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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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一个小女孩儿为什么会成为这么多鬼的头领,这个就可能性很多了,也许是因为死的时间更早,也许是因为死后对世间的留恋更大,甚至有些情况下,和这个孩子生前的八字都有一些关系,仅仅这么看,我是永远没有答案的。我之所以确定,是因为我们先前能够在监控里看到几乎全部的鬼魂,但却唯独没找到这个小女孩,它若是一开始就躲起来的话,此刻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不会让我们全部人都看不见别的鬼魂包括攻击胡宗仁的那几个,但却唯独能够看见这个小女孩。

迅速思考了一个办法,但我不知道管不管用,我对赵婧喊道,你赶紧念诵你们本门的道号,重复念!快点!赵婧此刻距离那个小女孩的鬼魂很近,我让她这么做就好像僧人重复念叨南无阿弥陀佛一样,这些都是能够让鬼魂变得不安的,而我让赵婧快一点,则是不想给她犹豫考虑的机会,赵婧听我这么说,迅速双手互握,左手在上,大拇指伸出对着自己的胸口,食指和中指指着天,右手姿势和左手一致,只不过指着的方向却是朝着底下,赵婧站立的姿势有些像丁字步一样,她闭上眼睛一遍一遍的念着,先前紧张的表情也随着宣号而镇定了不少,这个时候我抬头看了看韩先生肩膀上的那个小女孩儿,她的脸微微抽搐着,很显然赵婧的念诵已经对它产生了影响,它只是在努力抗衡而已,很快那个小女孩受不了了一般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嘴巴大大的张开着,抬头朝着天花板,看上去像是在嘶吼但是我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屋里的灯光还在不断的闪着,我觉得今天如果还能够保命活下来,我将来某一天一定会因为今天眼睛被闪花了好多次而变成一个近视眼。

接着小女孩突然好像一只壁虎,它毫无天理地开始在墙上爬动着,到达监控视频墙上的时候,它所经过的路径上,每一个屏幕都因为它而产生强烈的干扰,其中一个还发出了那种机械濒临故障的杂音。这个杂音的出现,让韩经理和赵婧都不约而同的注意到了那个地方,我看那个小女孩好像是要逃跑,于是一把拉住胡宗仁,朝着赵婧和韩经理跟前跑过去,这个时候只有大家抱团在一起我才觉得稍有安全感一点。

但是那个小女孩跑到窗边后,却停了下来。屋子里的灯光闪动的频率开始减慢,最后甚至不闪了,小女孩从墙上爬到地上,然后如果起初一般站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依旧狰狞,但是先前是咧嘴在笑,此刻却嘴角向下,看上去很是生气。胡宗仁好像受了点伤,赵婧又是个女人,韩经理和草包也没多大区别,纵观之下,现在貌似还只有我能够帮忙顶一阵,即便我的小拇指痛得要死,但好在我别处还没有什么大碍。于是我用身体挡住了他们三个,左手雷符,右手无字决,打算如果这个小女孩冲上来,我就不会留情了,打个魂飞魄散再说。

说来讽刺,雷符是道家的,无字决却是佛家的,而我自己本身却是巫家的,事到临头,我用来搏命的两招,竟然都不是师傅教给我的。灯光的平静让我分辨不出究竟是这个小女孩冷静下来了,还是在蓄势待发。

突然,小女孩的脑袋开始非常快速的摇头,快得我几乎都看不清它的脸。继而突然停止,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了刚才那副诡异的笑脸,只不过它这次没有再继续垂着双手,而是把双手平伸出来,呈爪状,指着我们。

第一百零三章 【案十五】阴阳符印

维持了这个姿势不到两秒钟,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它究竟想要干什么的时候,灯光再次开始闪动,并且小女孩开始随着闪动的灯光朝着我们靠近。监控室并不算大,从窗户到我们站的位置,几乎是这个房间的一个对角,距离差不多有接近10米左右,但是小女孩移动的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它就已经几乎在我面前。

我已经来不及多想了,照准了它扑过来的方向先打了一道雷符,然后就是一个无字决劈了过去。雷符是没打到的,这个我自己能够感觉到,但是无字决却很结实地打在了小女孩的身上,于是我听见一声尖锐的惨叫声,接着我的面前好像有一股强烈的气流冲击一般,我不得不因此闭上了眼睛,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小女孩已经不见了。灯光还在闪,这意味着它并没有远离,这个时候胡宗仁大声喊道,你们谁在这个时候磨牙齿,烦不烦啊?

胡宗仁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的,在这样的场合下,他的抱怨点似乎有些不对。不过他在说完之后,我还真就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咔咔咔”的声音。

那是牙齿发出的声音,小时候尤其是冬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穿衣服,离开温暖被窝我总是会冷得牙齿发抖,上下排牙齿的撞击,就是发出这种咔咔咔的声音,但我很快也意识到,这声音怎么靠的如此之近,并且是从头顶的方向传来的。于是当我抬起头,就看到那个小女孩以一个非常怪异的姿势倒挂在天花板上,我分不大清楚是它把头180度扭了过来,还是把头从两腿之间倒挂着看着我们,嘴巴张开,非常快速的上下咬合着,那声音就是从它嘴里发出来的。我大声喊道,在上边!接着就又是一道雷符打了过去。

无字决是佛家的,虽然威力不小,但终究佛家是慈悲为怀,他们长期以来大多以感化为主,无字决算是少有的威力较强的手法了。正如当初黄婆婆教会我无字决的使用一样,她曾告诉我,这只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保护自己用的,因为佛祖是慈悲的,他们善待六道众生,天、人、饿鬼、修罗、畜生、地狱,都能够得到佛的庇护,就好像一个放羊的牧羊人一样。不过当狼群来袭,牧羊人想要赶走狼群,不得已之下也必须拿起武器。当初黄婆婆的话说得苦口婆心,再三叮嘱我不可胡乱用,谁知道这才不到两年的时间,我就已经用了不下二十多次了。

我看到小女孩的左侧额头上有那种好像被烙铁烫过的痕迹,那里就是刚才我打到小女孩的位置。此刻我开始意识到,如果硬拼起来,我恐怕不是它的对手,一度产生了逃跑的念头,但是小女孩并没有给我挪动脚步的机会,就在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它突然松开了吸附在天花板上的手,就好像一个重物般的掉落下来,直接对准了我们几人的头顶。

韩经理吓得大叫起来,胡宗仁也在这个时候抱住了我往一边扑到,当我们摔下后,我立刻转身想要看明白情况,却看见赵婧一只手抓住了小女孩的脸,小女孩还是头下脚上的半悬在空中,而赵婧的另一只手则用大拇指在小女孩的两只眼睛之间来回划动,并未直接接触到它的眼睛,而是隔了差不多有小半寸的距离,而小女孩的身子因此而微微发抖,那一幕就好像是两个人在相互对抗一般,一时之间却难分胜负。

赵婧早前我们得知属于净明派的传人,是否传承得正宗那我到是不清楚,净明派像她这样岁数的弟子,大多还跟在师傅身边打杂,或许成天就是读读书打打坐之类的,但是赵婧却已经出师了,这说明她肯定在某方面有较为过人的本领。眼下她和小女孩对峙的这种手法我从未见过,顶多在一些吹得神乎其神的武打电影里看到过类似的。并且我注意到赵婧的嘴里念念有词,眼神里却没了刚才的那种紧张和害怕,赵婧此时的眼神让我看了还觉得有点害怕,因为充满的凶狠,充满了杀意。

念完以后,赵婧突然“哈!”的一声,右手无名指卷曲并用大拇指按住,其余手指并拢伸直,一掌朝着小女孩起初被我打到无字决的额头打过去,我只听见一阵小孩子沙哑的尖叫声伴随着一阵风声,接着整个监控室里的桌子椅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到了一样,哐哐作响,我们已经看不到小女孩的踪迹,只是在闪烁的灯光中看到桌子椅子莫名地改变了位置,特别是桌子脚在地面拖动摩擦的声音伴随着小女孩的尖叫让我感到特别受不了,几秒钟后,窗户上挂着的蓝色窗帘好像被一阵风给刮了起来,并朝着户外伸展了一下后,灯光不再闪烁了,电子显示屏的信号也都恢复了,画面里也找不到任何一个鬼魂,除了这眼前的一片狼藉和顶上正在不断晃来晃去的灯光,一切都好像不曾发生过一样。

