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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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府偏厅里,叶夫人可逮到了个引子在老爷面前说远安的坏话:“老爷呀,裴大人与靖王府,他们这是连了姻亲,结了党,相关相护,我要是那裴大人,我也扔您的折子呀。”

叶大人冤屈满腹:“你说怎么办?这也是政治!可惜我一人在朝堂,不网络党羽,不缔结姻亲,孤掌难鸣啊!”

三十八九岁的叶夫人画着一双弯弯细细的眉毛,长着一双天生有笑的眼睛:“老爷忘了?我们还有远安啊。星慧郡主让靖王与裴大人化干戈为玉帛,若是给远安寻得一个好婚事,不是也能够巩固大人在朝廷的地位吗?”

叶大人似乎被提醒了什么,略略沉吟,却还是按下了这个主意:“远安还小,性子顽皮,让她留在家里,再快活几年吧。”

叶夫人见叶大人有心护着远安,颇有些气恼,索性一不说二不休:“老爷是怪我这个后母不

疼爱远安了?女儿她怎么样,有多淘气莽撞,您自己心里知道,趁着现在没作出甚么祸事,还好找到人家,老爷可别以后后悔!”

叶大人惯知远安素来什么德行,听叶夫人这话,她这明明是又做了祸呀,立时悚然心惊,手里拿着茶杯发抖:“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远安,远安她又做了什么?!”

叶夫人吩咐丫鬟:“让少爷过来!”

不一时,远宁进了来,但见他鼻青脸肿,眉眼全秃,当真是满脸都是好颜色,却无一块整皮肤。

叶大人大惊失色:“这是,这是怎么了?!”

远宁哇地哭了:“是姐姐!姐姐她在地库里布下了机关,害我被老鼠啃,被蜘蛛咬,还被火烧,还,还,还一脚一脚地踩在我脸上!把我的英俊都踩没了!哇哇……!爹爹可要给我做主呀!”

叶大人气得浑身哆嗦,大声吼道:“不是让人去叫远安了吗?她怎么还没来?!”

远安此时已经一只脚进了门,眼见着叶大人发了这么大的光火,当时就后悔过来,再想转身已经来不及。叶大人咬牙切齿:“你要去哪里?你回来,给我跪下!”

远安只好自认倒霉,无奈咬牙,转身蹭到叶大人跟前,双膝跪下。

叶大人:“知错吗?”

远安一扭头看着叶夫人和远宁站在一边,看着她下跪,两人是很好受的样子。

远安也是怒火中烧,便跟她爹顶嘴:“不是很!”

叶大人更加恼

火:“你敢犟嘴?!”

叶大人张开手就要打远安,远安猛地抬头,梗着脖子,瞪大眼睛看着她爹:“爹爹要干什么?爹爹要打我了?爹爹要因为远宁打我了?爹爹要打就打我吧,疼我是不怕的,我就是想我母亲。我亲娘。”话说她睁了眼睛就没见过自己亲娘,从小就野活得快乐无比,哪里有什么悲苦想念,说这些话全是照嬷嬷所言,用来刺激叶大人,屡试不爽。

叶大人闻言,果然心生悲切,扬起的手又重重地落下来,坐在椅子上叹息,看着远安头上两枚小珠花,实为发妻遗物,当下更是气短情长。

良久良久,叶大人方才说道:“远安啊,爹爹何时曾舍得下手打你?可你如此顽劣,还愈演愈烈,以后可怎么办?远宁是谁?他是爹爹的亲骨肉,也是你的弟弟啊。你怎么能对他施以拳脚?他长得那么好看,以后要是念书念不出来,弄不好是要靠脸吃饭的呀……(远安心里吐)你再看看你,你可还有一点点姑娘的样子,姐姐的样子?你说的没错,你想你娘亲,我也是。她若是还在,该把你待得更好一些。说到底,怪我,怪我呀!……”

叶大人是真悲切,颓然坐在椅子上,摇头叹息,远安看看他,似乎有白头发从方帽的边缘露了出来,当下也有些意外:爹爹什么时候也有白头发了?她实在不忍见她爹如此,心里面也有些软化了,

便用膝盖蹭到父亲身边,细声细气地说话:“爹爹呀,我错了。我不会再那样对待弟弟了。”

叶大人见女儿也是一副乖巧可爱,诚心认错的样子,便也原谅了她,手轻轻放在她肩上,长长一声叹息。

一边厢叶夫人搂着远宁暗自咬牙,恨恨然看着远安,心里来气:又让她逃了一顿打!

