个人坐在客栈的后院的台阶上,仰头闭着眼睛,似乎正在感受深秋初冬夜晚的凉爽空气。

有个冰冷的东西落在他的脸上。睁开眼一看,原来是自一株幼嫩芒草叶子掉落下来的露水。四周已是夜晚,天空也变成蓝黑色,天上璀璨的明星正在一眨一眨地闪耀着光芒。一只夜莺起身,直直飞向高空。动作灵活,鸣声清婉。

我悄悄走过去,他猛然转过头看着我,冰冷的视线里闪过一丝幽蓝色的光。我对他友好地笑了笑,便走到了他身旁坐下。他疑惑地看着我:“还没睡?”我点点头:“天左使睡不着么。”他同样点头,把手肘搁在腿上,双手交叉,撑着自己的下巴,却没有再说话。我说:“今天闵楼碰你,你躲开,是因为怕毒了他么。”

他看着地上,顿了顿,说:“其实闵楼是不怕毒的。只是我本能不让别人碰。”我看着他说:“这个体质一定很痛苦吧,不能让别人碰。”他轻吁一口气:“习惯了。”我说:“就是有所爱之人,都不能碰,是么。”他没有回答我的话。我从钱袋里拿出那只蜘蛛,放到他面前:“这个给你。”他略微惊讶地看着我:“这个解我的毒没有用。”我说:“你总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

他默默接过那只蜘蛛,盯着它沉默了许久,才抬头看着我说:“为什么要划掉自己的脸。”我先是一愣,然后笑了:“你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呢。”他说:“你爱他。”我说:“是。既然没有结果,还不如让它早一点结束。”他没有说话。我指着那片深蓝色的天空,仰头看着满天的星星:“你看,他就像那些星星。你这么抬着头,觉得它就在你眼前。可是,当你伸出手的时候,会发现自己其实太渺小,而他又实在太远太远。”

天涯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漂亮的侧脸勾勒出了一道很好看的弧线。他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温暖的光芒。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人生最痛苦的事,不是相爱的两人流散两地……而是咫尺天涯。”

这晚,天边仍被烧荒之火映照得通红。那是沙漠边缘的颜色。我藉着山火的微光和冰清的星光,望着西方上空那颗美丽的参宿方向,银河则在它身后发出蓝白色的光芒。星的光芒就像是一片冰冷的沙河,银白色的波纹一直流连在整个天空。又似一片永无止境的火,一直在燃烧着。永远永远不停地燃烧着。

清冷的冬末早晨,地上挂着白霜,遥远的东南方向有朦胧的晨曦微露,晨鸟“啾啾”啼叫着从头顶飞过,钻进沙梁坡上的黄柳丛中觅食,前边连绵的沙漠丘包渐呈莽莽逶迤的雄阔之色,茫茫前路,心潮难平。冬天沙漠里很少起风。弄玉的脸色似乎恢复了些血色,可精神依然不大好。小薰担心地看着他,神色也是飘忽不定的,紫色的小靴子啪嗒啪嗒在沙地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此时,冬日已从东南升上来,大漠里不仅明亮了许多,也暖和了一些。苍莽的沙漠沉静而平缓地起伏,曲线柔和又宽阔,坡下湾处的残雪依旧很白,与稀稀落落的苇草乱蓬冰结在一起,从那里偶尔飞出一两只野禽来。

四周原本是一望无垠的沙漠,无尽的灰黄色布满了整片视野,所以走到边际以后,突然看到洞穴时觉得有些突兀。我们一起走进了那个洞穴,进去以后,周围骤然变得黑暗。那些黑衣弟子点亮了火折子,看清了以后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四周的地面上竟到处都是死人尸骨。有一个骷髅还是一只手伸向前方,像是想要拿什么东西一样,但是好像在拿到的前一刻就死了。也不知究竟是这片沙漠埋葬了他们的生命,还是这个洞穴的主人滥杀无辜。

