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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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芑云“啊”的叫出声来,慌忙用手将散在毯子上的点心拍落,眼角一瞥,见到一系长袍的袍角,这才意识到有人在旁,顿时觉得大失仪态,仓皇间已是满脸飞红。

第三章 小真

一位少女浅笑盈盈的赤足站在竹几上,看着狼狈爬起身来的阿柯,一对大大的眼睛中全是笑意。

她没梳发髻,乌黑的长发如怒瀑一般披在肩头,一些碎发直垂到胸前。她的身材玲珑有致,显出与其年龄并不相称的成熟气质,穿一件浅绿色的裙子,外面罩着宽大的白纱衣,纱底上用银线镂空绣着大大的兰花。

她的里裙并不长,只及膝盖,长纱衣却直拖到竹几上,清秀中透着一丝妖艳。纱衣掩着的那双美得惊人的纤足上,各系着只小小的金铃,微风吹来,发出清越的铃声,格外动人。

阿柯慢慢站起身子,瞪着少女,颤声道:“小…小真?”

那名叫小真的少女甜甜一笑,却没有立即回答阿柯。她用一排雪白的牙齿轻轻咬着下唇,将阿柯上上下下打量良久,方开口道:“阿柯,你…又长高了。”

阿柯心中顿时涌起久违的柔情,默默走到小真身前。站在几上的小真也伸出手来,轻轻抚摩阿柯的头,柔声道:“好久不见,你好吗,阿柯?”

林芑云一上午绞尽脑汁的谋画算计,阿柯练了一上午的说词、神态,就在这一句话中统统丢到爪哇国去了。阿柯脑中一片空白,全身似已笼罩在一片淡淡的兰花清香之中。

林芑云刚要俯身去拾杯子,身旁那人一长身,已将茶杯抄在手中,轻轻放在小几上,向林芑云一笑,却未说话,随意的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林芑云拿着手绢掩在面前,咳嗽两下,求老天保佑能将满脸的尴尬掩饰过去。她一边咳嗽,一边抬起眼帘,偷偷打量。

只见来者一张国字脸,年纪在二十五、六上下,面如冠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穿一系白衣,甚为贴身,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挥手之间,自有一股潇洒从容的气度。

他见到林芑云偷偷打量他,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李洛,惊扰了姑娘的清休,真是唐突了。”

林芑云又干咳两声,方道:“哪里…小女子见天气甚好,在此观赏风景,不想竟失礼了…咳咳…公子勿怪,敢问公子是?”

李洛道:“见笑了,在下正是这府第的主人。昨日得报,说是有幸请到了林姑娘光临敝处,心中不胜之喜,这才匆忙赶回来。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林芑云“啊”的一声,万没有料到邀请自己的并非黎自,面对眼前这位素昧平生的男子,饶是她机敏过人,也一时间张大了嘴,不知言之安出。

“阿柯,阿柯?你在吗?”

“…”

“阿柯?你在吗?”

“哎哟!…什么东西从树上掉下来…咦,这不是阿柯的鞋吗。啊,阿柯,阿柯!你在树上干什么?”

“小…小真…”

“你在树上干什么啊,阿柯?有好玩的吗?是小鸟吗?阿柯?”

“不、不是…”

“那是什么呢,阿柯?啊,我看见了,我看见鸟尾巴了。你骗我阿柯,明明是小鸟!”

“是一只死了的鸟…”

“…那,那你看死鸟干什么?阿柯?”

“我…我从来没摸过鸟毛,我…我想摸摸看…”

“…”

“小真?”

“走开啦!你摸了死鸟的,脏死了,别碰我的衣裳!”

“小…小真…”

“你最脏了,阿柯,你看你的脸,好几天都没洗过了。你到河里去洗洗!快!”

“哦…”

“…”

“阿柯,阿柯!你洗好久了,你快上来呀!”

“阿柯?”

“你跑这么快干嘛呀,阿柯。”

“跑!跑…跑、跑,快跑!小真,快跑!”

“怎么了,阿柯?你怎么了?”

“跑、跑、跑…快跑!”

“喂,到底怎么了呀,阿柯!”

“狗…河边那只狗!”

“什么?你又去惹那只狗了,阿柯?”

“汪汪!汪!”

