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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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定国冷笑:看你衣着打扮,最多不过是个农民工,那买得起这么值钱的皮箱?你说这皮箱是你的,那我问你,箱子里边装的东西是什么?

箱子里边…我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挑夫语塞。

果然是小偷!程定国大怒:小偷最可恨了,我们流血革命,你们却趁乱打劫偷盗,让人家骂我们革命党…把这家伙立即枪决!

别别别…挑夫慌了神:这箱子实际上是我家主人的,我替主人搬送回去,所以说这箱子是我的也不为错,但我确实不知道主人在里边装了些什么。

那你家主人是谁?程定国喝问。

这个…挑夫摇头:主人不让我说…

说不出来主人是谁,就是小偷!程定国端起枪来:立即枪决!

挑夫急了:别开枪…我说,我说,我家主人是黎元洪…

黎元洪?霎时间众人眼睛一亮:终于找到他了。

【07.他到底杀了谁?】

却说那黎元洪,那一夜正在家中酣睡,突然电话响了,有人报说工程营发生了兵变。黎元洪笑道:孩子们年轻,喜欢闹事,闹吧闹吧,等他们闹累了,就消停了。放下电话,继续睡觉。

不长时间,电话铃又响了,这次是报说黎元洪所统辖的第二十一混成协直属工、辎各队及炮队全都反了。听了这个消息,黎元洪不敢睡了,爬下床来,穿好衣服,命人召集第四十一标还留在营里的全体官佐于会议厅。将佐们全都来了,眼巴巴地等着黎元洪发话,可是老黎只是慢条斯理的饮茶,一句话也不说。

黎元洪的目的,只是借有秩序的集合,防范突然事件。

将佐们正在呆坐,突然外边人声喧哗,就见卫队扭送进一个人来。

此人,乃工程营饲养兵周荣棠,一名革命党人。熊秉坤在工程营发难之后,即派他来通知第二十一协响应。周荣棠翻墙而入,恰好被卫队逮到,扭送到黎元洪面前。

黎元洪问清楚周荣棠的目的之后,手持军刀站起来,一刀将周荣裳砍死,然后环顾在座的将佐们:我知道,现在在座之人,就有他的同党,但如果有谁敢在我的营里闹事,此人就是他的下场。

杀一儆百,手刃党人周荣棠,吓坏了在座的将佐,果然无人再敢有异动。

但有关被黎元洪杀死的这名党人,却成为了一个悬案:熊秉坤忆述,该党人的名字叫周荣棠。而《武昌革命真史》及《湖北革命知之录》两本书中,却说这名党人叫周荣发。周荣棠与周荣发比较接近了,但还有书上说黎元洪杀的党人叫邹玉溪,另有书本信誓旦旦,坚称黎元洪杀的人名叫张立成…

那么这个黎元洪,他到底杀了谁?

说过了,武昌秩序已经大乱,而且再无可能恢复到原有状态,这就意味着此前的一切终将无可追述——也没必要再追述。

稳定了会议厅内的情势,黎元洪刚刚松了口气,这时候楚望台、蛇山两地突然同时向营中开炮,是否有人被火炮打死,这事不清楚,反正是营中士兵齐声鼓噪起来,大家都不想被革命党的火炮打死,与其被人把命革掉,不如冲出军营,去革别人的命。

士兵鼓噪,局势失控,这时候黎元洪不能不说话了。

黎元洪说:

你们这些将佐,现在暂时回营,带自己的部众离开军营,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别让大炮轰到。如果你们能够维持住部属的情绪,不负圣上皇恩,那我黎元洪感激不尽。如果你们能够一直维持住局面,避免让部属士兵参与到谋逆事件中去,朝廷必然会有嘉奖——但如果你们自己无法控制军队,又或者是你们也卷入到叛乱之中,那么,我黎元洪将不能再对你们承担责任。

