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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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喝咖啡和开个喝咖啡的馆子是两回事儿。你手冲咖啡比星巴克的咖啡好喝无数倍，你做的糕点比星巴克的糕点好吃无数倍，你设计施工的室内装修秒杀星巴克，这些并不意味着你开个咖啡店就一定能战胜星巴克。
开咖啡馆首先是个生意。不当生意做，就做不长久。热爱喝咖啡、擅长冲咖啡只是起点，离做个好咖啡馆还有很大距离，仿佛以恋爱为乐和以恋爱为生差很远。
把咖啡馆当生意做，就必须面对一系列冷冰冰的商业问题：如何挣钱？如何多挣钱？如何持续地多挣钱？
你说：我二十元买的咖啡豆，手磨手冲了一杯咖啡，卖了四十元，挣钱就这么简单。
挣钱从来没这么简单。谁买你的咖啡？他们有什么特点？他们有多少人？他们每周喝多少杯咖啡？他们怎么知道你在卖咖啡？他们为什么要买你的咖啡？
忽略其他，我再就一个问题细问：他们为什么买你的咖啡而不是别家的？
你说：他们买我的咖啡是因为我的咖啡卖得便宜。
好，那你打算如何做到——同样种类和质量的咖啡豆，你进货比星巴克便宜很多？我读的书多，你别骗我。同样地段的店面，你租比星巴克租便宜很多？我读的书多，你别骗我。你有情怀，你雇的人都有情怀，工资比星巴克少一些又怎样？我读的书多，你别骗我。
你说：他们买我的咖啡是因为我的咖啡太好喝了，星巴克和我比就是屎。
好，你如何做到你用的豆子比星巴克用的好很多？
猫屎咖啡、大象屎咖啡、人屎咖啡。
好，你如何保证用这些豆子不会贵到物无所值？你如何保证这些豆子有长期稳定的供应？你如何能让你的顾客明白你的咖啡和星巴克之间的区别（审美教育是个漫长的过程，而且常常不能奏效）？冲法和用具也一样，你确定你真喝得出虎跑泉水和怡宝纯净水泡出咖啡的区别吗？
那你确定顾客喝得出来元代钧窑手把杯和金代钧窑手把杯盛咖啡之间的区别吗？
这才只是聊了聊产品问题，还有组织和人事。三人行必有我师，三人凑在一起必有架吵。还有很多相关方的协调：供应商、物业、消防、工商、税务、媒体，等等，他们通常不太咖啡也不太文艺。
所以，尽管现在是个体户2.0元年，举国创业，不创业、没天使投资人、不弄个App都不好意思辞职，上述问题你如果没想清楚，我还是劝你不要轻易开一家咖啡馆。
有人相信爱情，有人相信灵修
我一直从心底里认为，女性是比男性高出很多的物种，这也是我从小热爱妇女远远多于喜欢男性的直接原因。
女性总能放下很多所谓的大事，享受一个婴儿的触摸、一条街道的变化、一杯说不出哪里好的茶、一个和泥土和山河一样土气的杯子、一件不贵也和去年款式没什么大不同的裙子、一场毫无特殊意义的雨、一树每年都开的花、一个明天似乎也有的今天的夕阳。而男性似乎总是为那些所谓的大事而变成一个大小不等的傻逼，为拿到一个项目而连续赶早班机而轻离别，为早半年升合伙人而连续熬夜而损十年阳寿，为进富豪排行榜而不择手段而失去自由，为文章不朽而探索人性而抑郁。女性总是有种内在的判断能让周边的事物趋向更加美好，让一个花瓶里的花草妥帖，让一个空间里的事物排列出她的味道，让她的头发比花草更美好。男性在修炼成功之前（绝大多数在死前都没成功），似乎总是有种不知进退而成为二逼的风险，过分执着到死拧，过分淡定到麻木，过分较真儿到迂腐，过分邋遢到鼻毛过唇。两个人站着，不说话，场面一度非常尴尬，没见过任何一名男性的头发能美好如花。如果以个体的生存能力衡量，女性每个月流血不止而不死，女性都是不怕痛的英雄，女性的平均寿命完胜男性。如果以种群的繁衍能力衡量，女性能生孩子，男性不行。