“啊!别过来!不许过来!不许欺负阿柯!”

“汪汪!汪!”

“别动!别叫!再过来我用石头拽你了!”

“汪汪!汪!”

“走开,走开!回去,快回去…”

“呜…”

“走…走…好了,狗狗回去了,阿柯,从树上下来吧。”

“砰!”

“哎哟…小…小真,你不怕狗狗吗?”

“那么小只狗,你也怕吗,阿柯?你真是胆小,哈哈哈哈。”

“可、可是…我被狗狗咬过…”

“哦,好了好了,阿柯好可怜,狗狗都欺负阿柯。来吧,我给你带吃的来了。”

“哦!呵呵呵呵…”

林芑云坐直身子,伸手理理散在额前的碎发,勉强一笑,道:“这位公子,恕小女子孟浪了…不知公子是如何识得小女子与家兄的?”

李洛讶然道:“姑娘没听令兄说过吗?当日在林中,林姑娘与令兄奋不顾身,救助在下的两位朋友,这份大恩大德,在下是永志难忘的。”

林芑云道:“黎自?公子是黎公子的朋友?”

李洛道:“正是。李…兄与我乃是过命的交情。”说到这里,自然的一拱手,接着道:“当日在下也曾在场,亲眼见识到令兄过人的勇气与如神的剑法,心中倾慕不已。听说两位要到洛阳来,李兄…这个,有要事在身,不能稍有闪失,是以吩咐在下,说什么也要一尽地主之谊。在下等了多日,还以为两位不来了呢,没想到天遂人愿,两位终于还是来了。”

林芑云恍然大悟道:“小女子还真是糊涂,没想到黎公子是如此有心的人。”她一听说果真是黎自安排的,心中除了感激,尚有几分兴奋与几分娇羞混杂其中,不觉脸上飞红,忙装着整理衣裳低下头,续道:“说来让公子见笑了,我们兄妹二人日前还正为找一个客栈栖身忧心呢。”

李洛笑道:“都是我照应不周,没及时找到二位,倒让林姑娘受累了。当今皇上文成武德,那是自古少有的圣君。这几日间,皇上便要犒赏三军,大赦天下。这样的盛事可不是那一年都能见到的,是以慕名前来朝拜的人是络绎不绝。据在下所知,这城中几乎所有的客栈现下都已客满,林姑娘想要找到一间客栈,那还真是挺难的。”

说着,李洛环视四周,问道:“在下这里虽是简陋一些,好在还算这洛阳城中较为清静的地方了。林姑娘住得舒心么?”

林芑云道:“哪里。贵府装饰别具一格,闹中取静,令人一见忘俗。小女子在这里代我家兄长,多谢公子盛情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满口“盛情”、“怠慢”,各自打躬作揖说半天,早有丫鬟上来收拾残局又奉上新茶点心。李洛待她们下去后拍拍双手扬声道:“来呀,给林小姐盛上来。”

林芑云正暗自蹊跷,昨日见到的那个秦管家已走上前来,双手捧着个红漆木盘,恭恭敬敬的端上来,轻轻放在小几上。那红漆木盘上一系红绸盖着件事物,看不分明。

李洛道:“这是李兄为林姑娘准备的礼物,请务必赏脸。”说着伸手揭开红绸。

红绸甫离托盘,林芑云顿觉眼前一道明亮的绿光闪过,只见托盘正中一支玻璃底国绿色老树盘根雕龙玉簪,绿光荧荧,似笼着一层水气般,正中隐隐透着一缕银光。

她爷爷当年曾是武林中闻名的鉴赏大家,无论珠宝玉器、字画古玩,统统在行。虽说后来带着林芑云闯荡时已不再摸这些东西,但闲下来时总爱给她讲讲。林芑云从小体弱多病,除了练点健身的内功外,对武功是一窍不通,但对这些稀奇的事物尤为感兴趣,一天到晚问个不停,是以潜移默化间,倒将爷爷鉴赏的本事学了个七八分,只是甚少有机会见过如此光洁的玉石。此刻一见不觉大吃了一惊,略一迟疑,颤声道:“这、这是…隐龙!”