赵婧扑通一声侧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右手微微发抖,她的表情又开始变得紧张害怕,就好像刚才那些动作都是自己在情急之下无意识做出来的一样。我和胡宗仁瘫在地上对望一眼,胡宗仁轻声说了句:“牛逼,这下我可真是不敢再惹这个母夜叉了。”

我站起身来,并把胡宗仁扶了起来,走到赵婧身边。我才发现赵婧的整个右手手掌心里,有一团淤青的痕迹,和我们通常磕磕碰碰撞到的淤青不同,她的掌心有大约鸽子蛋那么大一片区域,泛起紫红色的淤青,像是皮下出血一样,但是并没有肿大起来,于是我问赵婧,你要不要紧?赵婧茫然的看着我,想要说话,却没有说话。

韩经理带着哭腔说,几位师傅,你们到底能不能搞定啊,现在可怎么办啊?胡宗仁对他说,你还真是热爱你的岗位啊,换了别人,恐怕此刻想到的是明天一早就辞职吧。调侃了几句后,胡宗仁又对韩经理说,你别担心,既然现在那些家伙被这个小妞给打走了,我们只要找到原因,就能够再打它一次。说完胡宗仁伸手从地上扶起赵婧,赵婧好像还没缓过神来一样。胡宗仁对韩经理说,你们这附近有没有那种能够24小时营业的地方,咱们今晚就不要继续呆在这里了,这些鬼魂都是晚上出没,白天蛰伏,这说明白天它们的能力或许要弱一些,而且它们都是从这房子后边的栏杆外涌入的,明天天亮了,我们到这外头去看看。

韩经理于是带着我们在小区外附近一家足浴城,累了大半天,我也确实疲惫了,加上我知道这里没有危险,于是很快就倒在椅子上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凌晨5点,我看到韩经理和赵婧也都分别在自己的椅子上睡着了,只有胡宗仁盘腿坐在椅子上,受伤拿着一支笔和一张纸,喃喃自语着。

我对胡宗仁说,要不你也休息会吧,我睡够了这里我看着就行了,况且咱们这些破铜烂铁的,有什么好看着的。胡宗仁对我做了一个你别吵我的姿势,然后继续在纸上写着什么。我穿上拖鞋走到他边上一看,这家伙竟然根据自己的记忆把小区周围的一些环境给画了一张平面图,我注意到他把我们先前出事的那栋楼用了个五角星标注起来,在楼外也就是胡宗仁说那群鬼魂涌入的地方,又画了一个小箭头。胡宗仁注视着这幅画许久后跟我说,我想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胡宗仁说,首先有鬼的话,说明这附近一定有死人,只是我们不知道死在哪里而已。再加上我们都看见那些鬼魂的穿着了,就算脏一点烂一点,但是几乎就不是我们这个年代的样子,很像是比较早期例如七八十年代的服装风格了。这一带以前是农村,这周围又有些老房子,这么多年了大多拆迁了,如果要问的话,可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胡宗仁接着说,刚才你一倒下就睡着了,知道你也累了,就没叫醒你,我之所以察觉到这些奇怪的事情,还是因为我问赵婧问出来的。我笑着跟他说,你不烦她了啊,还主动跟她说话。胡宗仁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这个我们收拾不了的东西人家收拾得了啊,这咱们得服气才行啊。不过我觉得她大概也是误打误撞吧,恰好她的这招比较管用而已。所以我就很奇怪,到底是怎么样的招数让那个小女孩仓皇逃窜,我和她都是道家人,虽然师门不同但是我们很多手法是相互贯通的,所以稍微一说大家也都明白。她告诉我说,当时那个小女孩掉下来,我把你拉到一边的时候,她没来得及多想,直接抬手就上了,她说她当时一只手按着小女孩的脸,一只手开始画咒打鬼,是她们师门的一个手法,称之为“阴阳符印”。

第一百零四章 【案十五】两个月亮

胡宗仁接着说,赵婧说,她的这套手法,左手为阴,右手为阳,阴阳互补才能够以左手直接接触克制住鬼魂,因为鬼魂本身属阴,这就使得她能够用手抓住小女孩的脸,而右手属阳,阳气可以克制,所以用右手打鬼。胡宗仁接着说,要是换了你使用这招,估计就是右手阴,左手阳了,不过我不知道这种能不能行。

胡宗仁继续说,不过真正让我察觉到端倪的,还并不是因为她打鬼的手法,而是她所谓的阴阳之说。不知道你注意观察没有,到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天空中最亮的地方是在那栋物管大楼的左侧,那个时候恰好是太阳落山的时候,所以那个方向就是西面,如此算来,这栋楼的方位就是坐北朝南,而到了晚上,那些鬼魂涌入的地方,按照方位来说,恰好是那个时间段月光能够直射的地方。

胡宗仁这么一说,我突然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于是我问他,你的意思是,这些鬼魂每天定时出现,是因为吸收了月光之阴气?胡宗仁点点头说,我估计八成就是如此了,太阳和月亮,在古时候,太阳是称之为“金乌”,而月亮则是称之为“玉兔”,这期间当然有一些神话的含义在,但是俗话说,金乌玉兔各西东,则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太阳和月亮出现的方位,你我都知道,太阳和月亮分属白天和夜晚,月亮即便在夜晚能够被我们看见,却并非是它自身会发光,而是折射了太阳的光芒,所以太阳和月亮,一个是日,一个是月,组合起来就成了“明”字。胡宗仁说话的口气开始像一个哲学家,如果不看脸的话。胡宗仁接着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跟刹无道之间闹矛盾的那段日子,魏家兄弟想要拿咱们的姓名,选了个日子是什么日子。

我怎么可能忘记,他们定下换命的日子,恰好就是一场日食的日子,还偏偏就在新年前后新旧交替的日子里。而所谓日食,就是月亮遮住了太阳,在同一个地方出现,这就是每每遇到日食这样的天文现象时,各代君王都会做法祭祀是一个道理。而日食现象也能够改变地面上的潮汐,它之所以能够影响地面的这些现象,其实根子在于影响了地面的磁场范围。胡宗仁说,你也知道,鬼魂本身是一种能量,一种磁场,要不然你的罗盘怎么可能检测得到呢。

胡宗仁叽里呱啦说了半天,我听得懵懵懂懂,我知道他在试图跟我解释一下这次事件中最关键的一个要素,但是他似乎没有表达得特别清楚。胡宗仁接着说,咱们之前了解过这里有老房子,还知道这附近有观音庙,甚至知道这附近还有军队衙门,这一切本身也是聚集阴气的一个主要原因,但是我们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知道胡宗仁一直在等我回答说“我不知道”,这样他就可以得意的跟我解释下去。所以我就偏不说。胡宗仁看我没反应,于是说,好吧,我们忽略了这里的这个水库。

我问胡宗仁,这水库有什么不对劲吗?我看是活水啊,又不是死水。胡宗仁说,你小时候听说过一个叫做“猴子捞月亮”的寓言故事吗?我惊讶的对胡宗仁说,原来你捞月亮这件事都成为寓言了啊?胡宗仁没理我,接着说,猴子为什么会捞月亮,那是因为它们认为月亮在水里。而为什么认为月亮在水里,是因为天空中的月亮折射到水面,形成了倒影。

胡宗仁这么一说我就懂了,你是说,这里群鬼涌现,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月亮的倒影打在了水库的水面上,从而形成了两个月亮,于是原本就很重的阴气所以加倍了是吗?胡宗仁点点头说,我计算过时间了,不管是韩经理早前说的还是我们自己在监控室看见的,鬼魂出现有一个大致上相对固定的时间,我算过那个时间段月亮在天上的方位,正好就能够直射那栋物管大楼的背后,也就是那群鬼魂涌入的缺口那儿。

我对胡宗仁说,可是重庆的天气,晚上看见月亮还是有点困难哦!的确是如此,重庆本身是重工业城市,打从解放初期开始这里的第一批工厂几乎全是兵工厂,炼钢厂之类的,污染比较严重。再加上地处四川盆地的东部,刚好在盆地的边缘,所以这里的废气在排放到空中之后,会因为山脉的阻隔而产生一定范围的回卷,这也是重庆被称之为雾都山城的其中一个原因。胡宗仁笑着说,只要是晚上,就一定有月亮,看不看得见是一回事,但是月亮始终都在那里。这阴气并非是因为光照的关系才加倍,而是因为月亮本身的关系。