沿着洞穴一直走到底,有一道小铁门。铁门旁边的墙壁上有一个巨大的人形大坑,似乎可以放一整个人进去。闵楼看着那个人形大坑,轻轻笑了一下,似乎在自言自语:“这家伙还是这么无聊。”弄玉挑眉看着他:“哦?闵右使也看出他是在搞什么把戏了?”闵楼说:“上次是用丝锻,这次用大坑,这种换汤不换药的方法未免太傻了点。” 我完全看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也不想去问他们。真不知道弄玉叫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闵楼说:“薰,他就是为你设置的机关,知道你轻功好,你去吧。”

小薰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也没好拒绝。我听他们说过,因为小薰原来学过舞蹈,所以修炼的招式和内功心法全都是与轻功有关的,在整个冥神教里,估计除了弄玉,就没一个人的轻功比得过他。他慢慢走到那个坑前面,朝里面躺了去。

顷刻间,一阵闪光以几乎看不到的速度飞了过来!

小薰的眼神却有些迷乱,似乎就像没看到那飞过来的暗器一样。天涯的脸色一变,连忙抽出长剑扔了出去!

“簌簌簌簌”几声连响,那些暗器都打在了剑锋上!那剑就这样飞插到了墙中半尺深。暗器劈里啪啦落了一地。那铁门自动打开了。我再转过头仔细一看,原来那些暗器都是寸把长的钢钉。而小薰还依然靠在那个坑里,眼中已经失去了光彩。弄玉从头至尾都抱着胳膊,眼神玩味地看着他。闵楼低声说道:“薰,你还不赶快出来……”可是小薰没有反应。

天涯退到了一旁,又保持了沉默。弄玉走到小薰面前,拎起了他的衣领,小薰被迫踮起了脚看着他,眼中却依然一片黯淡。弄玉两耳光甩在了小薰的脸上,然后放开了他。小薰像软了一般坐在了地上,突然眼泪哗哗流下。弄玉不再看他一眼,只对其他人说:“走。”然后就朝里面走去。

小薰爬到了弄玉的身边,淡蓝色的衣服上全沾染上了地上的灰尘,就连那张白皙的小脸看上去也脏兮兮的。他紧紧抱着弄玉的脚,凄恻婉转地哭道:“教主,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想跟别人,我就要你……”弄玉漠然看他一眼,冷笑道:“我说了,不要和我提感情。”

我顿时木然地站在那里,傻傻地看着他们。

不要和他提感情。是的。弄玉他是有自己抱负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把心思放到别人身上。原来我还是有期待过的……不,我一直都在期待。我一直相信弄玉有一天会停下脚步来看看我。果真人从小被宠腻大了,长大以后就会不知天高地厚,认为自己什么事都做得了。我自以为和他相处这么多年,他就会对我不一样。我是个什么人。弄玉……他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直到所有的人都进去了,我才缓缓走进去。里面是分成了许多的小密穴,一路上有许多瓶瓶罐罐。所有人都进去以后,差不多整个屋子都被填满了。最大的一个密穴里,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正坐在床上,桌上的红烛发出微弱的光。那男子一只手拿着一个黑色的小瓶子,一直饶有兴致地盯着里面看,另一只手正拿着一张纸。我们进去以后,他便抬起头,有些愕然地看着我们。

我这才发现这男子不止是皮肤黝黑,就连眼睛也是黑黢黢的,却不好看。长长的脸,大鼻子,让人立刻联想到的就是马。他的衣服破烂,头发也不怎么干净,很快他就露出了一口黄牙笑了:“嘿嘿,梅影教主,好久不见啊。上次我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这么高的孩子呢。”他一边说,还一边比了一个到他肩膀的高度。

听他这么说,弄玉却没有生气,只是微微抱拳,从容有礼的唤道:“万前辈。”原来这个人就是万沫昂,他和苏姚倒还真是绝配,一冷一热,一黑一白。万沫昂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方才我已经收到了姚儿的飞鸽传书,你可知道我想要的条件?”他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中的纸条,示意那是苏姚传来的东西。然后他将纸条放在红烛上,不一会就烧掉了。