三(2)侏儒

是夜里,远安在自己房里想着白天的事情还有些后怕,饶是自己机灵,也架不住后娘阴险,爹爹又是一副老实好糊弄的样子,说到底在这个家里,她连个说真心话的亲人都没有,她连点温暖都没有,那还不如出去耍。远安一边换上夜行的男装一边气哼哼地这样想,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当成了受害者,全然忘了自己是怎么欺负远宁,又巧舌如簧地对付叶大人,又怎么把她后娘气得直翻白眼的了。月亮高升的光景,丫鬟替她掩灭了房里的灯,石头和小玉替她牵过了赵澜之的马,远安从小门离开了叶府,又混进了她光怪陆离的夜生活里。

城门之外,夜风凛凛,赵澜之正在一株老树下等她。远安骑着马远远看他,只见那人面和如水,身量修齐挺拔,当真是一副好模样。她最是个直肠直肚的心性,见了他,心里高兴,笑嘻嘻地从远处就招手,热乎乎地叫他名字:“赵澜之!赵澜之!”

其实原本远安是个劫狱且藏了逃犯的人,赵澜之还准备拿着些官架,见远安这么一副眉开眼笑亲热的样子,管是谁怕也端不住了,随即翻身下马,迎上前来,与她抱拳问候:“你来了,叶公子。”

“我说,”远安道,“你怎样?查出什么没有?”

赵澜之从怀中拿出两人在死者如月的房间里找到的白银小蛇道:“今天白天,我让手下查访了城里每一家银铺

子,没有任何一个师傅做这样的工艺。该是外来的商队贩卖的东西。”

“那要去哪里找?”

赵澜之略略沉吟,看着远安亮晶晶的眼睛:“有个地方,怕你不敢去呢。”

“哦?什么地方?你倒是说来听听。”

“洛阳鬼市,半夜集市,至晓而散。人从之多购得异域奇物。要想查到这白银小蛇的踪迹和来历,恐怕我们就要去那里了!你敢吗?”

远安一听,霎时就来了劲头,跃跃欲试:“还等什么,咱们走吧!”

两人策马疾行,涉水渡河,就这样来到了故事开篇的鬼市。

鬼市。

她在人贩子的手里救下了浑身漆黑的男孩。

很久之后,远安想起那一天的奇遇,不得不承认鬼市果然名不虚传,确实是一个有奇珍异宝的地方。只是,整个鬼市,乃至普天之下所有的珍宝全部相加,恐怕都比不过那个男孩。

不过这事情她当时可不知道。男孩从人贩子的笼子里跳脱出来,借着夜风在险峻的山崖上一纵一纵地逃走了,她只当是看了个热闹或者丢了些银两,转过头就跟着赵澜之继续在鬼市寻找那小蛇的踪迹去了。

两人在九转回肠般的鬼市仔细寻找,寻到了那间店铺,门帘上绣的图案竟然与那小蛇一模一样。远安与赵澜之掀开帘子进去,眼前的景象竟然他们悚然心惊:只见黑漆漆的洞室之内,放着几张横榻子,榻子上有人,都将身子靠了一边,一

边的矮桌上有圆肚子的小灯炉,燃着豆大的光火,火上有个小儿拳头大的罩子,一头接了管子,榻子上的人就近吸食着管子里逸出来的烟雾,那形式如同运河上的渔家老汉吸水烟解乏御寒,可远安发觉眼下这些人的表情或麻木不仁如同僵死,或自在逍遥仿佛做了春秋大梦,还有甚者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手舞足蹈。

远安深觉吊诡,不自觉向着赵澜之身后退了一步,凑近他肩膀说:“什么情况呀?”