胡宗仁解释说,你知道我们道家对于八卦和太极研究比较深对吧?我说是啊,何止你们道家,我没事都还得钻研下呢。胡宗仁说,那太极的两极,也恰恰是阴阳互相融合的表现,但却又有一个各自的中心点,这个中心点在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发生本质的改变。我说就是那两个太极的极点对吧?胡宗仁说是的,两个极点,其实可以对照到当下的日月,太极呈现一个旋转的感觉,可以对照到当下日月的交替,只有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在空中的时候,才可以称之为日月同辉,而那个时间段,恰好就是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候,大概五六点钟。

胡宗仁很是得意的说,所以我又计算了一下,找到了两条必然的线索,只要咱们加以分析,就能够准确的找出这群鬼魂的老窝在哪儿。我也笑着说,你能不能有话就一次性说完,不要说一半让我来猜一半,你这是在教书呢还是干嘛。胡宗仁看我丝毫没有分享他的喜悦,于是有点沮丧的对我说,第一条线索,在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日月开始更替,这群鬼魂老窝的位置,应当在这个时间段是可以同时目测到太阳和月亮的,假设这就是导致鬼魂出现的一个“起点”。第二条线索,鬼魂出现的时间,月亮大概在这个方向。说完胡宗仁用笔在图上点了一下,那个位置,大概在大楼背面垂直对过去的那条直线与那个部队驻扎的区域之间。胡宗仁接着说,这个时间段,这群鬼魂应当是能够看到两个月亮的,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水面上,而这个时候鬼魂已经出现在监控里了,就算作是终点。

胡宗仁说,有了起点和终点,那么我们就可以得出这个时间段月亮在天空中运行的一个轨迹,如果要看到月亮的倒影,就必然要能看见水面,所以这里暂时把水库的水面作为一个折射的中间点,把月亮的轨迹透过这个中心点,从而折射到物业大楼这边的一个范围,我们就能够得到一个扇形的区域,我们要找的鬼魂老窝,肯定就在这片区域之内。

胡宗仁说得有理有据,这让我还是有点佩服的,因为我一直认为他的智商跟鸡差不多高,却能够在一整天不休息,还受了点伤的情况下,因为赵婧的一句关于阴阳的话,推断出这么多东西。不知道他究竟是大智若愚,还是偷偷吃过脑白金。我问胡宗仁,你把这片区域大致上画给我看看,胡宗仁指着图画上那栋物业大楼后方一个半弧形的区域说,大概有两三里地的样子吧,那些鬼魂一定是在岸上的不可能在水里,从小区外边进来就说明老窝并不在小区里头。咱们天亮以后沿着这个水库边上走一遍,再用你的罗盘测一测,保准能找到它们的老窝,大白天的,也比较好收拾。

说完胡宗仁哈哈大笑起来,对他这一番推理显然觉得非常得意。他对我说,从现在起,请你称呼我为“拥有聪明大脑的胡宗仁”吧,哈哈哈!

他的笑声引来了足浴城夜班的按摩小妹,那个小妹隔着房间门口的布帘子,看到我们两个大男人半夜畅聊得如此尽兴,还哈哈大笑起来,于是小妹露出一个喜闻乐见的微笑,非常贴心的关上了房间门。

我问胡宗仁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一整晚都没睡了。胡宗仁说不用了,现在他整个人都很兴奋。我说不就是找到了鬼魂的老窝嘛,有什么好让你高兴成这样的,反正早晚这些家伙都得收拾,你睡一下也好恢复点体力啊。胡宗仁说,是早晚得收拾,对于赵婧和韩经理来说,咱们无非就是帮助他们解决了一个麻烦,但是对于你我来说,咱们这可是在报仇啊。说完他指了指自己的右手手肘,我看到那里有一片被擦破皮的痕迹,于是我也下意识的揉捏了一下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小拇指,然后对胡宗仁说:

没错,那个小女孩是个恶灵,它必须被消灭掉。

第一百零五章 【案十五】扇形区域

既然胡宗仁不睡觉,那我也就不勉强了。于是我和胡宗仁就在这个包房的另外一角里一边抽烟,一边让服务员拿来了一些啤酒和瓜子零食,我们俩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直到天亮。随后大概是我们的声音比较大,韩经理被我们吵醒了。他看上去比头一晚要镇定许多了,不过我和胡宗仁都猜想昨天的一切,可能这个韩经理直到自己生命尽头的那一天为止,大概也无法忘怀吧,这就好像我和胡宗仁第一次接触鬼事是一样的,那种难以置信的感觉,终生难忘,尽管并非什么好的记忆,但却能够像是烙印一般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时间大概也才6点多,重庆的交通一向在早晚上下班高峰期的时候压力巨大,而且重庆再怎么说也是个国际大城市,许多人住的地方距离上班工作的地方较远,于是许多人出门的时间就比较早一点。尽管天还没亮,我们几个坐在窗边,我都能看到不少从我们楼下经过正在跑步晨练的人。胡宗仁问韩经理要不要来一个啤酒,起初韩经理说不用了,但是可能是释怀了吧,毕竟经过了昨天晚上的那一切,他好像开始觉得早上喝啤酒竟然成了一件幸福的事,于是和我们一起干杯喝起来。

途中有好几次,赵婧在睡梦中发出那种惊慌的呻吟。听到赵婧叫唤的时候,胡宗仁笑着看看我说,这小妹崽,经过这一次,可能要长大不少。我问胡宗仁,那净明派的手法可真够厉害,而且一招见效,你以前见识过这类似的手法吗?胡宗仁摇摇头说这倒是没有,道门分支虽多,但是玄术这一领域相互之间交流比较少,能拿出来交流的,往往都是一些大家都知道,只需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就能融会贯通的手法,这类手法虽然常用,但往往都不会是杀手锏,而且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有些厉害的招式一般是不会使出来的。胡宗仁说,就好比我自己,邢崖子师傅当初也教过我救命的办法,但是这类法子通常比较复杂,而且缺乏练习的对象,所以常常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脑子里不会立刻想到这一招,久而久之,也就生疏。胡宗仁看着躺在椅子上睡着的赵婧说,这小姑娘,年纪轻轻能够在危险面前不加考虑的用到这么狠辣的招数,是个厉害角色啊。道法能够救人,但同样也能害人,这姑娘如果误入歧途,将后患无穷。

胡宗仁说到后患无穷的时候,表情凝重的看着我,似乎是在寻求我的赞同。我点点头,其实这一点我也早已想到过,所以这么长时间一来,我对待赵婧的态度相对比较温和,但却不糊阿谀谄媚,只是因为我害怕如果真有一天我们的关系彻底决裂,她第一个想到要灭掉的人不会是我而已。胡宗仁就不一样了,打从我们在印刷厂第一次见到赵婧开始,他就始终不怎么待见她,甚至初次见面就胸袭人家,如果赵婧此人不是特别贱的话,我想她对胡宗仁是应该不会有什么好感的,如果真有一天我们的关系走到了必须你死我活的地步,那么我和胡宗仁两个,我肯定会活得比较久一点。

胡宗仁看着赵婧,原本严肃的表情突然又变得吊儿郎当起来了,他说,不过这女人还真是糙啊,竟然在我们三个大男人之间还能这么豪迈的睡觉,她是觉得自己长得难看还是觉得我们都是性无能啊,你看你看,她穿的还是黑丝袜,这屁股,可真圆…胡宗仁开始展露出他猥琐的一面了,于是我白了他一眼,不想继续理他,不过我也顺便看了看赵婧的大腿。

又过了一阵,赵婧醒了过来,惺忪着眼睛,嘟着嘴,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她看我们都坐在角落里,于是问我们说,你们都没睡吗?我没理她,胡宗仁接过话说,当然没睡,谁还想和你一起睡觉么?你这种存钱罐一样的身材。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是为自己给赵婧新的一天来了个不愉快的开头而感到很爽的样子。实话说赵婧的身材还是不错的,如果不在意她道姑的身份的话,她的市场应该是比较良好的。我站起身来对赵婧说,你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洗漱一下,待会我们就要出发了。

