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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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亦僧得意洋洋,赞道:“你这小女孩知道悬丝把脉,也不容易了。小伙子别紧张,待我运功透过丝线测你脉络,你可千万别用力。”

林芑云在一旁看着,只见道亦僧眯着眼,拿着丝线的手微微颤动,过了半天,忽然眉毛跳了三跳,跟着一皱,睁开眼来,道:“哦…这个,小兄弟身受重伤,实在不宜我运功把脉试探,还是让我直接摸摸好了。”

说着解开丝线,用手摸到阿柯腕部,慢慢说道:“嗯…哦,这个…小兄弟,把你左手伸来我瞧瞧。”摸了一阵,道:“似乎是虚热过度?哦…小兄弟,麻烦你把眼睛睁大点我看看?”阿柯努力睁大眼睛,让道亦僧瞧了半天,只听他口中喃喃道:“哦…哎哟,从这脉相上来看,受伤之后火气攻心,这个…嗯…好厉害…小兄弟,麻烦你把嘴张开来看看?”

开头时还笑嘻嘻,到此时已是眉头紧皱,当下又在阿柯胸口摸来摸去,向下直摸到腰间,捏了两把,皱眉道:“没道理呀…为何到了这里,却又由阴反阳了?”当下一弯腰,竟屈尊把阿柯左右脚分别抬起来细细地又摸又看。阿柯只觉痛痒难忍,但林芑云既说对方是名医前辈,也不敢失礼,一张脸涨得通红。

道亦僧看了半天,终于住手,出神的翻着眼睛,自言自语道:“啊,真是奇怪的伤…”手一松,阿柯右腿直摔了下来,疼得他叫出声来。

道亦僧想了半天,右手手指连曲,口中念道:“中府,天府…中焦,这个…承光…这个这个…奇怪。”

林芑云在一旁冷冷地道:“是不是天府、尺泽这一路脉相跳跃不定,三顺一逆?”

道亦僧道:“啊…正是。”

林芑云道:“那是不是中焦逆行,使手阳明经转阴,隐伏阴火?”

道亦僧道:“嗯?不错,不错…”转过头来看着林芑云,脸色变得苍白。

林芑云道:“是不是手太阴逆而至阳,后溪、阳谷、小海虚阳上冲?承光、搌竹阴气内敛,而郅玉枕、天拄有精血淤积,逆向丹田?”

道亦僧额头已是见汗,道:“哦…果然…还有阳谷、小海…”

林芑云道:“那只是阿柯伤后流血过多,身体虚弱,导致血气不旺。我料你观那一股倒逆之气,只到了颧鹘,是不是?”

道亦僧一震,颤声道:“是…”眼中惊疑不定。

林芑云伸过手去,拍拍阿柯的脚,阿柯大声惨叫,她也不管,向道亦僧道:“你是不是以为他手太阳走阴,手太阴、手少阴反正,在上身寻不到入本源,便想从足太阴、足太阳、足少阳入手?错了错了,完全错了。这不是什么伤,根本是毒,你早看出来了,却没有把握,说也不敢说出来,当真好笑。我告诉你吧,这毒远比你想象得还要厉害,”

屈着手指,道,“少商是一路,少阳是一路,少冲是一路,支正络、外关络是一路,支正络、外关络是一路,飞扬络、丰隆络是一路,却都是独表一理,互不相若的毒。哈哈,哈哈,只怕这些毒,随便抽一只出来,也早毒死人了,这样混杂一气,居然没事,你说怪不怪?你能看到这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道亦僧嘴唇哆嗦个不停,刚要开口说话,林芑云横他一眼,又道:“悬丝把脉乃最高明的功夫,把脉者要练到悬丝而知竹丝颤动的地步,才可与人试脉,况且需要全身无一力施于患者方可体察到脉络,哪有自己运功去使的?根本是不懂装懂,南辕北辙!”

道亦僧脸色要有多难看便有多难看,脸上横肉不住抖动,过了半晌,终于颤声道:“你…你…早知我看不出来,却是故意来耍弄我,是不是?”

林芑云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盯着道亦僧一双小眼,讶然道:“是啊。你这才明白么?”

道亦僧脸涨得通红,声音越来越低,道:“那什么三大神医…也是耍弄我胡乱杜撰的,是不是?”

林芑云面不更色,看一眼同样被骗而面露羞愤之色的阿柯,绣眉一挑道:“正是。”

道亦僧几乎声带哭腔,说道:“我与你往日结仇?”

林芑云道:“不曾。”

“近日有冤?”

“没有。”

“亲戚朋友有怨?”