只听李洛道:“姑娘…原来也是此中高人,竟识得如此名种。”声音中透着惊讶,显然也是吃惊不小。

风渐渐大了。窗外那无边无际的竹海在风的挑逗下,开始放肆的晃动起来。

呼啦啦,呼啦啦。

无数枯黄的、半枯黄的竹叶就这样顺着风势,尽力在空中翻滚、飞舞着,用尽最后一丝生气也在所不惜。

阿柯坐在竹椅上,双手放在腿上,歪着头,静静的看着小真脚上的金铃。

小真靠窗坐在竹几上,双手抱膝,头枕着腿,脚跟支在几边,轻纱笼罩下的玉足轻轻的有节奏的点着,看着窗外随着风起伏跌宕的竹海,仿佛正合着风中诡秘的音乐。

自打阿柯七岁那年认识比他大一岁的小真时,两人便常常在山中那间小竹屋里这般默默的坐着。

小真爱静。阿柯寡言。所以,一整天也难得说上几句。当然,一整天也没几句好说。

小真常常为因练功偷懒而被罚饿肚子的阿柯带吃的东西来,或是替他赶走小狗、蜜蜂一类的东西,在阿柯幼小的眼里,简直就跟仙女姐姐一样。

阿柯常为小真捉鸟,捉小兔子,叉鱼,或陪她坐在树梢,看云霞升腾,赏落日余晖,观飞禽走兽,听蝉叫鸟鸣。自小只有叔叔伯伯严加管教的小真,亦将阿柯视为唯一知己。

阿柯觉得小真随风飘散的头发,系在发间淡紫的发带,纱衫上隐约的龟背纹路,手腕上戴着的白底青鲜绿斑玉镯,挂在腰带上的青绿玉蝉,以及脚上那两串不时叮当作响的金铃都那么有趣,可以看上一整天也不觉疲倦。

小真也觉得如浪一般翻动的竹林,厚重云团笼罩下的群山,清晨划破长空的第一束阳光,黑夜里自远处山巅的树林间隙中露出的圆月都那么美丽,看上一辈子也觉不够。整整十年,两人便这样各看各的,默默相伴而坐的度过。整整十年,两人加起来的话还不到千句。

阿柯老长一段时间,以为这就是一生了。

谁也不曾想到,伯伯、母亲会突然暴毙,阿柯一夜之间变成孤儿。

谁也不曾想到,阿柯会吃下毒药,做了杀手。

谁也不曾想到,阿柯有一天突然回首时,才发觉那段日子,竟已如梦般缥缈难寻了…

“阿柯?”

“嗯…啊。”

“你在想什么,阿柯?”

阿柯抬起头,只见小真不知何时已回过头,怔怔的看着自己,一对浅眉轻轻敛着。风将她的头发吹起来,一丝一丝的拂在脸上。

剎那间,阿柯突然感到一种笼罩在烟雨中的哀愁,自小真的眼中淡淡的发散出来。从小与小真心意相同的他,在这一瞬间,已读到了悔恨、矛盾、悲伤、仿徨、忧郁…种种情绪,都是他不曾由小真身上见过的,不觉呆了。

“阿柯…阿柯…你瘦了。”

“阿柯…阿柯…你的衣服都旧成这样了。”

“阿柯…阿柯…这一年来,你独自一人在外面,过得还好吗?”

阿柯点点头,想一想,又摇摇头。

“可怜的阿柯…”小真低下头去,用一只手慢慢的拨弄着小金铃。过一会儿,只听她自言自语的道:“一个人在外面久了…会很寂寞吧。”

阿柯心中猛的一跳!

林芑云小心翼翼的用手绢包着玉簪捧在手里,痴痴呆呆的看着,似乎被那诡异的绿光射到,有些魂不守舍。

没错,这绝对是隐龙。

只看那玉通体国绿色,没有一丝杂物,却仍能透出银辉,便知天下间只有另一件“飞凤”与其是绝配。如此贵重的东西,她还是首次见到,比之当初阿柯的那枚夜明珠都不知贵了多少倍,原来爷爷真没有骗人…

过了好一会儿,林芑云一怔,觉得李洛的眼光正似有似无的盯着自己,这才突然间意识到这根簪子是送给自己的。如此珍贵的物品,怎会轻易与人?这个疑问在她脑中一现,顿时收敛心神,无声的吞了口唾沫,慢慢将玉簪又放回托盘中。