赵婧问我们,出发?去哪儿?我说,去那个水库边。

大概在早上8点左右,我们在足浴城结账离开了,令人费解的是,这次的消费竟然是我请客。韩经理大概看出了我的不爽,于是对我说等事情办完以后这次消费的钱会一起连同佣金支付给我们,才让我平复了不少。足浴中心的位置在韩经理他们小区大门马路对面大约300米左右的位置,当我们三男一女走出大堂的时候,我明显听到背后有个服务员在窃窃私语,希望她不会以为昨天晚上我们四个发生了什么淫乱的行为。我问韩经理如果我们要去水库边,有没有比较近一点的路,韩经理告诉我,以前有,以前小区有个侧门,可以直接从侧门走到水库边上,但是后来那条路也随之而拆迁了,到处都是危房,这小区的业主如果经过被什么东西给砸到了受伤,想找个负责的人都没有,于是小区业主委员会就关闭了那道侧门,不但顾全了业主们的安全,还防止了小偷从这里进出。

韩经理告诉我们,自从那道门封了以后,如果小区的居民要到水库边去钓鱼或者锻炼的话,就只能顺着门口这条路走大约500米,然后再掉头朝着坡下走几百米才能到。说完韩经理做了一个回转的手势。胡宗仁让他打住说,你别说这么详细了,你就告诉我们,你找得到路吗?韩经理说找得到,胡宗仁说那咱们这就走吧。

有韩经理带路,我们很快就来到了水库边上。途中经过一个烤全羊的农家乐,由于重庆的天气开始渐渐转冷,所以烤全羊的生意也逐渐的好了起来。我和胡宗仁发誓,如果今天咱们能够顺利办完事的话,那么收工以后一定要来这里美餐一顿。说完胡宗仁还转头对赵婧说,也算上你一份,就当请你吃饭了。赵婧微微一笑,气氛有所缓和。

韩经理带着我们走的这一侧,实则是水库的另一侧。所以韩经理小区外围的一些设施,我们基本上能够隔着水库看个明白,但是由于是个荒坡,就水库边上有一条狭窄的健身步道,三三两两有几个正在钓鱼的老头。胡宗仁问韩经理,这要怎么才能过去?韩经理说他也不知道,虽然在这里上班很久了,但是这下边还是头一次来。胡宗仁说既然那边有人钓鱼,就应该有路可以过去啊。当我们正在不知道从哪儿过去的时候,赵婧突然冲着水库对面那些钓鱼的老头大声喊道:喂!老师傅,你那边怎么过去啊?那个老师傅朝着我们右手侧的一个地方一指,赵婧就对他大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转头对我们摊开双手,一副事情原本就这么简单的样子。

我不禁觉得好笑,的确有时候在面临困难的时刻,我们往往容易把很多简单的问题想得非常复杂,随着成长我们好像拼命在织着一张巨大的网,每织一下我们都在想办法努力让这个网更加坚固完善,却常常让自己掉进我们精心编织的网里。胡宗仁不服气的对着赵婧拍了拍巴掌,意思是你牛逼你厉害总行了吧的意思。接着我们就朝着那个老大爷指的方向走过去。

哪里是一座预制板铺设的建议的桥,桥的一侧是水库,另一侧就是一个出水的水闸。早前胡宗仁说龙下水就是指的这里。我们小心的过桥,很快就找到了那条健身步道。从地面上积攒的枯枝落叶来看,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人来打扫了,边上原本一些老房子被拆得只剩下了根基,剩余的地方,全是密密麻麻的灌木和杂草。我们顺着健身步道走着,一边走一边抬头看着韩经理小区的位置,胡宗仁不时对比着天上,我知道他是在计算早上跟我说过的月亮和湖心之间形成夹角的那个扇形区域,然后胡宗仁突然说,大家别走了,就是这里开始。我抬头一看,在我们头顶斜着几十米的地方,就能够看到小区的栏杆,而透过栏杆的缝隙,我们就能够看到那栋外墙漆成黄色的物管大楼。

我四下观望了一下,这周围并没有钓鱼的老头,地上也满是灰尘,早前下雨的时候这里还形成了一些水洼,那些泥浆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胡宗仁对我说,该你上场了,我点点头,摸出罗盘,起了开盘咒后,以健身步道为起点,小区边缘外的半坡为终点,呈Z字形来回走着,一边走,一边在罗盘上寻找着灵动的踪迹。

在转过一个小弯以后,罗盘开始不规律的跳动起来,这说明这附近不止一个能够影响罗盘的灵动,才会在短短时间里这么没有规律。于是我对坡下的胡宗仁喊道,快上来,这里有动静了。胡宗仁开始在灌木里穿行,他高举着双手,那样子实在很像一只猴子。他走到我身边后我让他看了看罗盘,他说,肯定就在这附近,咱们找仔细点,于是我放回罗盘,和胡宗仁一起分头寻找,很快胡宗仁冲着我挥手喊道,老李,你快来看看这里。

我蹒跚的走到他身边,他拨开灌木,我一看,傻眼了。

第一百零六章 【案十五】一排墓穴

胡宗仁看着我发傻的表情,于是笑了笑说,这下什么都能解释得通了,这就是开发商愚昧造成的啊。我没有说话,依旧有些惊呆了。眼前这一幕,我的确是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或者说我是见过的,只是没想到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罢了。

眼前的半壁上,密密麻麻是一些壁墓,类似格子间的那种,许多都已经破碎了,有些保存还较好,还有青石板的墓碑。墓碑上的字大部分清晰可见,其中一个写着某某某之墓,生于多少多少年,卒于1975年。原本这样的壁墓是比较常见的,但是大多都在正规的公墓或者骨灰集中安放点,在市区里尤其是小区的堡坎底下出现这么一大排,还的确非常少见。而且我还注意到,因为这里有个高度很大的堡坎,所以当初开发商在打地基的时候,相当于是从我们所在的这个步道的位置,往上眼神了接近10米左右,作为承重,或许那下边是化粪池也说不定,但是这其中的一根承重梁,不偏不倚的就在这排壁墓边上,而且还毁掉了好几个。我再抬头一看,恰好,这根承重梁,就是那栋物业大楼的。

胡宗仁跟我说,看样子这些情况并不是最近才开始发生,而是最近突然规模变得很大,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罢了,这搞建筑破坏了人家阴宅的事情,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那个小女孩为什么会是个恶鬼,这我还真是有点想不通。我打断胡宗仁的话,对他说,你看看这些还相对健全的壁墓,你有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胡宗仁耸了耸肩膀说,这不就是坟墓吗?有什么特殊的,杂草丛生,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祭拜了,这一群都是。我摇摇头说,你看看现在这些还能分辨文字的墓碑,墓碑的颜色材质和款式字体都差不多是一致的,这说明这一批墓应该是同一个时期设下的。

我指着那些墓碑上只有名字和生卒的字说,一般来说,只有穷苦人才会选择壁墓这种很便宜的墓葬,但是即便如此,每家每户的条件情况不同,说什么也该在墓碑上有些差异才对,但是你看这些字体,统统都是一样的,并且没有一个墓碑有碑文,墓穴连个数字编号都没有,所以我觉得这些死者的家属,有可能根本就没有自主选择墓碑样式或者碑文的权利,那就是说,这里的这个壁墓群,应该是当初政府来统一修建统一安置的。

我又对胡宗仁说,而且这个地方以前是农村,农村人对于祭祀的习俗其实比我们城里人传承得要好得多,既然选择安葬,那个年代的交通也不算很方便,所以如果哪家哪户有人死了,老百姓应该不会跑很远的地方下葬才对,再说当时农村还比较流行土葬,这里的壁墓都很小,无法放进去一个棺木,所以这里的死者应该都是火化的。而这么多年没人祭拜,甚至连当初修建这个小区的时候,破坏了人家的墓穴也没有人来追究责任,这意味着这里死者的家属应当是和他们没有多大来往,甚至更有可能,家属都不知道自己的家人葬在这里。

胡宗仁听我说了这么多,似懂非懂的。他问我,那现在怎么办,是直接动手还是先查清楚了来?你说了半天还是没弄明白那个小女孩为什么会成为恶鬼。难道它生前的墓穴就是被这开发商破坏掉的几个之一?我摇摇头,我说昨天晚上你也看到了,这个小女孩好像是这群鬼魂的一个领袖一样,是发号施令的。而且昨天晚上我们也大致数了数那些鬼魂的数量,无非也就那么几十个而已,但是你看看这里的墓穴,何止几十个?我接着跟胡宗仁说,现在动手,还操之过急,如果昨天晚上我们看到的那群,只是这里这么多壁墓里的其中一小部分,那么后边的想要收拾,就非常困难了,搞不好还会出什么乱子,要是伤害到这附近的老百姓,那咱们俩的罪过可就大了。