“从未听说过你。”

“那…那…那妳…妳…”道亦僧一张胖脸扭曲变形,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么个盈盈少女,轻轻巧巧便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咬牙道:“你…你就这般耍弄我?”

林芑云道:“你不是自命医术不凡,路人皆知的道亦僧么?随便一吼,连马儿都要吃惊,当真厉害得紧。小女子见识浅薄,大师说的话,小女子焉有不信的?”说着甜甜一笑,刚才一口怨气出尽,顿觉舒坦无比。

道亦僧脸红得几乎挤出血来,双手抖个不停,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右手向前一伸,疾如闪电,拍向林芑云。林芑云只觉眼前一花,道亦僧的拳头离林芑云面门只一握的距离硬生生打住,一股拳风刮过她的脸,竟刮得脸上生痛。

林芑云大吃一惊,暗道:“原来这臭和尚如此厉害!”心中大叫糟糕。她刚才盛怒之下,对道亦僧毫不费力就运功驱毒居然没放在眼里,此时想起来,顿时懊悔不已。

道亦僧慢慢低下头去,道:“小兄弟,你这是要做什么?”只见阿柯左手斜斜地伸出来,食指与中指并在一起,指向道亦僧腰间。

第六章 道亦有道

道亦僧道:“你想指我哪里,小兄弟?你想要点我的穴道吗?哈哈,哈哈!”缩回手来,看着阿柯道:“你是要点我小海,还是尺泽?嗯?没有用的,小兄弟,你这么容易便想偷袭到?哈哈,哈哈,当真好笑。”

阿柯一言不发,左手微微颤动,指向道亦僧腰间。

道亦僧半眯眼睛,顺着阿柯手指的方向看了一阵,自言自语地道:“哦?不是点我小海?嗯…我明白了,你身有重伤,动一下都困难,想要伸这么远来指我运足功力的手臂,毕竟有些勉强。是了,是了,你定是想顺势向下,点我手腕处的三间,或是小臂上的合谷。你以为此处便可轻易让你得手吗?你当我道亦僧是什么人?哈哈,哈哈,好笑得紧。”

阿柯仍是一动不动的指向道亦僧腰间,只是伤重乏力,手臂已慢慢下垂。林芑云心中惊惶,挤眉弄眼的要阿柯缩回手去,但阿柯一瞬不瞬地盯着道亦僧,看不见她使的眼色。

道亦僧直起身子来,两手插腰,看着阿柯的手再想得一想,突然眉头一皱,叫道:“不对,不对!你这姿势很奇怪,不像是要切我手腕──你小子狡猾得紧。啊,我明白了,你定是猜我不会真的打这臭丫头…”

林芑云虽是惊慌之下,仍然忍不住怒道:“你才是臭和尚!”

道亦僧不理她,续道:“到时候必会运气收回丹田。你手指只需在我肋下大包或是周荣上戳上一戳,便可让我真气岔上一岔。嗯…这一招倒是挺有想象。攻守兼备,厉害厉害。”

想到这里不禁怒气勃发,喝道:“你当我只有右手么?到时候我左手反切,把你小子手掌都切下来!你们这两个小东西,和尚我随便伸个小指头,像掐蚂蚁一般便掐死了,容易得很!哼哼,这个臭丫头,人没看清楚,劈头就是毒药甩来,话没说两句,把老子这张老脸当狗屎一般作贱。你这臭小子,一上来就想让老子我真气逆行,都他妈不是好东西!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掐死你们?”

说到这里,须发皆张,耀武扬威的伸着两手在空中虚抓两下。这两下看似缓慢,然而阿柯与林芑云同时感到一阵刮面劲风,显是他以上乘内力在空中激出气旋所至。

林芑云心中毕竟害怕,这两手功夫使出来已让她知道面前这人绝非等闲之辈,他若当真动粗,自己和阿柯可跑也没处跑,当下沉默不语,道亦僧见两人都不说话,得意洋洋,道:“没话可说了吧?两个小东西!”

阿柯道:“我…我不会点穴。我刺…刺你腰间。”

道亦僧一楞,随即哈哈大笑,道:“我当你真这么厉害呢,原来懂个屁!你刺我腰间?哈哈哈哈──你这么个小人,刺到老子屁股,老子就给你磕十个头!哈哈!”