吩咐过这些话,众将佐心神不安的离开,只有执事官王文澜,参谋刘文吉不走,刘文吉对黎元洪说道:黎协统,你的家就在中和门内,乱党一旦起事,中和门必然是首当其冲,依我二人之意,不如去我家暂避一段时间,我家住在黄土坡,那里偏僻,也比较安全,周某原以身家性命,护得黎协统安全。

黎元洪听了,感动的说:小刘啊,古人云,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臣诚,此言诚不我欺也。我往日待你,未必有对外边的那些人更好,可是你看看外边那些人,金玉良言,苦口婆心,硬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啊,非得要打要杀…

王文澜,刘文吉忙道:黎协统不要伤感了,就算是不为了您自己,您也要为家小考虑吧?就跟我们去黄土坡吧。

于是黎元洪一家,由刘文吉保护着,搬到了黄土坡。到了地方,黎元洪说:小刘啊,我好歹是你的老长官,这吃穿住用,不能让你掏钱,我来…对了,临走心慌匆忙,我家里的钱,都没有带来…有了,我叫挑夫替我回家取一下吧。

结果就因为这个挑夫,最终让党人追查到了黎元洪的行踪,并随之而来。

【08.革命的逻辑解析】

或曰:黎元洪并非革命党,他甚至手刃了一名党人,然则其余的革命党人,缘何还非要他出来革命呢?

这个原因说透了,就两个字:

年龄!

年龄是什么意思?

这个意思就是说,但凡一个年轻人,只有有一腔正气,看到现实诸多不平之事,就会萌生革命之念,有着一种替这世界重新界定游戏规则的冲动。

再者,革命思潮兴起于晚清,正是中国从农业时代进入商业时代的开始。商业时代与农业时代的法则,完全不同。在农业时代,是以家族为生产生活单元的,一个男丁刚刚长到十几岁,正自懵懂无知,不辨东西南北,家族已经替他娶了媳妇,和一大家人合吃大锅饭,听从老族长的命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时候的年轻人承受着旧有大家族的压迫,纵然有什么革命的欲念,就必须先冲破封建大家族,这大家族冲不破倒还罢了,一旦冲破,就会发现荒天茫茫,四海无垠,到处都和自己所居一无区别的大小家族,自己孤单单一个人,吃没得吃,喝没得喝,只能成为社会的游民,朝生夕灭,沦为街头饿殍。

但到了晚清年间,中国社会开始由农业时代向商业时代转型,原始的农业大家族开始解体,十几岁的年轻人被抛到了社会上,再也没有了家族替他们娶媳妇,再也没有人管他们的吃和喝,一切全都指望他们自己——按理说商业时代正是年轻人奋斗的好时季,奈何中国正值穷困,一个年轻人空手赤拳来打天下,少焉者几十年,多焉者一辈子,才能够取得一点点社会地位,填饱自己的肚皮。

然而一个人的年轻时代,正是各种欲望喷薄欲放之时,要爱情,要女人,要钱,要地盘,要势力,要号令天下,要赢得每一个人对他的尊重…但空手赤拳的年轻人,绝无可能获得这些。

等他们获得这些的时候,他们已经老了。

也有极少数极少数年轻人心思灵巧,能够依附体制分得一杯羹,这样就解决了他们的所有欲望,有钱,有地盘,有女人,也就能够赢得别人的尊重。

但对于绝大多数年轻人来说,或者是因为个人的价值观念不同,或者是因为能力的取向有偏差,或者是机遇不对,总之,绝大多数年轻人,在社会上的成功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他们必须面对这样一个人生的尴尬:

当他们年轻,有足够的精力满足自己的欲望时,却缺乏这样的条件。而当他们有了条件,却又已经没有了欲望。

如何才能够在还有欲望的情形下,创造出满足自己欲望的条件呢?

答案就是颠覆旧有的社会秩序,让自己的欲望,与满足欲望的条件对接上。

这种对旧有社会秩序的颠覆,如果是一个人跑单帮来干,那就是强盗,是匪寇。如果是一群人来干,那就是革命了。

所以说,所谓的革命,是年轻一代对老人的革命——你什么时候见到一伙老头吵闹革命?

