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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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不紧不慢地将饭吃完,放好碗筷,站起身,直勾勾往外就走。小靳一把抓住她衣角,指着自己的嘴拼命瞪眼。那少女顺手一抬,“呵”的一声轻响,小靳下巴归位,却咬住了舌尖,险些将眼泪痛出来。

他苦着脸半天才回过劲,眼角一瞥,那少女照旧如泥塑般蹲在屋顶。她的一系长发在晚风中浪动,不时露出一段雪白的颈项,在暮色里煞是惹人注目。四面坟地里的乌鸦们不知什么时候聚到她身旁,不再吵闹,傻唿唿地跟她一起看天。

小靳看了良久,叹口气,心道:“他奶奶的,这胡小娘皮…这小娘皮…我小靳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看她把这里当自己窝一般,哪里还会走,我留在这里也是小厮的命,干脆到东平找和尚去。”

他此刻怒火攻心,主意一定说走就走,先到自己房里收了个小包袱,值钱的东西统统带在身上,其余带不走的也都藏在地窖里。他做这一切的时候索性连门都不关,反正不论他藏在那里,那小娘皮也一定会找到。

“有种就全拿走,”他想:“就当老子上辈子欠你的饭钱,今世来还清。只要你拍屁股走人,老子就算是赚了。”

他背着包走到庙门,冲那屋顶黑黑的影子叫道:“喂!我走了,你自己待着吧!院里有水井,后院有地瓜,你想吃自己弄吧,老爷不侍侯你了!”

风中那萧索的影子一动不动。

小靳走出两步,想起一事,又回头大声道:“你可别发了疯到处乱蹿啊,这附近的人要是看见你,非揭了你的嫩皮不可!如果有人来,也别象只傻鸟一样蹲在那上面,自己找个地洞待着去,明不明白啊?”

这一次,影子仍旧不动,却有一只乌鸦突然地一跳,“呀呀”的长声惨叫,飞腾起来。

小靳喃喃地道:“妈的,听见了也别跟鸟过不去呀,真是个…”摇摇脑袋,转身走了。

第三章

这山路年岁已旧,乃是东平郡往济北郡的一条山间小路,战乱起时,晋国大将祖逖的军队曾多次通过此路,北上伏击刘渊的部队,收复晋室江山。

后来羯人的高祖明皇帝石勒亦是经这里秘密越过巨野泽,突然出现在蓬陂城下,数番厮杀,终于让祖逖的北伐就此止步。而石勒从此腾开手脚,励精图治,忽忽数年,灭了庞大的前赵国,成就霸业,首次由胡人顶替汉人接受四方朝贡。

虽然每次行军,山路都得到修缮,但毕竟经历了太多的风雨兵戈,这两年已大半坍坏,路上杂草丛生,腐木横贯,有好几处甚至巨石塞谷,要淌过几条小溪才行。

若是外地的人,就算大白天来此,也多半认不出这是条路,只有如小靳这样一天几个来回满山跑的人,才能在天黑后仍辩明方向,大摇大摆地走。

小靳一口气疾走出四五里,冷风一吹,打了个寒颤,火气下去,渐渐清醒过来,想:“哎呀,我在干什么?这么走出来,和尚知道了,不揭了我的皮吗?”不知不觉脚步慢了下来。

但是转念一想,胡小娘皮欺人太甚,这口气怎也咽不下去…但和尚可也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小娘皮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可就…小靳一时踌躇难定,干脆蹲在路边,看着草丛中此起彼伏的鬼火发呆。

忽听山下哗咧一声,石头崩裂,似乎有人上来了。小靳大奇,天都黑成这样了,还有什么人会走这山路?这一带以前横行的山贼土匪也早就被和尚清理干净了啊?