林芑云见他说话粗俗,不禁皱眉。阿柯道:“我…我有剑,便刺你腰间。”

道亦僧瞪视阿柯良久,见他摸样倒也真挚得紧,不觉叹一口气,道:“小弟弟,我跟你说,你想刺我,根本是痴人说梦。你来看你来看。”

说着转身摆好刚才自己身子前倾的姿势,又拉着阿柯的手,指向自己腰间,道:“你看看,你看看──你手中有剑罢,伸出来刺我,我这么回手一勾──”生怕阿柯看不清楚,右手慢慢回勾,勾住阿柯的手,重复两、三遍方道:“怎样?这么一来我再使小擒拿手向外一拧──对了,对付你那用得上小擒拿手?随便一拉就把剑拿下来了。我告诉你小兄弟,你若这么做可危险得紧,那时我内力没有十成也有七八成,当真拧到你,岂非要拧断你的手?”说着连连摇头,甚是诚恳。

阿柯道:“你没我快。”

道亦僧从怀中掏出一串念珠来,握在右手中,伸到林芑云面前,再转头对阿柯怒目而视,表示要他看清楚了。突然手一松,念珠向下坠去,他手向后一勾,已勾到阿柯手边,跟着缩回,那念珠从林芑云面门处落下,尚未落到胸前便已被抓住,当真快得匪夷所思。

林芑云“啊”地一声低呼,道亦僧道:“怎样,哼哼,没有被吓到吧?”

林芑云呵呵傻笑道:“果…果然技精如斯。”

阿柯摇摇头,道:“没有我快。”

道亦僧一张脸渐渐又红了起来,刚要发作,林芑云抢着道:“啊!他…他,他不会说话。前辈这身惊人的武艺,我们兄妹着实佩服得紧,今日是大开眼界了…你不用瞪着我,小女子这次说的可是真的。前辈武艺固然登峰造极,人品更是极高,江湖上那是人人尽知的…这也不是反话了,你不要瞪我嘛!像前辈这般不记前仇,不傲身份,不居小格,不吝才学,耐心为后进小辈解释武功的,江湖虽大,小女子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这几句话林芑云软言细语的道来,正中道亦僧软肋。他平时便以“德、智、性、武”自命,最是轻利好名。他武功固然高强,但却总是认为自己的“德”要排在第一位,凡事皆以“德”为标准,反倒把武功排在最末,为这个甚至反出寺庙,自己穿起道袍做了道士。

后来有得道之士指他装的是道士身份,做的是和尚营生,他一怒之下又穿起袈裟,自号起道亦僧来,其实便是表明自己不道亦不僧。平日有小辈见他身形怪异,形容猥亵,多半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他自持清高,也不屑理会,然而心中毕竟不忿。

今日竟有人如此看得起自己,况且此人医术心智本来远胜自己,如此服低,除了武功外,自己这“德”看来倒也不凡,心中顿时大乐。他咳嗽一声,道:“小妹妹说得对。贫僧见这位小兄弟悟性是极高的,然而须知一山更比一山高,轻视江湖险恶,那是很危险的,是以忍不住出手让他见识见识,倒也,呵呵,没有其他意思。你若比贫僧快,贫僧甘愿给你磕头!”

阿柯摇摇头,道:“你没我快。”

道亦僧左手伸出,抓住车篷上一跟腕口粗的木头,“啪”的一声折断,一声不响递到阿柯手里,让他抓紧了,又倾身向前,道:“来!”手向前一伸,接着迅速回勾。

这一下勾回来,手腕碰到木头便立即收劲,回头观看,只见那木头斜斜的已指到自己腰间。道亦僧瞪大了眼睛,似是不相信自己竟然真比他慢一拍,呆了一下,手又向前伸,道:“再来!”急速回勾,又已碰到木头。

林芑云在一旁干著急,拚命给阿柯使眼色,让他假意认输投降,阿柯却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道亦僧,看不见她,只是一下一下刺出。

道亦僧试了四五次,自觉一次比一次要快,然而总是差那么一点点,阿柯手中的木头已斜斜的指到自己腰间,连位置都没变过。他怒气越来越盛,待试到第九次,终于忍不住用力一顶木头,阿柯把持不住,木头从车后飞了出去。这一下牵动伤口,阿柯“哎哟”一声,痛得身子一颤。

林芑云拍手叫道:“好了好了,大和尚赢了!阿柯,阿柯,你没事吧?”

阿柯尚未回答,道亦僧已怒道:“什么赢了?老子输了!输了便输了,老子还要你们这俩个小东西来可怜不成?”说着一翻身跪下去,“咚咚咚咚”,一口气磕了十个响头,只震得车子一阵乱晃。

阿柯道:“前辈,别…别这样…”道亦僧不待他说完,跳起身来,抢到车前,一把抢过林芑云手中的鞭子,对着马屁股一鞭狠狠抽下去,喝道:“给老子跑起来!”