这样革命者就走入了一条分歧之路,投身于革命的年轻人,莫不是醉心于颠覆旧有社会秩序,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预期。但年轻人不知道的是,旧有的社会秩序不是哪个人制定的,它是整个社会博弈力量的均衡布局,这种均衡布局是由人性所主导,纵然是再不完美,可是它具有强效的稳定功能。

而这就意味着,革命后的社会秩序,与革命前的社会秩序并无区别,它必然是一个分层级的社会结构,不同的只是谁居于权力的巅峰。

事实上,绝大多数革命者,只有颠覆旧有社会秩序的暴力冲动,却缺乏建设新社会秩序的创意——破坏是容易的,一个人就能够做到火焚督署,但建设,却不是一个人的工作。

在首义之日的武昌,面临着贼寇,滥杀,与士兵百姓大面积逃亡的现实,这时候的建设就意味着中止这一切——不是你想中止就能够中止的,这时候需要的不再是暴力冲动,而是一个人在民众之间的威望。

革命党人无疑都是破坏的专家,但临到建设,他们就束手无策了。纵然是他们知道应该怎么做,也是枉然,因为他们缺乏威望,民众压根不知道他们是谁,所以他们发布的命令,不会有人理睬。

革命党人要想中止武昌城混乱的局面,稳定革命形势,就只能——敦请黎元洪出来。

徜黎氏不出,对旗人的滥杀就不会中止,更多的民众与乱兵逃亡之后,这座城市就会陷入道义的孤境,沦为众矢之的。

社会的悲剧,就在于年轻人投身革命,是因为他们缺乏建设的能力。而当他们拥有着建设能力的时候,就会发现他们已经成为新一代年轻人革命的目标。

但我们必须要明确一点,真正的革命者,恰恰是无私无我的,比如说起义时于督署中纵火殒命的纪鸿均,为了革命牺牲自己,显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利——但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具利他主义的革命者会在革命进程中牺牲自我,成为血祭,最后分享革命果实的,却多不是利他主义者,而是投机者。

这就是牺牲者的悲剧,他们只是为了那些利己主义者而牺牲。

革命的道理说一千,道一万,就一句话,造反有理。

建设的道理说一千,道一万,也是一句话:恢复秩序。

【09.命到底如何革】

汤启发,程定国,马劳等党人端着枪,押着挑夫找到了黄土坡的刘文吉宅。黎元洪听到外边人声鼎沸,知道再藏匿已是无济于事,就走出来,叱责众党人曰:你们都是我的部属,我黎元洪带兵,恐怕称不上刻薄吧?为什么非要杀我呢?

众人陪笑道:不杀你…

黎元洪:不杀才怪!

众人:…真的不杀…

黎元洪:既然不杀,你们荷枪实弹,所来何为?

众人:…黎协统别误会,我们大家此来,是敦请黎协统出山,主持大计…

黎元洪:又来瞎说,你们革命党人才济济,让我去干什么?

众人曰:黎协统以恩御众,极得人心,而我们革命的目的,是杀尽旗人,反清复明。我们革命党人和黎协统一样,都是汉人,同属炎黄子孙。以黎协统之威望,想来不会让我们失望,撇下我们不管。就请黎协统出山,主导革命大计吧。

黎元洪默然半晌,问道:你们让我去哪里?

众人道:可先到楚望台,和总指挥吴兆麟商量。

黎元洪一听就乐了:原来是吴兆麟啊,他是我的学生,我知道他的军事能力,有他就够了,我就不去了。

听黎元洪这句话,知道他无意参加革命,众人面面相覤,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党人程定国急了,端枪上前一步,枪指黎元洪:黎协统听好了,你跟我们一起革命,就仍是我们的好长官,如果不答应的话,莫怪我们无礼了。

黎元洪变色:你要如何?