她咳嗽一声,用手绢掩着口鼻,轻轻道:“请恕小女子不恭了。那日在林中,同是落难之人,并不分谁救得谁。如此厚礼,小女子无功无德,那是万万不敢收的。”

李洛拱手道:“林姑娘误会在下了。此礼确是李兄所赠,却不是为姑娘救命之恩的。李兄曾对在下言,说姑娘乃是一位真性情之人,论到胸襟、气魄,不让须眉,是以心中好生敬重。此物亦是李兄最心爱的一件饰物,特赠与姑娘,略表心意。”

林芑云听到“心爱”两个字,心中又是咯蹬一跳。然而转念一想,仍是觉得这件礼物太重,骤然间得到,毕竟有些唐突。心中更是隐隐觉得,此物黎自当真要送给自己,也应该亲自送才好,如此让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转交,不知是何原因…如此一想,林芑云心意立坚,摇头笑道:“此物乃非常之物,当送非常之人,小女子是绝对不敢贸然领受的。”说着伸手将托盘推到李洛一边。

李洛道:“姑娘,此物李兄已让我转交与你,你推托不收,恐怕…有负李兄心意。”

林芑云双眼紧盯着他道:“公子请转告黎公子,这份心意,小女子感激不尽,他日若有缘分,必当面拜谢。”

李洛见她态度坚决,便也不宜再多言,自失的一笑,道:“姑娘如此重义轻利,倒让在下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挥挥手,秦管家立时上前来,便要盖上红绸。

林芑云突然叫道:“慢…等一下!”

李洛以为她又改变主意,忙伸手拦住秦管家,见林芑云伸手又拿起簪子来,轻轻摸了两摸,说道:“哎哟,入手极寒,果然入手极寒…原来爷爷也见过的,倒是没有骗我,呵呵,呵呵…”笑逐颜开,啧啧连声的赞叹,喜孜孜的在手中不住把玩。

李洛心中暗喜,刚要开口,却见林芑云又将簪子放回盘中,向秦管家一笑,道:“小女子爷爷自小就曾讲过这块古玉,说是入手极寒,乃山阴河谷之处产的极品,今日一试,果真如此,小女子真是大开眼界了,呵呵呵呵…秦管家请自便。”说着手一摆,做个请君自便的手势。

那秦管家一脸尴尬,向李洛望来。李洛脸上肌肉不由自主抽动两下。只这一刻,他已看出林芑云早已超出常人那种虚伪做作、假憎实爱的境界,当下轻轻挥挥手,秦管家忙盖上红绸,端着托盘匆匆退下了。

李洛低头抹抹有些僵硬的脸,呵呵一笑,旋又抬起头来道:“林姑娘真乃达人。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成全。”

林芑云也觉自己态度过于生硬,心下颇过意不去,忙道:“公子万勿客气,但说不妨。”

李洛道:“在下前几日曾听李兄对姑娘赞不绝口,今日一见姑娘,果然惊为天人,无论谈吐、见识,皆是在下平日所见的女子中少见的。若姑娘不嫌弃,在下还请姑娘在鄙处多盘桓一阵,略尽心意,不知姑娘可否答应?”

林芑云眼睛转了两转,歪着垂下头,轻轻道:“公子如此盛情,小女子怎敢推辞…就不知是否还有缘,能与黎公子见上一见,也好当面谢他…”说到最后,不觉脸上红霞渐生。

李洛一抱拳,道:“那是自然有的!在下一定会妥当安排。”端起茶杯,浅浅的饮了一口,似乎不经意的问道:“阿柯兄弟什么时候回来?李兄也有礼物要托在下转交给他的。那日在林中,若不是阿柯兄弟拼死护着,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呀。呵呵。”

林芑云也正端着茶杯,闻言笑道:“哪里,家兄…”

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问题,无声笑了一下,装做喝茶,将后一句话隐过去了。

小真清澈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阿柯,问道:“那女子是谁?”