林芑云道:“你…你要带我们到哪里去?”

道亦僧眼望前方,怒火冲天地道:“去哪里?给老子的女儿看病去!妈的,老子今天脸丢尽了!老子还好意思到处卖弄医术,在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眼里却他妈一钱不值。老子像个猴子似地跳来跳去卖弄功夫,却被那个口吃的小子玩得团团转,老子脸都丢尽了!”一气怒,抽得马儿哀号连连。

林芑云心中凛然,却也不敢说话。

道亦僧驾着马车,骂骂叨叨地一路向南。穿过一片稀松的林区,一条小河出现在眼前。小河旁灌木丛生,更有几棵大树,看样子都在百岁以上,树冠遮天蔽日。

林芑云看着小河里波光闪动,心中盘算着怎么从这疯疯癫癫的人手里逃生。突然听见前面一阵喧闹声,似乎是一群幼童发出来的。她吃了一惊,心道:“糟糕,有小孩子经过,可千万别叫这臭和尚抓住了。”

正想着,前面一棵十人合抱的大树后转出十几个女孩来,小的只有五、六岁,有两个大的却已十四、五岁,与林芑云差不了多少。她们大的牵着小的手,中间十一、二岁的便抱着包袱,穿着各式各样的百纳衣,东一块西一块的全是补丁。小的都扎着朝天牛角辫,大的两个梳着浏海,两束又黑又直的长发用绳子系了,披在胸前,睁着两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这边,说不出的清秀脱俗。这群丫头个个兴高采烈,一起向车子的方向涌来。

林芑云再也沉不住气,转身去抢缰绳,道:“大…大和尚,你女儿在哪里,我们可得赶紧去,治病这事拖不得…”便欲将马车转向。

突然间,十几个女孩一起大声欢呼起来,更有几个小的小手乱拍,口中叫道:“爹!”“爹爹!”“爸爸!”向马车跑来。两个大的则在一旁抿嘴微笑。

林芑云大吃一惊,转头看着道亦僧,只见刚才还怒容满面的道亦僧已是笑逐言开,手中长鞭挥舞两下,笑道:“女儿们,老爹回来了,还给你们带吃的来了。小小妳乖不乖?有没有跟萁琪妹妹吵架?韭菜,你没有哭吧?叮叮、当当,妹妹们听话吗?”一边说着,一边拉住马车,纵身跳下去。

林芑云只觉一阵眩晕,眼前这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指着这群女孩颤声道:“你…都是你的…女儿?”

道亦僧回过头来,得意的呵呵一笑,道:“当然都是老子的。”

此时女孩子们已将道亦僧重重围起来,一个个伸手着小手乱晃。道亦僧道:“别急,别急,都有抱抱。”当下弯下身去,将面前一个最小的丫头抱起来,旋上一圈,再放下抱起另一个丫头,如法炮制。

他也真是耐心,将每个小丫头都抱了一番后方才停手,道:“老爹我出去这几天,你们乖不乖,有没有听两个姐姐的话?”

小丫头们七嘴八舌的叫道:“乖…”“听话…”“听姐姐的话…”也有的乘机叫道:“萁琪欺负我!”“小小不跟我玩了…”

为首两个大的少女一面偷偷打量林芑云,一面也围了上来。道亦僧道:“当当,这几天妹妹们没事吧?”

两个少女中一个圆脸的少女答道:“没有,妹妹们都很乖的。小小昨天玩耍时摔了,不过也没什么伤,只是衣服撕坏了,她哭了一晚上呢。”

道亦僧搔着头皮道:“嗯──等我们到了洛阳,再给她们买点新衣服吧。对了,叮叮,你到前面的村子里收钱怎样了?”

另一个小脸的少女道:“爹呀,我正想跟你说呢。你给看病的七家人里,只有两家全好了,三家人好像没什么变化,有两家病情据说恶化了,我去收钱时,还吵着要见你,跟你理论呢。你还是不要再去那里了。本来收到五十七个钱,可是陪了人家三十个钱,只收到二十七个,加上我卖草药的二两多银子,大家再节约一点,我看到洛阳也差不多了。”这两个少女的声音都是清脆动人,说不出的好听。

道亦僧满脸尴尬之色,偷偷看了一眼林芑云,幸亏她正自惊讶中,没有留心听到叮叮说的话。当下咳嗽一声,道:“那几家人自己福薄,用不了我的好药,咱们不用去管他。嗯…哦,对了,这次老爹去东边的村子,哈哈,那里的人知书达礼,对老爹我可好生敬重。我还买了吃的回来,你们分给妹妹们吃吧。”从怀里掏出个包袱来,递到叮叮手里。