赵澜之低声道:“类似的事情我也曾见过。将士们打仗受伤,痛苦难忍,会含食有止痛作用的草药阿芙蓉。久而久之,有人长期依赖,不能自拔。看这些人的样子,那烟壶里的东西怕是比阿芙蓉还要厉害。”

一人从里面迎出,他身量不足四尺,短手短脚,硕大的头,乃是个侏儒,黑色的软帽挡了他一半的脸,弯身向远安与赵澜之唱喏,招呼的话也挺有趣:“我要怎么帮助二位呢?”

赵澜之道:“你开了铺子做生意,我们当然是来买东西的了。”

侏儒笑笑:“在鬼市上开门的不一定都是卖货的。我这里您看明白了,来快活可以,可是饶是您有多少钱,我从不出货,对不住了,您肯定是进错门了,请回吧。”

赵澜之与远安相互看看,他把银色的小蛇拿出来让侏儒看看,侏儒一见那小蛇,脸上竟有轻微变色,便再不多言,只是伸手

将二人往里带。他们穿过躺满了烟客的前厅,再往里走,进了一间三丈见方的内室,暗暗的烛光之中,远安看见两面的墙上是慢慢的大小抽屉,上面如同中药铺子一样写着各种名目,只不过中药铺子可没有这些玩意:白象血,老鹰爪,地妖胎,僵尸脑……侏儒沿着柜台后面的台阶一节一节地上去,站得比赵澜之都高了,他转身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了几片白灰色质地,上面有细细回路的干片,放到了自己跟前的天平上,天平的另一端,他玩弄似的放上去几个金叶子,灯光把他布满了胡须的皱纹的脸映得格外骇人。

“你们手里那东西,那小蛇形状的烛台,”侏儒说话慢吞吞的,“是从哪里来的呀?”

“朋友的。”远安说。

“朋友?”侏儒冷冷一笑,“谁?叫什么名字?”

赵澜之道:“还想请教你呢,这烛台你都卖给了谁?谁是你主顾?”

侏儒哈哈大笑:“管他是谁,反正你们两个没这个福气!”

他说罢把手里那几枚干片伸到烛火里点燃了,烟气上升,远安只听见嘎嘎吧吧的声音,好似残木断裂,仔细看,竟是房间下面的地板断开,六个头缠着白色布条的人凭空冒出来,各自手里拿着长兵短刃,不发一言便袭向赵澜之与远安。

柜台后面的侏儒坐下来饮茶,哈哈笑着看这一出好戏。

可是他实在是小瞧了眼前这两人,赵澜之

是个身手了得经验丰富的干探,远安也是个只把危险当趣味的小愣子,当即各自抄了兵器与那些缠头怪人揪斗起来。过了几招,远安与赵澜之就发现不太对劲,那些缠头之人动作虽然灵敏凶狠却并无章法,而且他们仿佛不知疲倦不觉痛苦,就算身上明明中剑,却仍然一意向前。远安的功夫,前几下最勇,一旦被人躲过,她自己就失去了耐性,变得烦躁起来。这一下她弹跳起来,看准了其中一人,剑风横卷着便袭了过去,那剑中了就是要他向上人头,谁知那人身子一弯,躲过了一半——远安的剑没削掉他整个头,只是削掉了他半个脑袋!

三(3)账本

却说那缠头的打手被远安削掉了半个头,果然倒在了地上,远安抽空一看,那大脑的切面正如同侏儒手里拿的干片。她心想呦自己今晚上也算赚了,竟要了条性命。那口气还没喘匀静呢,只剩了半个脑袋的家伙竟扑棱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双臂伸开,狠狠地掐住了远安的脖子。远安何曾见过这种诡异的场面,瞬间就麻爪了,伸着舌头喘不上气来,眼前全是蓝星星。说时迟那时快,一旁与其他缠头人揪斗的赵澜之见远安不支,立时跳出圈外,手起刀落,斩断了掐着远安脖子的两只手。远安一口气回来,仍惊魂未定,说话成了大舌头:“什么玩仍?介些都是什么玩仍?!”