阿柯几乎是脱口而出:“林、林芑云?啊…”

话说出口,方突然醒悟,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本来此行的目的,便是要打探口风,看看对方知道了林芑云多少事情,才好对症下药。至于名字,那是最重要的一点,能不提就最好不提,实在不行,按计画阿柯应该说一个假名字出来。因为没人有把握,对方不知道鬼手大侠有这么个叫林芑云的女儿,一旦知道名字,那林芑云的身份可就危险至极了。

阿柯为此前来探风,早已准备了半天,该说的话,该发的问,统统与林芑云商量计较过,一言一行,本以为已安排得当,哪里知道左等右等,该来的陆老头始终没露面,一年多不见的小真却在此时突然出现,将他的心神完全打乱,是以仓皇之下,一开口便犯了大忌。

小真似没注意到阿柯因万分尴尬而几乎扭曲的脸,只将黔首埋在双腿间,喃喃的道:“林芑云…林芑云…芑云,名字不俗呀。阿柯,她是你什么人?”

如果是陆老头,问完了“她是谁”之后,紧接着的一句话该问:“阿柯,你是怎么认识她的?”所以阿柯也应该回答:“那一日在路上…”接着应该是“原来她是我远房表妹,随姑母上京…不料路遇劫匪,慌乱之中,竟与姑母失散,好在吉人天相…”云云,云云。

可惜,非常之不幸的,阿柯今日面对的却是小真,这个从小与他青梅竹马的女孩,这个比之阿柯要精明十倍的女孩,这个知道阿柯所有弱点、也知道该如何套问阿柯的女孩。话一出口,便轻轻松松打乱阿柯所有算盘。

他心中乱跳,张口便要说:“那一日在路上…”好在这些日子来跟着林芑云,也学了不少急智,话出口已变成了第二句“原来她是我…啊…”

霎时间,阿柯额头汗出如浆,一长身撞翻竹椅站起来,张大了嘴,说不下去。

因为他有没有表妹的事,世上只有小真最清楚!

林芑云慢慢的品着茶。

这是新近才产的君山银针,她用舌尖一尝便知。那还是两年前在洞庭湖游玩时,爷爷陪她一起喝过的。此茶水色橙黄明净,香气清纯,入口甜爽。

有一团疑云在她心中模模糊糊的生成:李洛为什么这个时候来?

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个疑团?这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林芑云向来对自己的直觉颇有自信,所以借着品茶的当口,迅速的在心中整理思路。

首先,按李洛自己的话说,他是接到自己与阿柯到的消息后,才匆匆赶来的。那么,最早也应是在昨天深夜才能得知的。当然,如果李洛根本就一直在府里,那也另当别论。

其次,阿柯今天中午离开的时候,并未说明要到哪里去,那秦管家当时就在自己身边,正被自己提的乱七八糟的问题缠住,不能分身,所以也不应该知道阿柯的去向。

但是…李洛进来到现在,一句询问阿柯到哪里去的话都没有…

李洛放下茶杯,笑道:“这是新近才产的君山银针,水色橙黄明净,香气清纯,入口甜爽。姑娘品来如何?”

林芑云惊异的端着杯子细细看了看,道:“君山银针?真是君山银针?小女子只听闻过此茶产于洞庭君山,风格独特,岁产却不多,算来也是茶中珍品,却从未尝过…”说着端起杯子,又仔细的品起来。

当然,李洛很可能在来见她之前,就已从秦管家那里得知阿柯不在,然而,无论如何,作为东家,开口问一句到什么地方去了,也好有个照应什么的,那也是礼仪中事。观此人谈吐高雅,举止得体,又是如此的富家子弟,不可能不通晓这样的礼节。

然而…他开口问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时候回来”…那就有一个可能:他知道阿柯去什么地方了。

热气腾腾,茶香四溢,熏得眼前一片迷离。林芑云用茶盖轻轻的赶着茶水,摇了摇头。不会是这个可能吧。

如果李洛这么快便能知道阿柯的去处,那么想必知道阿柯杀手的身份也是不难,怎么可能还会如此款待自己?须知此处乃天子脚下,稍有风吹草动,就是抄家灭门的罪,更别说窝藏杀手这样的事了。此人看样子怎么都是大家贵族子弟,好像官场背景也挺大的,就算有天大的胆子,恐怕也不敢如此轻易带着杀手回家。

那么,有没有另外的可能呢?