我听他这么说,一下又纳闷了,这两人不早已不是夫妻了,他居然还唤那雪山妖豹为“姚儿”。再来,这样干燥的地方,鸽子能飞得来吗?而且还是从九刈雪山顶峰那样严寒的地方。想来应该是他们特别驯养的吧。弄玉沉吟了片刻,微笑道:“恳请万前辈告之在下。”万沫昂看了看小薰,哈哈一笑:“早就知道薰少爷在被梅影教主带走以后就一直受到恩宠,我这傻蝎子也就不奢望了……”

他说到这里,目光朝我们这里扫过来。我注意他看到我的时候嘴角明显抽动了一下。我大概知道小薰为什么要哭了,原来弄玉是打算把他送给万沫昂。万沫昂看了我一眼,连忙把眼睛别了开去,沙哑着嗓子说:“啧啧,天下男子,恐怕只有莲宫主的相貌能和梅影教主相媲美了,真不明白教主怎么会带这么丑陋的人在身边。”

这蝎子的嘴还真是毒。我默默低下头,生怕一时冲动说错了话。闵楼一时有些气愤了:“你这毒蝎子,嘴巴放干净点,他再丑都没你难看。”弄玉连忙拦住了他,笑道:“这位公子并非在下的男宠。”万沫昂竟没生气,只是目光又开始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上下打量着。这样赤裸裸的视线让人浑身不自在。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天涯的身上。他又露着黄牙笑道:“这位公子,你今年可是十九岁了?”天涯答道:“是。”他突然笑得格外猖狂:“哈哈哈哈,梅影教主,这回我是够厚道了,我的条件有两个,你选任何一个都可以。一,你把小薰给我。二,你叫这位公子把手伸进我这瓶子里玩玩,你说怎样。”他说着,就把手中的黑瓶子在我们面前晃了晃。

看他笑得那么开心,想来那瓶子里八成装的是毒物。弄玉看着那瓶子,转而轻佻一笑:“就这么说定了,出尔反尔可不是前辈的作风。”万沫昂大笑起来:“我怎么可能出尔反尔,请教主选吧。”我看了看小薰,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喜悦之情。弄玉端的说道:“我选第二条路。”万沫昂脸上的笑意立刻就褪了去:“你确定?我这里装的可是毒性最强的蝎子和蜈蚣。”弄玉并未回答他,只是看着天涯,用下巴指了指那瓶子。

天涯走过去,毫不迟疑地将那光滑的手伸进了黑瓶子。万沫昂看着他,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温采,你不想活了?”

这下所有人都糊涂了,唯独弄玉轻轻笑着,笑靥如盛开的桃花般妩媚。天涯将手从里面拿了出来,手上有几道小小的伤口。他用舌头舔了舔伤,又从怀中拿出药瓶,将药洒在了伤口上,沉声说道:“我不叫温采。”然后站回了弄玉身后。

万沫昂望黑瓶子里看了看,惊愕地张大了嘴,然后急不可待地瓶口对着地下,一堆僵硬的蝎子和蛤蟆从里面掉了出来,看样子没一只是活的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天涯,说话声音都变大了起来:“你、你是天涯?”天涯点点头,简单地说道:“是。”万沫昂依然处于惊耳骇目的状态:“这已是我所见过毒性最剧烈的毒物了……‘毒公子’的的称号果真名不虚传。你酿制的毒的确是天下第一。”

天涯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其实他并没有用毒,只是那几个蝎子和蛤蟆吃了他的血而已。再强的毒物一碰到他都会立刻死于非命,更别提人了。

弄玉用食指在空中划了几个圈,指了指他刚才燃烧掉的纸信灰烬,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前辈,该兑现您的承诺了。”万沫昂咬咬牙,小声嘀咕道:“我看到薰都来了,以为那传说中那位美人应该也来了,是我失策。”小薰忍不住问道:“传说中的美人?”弄玉看了他一眼,他立刻退了回去,不再说话。万沫昂说:“江湖上不是人人都说,梅影教主最宠爱的美少年叫温采么。我以为他来了。不过我想也是,天涯公子虽然俊美,但是能被梅影教主看上的,想来应该是天上有,地下无的绝色才是。”