最近，连续三个场合，我被三个伟大的女性安利“灵修有多么美好”，她们坚信我应该积极参与并做出应有的贡献。出生后，我也曾被各种神功吸引过，后来这些神功的创始人都被揭露为骗子，被扔进监狱，在舆论里消失。在我闲得蛋疼整日读闲书的医科学生时代，我还涉猎过很多灵异学，比如读过《身体腾空特异功能修持秘法》之类的书籍。这本书由北京体育学院出版社出版，麻原彰晃等著，朴飘、静空等编译。后来这个麻原彰晃在东京地铁闹出了很大的事情，毒杀毒伤了很多人。我还被父母逼着喝过很多红茶菌，练过不少功法，也尝试着接收过不少宇宙信息。多年以后，想起自己少年时代涉猎过的这些事儿，觉得人类真是进化不完全的动物，觉得脑子真是个好东西，我也应该有一个。我不是非常理解，总体而言，为什么男生这类低等物种长大以后都很少再涉猎灵异学，女生反而大爱灵修？
我召唤了我的“空杯心态”修持秘法，诚心诚意地了解这些伟大女性安利我的美好灵修，我说：“啥玩意儿？真的啊？我能学到什么呢？给我讲讲吧！”然后，我听到了如下核心词和核心句子：
“这是一个非常小众的、受邀才能参加的生命教育课程。”
“很多很牛的人参加之后都说有收获，我也很好奇，你难道不好奇？”
“我给你看下一届学员的名单，都是大牛人，都已经有明确的意向要去，真的建议你也去，肯定会有收获。”
“灵修的地点在夏威夷，找个地方放松一下也好啊。其实，说是课程太过简单，更像是一个精心打造的环境，帮助其中的人打开觉察，缩短知道和做到的距离。我去年上了一阶课程，真正让我觉得醍醐灌顶的是今年上的二阶，让我意识到我自以为好奇、好学地学了一辈子，其实关于人生那四天已经足够。我突然感到自己其实就是一只井底之蛙，只不过井口可能比有些人的稍大一些。我过去所有的世俗成就塑成的是非对错标准与强烈的价值观都是井壁，都是我执。只有把自我缩小后试着放下自己，井壁才能落下，我才能看到、听到过去即使摆在我面前也听不到、看不到的东西。我在等待邀请，能有机会参加下一阶段的修行。”
“你问我，学到了什么？灵修不教你任何具体技能，它能燃起你的青春激情，告诉你不拘一格的思考方式，让你做事更加聚焦、生命更加圆满。你不要撇嘴，说实在的，我觉得你在这几个方面都缺，只是你不以为然，我无法唤醒你这个装睡的人。”
这些核心词句让我联想起人们迷恋过的各种神功，激发了我辩论的欲望，我索性直接问：“女生为什么大爱灵修？”
“因为你们男生太让人失望了！”
“因为女生比男生有灵性！”
“尽管灵修中骗子太多，但是真功夫是真管用的！”
云在青天水在瓶，我忽然在瞬间失去了辩论的欲望。有人相信爱情，有人不。有人相信宗教，有人不。有人相信婚姻，有人不。有人相信中医，有人不。一个让天下太平的思路是：让我们像容忍男生大爱手串一样，容忍女生大爱灵修。如果女生鄙视男生大爱手串，这些男生就可能去摸另外一些更年轻的女生的手。如果男生鄙视女生大爱灵修，这些女生就可能亲近另外一些更灵性的男生的身。
喝几口就成了女神
似乎每个男人都追求牛逼，似乎每个女人都希望成为女神。
作为男人，在前半生，对于牛逼的追求给了我所渴求的大部分。而在后半生，我似乎要用整个半生来克服这种对于牛逼的追求。我在四十岁前后意识到，只有克服了对于牛逼的过分追求，才能真正避免成为一个傻逼，特别是，随着年纪的增长，避免成为一个老傻逼。两千多年前的孔子说，四十不惑，我猜想，他当时就是明白了这一点：为牛逼付出太多代价，就是傻逼。
女人不同，成为女神是个再正当不过的需求。
女生比男生早熟太多，很小就要把自己收拾得当，头发、衣服、说话，不要有差池，不要让莫名其妙的人看笑话。再大一些，要掌控一段段的恋情，进退、得失、荣辱，想尽兴，又不想输得不可自拔。选了大叔或者小鲜肉嫁了之后，放下自己还是放下家，又是权衡，即使放下自己，家里还是要自己说了算。生了孩子，又是权衡，权衡的结果往往是为了孩子进一步放下自己，但是在养孩子这一点上，女人往往必定是女神，唯我独尊。