他隐身在树后往下望去,月光下,果然见到三个模煳地人影正向山上奔来。

那三人逐渐逼近,小靳屏住唿吸,心中砰砰乱跳,正想着是不是出去打探打探,那三人已行到离小靳只有十来丈距离地时候。内中一人突然大声咳起来,听声音年纪不小了。旁边一人忙道:“爹,要不要紧?咱们歇一下罢。”听声音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扶着那老者坐在一旁的岩石上。

另一人往山上望去,嗡声嗡气地道:“快了罢。听村子里的人说,那庙还没到山头,估计也就还有几里路了。”声音沉练,至少四十来岁了。

小靳暗叫声苦,急抓脑门,转眼已有了主意。他钻出藏身的地方,往前走了几步,装作在石头上一绊,“哎哟”一声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那中年人沉声喝道:“谁?”手一抄,一柄短剑已扣在掌心,年轻的却立即低声道:“是百姓。”当先那人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收回兵刃。

这一切小靳自然没有看到,浑然不知自己已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回来,哎哟连天地爬起来,道:“奶奶地,什么破庙,鬼大爷没见到一个,还害老子差点摔死。”

那青年站起身走前两步,拱手道:“这位小哥,请问可是从华云寺来?”

小靳吃惊地道:“啊呀,是谁,牛头山的大王吗?小的可、可没钱侍侯各位!”转身欲跑。

那青年忙道:“小哥误会了,我们是上华云寺请愿的百姓,因天黑迷了路。这位小哥如果知道,不知能否为我等引一下路,孟浪之处,还请小哥多多包涵。”

小靳哦了一声,傻笑道:“呵呵,贼黑的天,我还以为是遇到剪径的大爷了呢。华云寺吗,我倒是刚才从那里来,不瞒你说,里面别说和尚了,鬼影都没一个,还是劝各位别去了,早早回家是正经。哦对了,这山上强人可多着哩!”

他瓣起指头,一脸郑重地道:“牛头山八大王、花莲洞三十二弟兄,哎哟哟,那可个个是提刀舔血的人,凶神恶煞,管你南来北往的客,东去西进的膘,一律通吃,女人统统收来做压寨夫人,男的剥皮熬油…”

小靳此刻只拣平日在酒肆茶楼里听到的最恐怖的故事变着花样地往上加,说得口沫四散。那青年微微一笑,道:“小哥说笑了。”

小靳急道:“这怎么是说笑呢这可是…”

却听那青年自顾自地道:“听说庙里如今的主持是道曾道大师,在下在江南时便久慕大名。以他的修行,只怕数十里之内都无强人出没。如果小哥真的害怕,请指明方向,我们自己上去就是。”

小靳眼珠转了两转,苦笑道:“这个,黑灯瞎火的,倒是不太容易…我记得好象是这个方向——”手往远处牛头山一指,道:“从这边上去五六里罢。喂,真遇上强人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青年拱手谢道:“有劳小哥了。小哥孤身一人不方便,也当尽早回家的好。”

小靳呵呵地笑,拍着脑门道:“那是,那是。那我…就告辞了?”双方各自点头,说些路上小心的闲话,小靳飞身下坡,慌慌张张地跑了。

待小靳身影消失,那中年人哼道:“小兔崽子。”

青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微笑,道:“老五,计划不变,你照应爹过来,我先跟着这他。”

那中年人忙应了,曲指在唇边一吹,尖若鸟鸣。山下几处立时有鸟鸣声跟着传来。

青年道:“叫他们别跟得太紧了。”提口真气,无声无息地掠过树丛,刹时不见了。

小靳一路急奔,也不知摔了几个跟头,跌跌撞撞绕过一个山头,伏在草里,往后张皇地望了一阵。还好,没有人跟着,让那些人到山沟里摸一晚吧。

小靳舒了口气,想:“明日他们找上来可没办法避了,今晚非把那胡小娘皮…把那胡小娘皮…妈的,先藏起来再说。”当下提起劲再往山头奔去。

他一口气冲进庙门,只见和尚的屋子里亮着烛光,当下一边往里跑一边叫道:“胡小娘皮,快快快,快点躲…哇呀!”

灯烛下,青年一笑,将手里把玩的青瓷杯轻轻放下,道:“杯是土胚,烧得也略粗了一点,不过茶却是好茶。入口清润,直透五府,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境界吧。”

他身着灰白的长袍,腰间只系一条绸带,并无一件饰物,简洁至极,举手投足间却显得格外洒脱。他顺手一指身旁的椅子,道:“请坐罢。你是道大师的弟子吗?你说胡小娘皮——我进来的时候,没见到有人呐,也是道大师的弟子吗?”