冥神教的所有人都沉默了。我知道他们都在用余光扫视我,只是没人敢说话。弄玉只是看着万沫昂,也没有再说话。万沫昂抓起桌上的灰烬,在手上揉捏了一下,然后洒在了土黄色的墙壁上。不过多时,那上面就出现了一排黑色的字:

出水芙蓉朝婵娟,未在虚无缥缈间。

这就是后两句了。可这要人怎么猜?四句是连在一起便是:杜鹃声声杜鹃开,凤凰涅盘不复再。出水芙蓉朝婵娟,未在虚无缥缈间。这四句毫不相关的诗能找出个什么线索?所有人都看着那几行字沉思着,似乎也摸不出个头绪。弄玉点点头,转过头对万沫昂说:“多谢前辈。”万沫昂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你知道了?”弄玉微微一笑,说:“前辈告诉在下的,可是莲香谷?”

万沫昂先是一愣,随后惊叹道:“我和姚儿出的题目通常都是几十个人合在一起想几天几夜才想出来的,没想到梅影教主立刻就明白了。我这老蝎子活了几十年,还从未佩服过什么人。这一回算是甘拜下风了。”弄玉只是浅笑着说:“多谢前辈,告辞。”然后就径自走了出去,冥神教的弟子随后离开。

也不知道那个万沫昂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人称赞了有什么用,他连“谦虚”和“尊重”四个字是怎么写的都不知道了。不过弄玉的确挺厉害,别说他解得这么快了。他就是告诉了我答案,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猜出来的。一想到这,我不知怎的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脸,微微叹息,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第十一章 莲香幽谷

一走出金沙毒蝎的洞穴,闵楼就颇有兴趣地问道:“教主是怎么推出‘莲香谷’这个答案的?”弄玉摆摆手:“不过是文字游戏,不说也罢。”我就一直在想这四句诗,竟忘了自己和弄玉正僵得厉害就脱口而出:“文字游戏?怎么解释?”

弄玉怔怔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又恢复了以往的表情:“‘杜鹃声声杜鹃开’的意思是鸟语花香。‘凤凰涅盘’指凤凰从火中重生,指重火境,‘不复再’指的就是不在重火境。‘出水芙蓉朝婵娟’指对月莲,‘未在虚无缥缈间’说的是不在虚无缥缈云间的地方,带有‘莲’又在云间的地方只有采莲峰,重火境又有一个重莲,除了这两个地方,带‘莲’字的也就只有莲香谷了,加上前面有一句鸟语花香,刚好对应了这句话。”

我听的有些糊涂了,低头想了好一会才想开:“哦,原来是这般意思。可这样文绉绉的题练武之人根本没法解……”但是一说到这,我就没说下去了——弄玉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我心里直骂他是个白痴,他笑这么诡秘做甚么。

这时,闵楼突然哀怨地看着弄玉:“教主,人家也想听你解答……”弄玉的一下就变回了原来那副棺材脸:“我刚才不是说了么。”闵楼还是不依不饶地说:“教主那是专门讲给温公子听的,人家要听教主讲给人家听的……”一看到他那副故作娇嫩的样子,我的背上就像无数蚂蚁爬过一样,汗毛都直竖起来。我看了看天涯和小薰,他们的脸色看上去也不怎么好看。弄玉冷笑道:“我给你讲墨梅银针是怎么使用的,你说可好?”闵楼连连摆手,作出心惊状:“属下还是自己去琢磨这其中的原理好了。”

看到他那副畏缩的样子,我一时忍俊不住笑了出来。结果刚好碰上了弄玉的视线。他竟然就这么毫不避讳地看着我的眼睛。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有些慌乱地将头别了过去。