胡宗仁不说话了,于是我扯着嗓子冲着韩经理喊到,你们这个小区是什么时候开始修建的?韩经理说,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进入公司,但是他知道开建的时间是2002年,正式有业主入驻,则是从2006年才开始的。我又对韩经理说,这里有一排壁墓,你们当初开建的时候,有没有这一方面的档案记录?韩经理说,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壁墓,这他完全就不知情了。我就没再问了,而是仔细观察着这些壁墓,那些还残存着生卒时间的墓碑上,我又很快发现了一个共同点,这些死者,大多死亡的时间是在1974年到1978年之间,于是我看了看水库对面的一个老房子,房子的院子里晒了衣服,还养了鸡鸭,如果这户人家是这里的老居民的话,也许他能够知道点情况。于是我就跟胡宗仁说,走,咱们先下去,问问对面那家农户再说。

胡宗仁则摇摇头对我说,你先别忙着走,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玩意?于是我停下脚步又走到胡宗仁身边,只见他在一个已经坏掉了小半边的墓碑边上,看着那个缺掉一个小口子的墓碑,他对我说,这里头好像有点东西。尽管是在早晨光线充足,但是我们本身处于一个明亮的环境下,想要看看那墓碑后边黑洞洞的地方里到底有什么,明暗差别太大我根本看不清,只看到里边有一个半弧形的轮廓。于是我就摸出打火机,点亮照明。

从墓碑口子上的缝隙里吹出来一阵风,我的打火机很快就被熄灭了。我开始意识到这种墓穴里倒灌风好像意味着点什么,因为坟墓里是不该有这样的气流的。当我正紧张的打算拿出罗盘来一探究竟的时候,胡宗仁已经伸手到墓碑上,用力一扒,就把墓碑给扒下来不小一块,掉在地上。我看了看罗盘,依旧有些轻微的搅动,和当初罗盘上的反应差不多,我甚至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因为胡宗仁扒掉了墓碑的关系。不过我看胡宗仁和我都没事,也就放心了许多。

这下我们看清楚了,墓穴里的范围非常小,就跟一个普通尺寸的收纳盒大小差不多,而里边只有一个泡菜坛子大小的瓦罐,棕色的,我想那应该是骨灰盒,除此之外,里边什么都没有。胡宗仁仔细看了看然后对我说,你看这罐子上,有裂纹,底部的地面上还有些灰白色的坟墓。胡宗仁对我说,这装骨灰的罐子都是裂了的。说完他伸手想要去把那罐子给拿出来,就在胡宗仁的手碰到那个骨灰罐子的时候,一股子猛烈的风从墓穴里吹了出来,我和胡宗仁都站在墓穴的正面,风力还夹杂着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不知道是骨灰还是一般灰尘,我们来不及防备,我和胡宗仁就摔到在地,然后好像两根木头一样,从半坡上滚了下来。

赵婧和梁经理看我们摔了下来,急忙跑过来扶我们并问我们有没有怎么样。我仔细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除了帅到时候有点刮着疼之外,仿佛还没受到什么别的伤害。我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然后对胡宗仁说,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没事动人家骨灰干什么。胡宗仁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哪知道这大白天的这些家伙也这么不友好啊,还好没追击咱们啊,失策了失策了。

我和胡宗仁把我们先前了解到的情况大致上跟赵婧了韩经理说了一下,并且我指着水库对面那个在众多高房子之间的矮小平房说,不知道那家人是不是这里的老居民,但是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得过去看看。胡宗仁还告诉韩经理,当初你们修建小区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堡坎太高的缘故,打基桩都把人家坟给打坏了不少个,可能是当时施工队找不到责任方,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所以你不知道这也正常,搞不好咱们要是今天不来钻这些灌木丛的话,这些坟再过多少年都不会被人发现呢。

虽然我们已经都知道了这次这个小区闹鬼的原因,那必然是因为这片壁墓的关系。但弄清楚这些墓穴的来龙去脉也许能够推断出那个小女孩变成恶鬼的原因。于是我们四个人有顺着原路返回,走到了水库的对面,路上胡宗仁对赵婧说,你不是想要跟着学经验吗?你记住,我们这行不能够过分的和人说实话,必须有一些善意的欺骗,但是这种欺骗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不是为了害人,所以等下你就仔细看一看,当有人可提供咨询的时候,我们是怎么从人家嘴里套话的吧。

赵婧一脸不信的样子,不过却没有说话。我们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走到了半山坡上,才走到一半的时候,那户人家养的一条小黄狗就开始老远的叫唤起来,走到院子里,有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婆婆坐在院子里织鞋垫,当我正打算去问话的时候,胡宗仁似乎想要露一手,他走到那个老婆婆跟前说,大妈,跟你聊几句要得不?

第一百零七章 【案十五】道人之血

不知是不是因为胡宗仁急切的想要表现,所以他问话的声音有点大。老婆婆应该是早前在狗叫的时候就察觉到我们是要到她们家的院子里来。她戴着一副老花眼镜,但是抬头的时候却没有从眼镜里看我们,而是直接扬着眉毛越过镜片看着我们大家。胡宗仁走到她跟前蹲下说,大妈,我们是对面这个小区的工作人员。说完胡宗仁朝着韩经理的小区方向一指,接着说,我们这边有些情况想要跟您了解一下,闲聊几句好吗。

老婆婆好像并不怎么有兴趣,只是低头继续绣着自己的鞋垫,一边说,我认都认不到你们那个小区里的人,你们要找我问撒子嘛。说话有点漏风,看样子牙齿的情况不怎么良好。胡宗仁接着对老婆婆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是随便聊聊,想知道大妈您是一直住在这里的吗?老婆婆说,她打小就在这里了,已经快70年了。胡宗仁问她说,那您今年高寿啊?老婆婆说,翻年就70岁了。

70岁,又是一直住在这里,那么想必对这一带的变迁是非常了解的。胡宗仁得意的看看我,我对他点点头,胡宗仁就继续问老婆婆说,那您身子骨还真是仙健啊,这附近好多像您这样岁数的人,都已经老得快卷起来了,您还能够做针线活,那可真不容易啊。

胡宗仁这就是在拍马屁了,现在人的生活条件好了,平均寿命已经有所提高,只要保重身体那么活到70岁80岁那是常有的事。但是很多这个年纪的人,也都不见得有眼前这个老婆婆这么苍老,说她70岁,但是看上去却像快80的人了,我想大概是因为是农村人的缘故吧,平日更劳累,也就显老一些。但是正所谓马屁是不穿的,即便老婆婆心里明知胡宗仁是在拍马屁,但是还是觉得喜上眉梢,她乐呵呵的说,我们哪算仙健哦,比我们厉害的老头儿老婆婆儿多得很!不过虽然她嘴上这么说,眼神里却满是高兴的神采。

胡宗仁知道自己的马屁奏效了,于是他对老婆婆说,是这样的大妈,您知道这儿在70年代的时候是不是有个集体公墓之类的地方啊?老婆婆听胡宗仁这么一问,先是有点诧异,然后把针插在了鞋垫上,看着胡宗仁说,这地方以前是有个政府集中埋人的地方,我们本地人叫万人坑。胡宗仁惊呼说,万人坑?有那么多人吗?老婆婆摇头说,倒也没那么多,就是那段时间常常有政府的人拖着一车一车的死人,本来是在这堰塘边上准备挖深坑埋的,但是没老百姓阻止了,才修了一排墓地。说完老婆婆朝着我们刚才找到的那排壁墓说,就在那里,以前没修房子的时候,那基本上一个山头全都是。

我忍不住了,于是插嘴问老婆婆,我说这里以前是个小山头吗?老婆婆说是啊,以前山上全是松树,不止是这里,这一整片区域以前都是乱山岗,山上密密麻麻全是松树。说完老婆婆还对我说,这边走过去没好远就是松树桥,就是因为这个地方以前松树坡坡多,才起的这个名字。老婆婆接着说,那些坟墓,就在对面那片山上,以前还不少,恐怕埋了好几百上千个人。

胡宗仁问老婆婆说,那这些人都是这附近的人吗?老婆婆说不是,都是政府从外头拉来的,每次来都是用那种大货车拉,有时候村子里的人还要帮忙去搬死人,但是后来因为埋了些死人在堰塘边上,于是每年都有人死在这个堰塘头,村子里的人觉得这个是因为死人把水源坏了,所以政府再来埋的时候,就不准了。而那以后,就在堰塘边边修了个观音庙。

堰塘,就是水库的意思。看来这个水库早前频频淹死人并非传闻,而当地人为了改善这个现象,特别修庙,也算是一大善举了。老婆婆接着说,政府看村民不准埋了,于是隔了段时间就在这里来修了一排排的墓,人还是送到这里来,只不过不是用埋了,而是烧成灰灰以后就下葬了。胡宗仁问老婆婆说,那怎么会长期是政府送死人来呢?这些死人都是什么人啊?