小靳出了几层冷汗,偷眼打量四周,并未见到那小娘皮,当下强笑道:“原来…你认得路啊。”

青年微笑道:“小兄弟真是机警,以为我们是来找道大师麻烦的么?呵呵。”

小靳忙一屁股坐下,打着哈哈道:“哪里的话,这位兄台见外了不是?瞧你这份气度架势,怎么看也是门阀子弟,富贵之人。府上哪里发财的?哈哈,小弟正是和…道大师的入室弟子,这个这个…道靳,哈哈。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他自称道靳,却不知自古哪有徒弟与师傅同一个字辈的理。青年也不点破,道:“原来是道靳小师父,失敬了。在下姓萧,单名一个宁字。”

小靳道:“哦,原来是萧公子。萧公子做哪路生意,丝货、皮货、瓷货还是盐货?啧啧,如今这兵慌马乱的时节,你还大老远从南面来,定然是要做笔大买卖,哈哈,小弟猜得不错吧,哈哈哈哈。”

一边说一边起身给萧宁参茶,口中不停:“兄台真是会挑地方!这牛头、平顶两山地辖襄州北,无论是往苏北的鲜茶、丝绸,还是往岭南的毛皮、人参,往西域的海盐、瓷器,说是公呢,嘿嘿,陆过襄州,水走济水。这若是私的,方圆几百里,可就属这儿最好过路了。论本钱、字号,小弟自然是没法比呀,不过在这地面上…‘东平双杰,痴僧神贩’这个名头你听说过没有?这个僧嘛自然是指道曾那老和尚,这个贩嘛,哈哈哈哈,那也是江湖上众人抬举…”

萧宁笑道:“原来是神贩道靳小兄弟…”只觉这名字太也奇怪,顿了一顿,正待开口,突然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对着门口一礼,道:“爹,您老人家来了。”

小靳转头一看,正见到那中年人扶着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头步进屋中。那中年人身材魁梧,宽宽的额头,一脸极粗犷的落腮胡子。再看那老头,小靳差点包不住扑哧笑出来——整个一老猴子,全身又干又瘦,皮包骨头,眼睛眯作一条线,嘴角却奇怪地上翘,好象随时在笑一般;更古怪的是,他脸颊上两朵红晕,好似抹了浓桩,让人看了只觉得说不出的别扭。

萧宁向小靳道:“这位是在下的父亲,单名一个齐,这位是王五兄弟。”又指着他道:“这位是道曾大师的得意门徒道靳道小师父。”

小靳忙从椅子上蹦起来,忍着不看他的脸,道:“是,是,萧老伯好。”

那王五眉头一皱,道:“怎么也是道字辈的?”他声音洪亮如巨钟,咋一开口,震得房子似乎都一摇,吓了小靳一跳。

萧宁不动声色地向他使个眼色,扶着他父亲坐下,道:“道靳小兄弟是道大师的弟子,孩儿适才正在问道大师的行踪呢,是吧,小兄弟?”

小靳啊了一声,忙道:“对,对对对。我家师父嘛,说来不巧得很,今天下午刚出门到东平城去了。不过几位客官放心,有我小…道靳在,什么事都没问题,哈哈。不知道各位是要请愿呢还是还愿,还是做法师道场?或者…”

他习惯性地往门外看了看,凑近萧宁低声道:“有不太方便的东西要脱手?小弟在这一带胡汉通吃,各道上的朋友还都卖我几分薄面,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这乱七八糟的世道,出门在外,再大的堂口,也难保没有个山难水患的是吧。正所谓出门靠朋友,哎,那可得找靠得住,有担待的朋友…”

萧宁一脸尴尬,打断他道:“这个…小兄弟误会了。我们只是久仰道大师的名号,路经此地,特来拜访一下。另外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在下的父亲身患怪疾,多年未愈,闻得道大师有一张方子,特来请教的。”

小靳一听跟生意扯不上任何关系,纯粹探亲访友,而且还要自己这边出血,心中大为失望,缩回椅子里,皱眉道:“这个…哎,怕有些难咯。我师父通常出门一趟不容易,好多人等着看相求签,还有各门各路的水路道场、祈福开光、疑难杂症、夫妻不和、小儿取名…总之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怕是回不来。我们这里庙小屋破,难以容身,诸位看…”端起茶胡乱地喝起来。