从沙漠到莲香谷要经过很长的一段路程,我不知道弄玉去那里是想做什么,只是随着他们一起前行。没隔多久就已至冬季,还在半路下起了大雪,我们不得不在到了一个城镇的时候停下来,在客栈里歇息几天。

那几日弄玉似乎都在房里和天涯闵楼商议着什么事。我原本以为是机密大事,后来闵楼说了我才知道,峨嵋派即将举行武道夺标大赛,已向武林所有门派下了邀请贴,不论正邪皆可参加,每个门派的掌门人都可以带上五至十个高手参加,最后按门派强弱来排兵器名次。弄玉打算去参加这次夺标大赛,已经在提前做准备了。不过这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六天过后的清晨,雪终于停了。我从客栈的床上爬起来,走到房门前,发现天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可我已经没了睡意。其他人似乎都还没起来,我穿好衣服,看了看镜子,抚摸着脸上那道已经愈合却永远不会消失的伤疤,叹了一口气,就朝外面走去。

我站在客栈的院子中,看着南方最远处几家房子冒出的寥寥炊烟,一时失了神。不知道要走多少里路才是京师。我们将会越过京师,直接到达莲香谷,也无法看到那个人了。很想对他说一些话。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想说,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很平淡,不累,我有了朋友,闵楼和天涯。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虽然天涯很沉默,虽然闵楼偶尔耍嘴皮子。我和弄玉也不再闹矛盾了,和小薰的关系也不错。你不用担心我。谢谢你照顾了我那么久,谢谢你让我知道人间还有真爱。上次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对不起。还有,我很想你。一想到你就会觉得痛心。你是不是也会偶尔想起我。雅文。

我看着满世界白茫茫的雪,轻轻呵了一口气,一团团白色的烟雾就这么从口中飘了出来。我的鼻子凉凉的,我想我的鼻尖现在一定和以前一样,一挨冻就变得红红的了。小二哥看到了我,走过来和我笑着打了个招呼,又匆忙出去招待来吃早饭的客人了。

我跪在地上,用手指轻轻抚过地上的雪,所过之处皆会留下一道小小的坑。我也不顾着手是否冰凉,抓起了一团又一团的雪,堆砌成了一个小孩般大小的雪人。然后拿起地上的两块小石子放在它的脸上,就成了它的眼睛。凑过去,对着它亲了一下,它立刻有了嘴巴。我开心的笑了,可是皮肤冻成了深紫色,手早就没了知觉。

忽然有一件衣服加盖在了我的背上。我惊慌失措地转过头去看,一个不小心,雪人的“眼睛”就掉了下来。

一个人戴着同样质地的白狐手套,弓下身来捡起了雪人的“眼睛”,将它放了回去。随后,他脱去了自己的手套,将我的双手拉了过去紧紧握在手心。我看着他,想要将手抽离出去,可他握得那么紧,我几乎没有挣扎的余地。柔暖的温度从如同一波泓渟的春流,从手心汩汩流入了我的心底。

是弄玉。他穿着白色狐裘披风,雍容华贵的狐尾毛和靴子上的绒毛随着风轻轻抖动,泛出雪一般的光芒。在这样纯净色彩的衬托下,无名指上的黑色梅花看上去显得更是妖异。

或许是因为手心的温度震颤了我的身体吧,我的肩胛竟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弄玉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怜惜之情,他轻轻拦过我的肩,将我搂在了怀中。我的额头靠着他的颈项,他的皮肤温暖而又光滑。他将我裹在衣间,我想起了我与他曾在零陵重逢的那一幕。还想起了好久好久以前他在梅花树下露出的有些邪气有些顽皮的笑容。我安心地闭上眼,一瞬间,突然觉得这个怀抱似乎就是我一生的追逐。

我轻轻抬起头,用自己的脸厮摩着他的皮肤。有些硌人的感觉突然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我的脸。