一干小丫头顿时欢声雷动,纷纷上来将她俩团团围住,吵吵嚷嚷着要吃的。叮叮当当显是见惯场面了,不慌不忙的从包袱里拿出馒头、水果等物来,按从小到大的顺序依次分去。其中当当甚是细心,记得妹妹们哪个不爱吃水果,哪个嚼不动干粮,便分别调配。

道亦僧双手在自己油腻的衣服上抹了两抹,顺手抓起两个小丫头,叫道:“看你们模样,准是哭红鼻子了,该罚!抛来扔咯!”向上抛起几丈高,待得落下来再轻轻接住,如此反复。两个小丫头乐得咯咯乱笑,其余几个丫头见状忙跑上来,扯着道亦僧的衣服,缠着也要抛来玩。

道亦僧一时手忙脚乱,慌忙道:“当当,快,快来帮我带妹妹们去玩,我要给阿林和小慧治病。”

当当走上两步,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波浪鼓,“咚咚咚”地摇了两下,问道:“谁要与我一道去抓蝈蝈玩?”三四个女孩低头向她跑去,其余的女孩子则回头望望她,又看看道亦僧,似乎有些犹豫不决。正在此时,叮叮分完食物,拍拍双手,吃惊地望向不远处的林子,大声叫道:“哎哟,那里有蝈蝈缠在蜘蛛网上了,我得赶紧看看去。”牵着两个小妹妹向那边跑去。一干傻丫头们顿时你推我嚷,跟着她跑进林子里了。

道亦僧在几个跑得慢的丫头后面作势虚踢,骂道:“臭丫头,见了蝈蝈,连老子都不要了,哼!”丫头们傻气一笑,跑得远了。

待得众女孩跑入林中,当当看了一眼林芑云,低声向道亦僧道:“阿爹,小慧已经醒了,不过阿林还…”说着低下头去。

林芑云与阿柯在车里只看得目瞪口呆,正自出神,道亦僧瞥了一眼林芑云,对当当道:“这个小丫头是我请来的名医,这个…这个,腿脚不便,你去把她抱下来罢。”当当答应一声,便过来扶起林芑云。

林芑云见铛铛比自己还小两三岁,慌忙道:“啊!不,不!你哪里抱得动我…”话音未落,铛铛的手绕到她背后,轻轻一抬,毫不费力便将她抱起。

林芑云一声低呼,道亦僧哈哈大笑,道:“你这丫头,道我这女儿像你那么弱不禁风么。老子亲自调教的,寻常三五个小伙子怕也没她力大。你仔细着了,待会儿看病不给老子好好看,惹得老子我皱皱眉头,她一根手指头便收拾你了。走!”一挥手,带头向树后走去。

林芑云满脸通红,刚要发作,只见抱着她的铛铛圆圆的眼睛快速眨了两下,听她低声说道:“姐姐你别生气,我们这位老爸就是这么个脾气,你别介意就好。我妹妹病得很重,老爸急得三四天没睡好觉了,所以这会儿脾气更大。我知道姐姐你心好,求你救救我妹妹吧。”说着眼圈一红。

林芑云忙道:“我不生气,不介意。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替你妹妹看病的。”心中暗道:“我们这般姐姐长妹妹短的叫起来,岂不是平白比那臭和尚矮了一辈?”

铛铛向林芑云微微一笑,抱着她走到树后。原来这棵大树中间是空的,露出一个可容数人的树洞。树洞里堆着一些枯草,枯草上垫着衣物,有两个五、六岁的女孩全身裹在衣物中,只露出小脸来。道亦僧已蹲在一旁,神色焦急,又是摸脉又是听音,喃喃道:“怎么可能?我明明用对药的呀…”

当当将林芑云放在那两个女孩旁边,转身退到外面去候着。林芑云仔细打量打量两个丫头,其中一个满脸通红,半睁着眼睛,看见有人来,轻轻呻吟了两声;另一个则面色铁青,脸上全是冷汗,头发被汗浸湿,软软的贴在头上,双眼紧闭。

林芑云先摸了摸那醒着的叫小慧的额头,又伸手进去,把她小手拉出来把脉。过了一会,转过头来,斜眼瞧着道亦僧,问道:“怎样,你看出来是什么病没有?”