王五见他说变就变,公然耍无赖赶人,顿时大怒,喝道:“我们家老爷和大少爷亲自来拜访道大师,是给他面子!”萧宁瞪他一眼,他立时住嘴,不过一张脸愈发的黑。

小靳被他这一嗓子震得手一抖,险些泼了茶水,但想到有胡小娘皮在,这几人实在不能留下,不得不继续喝茶不言,只是头埋得愈加地低。

萧宁拱手道:“既如此,我们…咦?”声音噶然而止。

小靳听他最后的一声颇为古怪,长叹一声,故作犯难地道:“不是小弟不留诸位,实在是…这个所以说…其实小弟也是为诸位…”喝一口茶,抬头一看,突然扑哧一声全喷了出来,弄得前胸湿了一大片。

只见那胡人少女面无表情大步走进门来。她全身只懒散地裹了一系薄布,布后是玲珑毕现的妙曼身体。可能刚刚洗了澡回来,她露出的肩头和双臂上全是晶莹的水珠,长而湿的黑发散乱地搭在肩头,和娇嫩的肌肤相互衬托,更显的白的愈白,黑的愈黑。

她进了门,对满室的人怒目而视,却并不言语。

小靳脑中轰地一响,刹那间血都不知道流到哪里去了。自己如此辛苦经营,依小卖小,拼了命掩饰,她却浑然不觉,非要露脸不可!他呛了两口,只觉唿吸困难,抬头一看,那三人亦在目瞪口呆中。

王五是惊异久仰的道大师庙中竟然藏有这般女色;那老头稀里煳涂,也不知道那双老眼看清楚没有;萧宁的脸却白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瞧。

小靳艰难地咽口唾沫,做个请君自便的手势。那三人兀自呆滞,他只得咳嗽一声,勉强道:“诸位…”

“哦…哦!”萧宁浑身一震,迷惑地往小靳看过来,又突然想起什么,耳根都烧得通红,叫道:“我…是…对了,咱、咱们出来说!”

说着抬脚就往外冲,不料仓皇之下,撞翻了身前的凳子,险些失态。他也顾不上扶起来,飞也似地奔出去了。

王五有些不削地看了小靳两眼,扶着老爷子跟着出去。

小靳看那少女两眼,见她也正冷冷地瞥着他。小靳被她碧色的眸子盯着,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心虚,低声成:“姑奶奶,你倒是用点心呀,叫你别随便露面…”

那少女顺手扯过床头搭着的方巾,麻利地将湿头发裹起来,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

小靳看得有些口干舌燥,忽听门外萧宁叫道:“道靳小师父,请出来说话。”他一惊,才想起客人在外,自己却在房中与女子私混,这‘白马双杰’的脸可丢大了,慌忙退出去,反手带上房门。

他一出去,只见四道贼亮的目光齐刷刷地瞪过来,忙学着道曾的样,双手合十唱声喏,脸露悲苦之态,叹道:“哎,也是命数使然。前头王家庄上个月被胡人掠了,啧啧,死了几百号人咯,我与师父收埋了整整五天。这位姑娘就是那个时候与家人一道逃难而来的。不料父母皆中了尸毒,纷纷撒手。她一个女孩子,悲痛之中又感风寒,差点也跟了去,若不是我师父妙手…这个…胡乱给些药。幸得我佛慈悲,保得小命,却落下病根”一指心口:“这里,傻了不是!这不,哎…让各位见笑了。”

他本待神吹,却突然想到若是这些人知道道曾医术高明,只怕更不愿走了,是以临时改口,仓促间倒也无人听出来。

那老头子与王五并无任何反应,萧宁却动容道:“原来如此。在下看这位姑娘的神色怪异,原来是有这番悲惨身世,真是令人扼腕而叹。”

小靳脸色更加凝重,低头道:“可不是吗…”

忽听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方便留在这里。小兄弟,你师父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可否有个准信?老夫此番来除了拜访外,还有一件事要请教你师父。此事干系重大,还望小兄弟不要搪塞,给老夫一个答复。”却是那一直未发一言的老头萧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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