随着年龄增长，我老妈越来越胖。我问，是不是您总是撑着架势，总是想控制，原来的虚空后来就被肥肉填充上了？老妈说，不是，是被你这个小王八蛋气的。我和老妈先是不能住在一个房间里，再是不能住在一个屋檐下，再是不能住在一个小区里。我受不了她总是从自己的价值观、世界观、人生观以及审美感觉出发，时刻指责我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不那么做。她受不了为什么我没有在摇篮里任她摆布时可爱了。我后来慢慢试出和她居住的最佳距离：八百米——走路十分钟，走到了，手里的一碗热汤面还没凉。这样，我听不见她超高音频的指责了，她面前也只有我小时候的照片而不是如今一张独立思考的四十岁的老脸了。她开始养花草，她说，子孙不在身边，她还能掌控多盆花草，浇水施肥之后，就会开花。
但是，现在的女人当女神似乎越来越难。老公越来越忙，儿子越来越有主见，婆婆和姑嫂以及小你十岁以上的姑娘们在现代化妆和整容技术的武装下，老得越来越慢。老公忙得小跑去洗手间的时候，你让他陪你去看夕阳，看多了，即使他还能保持隐忍恬退悠然南山的心态，他的前列腺也快发炎了。儿子有了自己的看法之后，你再用你的“三观”笼罩他，他会尽早搬出家住校，逃离你的魔爪。和婆婆、姑嫂或者美艳小姑娘的竞争也很无聊，美容手术太痛，化妆太烦，健身太累。即使自己努力增加修养，背《唐诗三百首》、弹古琴古筝、练茶道花道香道，老公、儿子还是贪看手机，谁来“共我山头住”？
适度饮酒是成为女神的捷径。
这个捷径对于男人不适用。男人饮酒之后，想起一生追求，然而没得到的牛逼，泪花就落满了一整张大脸，然后擦擦泪，开始诉说为什么周围人都不对，怎么不对，为什么待的地方不对但是自己却不能离开，为什么时机不对但是也说不好什么时候会对，总之为什么周围那么多傻逼自己不能牛逼都是这些傻逼害的。
女人饮酒，一点点，气血有点加快，几天劳碌渐渐变得容易承担。再喝一点点，脸色多了些桃红，世界有些朦胧。又喝一点点，头发有些闪亮，心有些柔软。再喝一点点，脊柱有些发软，索性就半软在椅子里，又怎样？反正周围也没有坏人。又喝一点点，心里的纠缠和拧巴散开，嘴上的话有些多，平时死活说不出口的烦恼就在喝下一口之前说了，又怎样？再喝一点点，记忆里和感官里的墙逐渐坍塌，记起了白日里、黑夜里、梦里很多美好的小事儿，这些小事儿才是生命里的精华，大事在酒精里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又喝一点点，想起以前的诸多权衡取舍，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对的，无可奈何是人生常态，扭头看窗外，看着对面的男子，心里唱《红莓花儿开》，然后上车，然后到家，然后找到床，然后轰然倒下，像所有女神一样，没人看到女神这些到家之后的然后。
唯大英雄能本色，唯酒后女人能本色。在这所有的饮酒过程中，女人呈现出比完全清醒状态下多很多的真实，比完全清醒状态下更像树、花、孩子、食草动物，真实地随风开放，随风摇曳，随风张牙舞爪，随风香百步。
下次又有当女神的冲动时，抓个有趣的人，说：“咱们去喝一杯吧？”
友情提示——饮酒成性的女神不完全名单包括：英国首相撒切尔，法国作家杜拉斯，中国作家张爱玲，美国演员梦露，很多日本女优，等等。
友情提醒——酒驾被抓住会坐牢，哪怕你是女神。过度饮酒和任何过度一样，有害身心健康，哪怕你是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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