道亦僧一拍大腿,大声道:“怎么没看出来?这是阴寒着凉了,兼之她平日里体虚多病,我已经给她服提气培元的药汤,又隔一个时辰用姜汤服送我自制的驱寒药丸。这点小病,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你只需再掂量掂量用什么药就行了。”

林芑云“呵呵”傻笑一阵,道:“原来是阴寒着凉…走眼了,我还以为是体内虚阳呢。”说着一拱手,道:“道国手,还是你请自己看病拿药罢。那位──当当妹妹,劳烦你扶我一下。”双手撑地,做势要起来。

道亦僧慌忙按住林芑云肩头,道:“听你的,一切听你的。我那点皮毛,哪能跟你比,是不是?小孩子已经病了三天了,你好歹看看先。”

林芑云道:“真的一切都听我的?”道亦僧猛点其头。

林芑云道:“好罢,我只说一遍──从现在起,我说一句你做一句,你做错三遍我就走,要问一句,那也走人。”

道亦僧脱口而出:“为什么问一…哦,哈哈,没什么,没什么。”

林芑云打鼻子里哼了两声,道:“算你还不太迟钝。好了,第一个嘛──先把这位小慧妹妹抱到外面去…”站在外面的当当答应一声,便要进来,林芑云道:“不关你事了,你在旁边等一下帮我忙。你──”

她用手指捅捅道亦僧,道:“好脏──你把她抱到外面去,围着这树不停的绕圈子。记住了,要不停的绕。”

道亦僧道:“我?抱着她绕…啊,对对,绕圈子,绕圈子!”忙将小慧抱起来,走到外面去,当真围着树起劲地跑了起来。

林芑云在里面叫道:“我没叫停,可不许偷懒停下来。来,当当妹妹过来帮我一下。这位小妹妹看起来像有外伤,在哪里?”

当当道:“伤在右腿上。老爹抱她到树上玩,下来时忘了带阿林妹妹了。阿林妹妹自己等不到老爹,想从树上爬下来,结果失足摔了下来,右腿当时就肿了…”

林芑云怒道:“哪有这样不负责任的老爹?”慢慢揭开阿林身上的衣服,只见右腿上肿起老大一块,几道伤口已经变成黑紫色。

林芑云皱眉道:“这么严重?”用手轻轻一触阿林右脚,阿林全身一震,脸上显出痛苦之极的神色来。

当当慌忙进来,抱着妹妹的头。她偷偷看了看林芑云,只见她神情肃穆,摸着阿林的手,侧着耳朵,静静地像在听着什么。过一会儿俯下身子,在阿林胸口敲了两敲,又凑过耳朵去听,一边用手轻轻随着脉络抚摸下去,接着敲敲腹部,摸摸脉,又听一听。听了一会儿,偏过头问道:“当当妹妹,你会运气吗?”

当当道:“我…我会一点,只是太弱了,老爹说,这点功力,打蚊子都不够…”

林芑云“哼”的一声,道:“他功力强,叫他自己打苍蝇去呀。你别怕,我跟你说,要救你妹妹,越是功力弱越好──你老爹自己动手救的,瞧他弄成什么样子?”

当当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问道:“那,该怎么做?”

林芑云在阿林身上指了一处穴位,道:“你从这里试着输气进去,要慢,但不要断断续续的,明白吗?”

当当点点头,伸手抵住该处,心中默念道亦僧教的运功方法,发出功力。林芑云右手按着阿林天顶,左手摸着脉门,脑袋在她身子上移来移去的听声音,道:“就是这样,好,慢慢地──好,好,不要停。”过了一杯茶时间,当当毕竟人小力微,已经汗流满面了。

林芑云突然道:“好,行了,停罢!”当当长出一口气,放开了手。

林芑云慢慢坐直身子,“嘿嘿”冷笑两声,道:“当当妹妹,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我说呢,早料到是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臭和尚干的。”

她同时又骂老爹又表扬自己,当当一时不知道该感谢还是反驳,只得一笑。

林芑云待道亦僧又晃到洞口,叫道:“够了,把她先放在草地上散散热毒。大和尚,里面请。”

道亦僧依言将小慧放在草地上,走到洞口,向林芑云嘻嘻笑道:“你是大国手,这个请字,贫僧怎么当得起?”

林芑云也是呵呵一笑,道:“怎么当不起?当得起得很。你和尚精通医道,又是内功盖世,我一个小女子哪里能与你比。我来问你,这小妹妹跌伤之后,你是怎么替她疗伤的?老老实实的全说出来,少一个字,小妹妹性命不保可别怪我。”

当当脸色发白,紧张地盯着道亦僧。道亦僧抓抓油腻的头发,道:“也没怎么,我见她腿部摔肿了,便…运气给她疗伤…”

林芑云大怒,道:“事到这份上了,你还敢狡辩?我问你,你在她萁门穴上扎的针呢?是不是不见了?”