赵澜之回头看看那几个缠头怪人,冷冷一笑:“没见过吧?”

远安:“没有。”

“我也没有。”赵澜之道。

远安:“……”

侏儒:“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澜之:“你若是害怕,就不用你出手了。”他晃晃脖子,筋肉发出咯咯响声,仿佛之前都是热身,这才打算较点真,“我今天没有打拳,正好拿他们练手。你做一件事情就行了。”

远安道:“我做什么?”

赵澜之:“这里有六个人……其实也就是五个半……那,你闭上眼睛,帮我数三十个数就行了。”

他说话有种不容置疑的让人放心的力量,远安便依言闭上眼睛数数:“一,二,三,四……”耳边是兵器

相击的声音,刀削皮肉的声音,拳头破风的声音……“二十八,二十九,……”远安睁开眼睛,却见那六个缠头的打手各自被赵澜之的刀砍得断手断脚,破败不堪,却仍是挣扎上前,好不难缠。

“三十。”远安数了最后一个数。

赵澜之仿佛被催促了,忽然借势墙壁,腾身而起,跨过六个打手,直取账台后面的侏儒。

侏儒吓了一跳,再想躲开依然来不及,被赵澜之一脚踹在地上,横了刀刃去剁他手,侏儒大叫,一把嗓子喊成了又尖又细的女人声:“不要!”

与此同时,一个缠头怪人刺向远安的尖刀忽然被抽走了力气——他们齐刷刷地倒下了。

远安跳过去,但见侏儒吓得浑身筛糠,袖子里面流出来的是十二条被砍断了的细线。

侏儒满脸是泪,痛哭流涕:“两位好汉饶我性命,饶我性命!”

赵澜之一把把他抓起来,扔到账台上。

远安手里拿着侏儒袖子里的细线,扯动了一根,便见其中一个缠头打手动了动,霎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哟?你这功夫有点意思,牵线木偶呀?”

侏儒一脸奉承:“小爷好眼力。”

远安道:“那你给他们缠头,又弄那些脑子的干片儿是干什么?”

侏儒特别有耐心:“行走江湖,兵不厌诈,我糊弄糊弄您二位玩……跟你们玩呢……嘻嘻,我跟你俩玩呢!”

赵澜之钢刀贴近他脖子:“少废话!谁跟你玩

了!把东西拿出来吧!”

侏儒道:“爷是说那个小蛇?没了,最后一支也卖出去了……您就是杀了我,我一时也是弄不来了!”

赵澜之道:“那到底是什么玩意?”

侏儒嘿嘿一笑:“其实是大食国来的药物,劲头比阿芙蓉做的药膏还要厉害数倍。泥状物,半透明,火烧没有残留,常被捏成蜡烛,你手上那条小蛇就是蜡烛芯子。人吸食之后,产生幻象,轻则快活癫狂,重则……重则受不了,就死了。”

赵澜之闻言,回头看看远安:“真让你说中了!果然这就是害人致死的毒药!”又看那侏儒,“你从哪儿弄来的?”

“外国商旅。”

“卖给了谁?”

“忘了……”

远安扑上来将那细线缠在侏儒脖子上:“不老实!卖这种东西你怎么会不记账?把账本给我拿出来!要不然我就勒死你!”

“没……没有!”侏儒眼睛四顾,闪烁其词。

远安两手抓住侏儒衣领,恶形恶状:“我告诉你,这上面有条人命!你给我老实点!

侏儒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赵澜之警觉,把他双手拉开,竟在里襟发现了一个蓝皮本子,打开翻阅,忽然眉头紧锁,面色阴晴不定,随即把账本狠狠合上,揣在自己怀里。

远安:“拿到了?就是这个?”

“没错,就是这个。”赵澜之对侏儒皮笑肉不笑,随即拿过远安手里的细线把他捆成了一个粽子:“谢你了!叶公子,我

们走!”

远安随着赵澜之快速离开。

侏儒滚在地上大喊:“快来人啊!有人抢了我的账本啊!”