我的心底顷刻间变得冰凉。猛地推开他,转身就跑朝客栈楼梯跑去。可才跑了两步,就被弄玉抓住了手,他用力将我扳了回去,推在了墙上,然后低下头,粗鲁地含住了我的唇。

我的手腕被他捏得很疼,我却还是没忘了要挣扎。可是我反抗得越厉害,他就侵袭得越猛烈,无论我怎样抵触怎样挠抗,最后还是输给他了。本应如此。谁先输了心,谁注定会先碎了心。

弄玉那张银白色的披风几乎是将我裹在里面的,他的呼吸声清晰而又炽热。我无法逃出他的禁锢,直到我听到身后传来了别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弄玉似乎也给他吓了一跳,抓着我的手微微一松,我趁着这个空隙推开了他。

那个人是店小二。他手中端着的水果已经滚落在了地上。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里面写满了惶恐和惊愕。我避开了他那目瞪口呆的神情,垂下头,急冲冲地跑掉了。

我们是下午离开客栈的,但是在走之前,有好几个人曾“不经意”地路过我的房间,又“不经意”地朝我这里面看了很多次。虽然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可我却已是羞愤之极。我几乎已经可以联想到小二手舞足蹈地在他们面前说弄玉与我亲吻时的样子,也可以联想到他们听了两个男人之间如此亲密的事以后露出的嫌恶表情。

只是弄玉似乎不在意这些,下午走的时候,他一如既往地摆出了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样,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过。而小薰的心情似乎更是舒畅极了,自杀时的悲伤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在弄玉身边蹭来蹭去,而大家似乎都已是习以为常,看见他发嗲,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又走了近半个月我们才抵达了极东之处的莲香谷。幽谷的所在之处并不隐秘,从一个小架桥便可以直接走进去。桥的四周都是满池塘的浮萍,这与冥神教外面的荷花池是无甚差别了。走进入口,便可见一石碑立于郁郁葱葱的山林内,上刻“莲香谷”三字,下面便是一个倾斜度很大的陡峭山坡,一直通向谷底。

若是寻常人来到此处难免是要摔着的,可想要从这样的坡上飞下去,对冥神教的人来完全是轻车熟路,随便就下去了。我的脚尚未恢复完全,一直站那么高的地方竟不知如何是好。我又不敢看弄玉,生怕他又当众嘲笑我。可就在我犹豫的这一瞬间,腰际被弄玉轻轻抱住,接着我整个人就腾空而起,倏地飞了起来,不及片刻便飞了下去。我抬头,碰上了那个人的双眸,清亮透明,如黑玛瑙般。我连忙低下了头说:“谢谢。”他没有回话,只是朝前走了去。我有些泄气地跟着他走,一路进了莲香谷。

一进入谷中,便发现这与外面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一片水红色的玉莲如同一副清淡的水墨画,布满了谷地的整片池塘。池子中央有一个谷中岛屿,看上去颇是怪异,岛上的花香隐隐飘来,草木扶疏,暗影流动,我突然想起了一首描述莲香谷的诗句:“浮池彩莲四季开,鸟语花香暗影来。”当我进了莲香谷以后,倒觉得形容得还真是十分恰当。

小薰受弄玉之令跃到了岛上,寻了半天,都没见到里面出现人影,甚至连栋楼房都没有。只有一大片苍翠欲滴的绿色植物。这树木的墨绿色又与水池中的红色莲花形成了鲜明对比,看上去是别有一番风韵的。

这里的景色美是美,只是都寻了近一个时辰都没有可以进去的迹象。在大家都有些泄气的时候,弄玉却轻轻念起了那两句诗:“杜鹃声声杜鹃开,出水芙蓉朝婵娟。”沉思片刻,便露出了一丝自信的笑容:“我知道怎么进去了。”闵楼问:“如何进去?”弄玉说:“只需要耐心等待。”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悄悄消失在了远处的葱翠青山后。夜色的浓黑渐渐从同一个地方铺展开来,笼罩了整个莲香谷。花香依旧飘逸,冬季的寒风在这个温暖的谷底变的和煦而又清新。只是我们的脚几乎都已经站麻了,弄玉却依旧没有说话。小薰站在弄玉的身边,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弄玉没有躲避,也没有回抱着他。