程定国大吼:跟我们革命就活命,不跟我们革命就开枪,黎协统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黎元洪傻眼了:你看你…这么剑拔弩张的干什么,我又没说不去。

去就好!众人一涌而上,替黎元洪套上马褂长袍,再扣脑壳上一顶瓜皮小帽,拥出门来,扶黎元洪上马。那边党人马荣飞跑回楚望台送信,闻知黎元洪出山,吴兆麟喜不自胜,这下子他可算是御下担子了,当即命令一排士兵举枪相迎,吹响欢迎号角,以示隆重之意。

受到如此隆重欢迎,黎元洪心下稍安,知道这伙子煞星不太可能突然干掉自己,就笑吟吟地向士兵们挥手致意:弟兄们辛苦了。

士兵:长官辛苦。

黎元洪:一夜鏖战,弟兄们晒黑了。

士兵:长官更黑…

吴兆麟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敬过军礼之后,大声道:有请黎协统到中和门城楼上观战。黎元洪点点头,让人搀扶着下了马,与吴兆麟同登中和门城楼,路上他小声地问吴兆麟:畏三(吴兆麟的字),我说党人怎么也会成了气候,原来是你在作怪,我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啊,怎么搅和这杀头的事儿?

吴兆麟涨红了脸,道:黎协统,我也是受人所迫,事出无奈。

无奈你个头!黎元洪冷笑:你当我不知道,明明是你自己跑出来的,人家革命党可没强迫你来干。

吴兆麟道:…这又怎么能怪我?我就是想和张彪较量较量。

黎元洪冷冰冰地道: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吧?

吴兆麟忙道:老师,落荒而逃的可是张彪啊。

黎元洪欣慰地点了点头:…嗯,这还差不多…张彪算是逃了,可这个命,到底怎么个革法呢?

【10.替年轻人收拾烂摊子】

黎元洪,吴兆麟一路行来,起初只有一排士兵保护,数名党人跟随,但是队伍越走人越多,许多奇奇怪怪的人,从不知什么地方钻出来,汇入到这支队伍之中。仔细看这些怪人,全都是第八镇的高级军官。这些人原本都躲藏了起来,听说黎协统出山,就又一窝蜂地跑了出来。

他们出来,只是因为黎元洪在,黎元洪让他们革命,他们就革命,让他们镇压革命,他们就会立即听命——这就是黎元洪的威望与力量,如果他愿意,就能够配合张彪将武昌的革命镇压下去,但是他不肯,因此赢得了党人拥护。

黎元洪不肯镇压革命,是他的肉头性格使之然,倒不是他对革命有什么好感。他这个人是典型的与人为善,只知道军队中的士兵都是兄弟手足,为弟兄们排忧解难是理所应当,拿弟兄的脑壳染红自己的顶子,这种事他是干不来的。

辛亥老人回忆说,黎元洪是个以军营为家的怪人,虽然他的家就在军营附近,却天天睡在军营里,他最喜欢的是全营兄弟围着大灶,兴高采烈的吃大锅饭,其乐融融啊…总之,黎元洪以军营为家,将自己视为这个大家族的家长,正是这种心态决定了他此前此后的种种选择。

他不会跟着年轻人乱打乱杀闹革命,却注定了要替这些年轻人收拾乱摊子,然后再遭受年轻人的埋怨与不满。

尤其是眼前这场乱子,还是他的学生吴兆麟惹出来的。若然是吴兆麟不出来揽事做总指挥,起义军这边断无能与张彪抗衡的军事人才,这场起义也必然会遭到镇压。吴兆麟顾头不顾腚,乱子已经惹下了,现在全推到老师这里来,不管了。

郁闷的黎元洪进入督署,端坐会议厅内,发布命令:请党人代表,城中还没有逃掉也没有被杀的官员,都来督署开会。

党人来了许多,旧军官和前清官吏,也来了许多,会议厅上坐得满满的两排,右边都是旧军官旧官吏,左边满满的党人。

黎元洪宣布开会,对党人们说:你们行啊,居然能够拿下督署,还真有两下子,可是现在的情形,总督瑞瀓,都统张彪却没有被捉住,迟早他们会卷土重来,我问你们,你们何以善后?