话说他喊着喊着就不喊了,静静地在地上躺了片刻,等那装着各式草药的抽屉一转,竟是个暗门,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上前给他松了绑。侏儒爬起来,一边松动着筋骨,一边邀功讨好:“我呀,我可是照着您说的办了,瞧我这儿被他们给搅和得。”

那人笑道:“有劳你了,做的不错。”

侏儒拱手:“还仰仗您以后提携呢。”

两人呵呵一笑。

话说远安与赵澜之策马骑行,一直到了运河边上,搭上了鬼市散场前最后一班回洛阳城的摆渡。远安绑好了马儿,难掩兴奋,蹦蹦跳跳地去找赵澜之说话,但见波光之中,他眼色不明不暗,似有心事。他在想什么呢?

“我说,赵大人,咱们这趟可没白来,是不是?”远安笑嘻嘻地凑上去说话,“你那账本拿来我瞧瞧怎样?你看我是这么想的,接下来你就照着上面的买家往下找,凡是购买了那小蛇烛台毒药的,跟死者如月有半点交集的,就弄到衙门里面审,什么酷刑都轮着上,凶手很快就会找到了!您看我说的对不对?快点快点,把那账本拿来我瞧瞧!”

赵澜之一时没有回答,认真的看了看远安,伸手从怀里把那蓝皮的账本拿了出来,递到了远安手里,却没松手——远安拿不过来。

三(4)故人故事

“干什么?”远安皱着眉头看赵澜之。

“且慢。叶公子。我有个问题,昨天就想问你。”

“你请说呀。”

“如月是吸入了迷幻药物而死,这事情你怎么会想到?还是谁告诉你的?”

远安转转眼睛,想着这事情实乃自己家地库里藏的老家伙点化的,可她当然不能把这事儿告诉赵澜之,便笑笑回答:“我看书。书里什么都有。”

“哦?哪一本?”

远安不悦,松开手转到另一边,把一个后背给赵澜之,掩饰心虚:“你这是干嘛?审讯犯人吗?我读过一本汉代的志怪小说,里面有篇,叫……叫什么来着,说的就是这个事情。有人用迷药下毒。我就是看了这个才想到的。”

“……竟是这样。叶公子你运气真好,遇到难题,随便翻一个只怪故事,谜底就猜出来了……我真希望以后探案子的时候,也有你这等好运气。”

“哼哼,”远安冷冷一笑,“你拳脚不错,也该看些书……那,快把账本拿来让我看!”

远安话音没落,湖面上忽然袭起了大风,风吹浪起,摆渡剧烈的摇晃,马匹躁动,焦躁不安,发出嘶吼,赵澜之去抓马的缰绳,远安脚下一滑,打了个滚,摔在地上。赵澜之扔了马去拉远安,此时摆渡忽然触礁,剧烈的晃动之后,木排全部散落,赵澜之远安二人与船夫,两只马皆落入水中,各自挣扎。

话说远安不善水性,算是个半拉

旱鸭子,在池塘里刨弄两下还勉强不会沉下去,遇到这大河大浪可就完了,赵澜之一手抓住远安脖后衣领,一手划水,好不容易把她提到岸上。又转头回去救船夫和马。

折腾了好一时,三人二马终于上了岸,犹自惊魂未定。

船夫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欲哭无泪:“哎呀呀呀,这好好的,怎么摆渡的排子就散了呀?!”

远安挣扎着站起来,拾起漂到岸边的木排,但见上面还有捆绑的绳子没被水带走,切口整齐,当时就恨得咬牙切齿:“绳子是被砍断的,有人害我们!”

赵澜之拧了袍子上的水:“幸好离岸边不远,你我还能活命。”

“哼,越是害我,越说明我要找到他了!账本呢?把账本拿出来。”

赵澜之摸了摸身上,大惊失色:“哟,没了!”

远安气得蹦起来,手指着赵澜之大叫:“什么?账本没了?……你!你!你怎么没把自己给弄没了?!”