老婆婆看着胡宗仁,然后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说,这个就是造孽哦。那几年,年辰不好,灾荒过了没多久,到处就又乱起来了,武斗杀人,成天在街上拿着广播吼得凶,一会又说这家人屋头成分不好,一会儿又说那家人以前是资本家,乱成一团,那些袖子上有个袖章的穿得像解放军的人,最恶的就是他们,他们说谁有罪,谁就是有罪了,跟官老爷告状都没得法。

老婆婆这么一说我就懂了,难怪那上边的死亡日期,大多都是在1974年到1978年之间呢,原来她说的是文化大革命。我的父母都是经历过那段岁月的人,所以在我渐渐长大以后,我父亲曾跟我描绘过当初的一些场面,例如每个人都学着那些洗脑主义宣传画上的样子,一只手拿着一个红色的本本,另一只手振臂高呼,而且手上的袖子还都是卷起来的,他们以自己的道德标准去审判别人,拿鸡毛当令箭,一场持续10年的斗争中,无数人因此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囚犯,甚至大量人因为盲目的参与斗争而成为牺牲者。烧掉学校,毁坏庙宇佛堂,而据说当年那些所谓的红卫兵,要么暴毙,要么死于非命,总之到了最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所以当老婆婆这么说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些墓穴里的死者,大概就是当年那场运动造成的死者。但是很快我又想不通了,早前在小区的监控视频里,我们看到了一些小孩子,甚至连那个带头的恶鬼,本身就是一个小女孩,你说这种岁数的小孩子,就算是不懂事参加了运动,也总不至于被处罚到死吧?于是我问老婆婆,可是我们刚才看了下墓碑,还有些死者都是小孩子啊。

老婆婆叹气说,所以我才说造孽啊,修好墓以后,政府总是会三天两头拉一些罐子来,村子里有人去帮忙,当时每个罐子外头都贴了张纸,写着生卒年岁,村子里就有人发现了这当中有些小孩子,于是就问了当初运这些东西来的政府的人,说是有些是孤儿,没有家人认领的,有些则是在当初那场浩劫中失去生命的孩子,这些孩子大多数都是参与斗争的人家属或是被批斗的人家属。胡宗仁大骂道,这和古时候诛连有什么区别啊,太可恶了。老婆婆虽然叹息,但语气依然镇定的说,那也是没办法,时局如此,人命轻贱啊。

短短八个字,却说得如此沉重。胡宗仁继续问老婆婆,说那您住在这儿这么长时间了,就没遇到过什么怪事吗?老婆婆问,什么怪事?胡宗仁说,就是那种不可思议的,觉得古怪的事,例如闹点邪门什么的之类。老婆婆的眼神开始警觉起来,我赶紧解释说,别误会,我们是那个小区当初的开发商,有些问题只是问问而已,不会拿出去乱说的。

老婆婆疑惑的看着我,然后低下头继续绣自己的鞋垫,一边绣一边说,以前是有几个时间闹过邪门的,就是在当初你们这个小区开始修建的时候,那个时候堰塘的水比现在还要深,你们修房子打地基,成天放炮炸得轰隆隆的,从那以后,我们这里就开始不太平了。老婆婆说,你们当时修那几根大柱子,把人家坟给坏掉了,村里的人那时候都走得差不多了,有些好心人还帮你们去给那些死者烧香,但是那么多坟哪里烧得过来,所以那段时间,一到晚上就不太平,基本上天天晚上如此,我们家的狗,一到那个时候就乱叫,经常看见一些白花花的人影在山坡上晃来晃去的。胡宗仁赶紧问道,是不是大概在晚上10点左右开始的?

老婆婆想了想说,具体几点,自己倒是不记得了。不过每次看到那些影子,都是在这旁边的部队吹了熄灯号以后的事了。胡宗仁一拍大腿站起来,这个动作吓了人家老太太一跳,胡宗仁说,熄灯号的时间,就是昨天晚上咱们发现的那个时间。胡宗仁继续问老婆婆说,那您看到的那些邪门事里,有没有见过一个穿得很脏,大概只有这么高一点的小女孩?说完胡宗仁比了比那个小女孩的高度。老婆婆看了一眼说,不记得了,她岁数大了,看到什么东西也都是早晚的事了。这里埋的小孩子,大多比较可怜,这么小就死了,还死得不明不白的,要有个怨气什么的,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完老婆婆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裤子上的那些线头,接着问胡宗仁,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如果没有了,我就去忙了。胡宗仁说没有了,我们谢谢老婆婆后,就离开了。

胡宗仁说,部队阳气重,晚上熄灯号吹了以后,军人们都休息了,所以只有这个时候它们才敢出来活动,至于那个小女孩,估计就是当初被承重梁压碎的几个坟墓之一,搞不好坟墓都已经不存在了,生前蒙冤而死,死后又不得安宁,换成我,我估计也得变恶鬼吧。

我叹了口气,安慰胡宗仁说,你不用变,就你这德行,活着也是恶鬼。赵婧插嘴问,现在事情基本清楚了,这么多坟墓如果你要一个一个挨个找,恐怕也有点不现实,万一又被攻击受伤了,那可怎么办。胡宗仁想了想说,走,咱们先去拜拜那个观音庙。韩经理说,你们不是道士吗,怎么会去拜观音菩萨?

胡宗仁鄙夷的说,所以说鬼就爱缠着你这样的人,什么都不懂。这观音啊,我们不称为观音菩萨,我们称之为慈航道人,在我们道教是属于十二金仙之一,中国本土的佛教吸纳了许多别派宗教的东西,例如佛教中伽蓝尊者,在我们道教也称之为关圣帝君,其实就是关二哥,但是在三国那个年代,虽然已经有佛教,但是远远不如道教昌盛。我们几个道士去拜拜观音,说起来也不算不正宗。接着他对着我笑笑说,你就不用拜了,你不算,哈哈哈。

于是我跟着大家一起沿着水库边上,找到了那个观音庙,非常小的一个土庙,建立在一个凸出的断崖底下,也算是能够遮风避雨了,周围的石壁上全是被香火熏烤的印记,说明这里香火旺盛,而边上有一个立于1988年功德碑,那上边密密麻麻刻上了当初捐庙的那些善人们的姓名。胡宗仁自带香烛,还分给了赵婧和韩经理,三人拜神敬香,胡宗仁还在观音面前单膝下跪,口中念念有词,我知道他提出来拜观音是有一定缘由的,只不过他暂时还没说罢了。

叩拜完毕后,胡宗仁在边上一个背着竹筐的老居士婆婆那儿买了伏包,以及一些纸衣服,接着就又原路返回,过桥来到了水库对面。壁墓周围很多灌木,如果烧香的话,会引起火灾,虽然消防队就在一边但是还是别惹麻烦的好。胡宗仁在让我测算出来的最能够聚集引起的位置,用纸钱做扫把,把地上的枯枝败叶扫尽,点香点烛,接着将钱纸撕成Z字形,扬于空中,然后把那些纸做的一副均匀那围绕着香烛,接着又取出自己身上的宣纸,几次对折之后,他把那些纸撕成了一个个手拉着手的小人模样,依然平放在地上。

接着胡宗仁手持黄裱纸,用右手捏指决做笔,写了一份牒文,说是要发配到此地城隍,请城隍出面带走这些冤魂小鬼,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那个小女孩。我看胡宗仁这招来得有点猛,于是问他说你要不要考虑下,再怎么可恶,终究是个小孩儿啊。胡宗仁说,你别着急,我自然有我的打算。他说,这些没人认领,没人祭拜的鬼魂,走到哪里下场都是一样,与其让它们被城隍捉拿,受苦受难,还不如让我帮它们一把,少受点苦。说完,胡宗仁又把自己昨天手指上的伤口给抠破,在每个小纸人的身上,分别点上一点鲜血。

胡宗仁说,他们离人道已远,以我道家人的血,助其修炼吧。如此这般折腾了一上午,直到我再度走到壁墓边上,尽可能挨个用罗盘检查那些壁墓,却发现此刻却没有了丝毫鬼魂的踪迹。

事后我再次慷慨解囊,兑现了我的承诺,我请大家吃了烤羊,当然,这个费用最终还是让韩经理给我们连同佣金一道支付了。韩经理从头到尾都跟在我们身边,知道我们不会骗人,所以付钱的时候也特别爽快。

忙完一切,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我们告诉韩经理,今天晚上如果没有异状的话,就说明没问题了,否则就给我们打电话。然后我们去了下诊所,稍微检查了一下伤口和我扭伤的手指。在送大家回家的路上,大家很久都没有说话,赵婧让我们把她送到一个地方好打车就行,于是我把她扔到了红旗河沟的车站附近,她下车后正想离去,胡宗仁摇下车窗,叫住了赵婧,然后对她说:

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胡宗仁,瑶山派的。

第一百零八章 【案十六】外企高管

你可曾有过在某一个时间段里,特别惧怕一种东西?甚至你并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长什么样,但是却因为从未见过而畏惧?