众党人齐声道:这事交给你了。

交给我…黎元洪气结:亏你们想得出来,自己惹下的乱子,让我来收场。可眼下这场乱子,岂是那么容易收拾的?

众党人一声不吭,假装没听见。

黎元洪想了想,又问:先前你们告诉我,说是你们起事并不孤单,广州那边即有大援前来,我想知道,会来多少人?带来多少钱粮?

党人邓玉麟大声道:禀告协统,京山刘英,已经聚众10万人,三日后即可到达武昌。

真的吗?黎元洪乐了:行,我信了你,不过这10万人,单只是一顿饭,就要吃掉一座米山。现在请你告诉我,这10之众而来,沿途有几座米山供他们开吃?

这个…邓玉麟翻了翻白眼,不吭气了。

熊秉坤急忙打岔:黎协统,钱粮的事不需要担心,我已经派人查过了,武昌城中,银币局及铜币局,再加上藩库所存的银币,不下30万对,合计4000万元还要多。有这么多的钱,别说过来10万人,就算是再来100万人,也足够吃的了。

众党人听了熊秉坤的话,喜不自胜,连声附和。

等党人的兴奋劲头稍稍褪去,黎元洪冷笑道:钱米充实,这是好事,不过如果瑞瀓张彪调来大军,水陆并进,如何抵御呢?

众党人齐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个卵子?

黎元洪眉毛一立,厉声道:大清水师,军械最是犀利,某家服役海军多年,曾与日本人对决于黄海之上,对水师的火力最是清楚,只要兵舰顺流直下,不需十枚弹丸,则武昌城碎为齑粉矣,届时尔等何以自处?

邓玉麟大声道:水师怕什么?若然是水师真的敢来,那我们就战略转移,移师湖南打游击,继续革命。

听了这话,黎元洪气结:移师湖南?湖北你都无立足之地,还说什么移师湖南?

邓玉麟笑道:黎协统莫慌,湖南哥老会老龙头焦达峰,和我等有约定,武昌枪声一枪,湖南举省响应,所以我才说移师湖南。

黎元洪摇头:邓玉麟,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武昌这边成事,原本是天大的侥幸,要让我相信湖南也会如此这般的侥幸,难,难啊。

众党人默然,复又问道:那么依黎协统之意呢?

黎元洪沉默半晌,道:眼前这桩事,已经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了,但我黎元洪愿意拼了这张老脸,往说瑞瀓和张彪,让他们不要追究你们,你们可否答应?

众党人齐齐立起,吼道:不可以!

黎元洪呆了呆:为啥不可以?

为啥?党人何竹山越众而出,抗声道:黎统协,吾人革命,原不计死生利害,但尽心力而为之,虽肝胆涂地,亦甘之如饴也。统领意见,绝对不可行!

不可行…不可行那就再商量吧。黎元洪无奈叹息:你们闹了整整一夜,也应该休息了,现在可吩咐各标营暂回宿舍,架枪休息。

黎元洪命令虽然下达,但各标营犹自处于惶愤之中,极少有人听从命令。正在这时,忽有一人来到,曰:汤议长请革命军代表、黎统领及各长官于正午12时到咨议局开会,组织政府…

汤议长何许人也?

他凭啥就敢组建新政府?

【11.不该拿你当猴耍】

汤化龙,字济武,大清进士,为寻强国之路东渡日本求学。在日本他精心研究了世界各国的政体,得出结论曰:中国强国之途,非革命耳,乃立宪也。

为啥呢?

汤化龙解释说:革命的目的,原不过是成立全新的政府,但立宪也能够做到这一点,而且避免了流血。只不过革命党号召排满,又或是尽杀官吏,然则在这世上,未必每个官都是坏人,也未必每个百姓都是良善之辈,总不能让穷凶极恶的不法之徒,打着革命的旗号杀戮好人吧?