譬如…他其实并不意阿柯是否在此处…或者,他根本就是乘阿柯不在的时候,才出来见自己的。

林芑云叹一口气,道:“真是好茶。”放下茶杯,转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洛河,道:“李兄真乃雅人,选到这样好地方。在这里一边观夕照洛水,一边品茶,真是神仙日子。”

李洛呵呵一笑,站起来走到栏边,道:“姑娘果然好眼光。此处面西,在这洛阳城中,不敢比富贵排场,可论到观赏落日余霞,呵呵,不是在下夸口——此处甘居第二,就没处敢号第一了。这是在下爷爷当年自当今太宗皇帝那得来,否则就是富可敌国,也没处买去。”

“他并不关心阿柯的去处。”林芑云念头转得飞快,想:“听他闲散的问话口气,还有立即便转开话题的动作,似乎觉得阿柯不在这里更好。为什么?莫非此次相见,真是刻意安排在阿柯不在的时候?难道是觉得送这份厚礼给我,要瞒着阿柯吗?他说是黎自送我的,黎自与阿柯并非不熟,甚至还亲口说过感激阿柯的话,为什么却要瞒着阿柯送我呢?是…”

林芑云突觉脸上发热,忙又将杯子端到嘴边,稍做掩饰,一面继续想:“不,不…他不知道阿柯与我并非兄妹,怎会…嗯…可是,也说不定他知道了,那个叫黎约的女子,观人察物,可厉害得紧…若真他对我有意,那可怎么好?”脸上越来越热,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幸好李洛兀自站在栏边高谈阔论,吟诗作对,好不得意,倒也没注意到她的窘状。

风越来越大了。刚刚还是左右摇摆的竹海,已变成似惊涛骇浪一般,“呜呼——呜呼——”的狂吼着,间中夹杂着一些老朽或是稚嫩的竹子撕裂、绷断的“劈啪”声。风中似潜伏着滔天的怒气,地面上无论枯枝败叶,甚或碎石杂草,全被它狂暴地抓扯起来,在寒冷的空气中相互交织着,打着旋儿,翻滚着,卷过低矮的篱笆,再猛烈地撞在竹墙上,打得竹墙“劈劈啪啪”乱响。竹屋上方的竹子亦被吹得弯下腰,有如冤魂伸出的或长或短的爪子,在屋顶上“咯咯咯”的抓扰。

竹门“吱噶”一声开了,又“砰”的一声被推回来,又“吱噶”一声被推开。如此反复,屋内的亮度也就跟着忽明忽暗。从墙缝里透进来的光线也变得摇影不定,斑斑光影在墙上、地板上快速闪动,照得人的脸阴晴难辨。

就在一片混乱与嘈杂之中,阿柯与小真静静的对视着。

阿柯心中先是一阵惊惶,继而是混乱。站了片刻,他已逐渐镇静下来,心中开始有一个念头占了上风。林芑云…绝对不能让林芑云受到伤害!

阴影中的小真“咦”的一声轻呼,道:“阿柯,你…”却没有说下去。她顿了一顿,突然拍一拍手,叫道:“啊,我险些忘了!”双足一顿,如一缕烟一般闪出窗子。阿柯刚一怔,视窗影子一晃,小真已闪了回来,却不忙进来,赤足站在竹窗台上。

她的衣裳在风中纷乱飘动,长纱卷上去,露出一双雪白而匀称至极的小腿,脚踝的金铃发出一长串清越之声。她左手提一竹篮,向阿柯笑着招手,道:“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阿柯站着没有动弹。

林芑云,他想,是否已在小真的注意中?如果是,那么,林芑云就有危险了…

不、不…如果是小真的伯伯知道了,那林芑云可就真的死定了…

小真身子微微一颤,但只是一瞬,便又恢复笑容,跳回竹几,从篮子里取出几碟点心来,叫道:“看吶,阿柯,我又给你带吃的来了,看!这是湖南的腌三样,是用茄子、豆角、辣子做的,咸香辣脆,正合你的胃口哦。这是麻城肉糕,这是扬州酱菜,啊,这是蒸珍珠圆,是用上等的糯米和猪肉、鲜鱼做的,本来是要加葱花的,我想到你不爱吃,特意吩咐没加。你来尝尝看,软糯鲜嫩,真的很…阿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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