我有过。

我记得在我大约几岁大的时候,那时候已经开始一个人单独睡一个房间里了。那个年代,居住环境不如现在这么好,买房子还得看户型有选择,当初我爹妈作为厂子里的工人,只能住在筒子楼的职工宿舍里。所以在那个时候,我的房间是非常小的,小到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小床,以及一个用木板钉起来的小衣柜。

我的房间靠近窗边,窗子外头就能够直接看到厂里的职工医院。在当时那个年代,像我爹妈这样的兵工厂性质的单位,通常都会给职工的配套设施做得比较完善,例如我们上学有子弟校,我们有专门的职工电影院,还有职工医院,甚至还有殡仪馆。所以当我开窗后能够直接看到殡仪馆,在小时候还不是特别懂得。不过总听见那院子里有人哭哭啼啼的,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死了人。

所以我从小就害怕死亡,害怕那种因为死亡带来的悲伤和诡异的安静。

有时候晚上睡觉,如果没能够刚上床就睡着的话,我往往会睁着眼睛自己在床上玩很久,原本就不大的房间里,任何一点轻微的动静都能够引起我的注意,所以我必须承认,小时候我最害怕的地方,就是我的床底下,和衣柜里。

我也不记得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是觉得我的衣柜里和床底下有怪物,它们会趁我睡着的时候来到我的床边,悄悄的伤害我。尤其是我的衣柜,因为我曾不止一次听到有声音从里头传出来,但是我至今也无法分辨那到底是不是错觉。不过我始终没有忘记当时那种自己吓唬自己的感觉,好几次,我都仿佛能看到衣柜即将打开,然后从里边爬出来一个穿着古装的女人,青面獠牙。为什么是古装,我得解释一下,因为那段日子,电视机开始流行,于是我特别痴迷当时选择余地不多的一部电视剧,叫做《西游记》,里边那些妖魔鬼怪,不少都是女人。而终于有一次我吓得自己受不了了,于是大半夜在床上呼天抢地的大叫起来,装作一副我做了噩梦的样子,把我爸爸给叫到了我的房间里。我说我的衣柜里有鬼,我说我害怕。但是我爸爸却让我从床上下来,然后逼着我走到衣柜跟前,要我打开衣柜。

我当时并不能理解我爸爸的做法,我甚至还以为他故意为难我是因为我闹了他睡觉,百般不情愿之下,我鼓起勇气打开了我的衣柜。爸爸问我,里边有鬼吗?我说没有。我爸爸说那你现在还害怕吗?我说不怕了,都知道里边没东西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我爸爸跟我说,记住,当你害怕一样东西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去面对它。

那是我爸爸跟我说的最早的一系列让我记忆深刻的话,从那以后,我甚至还用这招在半夜检查了我的床底,发现除了有一窝耗子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于是基本上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不断用这个方式提醒自己要勇敢,直到长大成人。

谈恋爱以后,我把我的这个故事告诉了彩姐,因为她也会害怕一些东西,例如有一段时间她始终认为我们家那个大得没有天理的衣柜里有个在哭泣的女人,直到我让她打开衣柜,她才从此不怕了。而我今天要说的这个,还真就跟衣柜有关,不过这次衣柜里不再只有衣服,还有了些别的东西。

那天晚上送了赵婧打车以后,我顺便也把胡宗仁丢在了一个好坐车的地方,因为要我驱车那么远从江北送他会南岸,我认为那是对93号汽油的一种不尊重,于是任凭胡宗仁下车后怎么拍打窗户或是比出中指,我始终没有停下踩油门的那只脚,扬长而去时,我还故意赛车式地连续轰了脚空油,好让他感受下我“棒极了2010”那强劲的发动机。回家休息了两三天后,我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电话并不是胡宗仁打来的,而是赵婧。虽然我知道赵婧肯定是有我的电话号码的,但是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是胡宗仁惹出来的,我充其量算是好哥们帮一把,这有事再怎么也不该直接找到我才对。于是我在电话里问赵婧有何贵干的时候,她说胡宗仁不接她电话了。我笑着说他当然不接你电话了,可能是害怕被他老婆揍吧。因为那几天胡宗仁曾给我发信息说他已经开始抽时间去看酒店了,准备尽快把婚礼给办了,好让自己踏实下来。付韵妮的脾气我们是很了解的,安静的时候像个少女,发飙的时候就是更年期了。所以肯定胡宗仁是跟付韵妮说过不少关于赵婧的事,并且付韵妮因此对赵婧没有什么好感,所以不准胡宗仁接电话。

赵婧说,可是不接电话那可不行啊,这案子都是奔着他去的。我对赵婧说,那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啊,我看起来像胡宗仁吗?赵婧说,时间紧迫,我只能先把事情跟你交代一下,你们关系好,你打电话给他,他就一定会接的。我故意逗她说,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要帮你转达这句话?赵婧愣了,没有说话,显然她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于是我接着对她说,行了,你有事就说事吧。

赵婧说,新的委托是这样的,雇主是一个外资企业的海归高管,岁数不大,独居。最近家里有点不干净,找了师傅来看过也没找到具体问题。之前一个月出现几次,最近这段时间一个礼拜都出现好几次,他已经用睡袋在车里睡了一个多星期了,不敢回家。我问赵婧,是租的房子还是买的房子?赵婧说这她就不知道了,家里闹鬼,那属于阳宅的事,我寻思着好像不怎么难搞,于是就马上联系胡宗仁,谁知道他不接我电话。我哼了一声说,你别跟我说什么好搞了,事实证明,之前的十几个案子,都是一个比一个更难搞,这才刚过一半的数量我和胡宗仁都受伤好几次了,谁知道能不能撑到最后,谁知道你们轩辕会的那帮老家伙是不是一个比一个变态啊。

说起轩辕会,我就突然心情不好了。

赵婧没有正面回应我这句话,只是跟我说,她跟事主约定的时间是今天晚上6点半一起边吃边说这件事,我问她为什么要拖到那个时候,吃完就是晚上了,晚上可没白天好调查。赵婧说她也问了,对方的回答是,因为白天要上班。我说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竟然还要上班,我们就活该伺候他的时间了对吧。赵婧说,那也没办法,这些事情找到总会,总会找到了我,躲不掉,也没法躲掉。

虽然赵婧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但是她的确说的是实话,就算胡宗仁打死不接电话,这件事终究需要他来解决,还剩余了九个案子,想躲基本是没门的。于是我对赵婧说我知道了,我这就给胡宗仁打电话。挂上电话后我就打给了胡宗仁,他接了电话第一句就是,你总算是打电话来了,怎么样,新的案子是什么?我问他你怎么知道赵婧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你这不废话吗,我的电话都快让她给打爆了,我当然知道她会找你。我骂他说你知道你他妈还不接电话。胡宗仁大声咳嗽了一声,然后轻声说,我不敢啊…那语气,就好像想要传递情报的地下党员一样。

我不免觉得好笑,于是我把赵婧跟我说的情况转述给了胡宗仁,并且告诉了他晚饭的时间和地点,让他自己想办法跟付韵妮请假。

尽管我不知道挂上电话之后胡宗仁和付韵妮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胡宗仁终究还是准时出现在了我们约定的时间地点里。只不过我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有一块硬币大小的瘀痕,然后看见我的时候下意识的用手遮挡了一下,满脸飞红。所以我猜测,那个瘀痕,大概是付韵妮专门留下的。赵婧看到胡宗仁脖子上的痕迹后,也是故意忍住不笑。胡宗仁和赵婧之间本来就互相没有多大好感,此番见面,两人更是连话都不说一句。在等到赵婧说的那个海归高管后,他一脸倦容,看上去接近四十岁的样子,尽管看上去很疲惫,我猜测那是因为在车里睡了一个礼拜造成的,但是依旧非常客气的邀请我们入座,排场讲究,这让我有点不自在。

赵婧对那位先生介绍了我和胡宗仁,然后说我们都是这边比较有名气的师傅,所以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再荒诞都无妨。那位先生叹了口气说,这件事说起来很惭愧,我接受了接近二十年的科学教育,学业事业都非常顺利,到头来,居然栽在了这样的事情上边。胡宗仁问他,先生你怎么称呼啊?他说他姓杜,本地人,英国名牌大学留学归来,目前在一家非常有名的跨国物流公司担任中方管理总监。

杜先生喝了一口茶以后说,找各位来是希望请各位待会饭后到我那个房子去看看,这一到晚上,各种怪声从衣柜和床头传出来,起初我以为是墙壁里的管道发出的声音,可是自从这声音出现后,我就整晚睡不踏实,做恶梦那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我确实亲眼看到了那些东西。

我们当然知道是什么东西,于是胡宗仁直接问,男的女的?