道亦僧大吃一惊,瞪大双眼看着林芑云,颤声道:“你…你是怎么──你是神仙么?”

林芑云伸手猛拍地面,怒道:“少来这一套!我问你,是不是不见了?”

道亦僧苦着脸道:“是…是不见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怎么也找不到了。大概是…哪个丫头好玩拿去了,我问了半天也问不到。老子这就找她们去,非打得这些臭丫头交出来不可!”挽起袖子便要动手。

林芑云道:“哼哼,要打只管打去,只怕打死两个也是找不到的──臭和尚,不懂装懂,迟早被你闹出人命来。过来,本姑娘教你个乖。”

指着阿林脚底的太白与大都两穴道:“你运气抵住这里,不要使太大劲,只要等一会感到她体内有真气运行不畅时,稍微推一下就好。”

道亦僧忙跪在地下,分别用两根手指抵住阿林两只脚的脚心穴道。林芑云自衣包里取出根银针来,小心地找到血海穴,道:“看好,本姑娘帮你找出针来。”慢慢将针插进去。阿林呻吟一声,全身一震,接着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当当抱紧了她身子,轻声道:“别怕,别怕…”自己却紧张得连声音都在颤抖。

一会儿工夫,阿林紧闭双眼,呻吟越来越大,动弹也越来越厉害,脸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滚落下来。当当吓得脸色惨白,道亦僧也是汗出如浆,凑进了阿林的脸观看,一面不停地问:“好了吗?我…我…我该使力了吗?”

林芑云握着阿林的手只是摇头,道:“不忙,还未到位置。臭和尚没耐心,又没脑子,那就别乱动手呀,活人都给你医死了。”

道亦僧心中焦急,也不敢跟她争辩。

突然间,阿林大声惨叫,痛苦地扭曲身子,双手乱抓。道亦僧脸刚好在她手边,瞪大了眼睛细看,不料阿林左手飞舞,正中他眼睛,痛得亦是大叫,忽然间头上又是一痛,林芑云重重一拳打在他后脑,叫道:“快运气呀!”

道亦僧大吼一声,愤怒之下运足功力,向前一送,只听“噗”地一声轻响,便觉左边肩头一痛,像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只听林芑云在一旁冷冷地道:“叫你别用大力了。”

道亦僧勉强睁眼一看,阿林已经停止挣扎,脑袋歪在一边不动了。他大吃一惊,叫道:“阿林!”

林芑云道:“没事了,她只是昏过去了。你瞧瞧自己的肩罢。”

道亦僧低头一瞧,只见一枚小小的银针扎在自己肩头,带这一缕血丝,兀自颤微微抖个不停,正是本来插在阿林萁门穴上,后来又失踪的那一根。他又惊又喜,也顾不了伤痛,拔下来左看右看,百思不解。

林芑云在一旁道:“死生之穴,乃在分毫。人血脉相通如江河,针灸在思其要津。你这和尚糊里糊涂的,却偏偏要冒充行家,随便下针治病。我跟你讲,萁门穴从血海上行,在鱼腹上越两筋间,阴骨内廉。点穴与插针可差得太远了,不要以为你能点穴,就能插正位置。胡乱下针,反而堵塞气门,精气逆行,不过三、五个时辰,这针就自己被身体吸进去了。这就叫隐针,最是凶险,如果随着血脉流动到其他脉络里,那是非死既残。幸好这位妹妹年纪还小,血气不足,针才得以留在原地。刚才我用针刺入血海穴,让真气重新涌动,再加上你的功力,才将针逼了出来。你还道哪个丫头偷去了,真是──哎,这也可以号称名医么?”

道亦僧满脸通红,低着头说不出话来。林芑云得意洋洋,好整以暇地整整衣服,拍拍裙角的灰,挥手道:“好了好了,别想了。这些玄妙东西,反正想破脑袋你也想不明白…记好了,我要说药方,你马上去买来。”说着说了几味治跌打损伤的草药。

道亦僧此时已对林芑云佩服得五体投地,也不多问,道:“慢…慢,我找个东西记下来。”左右看了看,顺手拿起块石板,右手食指在上面画起来。只听得“嗖嗖”声响,石削纷纷落下,竟在石板上写出半寸深的字来。林芑云见他举重若轻的摸样,心中也是暗自惊讶,口中道:“大和尚,好厉害的指力──哎呀,琼字写错了…哎呀,又写错一个──你到底识不识字?”