一抹月色徐徐洒落在莲香谷。满池的莲花映射出了淡红色的光,就像粉色的花形雕玉,却又比那来得生动得多。

林子里传来了清脆婉转的鸟叫声。此时此刻,眼前呈现出一片无暇夜景:美玉般的红莲,缱绻缠绵的月色,稀稀疏疏的摇曳树影,伴上那百啭歌喉,更让人浑然不觉自己身在凡间。弄玉低声对小薰说:“你现在去小岛上寻一下。”小薰原本已是陶醉在这动人的景色之中,却无法拒绝,有些不乐意地点点头,轻身一跃,飞到了小岛上。

也就是他刚在小岛上站立的那一瞬,那些原本紧密连接的树全都像是长脚一般分了开去,不过多时,岛屿中间就露出了一条羊肠小道,从外看去,里面一片黑暗,阴森森的,似乎没有尽头。弄玉轻笑了一下,一只手抱着我的腰,轻盈地飞到了那个小岛上,落了脚,对小薰说:“你们先在外面等我,我处理完事以后就回来。”小薰提防地看了我一眼,轻轻点了点头,乖乖跃回了入口处。

我看着那条黑黢黢的小路,忍不住小声问道:“那里面是什么。我也要去?”弄玉没有说话,抱着我的腰没有拿下来,拉着我走了进去。

走了很长一截路,我才知道,这条小道的底部原来是一个小小的住宅,装潢极是精巧,周围点满了淡黄色的灯火,将小住宅烘托得就像在梦境中一样。只是住宅的前面爬满了荆棘,荆棘上还挂着许多白色的绫罗绸缎,给人的感觉又是两个字,奇异。

弄玉从腰间抽出墨梅银针,轻轻一扬手,将银针甩了出去。那针就像是活了似的,连续拐了好几个弯,将门口拦路的荆棘全部毁掉了。我担心地看了看那灯火通明的小屋,说:“你这样把别人种的东西弄坏,恐怕主人会怪罪于你……”弄玉不说话,拉着我就朝里面走。

刚推门进去,我就看到了那个少年。他只是那么静静地坐在窗子边,穿着一身如流水般柔软的薄衫,手中拿着一本微微泛黄的书卷,神色清淡柔和,姿态优雅从容,见我们来了,脸上也未见一点惊奇之色,只是澄澈的眼里微微闪过一丝殷红色的光,虽然相貌青涩,可给人的感觉就是下凡仙子一般的美。

弄玉似乎对他的美貌无甚反应,只是微笑道:“请问阁下可是南宫月?”我突然想起了在冥神教时老大夫所说的话,那位名叫南宫月的神医,相貌脱俗,不似凡人,大抵也就是这个样子。那个少年也是极尽轻柔地笑着,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明明是十分纯粹的笑容,却让人觉得他妩媚之极:“不是,如今他已不在此地。”

弄玉略微一愣,抱着我的手更紧了些:“那他现在正在何处?”少年莞尔一笑:“他与他的心仪之人游山玩水去了,估计没个三年五载的,是不会回来了。”弄玉问:“敢问阁下是他的故人么。”少年轻轻一笑,那笑容中多了几分灵气:“不是,他是我的仇人。他能治的病,我都能治。只不过……我不像他那般好心,我是有要求的。”弄玉说:“什么要求。”

也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了,那少年的眼中竟露出了一丝近似猥亵的神情。他浅笑着,修长的手指微微摆弄着自己的发梢:“我要你。”

第十二章 月池之恋

弄玉的脸上略微露出了一丝尴尬之色:“恳请公子说清楚一点,在下听不大明白。”那少年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款款走到他身边,轻佻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和方才判然不同:“这你都不明白?你要我说得如何直接,嗯?”说完这句话,他还用食指轻轻刮了刮弄玉的下巴。弄玉把他的手拨开,一反常态的俨然说道:“公子可是想把在下当女子来玩?”