第一百零九章 【案十六】奇怪声响

听见胡宗仁这么直切主题,杜先生好像有点诧异。于是他下意识的看了赵婧一眼,意思是果真是内行人。然后他对胡宗仁说,是个穿白衣服,只有脸,没有五官,卷发的女人。

我和胡宗仁一听这杜先生描绘得如此具体,说明这次撞鬼的经理对于他来说不但是匪夷所思,甚至是刻骨铭心的,否则不可能记得如此清楚。但是他提到没有脸,这我倒是真没有料到。通常我们遇到的鬼魂或多或少都和生前的状态有一定直接的联系,也就是说,如果有影像资料或者照片的话,认识这个这个鬼魂生前活人的人,是基本能够一眼就认出来的。不过也有个别鬼魂会因为躲避或是自己本身不愿意,而不肯以真实面貌示人,就好像前段时间,我和胡宗仁帮助那个私人侦探在解放碑办理的那个案子一样,那个女鬼,就是把自己捏造为一个美貌的女人以达到迷惑活人的效果。但是这种没有脸的,又是为了表达什么呢。

许多年前我曾经看过一部周星驰的电影,叫什么名字我给忘记了,其中有一个大反派的角色,就是一个没有脸的男人。而在我们民间的传说里,也对于这种没有脸的人有过一定的记载。例如《临安府志》里曾经记载过一些清代以前各地的奇闻轶事,其中就包括一些鬼怪之说,这本书我阅读的是一个清朝文人的修订本,大量的古文弄得我这个高中辍学的小青年那段日子真像一爪就把这书给撕掉。但是那书是师傅的师傅传下来的,我要是撕了,估计师傅就得把我给撕了,而这本书当中,除了对民间传说中的各种大类别下的鬼怪有所记载之外,例如饿死鬼,吊死鬼,缢鬼等大类别,还对一些介乎于鬼魂与妖魔之间的物种有一定说明,这当中就有一个,称之为“无颜鬼”。

颜面颜面嘛,所以没有脸,在那本书里就称之为“无颜”。这种物种形成据说非常特殊,它本身是一些负面情绪的综合体,例如惭愧,自卑,寂寞等等。《临安志府》里曾这样描绘这类鬼魂,如果翻译成现在的白话大致上是这个意思:人是有七情六欲的,各种不同的情绪左右着人的表情,而人恰好又是生命中表情和情感最为丰富的一个族群,例如大怒和生气,都是属于“愤怒”的范畴,但是在脸上表情的体现却不大相同,微笑和大笑也同属“笑”,但是表达的方式和激烈程度也大不一样,所以说当一些过度负面的情绪集中聚集到一个鬼魂的身上的时候,那么它会渐渐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表达,久而久之,也就变成了只有脸型和轮廓,却没有五官的样子。

此外对于这类鬼魂还有一些描述,但大多数都是后人们的臆想猜测,没有实际考证过。而早前有号称遭遇过这类鬼魂的师傅们,也都纷纷留下手记,但却对它的描述大不一样,因为没有五官,所以区分男女只能从发型或者体形来区分,因为没有表情,所以我们无法猜测它是喜是怒,并且根据死者生前的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在外表上也很难达成一致,但是我看到的几乎所有对于无颜鬼的描绘,大家纷纷都会提到这样几个共同点,一是它们会想法子主动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它的负面情绪中,其中有一样是寂寞,寂寞就分很多种了,有人寂寞是想要找乐子,有人寂寞却是只希望找个人陪着,哪怕不说话。二是它们通常不会主动去伤害人,这又来自于它负面情绪中的自卑,想要和人接触,却害怕和人接触,而矛盾本身也是一种负面的信息。第三,这类鬼魂没有固定的脾性,基本上算是疯子,但是一旦触怒,那就基本上凶多吉少了。

但是即便如此,有了丰富的理论知识作为依据,我依然从未见过这样的鬼魂,甚至连我的师傅都没有见过。

胡宗仁请杜先生把事情的经过讲得尽可能仔细一点,因为他说得越仔细,我们也就少绕些弯子。杜先生告诉我们说,事情的起初大概是从一年之前开始的,当时自己也是刚刚接了房子,小区是新小区,于是风风火火的委托了一个装修公司来装修,自己由于工作繁忙,所以没办法一直盯着施工进度,所以那几个月的时间里,自己一直都住在别处。胡宗仁打断他问,你当时住在哪里?杜先生说,回国后很快就应聘了这个工作,收入还不错,所以早些年的时候,自己也按揭了另一套房子,由于觉得年纪已经开始慢慢大了,所以也想换个大房子,看看是不是该结婚了。

胡宗仁点点头,示意杜先生继续说。杜先生说,自己的新房子装修了好几个月,装修完毕后自己也非常满意,于是结算了工钱,又在新房里放上柚子皮白醋之类的除味,窗户也都打开透气,就这么又搁置了两个月,自己才请了搬家公司搬过去住了,刚住进去的时候,距离现在差不多刚好一年。

杜先生说,可是住进去之后没有多久,他老觉得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床头的方向总传来一阵怪声,持续短短几秒钟,就那一下,然后一整晚都会安安静静的。我问他那声音是什么样的能不能形容一下。杜先生说他的床是那种实木床,床头是木料的,贴齐墙壁,那种声音就很像是有人用五个手指甲呈爪状在抓挠木料一样的声音。说完,杜先生伸出自己的手,在我们吃饭的餐桌上轻轻的匀速挠了一下,发出一个连贯的但清晰的声音。

杜先生接着说,由于是新小区,自己这么拖拖拉拉的装修也都赶上成了第一批入驻的业主,而与此同时,同楼的很多家也都在装修。杜先生说,由于自己卧室朝向大小的原因,当吃在装修的时候,特别把床头的这面墙朝里侧多挖了9公分,原本18公分的墙只剩下了一半,所以当前面几次他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还以为是别家装修的时候传来的声音,或者是墙后管道里发出的声音,也没在意,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以后,那声音突然消失了,有时候一个月只出现了一次,但是那一次还偏偏就让他听见了。不过越到后来,那声音出现的次数也就越频繁了。

杜先生说,自己搬新家,许多东西都换了新的,所以一开始屋里还比较空,这么大半年下来,一些该添置的东西也差不多齐了,所以只有更多的时间来察觉到这些细微的动静,最奇怪的是,他渐渐发现那声音出现是有规律的,不管自己多晚睡觉,那声音总是会在自己躺到床上,玩玩手机看看书,取下眼镜闭上眼睛正打算酝酿睡意的几分钟之后出现,而那个时候自己通常并没有睡着,但是心却非常安静,所以对于这种声音的出现,自己一下子就可以察觉到。

他接着说,从那个时候开始,那声音渐渐开始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从最初的一个月一次,变成半个月一次,接着变成每周一次,到上个月的时候,竟然每个礼拜都出现好几次,有时候一天都三四次。胡宗仁笑着说,挠木板挠上瘾了是吧?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但是看没人附和他,于是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继续问杜先生,后来怎么样了。杜先生说,那段时间有时候自己还专门等着那个声音出现,想找出具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结果好不容易让自己听到了一次,声音就是从自己床头的木料上传出来的。胡宗仁问他你为什么确定是那儿。杜先生说,因为他在听到声音后,自己用手挠了一下木板,发现声音其实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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