汤化龙说:革命只是个手段,而非目的。

汤化龙说:设若以革命为最终目的,那么中国就会陷入相互杀戮的不了了局,你说你革命,我说我革命,你杀我时说是革命,我杀你时也说是革命,则革命失其本来之意也。唯其立宪,可收革命之效,可避革命之祸,是为中国必由之途也。

诸如此类,所以汤化龙人未归国,却已经成为了著名的君宪派人士。归国之后他被分配到政法学堂做教官,讲课的时候他就对学生大声疾呼,要求君主立宪,并推荐君宪派人士梁启超的书给学生们看,学生们读读了梁启超的书,纷纷道:感情这立宪也没什么意思,还是革命好玩。你们立宪,不可能有我们什么事,除非革命,我们才能进入新政府——在前面那份由共进会、文学社所拟定的新政府班子名单中,有许多是十四五岁的孩子,不是新政府有个职务安排给你,小朋友也未必肯革命的。

虽然君宪派的观点不招人见,但汤化龙坚持不懈,他与湖南君宪派头子谭延闿,江苏君宪派头子张謇等人此呼彼应,形成了朝野之间一股强大的政治势力。

从情理上来说,当时的大清帝国,外有列强胁迫,内有革命党人起事,已经决定走立宪之路,解帝国之危。这时候朝中出现君宪派,此其时也,正应该好好的借重这支中和力量,以避免革命对帝国所造成的危害——但帝国的最高权力执掌者,摄政王载沣,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了混,居然推出了皇族内阁,内阁成员中,大半是皇室中人,这么个搞法,就有点是拿君宪派当猴耍着玩了,明显的缺乏立宪之诚意。

皇族内阁之推出,令国内君宪派人士悲愤莫名,勃然大怒,遂有湖北汤化龙,湖南谭延闿,江苏张謇三人出头,带领全国各地的君宪派赴京闹事静坐,绝食整整三日以示威,并一再提醒朝廷,此时立宪,是帝国的最后机会,千万不要胡闹,求求你们了,再胡闹革命党可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全都白说,摄政王载沣对君宪派的忠言置若罔闻,拒绝听从——帝国找死,没人能够拉得住它。

进京上访失败,汤化龙悄悄回到武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躲了起来,正琢磨着是不是跟革命党人通个气,让党人丢个炸弹,刺激刺激朝廷,这时候武昌的枪声响了。

可想而知,汤化龙心里是多么的兴奋:你娘的,让你立宪你不听,现在后悔了吧?你们朝廷拿老子当猴耍,以后老子就不陪你玩了,老子以后就跟革命党一块玩,先出面组织新政府,看你朝廷还有什么咒念。

于是,汤化龙公开以湖北咨议局议长的身份,向革命党发出贺电,并邀请军方人士出席新政府成立大会。

汤化龙这个表态,是具有决定性,它表示着湖北最具威望的行政力量,对革命党人合法性的认同。新政府将对全国各省的君宪派产生根本性影响,促使各地的君宪派与革命党人合作。

总之一句话,大家都不陪朝廷玩了,给你机会立宪你不说抓住,你朝廷不乐意与君宪派合作,革命党却未必会错过这个机会。

接到汤化龙的来信,党人兴奋莫名。此前,他们的道义源自于内心的信念,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是为国为民,而在朝廷眼里,他们是叛逆,在百姓眼里,他们不过是乱党,而汤化龙这封信,赋予了他们公开而合法的身份。

现在他们是革命军!

【12.第一次叛乱迹象】

革命党终于获得各界势力的承认,党人亢奋已极,专门去第三十标找来一匹旗人骑的高头骏马,供黎元洪乘坐。黎元洪上马后,吴兆麟另行派了一百多名卫兵,簇拥着黎元洪,党人熊秉坤等随行,沿途监视。卫队前有两面大旗,迎风招展,黎元洪吩咐将这面旗去掉,太招摇,党人坚决不允,黎元洪无奈,只好皱着眉头起行。

路上经过第十五协西营门,第二十九标营管何锡番请黎元洪下马休息,入内饮茶,黎元洪坐下,早有卫兵呈上香茗。黎元洪随口问了句:你们这一标,可曾听我的命令,回营休息?