少年笑得更加灿烂了,双手还轻轻环住了弄玉的腰:“教主实在容易乱想,我是想要你没错,不过不是我上你,是你上我。”他的手在弄玉的腰间缓缓游移:“其实我开始看中的人是桓雅文,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看着那少年说得如此轻松,就像是在说一件极平凡的小事一样。心想此人真是好生不要脸,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弄玉没有说话,只是就这么直视着他。少年却将视线转移到了我身上:“你少用那种鄙夷的目光看着我,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么。”

我淡淡地说:“公子太敏感了,我什么都没想。”少年将头靠在了弄玉的胸前,妍妩一笑:“是吗?我只知道有一个本来长得就不怎么样的人毁了容,深爱他的男人带着他跑遍了大江南北,好不容易才寻得了一个唯一可能救他的人,可是那个愿意救他的人却想要他的心上人,你说他心里会不会不好受?”他这句话一说完,我不禁抬头看了看弄玉,这是他第一次回避我的视线,也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窘迫。

我尽力压抑着自己的心跳,故作平静地说:“你弄错了,首先,他不是带我来治病的。其次,我心里没有不好受。再次,我们并不相爱。”哪知我这话一说出口以后,少年笑得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你真是太可爱了,你说话总是这么口是心非的么?你自己下去斟酌一下,这三点你是不是都说反了……好了,不和你废话。”他转头向弄玉说:“考虑清楚了么,我至高无上的教主大人。”

“你真的是带我来治病的?你要是想帮我,那我告诉你,不必如此,我不想变回来!”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如此冲动,这样的话随口就说出来了。弄玉并没有回答我,只是神色恍惚地看着那少年:“好。我答应你。”

我怀疑我真的是有病了!眼看弄玉就要跟着少年走进里屋,我居然满脑子都是小薰坐在弄玉身上被情欲迷昏了头的娇羞模样。我冲过去就拉住了弄玉的手,颤声道:“不,不!别去,你怎么可以和这种人……不要……求你,别去……”说着说着我自己也开始质疑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阻止他们的动机了。弄玉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异常温柔地凝视着我,然后挣脱开了我的手,准备朝里面走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倚靠在门栏上的少年突然说话了:“若非自愿,我是不会为难别人的。二位请回吧。”还未等弄玉回话,我就恶狠狠地吼道:“回就回!”然后拖着弄玉就朝外面走。

刚走出门以后,我就放开掉了弄玉的手,然后一个人埋头冲到了莲花池旁。这才发现我自己根本过不去。弄玉走到我的身后,二话不说就将我抱起来飞了过去。冥神教的其他人都还在那里等候,闵楼见我们来了,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没找到人吗?”说完还看了看我的脸。原来他们都知道。但是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弄玉没有回答他,只是说:“你们先去客栈住着,我晚些回来。”我本来想跟着他们一起去,手却被弄玉拉住了。见他们走远以后,弄玉才问道:“你为何不想治脸。”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就继续保持缄默。月亮躲到了密密麻麻的杂乱枝桠后,透出一丝微弱的光,因而看不清他的脸。弄玉又说:“我怎么都不会想到,你居然这么回答他的话。我是带你来治病的,现在你知道了。你说你不难受,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说我会难受?”

我的心突然砰砰跳了起来,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就连说话都有些底气不足:“你有什么好难受的……”

满池的水红色莲花开得煞是绚缦,月色透过树缝潺潺洒落在我们身边。弄玉的眼睛明亮得如同那池水中的波光,却没有流水的温柔,只有凛冽的冰寒:“既然我们没有相爱,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一时就懵了。我转头看着水中的莲花,看着莲花下澳清的流水,头脑已是一片混沌不清。弄玉捏着我的下颌,将我的脸转过去对着他:“你说啊,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就冷冷说道:“我又怎么知道你把我当什么,下人,奴隶,或者……发泄工具。”弄玉的眼神越来越冰冷,声音中已经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气:“既然你这么想就这么算吧。那你说,你又把我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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