赵澜之:“许是刚才掉在河里了。我忙着救你,我又有什么办法!”

远安指着他:“下去!现在跳下去给我找回来!……怎么?你不去?!好,我去!”

远安说罢就要跳到河里,被赵澜之从后面死死拽住:“河水还在涨,你不要命了?!”

“你少管我!”

“想死也别死在我眼前!”

赵澜之气得要命,发起狠来,他提着远安的领子,一把把她甩到岸上,远安一个鲤鱼打挺,挣扎起来

就还要往水里奔,被赵澜之拦住,两只手抓着她耳朵,扣紧了那颗小脑袋,他咬牙切齿,狠狠地钳住她,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我说你有病吧?!你刚才差点淹死了,你自己不知道?你还想往水里跳?你这么拼命究竟要干什么?你干什么!”

远安两只手抓着赵澜之的两只手,挣扎不开,只觉得气血上涌,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赵澜之!你才有病呢!是你给我三天时间!我,我就剩一天了!我就剩一天了!”

“你没明白吗?这事儿后面有人!神通广大的家伙!这事儿你别管了!”赵澜之也吼。

远安尖叫起来:“我不管了?你说的轻巧!那上面有小玉的一条命呢!跟你跟我一样的命!人命!人命!”

两人针锋相对,都把喉咙给喊破了,远安双目圆瞪,牛犊子一样,赵澜之看了她半晌,终于松了双手:“走吧。别在这儿跟我闹腾了。水流湍急,那账本早就找不到了!你回家去吧!”

远安也是筋疲力竭,懊恼无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慢慢转身,转过身去就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

赵澜之知道她哭了,心里面不忍:“哎慢着叶,叶公子……我,我送你回去……”

远安脚步停住,背朝着赵澜之,他以为她要转过来了——她狠狠地朝边上吐了口口水,随即扯过一匹马,爬上去走了。

赵澜之目送她远去,后从怀中摸出那被打得湿透

的账本来,好不容易找到的证据还在,墨迹被水氤氲了,也能看见上面的名字和数字,那里面有他一个故人的名字。

这个故人在黄昏时分醒过来。

喉咙里发干,轻轻地叫一个人的名字:“如月,如月……给我拿水来……”

没人答应。

他转了个身,想了好久,终于想起来,那美丽的舞姬,与自己欢好了许久的女子,已经死了。

他们是如何开始的呢?

他一直都是个高贵文雅的年轻人,被人敬仰称赞,可表亲里面年龄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却笑他其实是没有见过世面,非要拉他去欢场快活,他便在那富丽堂皇的千端阁里见到了如月。天她跳了一曲胡舞,最后高潮处不知旋转多少圈,直教人眼花缭乱,看客们大声叫好。她终于停下来,弯腰倒在地上,仰面朝上,眼角落泪,那么美,那么累。客人们都奇怪如月姑娘忽然哪里来的愁绪,他明白了,操琴一曲,听者动容。后来在船夹上,他将自己的袍子披在如月身上,轻轻地说,浮生若梦,谁不寂寞呢?

从来卖艺不卖身的如月姑娘那一晚把他留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在她美好的身体里温柔缱绻,也曾信誓旦旦:“如月,我要你,我会娶你……”

话没说完就被她轻轻掩住了唇,她摇摇头:“别,别说大话……我怕我信了呢。”

他着急了,握住她的手:“怎么是大话?我会娶你的,您相信我。”

如月笑一笑:“尚书令家的三公子怎么会娶娼妓为妻?为妾?两个人相互陪伴,在一起,不难过,不寂寞就好,我不贪图你的荣华富贵,我也不要别人知道……”

他们好了两年有余,相爱的时候没有别人知道,缠绵的时候也没有别人知道,终于有一天她走了,他们的事情也没有别人知道。

他翻了个身,想想如月就是这般懂事,要不然,他亲事已定,未婚妻是靖王府的星慧君主,天桥国师的高徒,如果如月还在,一旦他们的关系暴露了,他得有多大的麻烦呀!