何锡番报告:回协统大人话,我营已经架枪休息…说话间,拼命的对黎元洪使眼色。

黎元洪不解:你老是眨巴眼睛,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何锡番急了,悄声说:黎协统,我这一标人马可用,只待协统大人之命。

噢,你是说…黎元洪终于醒过神来了。感情,这位何锡番还琢磨着“反明复清”,随时听从黎元洪的命令,干掉革命党人…可黎元洪明白过来了,在场的党人也全都明白了,当即熊秉坤和邓玉麟二人冲上来,一边一个架起黎元洪的胳膊,并大声说道:协统大人,快去咨议局开会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这里怎么就不是说话的地方,明明可以说吗…黎元洪嘟囔着,被党人硬是架走了。

这是武昌出现的最危险的一次“反革命叛乱迹象”,倒霉的何锡番偷鸡不成蚀把米,就因为他这一标部队始终未失去控制,战斗力最强,接下来的大武昌保卫战中,就得劳驾他老兄多多出力了。

形势比人强,反革命分子何锡番,注定了要为革命流血牺牲,然后还要被革命党狂骂,说起来他真是命苦啊。

【13.到底什么叫革命?】

咨议局会议开始,汤化龙首先发言:

还记得我上次离开武昌,去北京请愿倒阁,要推倒皇族内阁。当时武昌父老三万人为我送行,临行之前,我壮怀激烈,对家乡父老许下诺言,声称若然是倒阁不成功,我汤化龙再无面目见家乡父老。可结果怎么样?朝廷对我们各省请愿代表团不理睬,由任我们游行静坐,绝食抗议,巴不得我们活活饿死,万般无奈之下,我灰溜溜的回到武昌,自感再无面目与父老相见。而今革命军起,朝廷你怪不得我汤化龙有负皇恩,绝情寡义,是你朝廷逼人太甚…总之一句话,我以咨议局议长的身份宣布:我支持武昌革命党的军事行动,并电请全国各省的咨议局,呼吁各省独立,支持我们武昌的革命行动。

听了汤化龙的发言,党人欣喜若狂。若得汤化龙之助,获得全国各省之支持,则革命成功,只在眼前,当下众党人热烈鼓掌,希望汤化龙再说下去。

不想黎元洪却道:你的提议固然是好,如今的起事都是我的标下兄弟,我当然希望他们的革命能够成功,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冤家宜解不宜结,无论是你党人革命,还是你老汤君宪,目的都是为了咱们的国家,所以我的意思,不妨派人联络刘家庙的张彪,看看是否能找到个妥善的解决方案。

黎元洪的话尚未说完,党人们登时嚣闹起来,尤以党人甘绩熙情绪最是激烈,他冲上前来,砰的一声将手掌拍在桌子上,猛然举刀,啪的一刀剁下,就听吧嗒一声,甘绩熙的两根手指,已经被自己剁了下来。

就在黎元洪的目瞪口呆之中,甘绩熙将那两根血淋淋的断指,猛可的递到面前,厉声道:黎协统,我们革命党人,有进无退,有死无生,单只是为了汉人的万世基业,纵然是百死也不会后退一步。黎协统你再如是首鼠两端,举棋不定,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众党人冲上党来,以枪戟指来参加会议的代表们,齐声吼道:从我则生,不从则死,反清复明,光复大业——你们还不快点选出新政府,还等什么?

选,选,马上选…参加会议的代表们吓坏了,急忙正襟危坐:我们马上选…这个新政府,到底咋个选法啊,你们谁知道告诉我一声…

熊秉坤适时的提醒他们:我们是革命军,武昌只是全国革命军的一部分,号称湖北革命军。

原来是这样…代表们这才醒过神来:那我推举黎协统为湖北革命军都督,老黎这么大的本事,却一直当个协统,真是太不像话了,趁这个机会,老黎你先过把都督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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