道亦僧抗声道:“我看得懂,便成!”好容易写完了,几个字还是画的标记做替代。他站起身来,道:“离这里五里一小镇,我去去就来。”纵身一跃,已在三、四丈外,窜上树梢。他肥胖的身子只靠单脚站在一棵手腕粗细的枝干上,那枝干竟连晃也不晃一下,随即几个起伏,便翻过前面的树林不见了。

林芑云道:“来,当当小妹,我们帮这位小妹妹整理整理。”当下又在阿林身子上用银针插了几处穴道,帮她理气活血,再和当当一道替阿林整好衣服,盖好被子。

当当又将林芑云抱出去,放到小慧身边。林芑云看了看,道:“没事,只是寻常热毒而已,你老爹不懂装懂,将她裹得密密实实的,反倒使热毒攻心了。”当下又说了几味药。林芑云自己车里就备了的,便取来在旁边支起小锅熬药。

待小慧服了药,林芑云又替她把了把脉,这才放下心来。此时四周一片寂静,放眼望去,对面河边上茂密的芦苇顺着河风一波一波的摇摆,无数白色的芦花轻轻扬起来,在空中漫无目的的飘着。

林芑云看了一会儿,略感疲惫,便躺在草地上休息,瞧着天上缓缓飘过的云朵发呆。

过了一阵,喧闹声再起,却是叮叮带着一干丫头们转了回来,见小慧醒来,大家都围着她七嘴八舌的问候。有小丫头还用野花编了花环,给小慧戴起来。

林芑云在一旁看她们兴高采烈的玩耍,也觉心情舒畅。见到叮叮站在身边,便道:“你们姐妹真好…道亦僧真是你们老爹?我看他疯疯傻傻的,怎会生出你们这般好女儿出来?”说着啧啧称奇。

叮叮一笑,蹲在林芑云身边,看着在一旁耍闹的妹妹们,柔声道:“我们都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我们的爹娘要么死了,要么被抓去充军了,要么──丢下我们,自己逃荒去了。爹爹云游四方,见到有孤苦的小孩便收留下来,当我们是他亲生一般照顾。”

林芑云心中一颤,坐起身子,道:“啊!原来如此,我倒是以小人之心度之了──为什么又全是女孩子呢?”

叮叮道:“爹爹说他自己云游四海,看似潇洒,其实风雨中来去,深山里穿行,过的日子苦乐自知,本不是我们这些小孩应过的。见到有大户人家,死了孩子的,或是有愿意收养的,便想办法让他们去。只是,这个年头,只有男孩子有人要,谁要我们这些女孩呀?又不能继承家业,又没力干活。只有要我们卖身为奴的,甚至是卖身到…到烟花之地去。爹爹不肯我们受苦,不要我们去。这几年战争频繁,好多家都断了香火,男孩子们都已经被收养了,就剩下我们这些没用的丫头…”说着一笑。

林芑云只听得五内翻腾,想到自己也是早早地死了父母,全靠有爷爷养着,不然也不知是否有好命能遇到道亦僧这样的人,不觉眼圈也红了。这一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也觉甚为疲惫。她扶着叮叮的肩膀,低着头想爷爷,过一会头晕眼花,竟而倒地睡去了。

林芑云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叮叮和当当早已烧起一堆火,架上锅子,熬了一锅稀粥,加上采来的野菜,闻起来清香扑鼻,让人食欲大开。道亦僧因为小慧与阿林病治好了,特意买回来几样小吃,林芑云又将车上的干粮拿出来给小妹妹们吃。

一干丫头大呼小叫,高兴得好像过年一般,每人捧出一个小碗来,在大树旁一棵倒伏的树干上排着坐好了,等着姐姐盛饭来。

阿柯身体虚弱,只好由叮叮当当两姐妹扶着出来。他满脸通红,不住声的道谢,口中姐姐妹妹的乱喊,倒弄得叮叮当当不好意思起来。林芑云拍拍自己旁边一块石头,也不言语,阿柯已老老实实的挪到她身边坐下。两人这几天都是吃干粮,现下喝到可口的热粥,都是喜不自胜。

林芑云一口气喝了三碗热粥,这才长出一口气,摸摸肚子,甚是满意,一瞥旁边,只见道亦僧从河边打水回来了,她甚是好胜,忙坐直身子,整整衣服,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一转眼却看见阿柯在旁边大呼小叫,抓耳挠腮,吃得啧啧有声,林芑云心中暗怒,偷偷用手一捅阿柯,不料正中阿柯伤处。阿柯口中塞满东西,放声大叫,顿时碎渣乱飞。

道亦僧正在此时一屁股坐在火堆对面,看着两人,笑道:“怎么,这些野菜稀粥,咱们流浪之人吃的,俩位贵客还吃得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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