他想到这里,又为她落了泪。

眼睛里面模糊了,忽然觉得有人从后面轻轻地碰了碰他的的耳垂。

回过头来,竟是如月!只是那样子竟不同以往,卷曲的毛发,蓝瓦瓦的皮肉,轻轻地说:“公子,公子,再抚琴一曲,我为您跳一支舞吧!”

他吓得汗毛直立,直缩到床脚里面去:“啊!啊……”

三(5)玉石簪子

这里是尚书令裴大人府中,仆人把赵澜之带入贤雅的房间,却见他是这般情景,仆人也尴尬起来。

“公子,公子,是不是又魇着了?您醒醒呀,这位赵大人,来看您了!”

贤雅喘了一口长气,回过神来,这才看明白,霎时又头疼欲裂,面色苍白。

赵澜之上前关切地:“兄长仔细身体……你,还好吧?”

贤雅摆摆手:“不打紧的,老毛病了。”

“是那时在军中负的伤还没好?”

“对呀,”贤雅道,“命被你救回来,可是箭毒进到骨头里了。好不了了。疼起来可真要命呀!”

仆人给赵澜之拿来椅子就放公子贤雅床榻旁边:“我记得当时随军的医生给你开了方子,其中有一味阿芙蓉,用来镇痛的。兄长直到现在仍服用吗?

一提起阿芙蓉,贤雅立时戒备地看看赵澜之:“用。不过除了阿芙蓉也用别的药。人在洛阳就是好,太医们的医术怎样都更高明些……对了,澜之,你的案子办得怎样了?”

仆人给贤雅端来煎好的草药,他接到手里。

赵澜之想了想,对于案件,他本不愿意多言,可今日不同,他抬头看着贤雅,缓缓说话,想从他的言语中,眉目上寻找些无意流露的蛛丝马迹:“两件案子同时在查。走私私盐的案子,人贩吐了口。而另一个是千端阁的舞姬如月惨死案件,原来审定的凶手被劫狱了,我再追查的过程中,又有了些新

的线索。”

贤雅闻言手上一抖,药洒在了地上,立即掩饰狼狈:“来人!”

仆人上前:“公子!”

贤雅:“烫了!烫!”

仆人连忙收拾地上黑色的药液,贤雅用帕子擦汗,而这一切都落在赵澜之的眼里。

他正想着怎么继续,有人从外面来报:“公子,星慧郡主前来探望。”

贤雅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勉强起身送客:“澜之,你看,郡主来看望我了,我们改日约见,你意下如何?”

赵澜之并未纠缠,起身拱手行礼:“兄长,我先告辞。你请保重!”

为了回避星慧郡主,仆人带着赵澜之走了绕过池塘的延廊,池塘里开满了荷花,他隔着那一池的碧绿粉红,看见郡主带着丫鬟和守卫数人从另一边经过。他看见郡主守卫为首那一人正是自己的好友姜忍,这才想起来之前在千端阁相见的时候,姜忍曾说自己在富贵人家做事,原来他说的就是靖王府,他服侍保护的就是这位星慧君主。

仿佛察觉了自己被人观察一样,池塘对面的人转过头来,跟赵澜之遥遥相望,她肤白胜雪,年纪不大却神情倨傲,赵澜之发现,自己原来见过这位,星慧郡主就是那日清晨将大醉的姜忍带走的女子,他记得她浅色的眼睛。

赵澜之不敢再看,隔着池塘向郡主颔首行礼。

话说远安满身湿透,一身狼狈的回了家,许是着了凉,就一直鼻子发堵,她越想之前发生

的事情就越是来气,好不容易出生入死拿到了侏儒老板的账本,就快要知道毒药的出处了,这个倒霉催的赵澜之居然给弄到水里去了。唯一的线索又断了,早知道就不该跟这个人搭伙!远安气恼无比,把桌上的茶杯一下子扫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石头与小玉敲敲门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碗红薯汤。

小玉道:“小主子,尝尝这个吧。”

远安没查明白案子,本来对这二人就有些歉意,心里有气也再不好发作,便拿来喝了一口:“味道不错,甜滋滋地,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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